四方集團舉辦的商業派對上,冠蓋雲集、衣香鬢影,嘉賓全都是商界有頭有臉的大老和眷屬。


    會場上,以各式各色百合妝點,撲鼻香氣代替了空調中的人工香氣。大型水晶吊燈,各式羅馬燈柱林立,暈黃燈火映照出金碧輝煌的氣勢。拱形沙發連座橫置在寬敞空間裏,而座前則是環繞的美食台。


    四方集團底下所有家族成員全員出動。


    “你終於來見我了。”吳慈美年過半百,依舊風韻猶存,身段保持得相當好,秀眸微厲地瞪著兒子。


    “媽~”低聲下氣、低聲下氣。


    “還知道我是你媽?”吳慈美嗬嗬笑著,眸底盡是殺氣。“沒叫人把你押來,我真怕時間一久,你會忘了我是你媽。”


    “……”給點麵子嘛,媽~“我最近在忙畫展。”


    “畫展?”


    “對啊,由我的女朋友宣妍負責。”奉在威趕緊把宣妍推出去擋駕。


    沒有半點心理準備的宣妍被推到陣前,一時慌了手腳。


    “呃,吳媽媽好。”


    “喂,我姓奉欸!”什麽吳媽媽?


    “啊啊,奉媽媽好。”這一次很用力地懺侮,深深一鞠躬。


    “什麽奉媽媽?叫伯母。”


    “嗄?哦,伯母好。”總算弄對了稱謂。


    吳慈美笑眯了眼。“宣妍,你好,我這個蠢兒子沒給你惹麻煩吧。”


    “不會、一點都沒有,他很好、他很棒,他是我最喜歡的畫家,我恨不得能幫他多辦幾場展。”宣妍一氣嗬成,非常用力地表示,粉顏還因此泛起紅暈。


    奉在威聞言,好驕傲地摟緊她的肩。


    “你別誇他,他一被誇,尾巴就搖個沒完沒了。”吳慈美顯然很不給兒子麵子。


    “媽——”奉在威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她親生的。


    “你辦塗鴨展?”


    “不是,是油畫,現在正在趕工。”


    吳慈美微挑起精離細琢的眉。“喔,這樣聽來,不就是在怪我,硬是把你抓來派對,害你趕不了工,遲了進度?”


    “不敢。”但確實是這樣。


    “真的不回公司?”


    “媽——”還不放棄哦?“我要是放下畫筆,有很多人會哭的。”


    趕緊再抓來王思忱當炮灰。


    “是啊,奉媽媽,我覺得在威真的是難得一見的天才畫家,不讓他畫,實在是國家痛失英才。”隻要能讓奉在威繼續執畫筆,王思忱什麽鬼話都說得出口。


    “少捧他,省得他以為自己已經是天王級畫家。”


    “真的,伯母,您有看過在威的聖母像嗎?”宣妍鬥膽進言,水亮眸子直瞅著吳慈美。


    不是錯覺呢,那張聖母像,果然是以伯母為模特兒。其實伯母麵容姣好,眉清目秀,眸底透著慈祥光痕,現在她更加覺得在威的筆觸真是萬分傳神。


    吳慈美玩味地看著她。“看過。”


    “您覺得如何?”


    “……平平,題材不好。”吳慈美煞有其事地歎了口氣,隨即又笑盈盈地開口,“這孩子的審美觀向來有問題,對事的看法有諸多偏執,不過,你似乎導正了他,我對你很中意,希望你繼續矯正他。”


    “伯母?”宣妍不解,總覺得她話中有話,正在想問,卻被奉在威硬是往後扯了一大步。“你幹麽?”


    “走人了。”不爽了。


    獻給母親的畫,竟被她說平平,除了不服氣,奉在威還有更多情緒在翻騰。


    “等等。”


    “你不走,我走。”還真的走了。


    宣妍眨眨眼,難以置信他真的就這樣丟下她。


    “沒關係,我哥向來這樣,你別在意。”突地,有人從吳慈美身後蹦出來。


    她瞪大眼。“你不是……”


    “我是被惡質騙財小狼犬欺騙的千金小姐奉家箏。”奉家箏笑嘻嘻地說。


    宣妍羞得垂下臉。“抱歉,那時候我跟你哥不是處得很好,我以為他……”


    “沒關係、沒關係,他就是欠人教訓,由你來整治他,我很滿意。”奉家箏很熱情地挽著她。“他很喜歡照顧人,但怪癖很多,希望你慢慢調教他,讓他越來越正常,加油。”


    “加油?”怎麽會這樣?在威真的很怪嗎?


    怎麽他母親要她矯正他,他妹妹要她調教他?


    宣妍蹙眉忖著,卻見有人走近吳慈美,在她耳邊說了幾句後,她隨即一臉抱歉地漾笑。


    “宣妍,很抱歉,有事要忙,沒辦法再跟你聊一會,你可以隨意走走,還有先去吃點東西,在c台有鯛魚烤片佐香檳醬,是藍帶大廚的拿手好菜,你去嚐嚐。”


    “好的。”


    “待會再過來找你玩。”奉家箏笑嘻嘻地跟著母親一道離開。


    宣妍微笑以對,看向會場中心,梭巡奉在威的身影。


    他過肩的黑直長發雅痞地束在腦後,身穿大地色的圖騰線衫,外搭寶藍色銀絲袖口的休閑西裝外套,灰白色的長褲包裹著一雙長腿。線衫故意拉開兩顆鈕扣。與人倚在牆柱閑聊,微微敞開的厚實胸膛,移開視線的吊兒郎當調調,美唇淺挑掀起漫天笑意,像花海一陣陣地撲向她。


    這麽棒的男人,真的是她的男朋友了?


    他在牆柱邊與人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著,發覺她的視線,瞪她一眼,像小孩子拗脾氣似的,很蓄意地別開眼。


    宣妍好笑地調開視線,瞧見王思沈和乾佳瑾有誌一同地站在牆邊銅塑品前研究其藝術價值。


    在場的所有人,不管男男女女,全都穿著華美的服飾,戴著昂貴又極有品味的精致珠寶,談吐優雅,舉止從容,在整個派對裏頭自由穿梭,就像是待在家中般的自在怡然。


    她茫然看著,對再次突生的格格不入感已不再不解。確實是不同的兩個世界。差異性太大了,大到她開始對未來無法樂觀。


    她從來就不是個樂觀的人,頂多是思想積極,但行動總是消極,否則她不會出入許多場派對,卻永遠隻作壁上觀。


    突然對以往想釣金龜婿的行徑感到好笑,實在是太天真。


    真的不是那麽容易的事,豪門太大,反而找不到容身之處。


    挾帶著滿腹心思,她緩步走到外頭,長廊底部有一扇觀景窗,可以眺望景點極佳的夜景,但卻祛不散她內心的浮躁。


    “美人,好久不見。”


    身後傳來輕佻的言語,宣妍聽而不聞,繼續放空,不再讓負麵情緒繼續壯大。


    “我肯理你,你就該要偷笑了,還拿什麽喬?”話落,粗重的聲響伴隨一把力道,強硬將她身子扳正。


    宣妍不悅地瞪著來者,卻突地瞪大眼。“是你!”雖說那日她有些醉,但可沒醉得忘了是誰對她非禮。


    “對,就是我。”吳久哲笑意輕勾。“走,我們到旁邊聊聊。”


    宣妍緊緊地貼著身後的觀景窗。“走開!這裏是屬於四方集團的官宴,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是啊,我為什麽會在這裏?”力道略微加重,他輕易地將她擁入懷裏。“嗯~真香,我當然是聞香而來的嘛。”


    “你不要臉!”宣妍別開眼,用力地掙紮,抬腿踹他。


    “我是不要臉,你最好是別給你臉卻不要臉!”吳久哲利用身形的優勢,輕易地將她困在他雙臂之內。


    宣妍今天沒喝酒,腦袋可是清醒得不能再清醒。“我警告你,你最好別對我亂來,否則絕對要你死得很難看!”


    那回在洗手間差點遇險之後,奉在威教她一套防身法,但是要抓準時間點,否則恐怕無法見效,所以又特地教了她一套說詞,最好是可以嚇得對方一愣一愣再給予痛擊。


    “哦?怎麽讓我死得難看?”吳久哲嘿嘿笑著,清俊的臉透出濃重的情欲,頑長身形更貼近她。“說呀,想要讓我怎麽死?你以往在派對上,都是怎麽讓人死的,告訴我嘛~”


    他語意猥瑣地問著,濕熱的氣息在她頸間圍繞,惡心得教她想吐。


    “你認不認識奉在威?”她努力地深呼吸沉住氣,粉拳握得死緊,背出奉在威敦她的喝止用詞。


    “在威?”她突然吐出的話教吳久哲一愣,圈緊的雙臂明顯放鬆。


    “我是奉在威的女朋友,你要是敢對我胡來,我就……”機會一閃即逝,於是宣妍確定距離ok之後,立即做出抬腿動作,不偏不倚地以膝撞上男人最脆弱的腿間。“給你這樣死!”


    很想死,是吧?去死吧!


    吳久哲臉色瞬間鐵青,跳也不是,站也不是,無力地跪趴在牆邊,像是被罰麵壁思過的小孩。


    見他跪下,宣妍拉開長裙,拔腿就跑,然而,才跑子兩步,卻瞧見吳慈美正朝她走來,依距離估算,剛才那一幕,她應該是看見了。


    “你沒事吧?”吳慈美快步走來,立即將她護到身後。


    “我沒事,我、他……”宣妍剛逃出狼爪,臉色蒼白得很。


    “我來處理。”走到外甥身後,她一把擰起他的耳朵。“吳、久、哲!你這個渾小子,是誰教你對女孩子亂來的?!”


    語氣淩厲,麵目猙獰,大家閨秀的氣息不見了,貴婦人的溫柔婉約更是蕩然無存,她神情肅冷,像是要將擰在指間的臭小子給活活絞擰而死。


    宣妍被這股殺氣給嚇得倒退數步。這是什麽狀況?難道說,伯母跟他很熟?


    “姑姑……”救狼啊!痛啊——他的椎心之痛還在火燒蔓延,姑姑怎麽忍心給他痛上加痛?


    “誰是你姑姑?你叫得出口,我還不敢認!”吳慈美的潤白指尖壓根沒打算鬆放。“你這個渾蛋,長得人模人樣,端出你的行情,還怕不招來一票女人,為什麽偏偏要對女孩子用強的?而且這個女孩子還極有可能是我未來的媳婦,你未來的表嫂,你知道嗎?!”


    吳慈美話一出口,宣妍更是再退數步。


    天啊,這男的是在威的表弟?


    “姑姑,那個女人隻是想釣金龜婿而已,我接近她,隻是想要測驗她,你……先放開我啦。”痛捏~


    “釣金龜婿?”


    宣妍心間刺痛了下,不敢迎向吳慈美詢問的眼光。


    “對啊,你自己問她,她常常出現在各種派對裏,每次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到處勾搭男人,說難聽一點,根本是去獵豔的低級交際花。”


    吳慈美鬆手,吳久哲立即跳到一旁,捧著快要被擰掉的耳朵,痛得快掉淚。


    “我不是、我沒有!”宣妍硬是擠出些許聲音反駁。


    “還說沒有?上一次在派對遇見你,我問你是不是想休息一下,你跟我說對,我帶你進洗手間,你都沒反抗了。”吳久哲說得鏗鏘有力,絕不容辯駁。


    “才不是那樣,我以為你說的休息,是好心要帶我到可以休息的地方休息,誰知道你竟然帶我進洗手間!”誰會想到那麽複雜的環節上?


    “拜托,跑趴跑得那麽熟的人,還假清純啊?”吳久哲撇了撇唇,唾棄。


    “我……”她被氣得臉色陣白陣紅,瞥見吳慈美沉思的目光,心想她對她的印象肯定變差了。“對不起,伯母,我先走了。”


    “宣妍?”吳慈美沒料到她踩著高跟鞋竟能跑那麽快,臉色凝重起來,纖手一掐,再次掐中吳久哲的另一隻耳朵。“別想給我跑,跟我去見你爸,我要好好地問他,到底是怎麽教你的。”


    去見老爸?吳久哲噴出男兒淚。“姑姑,不要啦~”


    宣妍不斷地奔跑,盡管劇烈的跑步讓她腳趾發痛,卻還是執意地狂奔,宛若身後有什麽毒蛇猛獸在追趕著。


    “你要去哪?”一隻手突地橫出她麵前,逼得她不得不停下腳步,氣喘籲籲地看著伸出手的男人。


    “拉米亞先生?”


    拉米亞勾起唇,笑意粗獷帥氣。“發生什麽事了?”


    “沒。”她垂下臉。


    “沒事的話,怎麽會連頭發都亂了?”他輕掬起她的發。


    宣妍退後兩步,防備地看著他。她向來不是個直覺強烈的人,但此時此刻,她真的覺得拉米亞對她而言,絕對稱不上什麽好人。


    “不是什麽事都沒發生嗎?幹麽連我都防備。”


    她眯起水眸。“你……”


    “嗯?”


    “你知道我發生什麽事?”


    拉米亞唇角笑意冷冷的,不是陰柔美態,而是極富危險性的野蠻姿態。


    “你竟然眼睜睜地看我被男人欺負?”真教人不敢相信,他不是在威的好友兼合夥人嗎?怎麽忍心不對她伸出援手?


    況且,她第一次差點被非禮也是他救她的,既然如此……宣妍不由得頓了下。


    那麽,拉米亞必定知道當初想非禮她的人就是吳久哲,而剛才事件重演,他卻選擇冷眼旁觀……心裏聚集一道極為可怕的想法。


    “想到什麽了?”拉米亞笑嘻嘻地逼近。


    宣妍抬眼,眸底滿是不可思議。“你喜歡在威?”


    拉米亞險些滑倒,翻了翻眼,氣惱地微倚在門邊,閉上眼,深呼吸兩口,才咆哮道:“你腦袋裏頭是裝什麽東西?你到底是怎麽推敲出這個可能性的?!”啊!真想剖開這女人的腦袋!


    “耶,不是嗎?”她暗鬆了口氣。


    他無力地閉上眼。“我隻是要你識相一點離開在威。”


    “就是因為你喜歡他嘍?”所以要她離開?


    拉米亞雙手嚴重抽搐著,隻能抓住一把空氣,當成正掐住她的嫩頸泄恨。“我隻是要你知道,你配不上他!你這個經常出入各大派對獵男人的女人,要是被人知道奉在威的妻子是這樣的女人,你要他怎麽在這個社會上立足?”


    宣妍緩緩凝開一朵疲憊的笑花。“所以,你要那個人來欺負我,故意讓伯母知道我以前做過的事?”


    為了阻止她和在威交往,他不惜利用伯母鉗製她……該怎麽說他呢?用心良苦?其實,關於這一點,他真的大可不必在意,畢竟她出入的派對不太多,也不是挺高級,能認出她是誰的男人絕對沒幾個。


    但是,拉米亞有一點說對了,那就是她真的配不上在威。


    可是,他說愛她……


    “其實,也不隻是這樣。”拉米亞見她眸底蓄著淚水,不由得閃避著目光,強迫自己非得心狠手辣不可。“我是想要你明白,在威那個人很喜歡照顧人,但照顧就隻是照顧,那不代表什麽。”


    “是嗎?”隻是喜歡照顧人?


    她的心微微抽痛著,頭有點暈。


    “你是不是常誇他?”他問。


    她點頭。


    他又道:“他向來受不得人誇,一誇就心花怒放,對誇讚的人印象超好,就算要他做牛做馬,他也不會拒絕。”


    宣妍輕呀了聲,淡淡地笑開。


    是啊,他確實是這樣的人,隻要誇他,他的喜悅淺顯易見。可是,她的誇獎是肺腑之言,全都是真心真意的。


    她喜歡他的畫,但在知道他是誰之前,就已經喜歡上他了。


    “他那個人本來就帶著些許癲狂本質、善變的性格,你可千萬別誤會他了。”拉米亞哼笑著。


    “不,不是那樣的。”她抬眼直瞅著他。“你認識在威那麽久,難道你會不知道,他根本就不是那樣的人?他隻是有點怕寂寞,想要人愛,想要愛人,想要自由,想要家人的讚同……”他想要的全都是很平凡的願望,但對他而言卻太奢侈。


    泣米亞微愕,隨即臉色沉下,“說得像是很懂他似的,既然你這麽懂他,你一定知道他有戀妹情結吧!”說得好像她很了解在威似的,但事實上,她不過是工於心計的無恥女人。


    宣妍愣住。


    “他和他表妹之間的事,你應該知道吧。”拉米亞惱火地搬弄著是非,非常厭惡自己這麽做,但卻又不得不。


    “在威說,他成為表妹的丈夫候選人,隻是為了湊合她和他的麻吉。”她的手揪著領口,揪得關節泛白,像是抓住一絲希望。


    “隻是這樣,他有必要玩這麽大?讓自己成為上流社會的笑柄?你那麽懂他,就該知道他多會寵人,可以為別人犧牲到什麽地步,說穿了,他不過是拿你當替身。”拉米亞說完,重重地歎了口氣。


    宣妍張口無言,想笑,卻哭了。


    拉米亞被她垂落的剔亮淚珠給震懾住。“你、你……”


    其實,她都知道,她都知道……他對她太好,好到讓人匪夷所思,她幾度懷疑他透過她在梭巡某些幻影,愛的是她身後的幻影而不是她。


    她知道,她都知道,隻是她想,總有一天,他會愛上她的,但身份不對,背景不對,什麽都不對。


    “你、你還好吧?”拉米亞被她的淚水嚇得失措。


    “我可以離開他。”她突道。


    “真的?”


    “但他會不會因此不快樂?”她隻在乎他,隻要他好,她什麽都無所謂。


    拉米亞眉頭微擰。“當然不會,就算沒有你,他一樣可以過得很快樂。”他不相信好友會因為她而失魂落魄。


    宣妍聞言,垂下眼,輕輕點頭。


    “麻煩幫我跟在威說,我先回去。”揩去淚,她苦笑著,淚水串串掉落,像是斷線的珍珠。“我會記得你說過的話,我會好好想的。”


    說著,按下電梯門,走了。


    而拉米亞則僵在現場,有一瞬間竟以為她的淚水帶著魔力,讓他很想相信她。


    這是怎麽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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