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發生的一切都是那麽模糊不清。黑色頭套隻是做做樣子,我想,因為在回巴黎的路上,他們什麽都沒給我戴,而且路途顯得比來時也短了許多。


    我不停地問他們要把我和這枚核彈送到什麽地方去,可車裏沒人給我回答。一句話也沒有。他們一路上隻說著俄語。


    對我來說,你就是隻臭蟲……帶上核彈……


    很快,我們就進入了巴黎市區,那輛“標致”在一個購物中心擁擠的停車場裏停了下來。一支槍對著我的頭,然後,他們把我銬到了那個手提箱上。“這是什麽意思?”我問他們,但同樣沒人回答。


    隨後,“標致”車又在伊戈爾?斯特拉文斯基街停了下來。這裏曾經是巴黎人口最密集的地區之一,不過現在卻幾乎空無一人。


    “下車!”他們命令我——這是一個小時以來我聽到的第一句英語。


    慢慢地,小心地,我帶著核彈下了車。我覺得有點頭暈目眩。可“標致”卻呼嘯著開走了。


    我注意到了空氣中的濕度、塵埃,這就是真正的原子的感覺。我一動不動地站在喬治?蓬皮杜國家藝術文化中心前寬敞的廣場上,手上銬著那隻黑色的手提箱,它至少有50磅重,可能還不止。


    這可能是一枚核彈,跟哈利?杜魯門下令投放到小日本頭上的那枚威力完全一樣。我已經冒出了一身冷汗,感覺就像在做夢一樣。一切就會這樣結束嗎?當然會。我們已經全盤皆輸,尤其是我的生命也會結束。我會被炸死嗎?如果沒死,我會不會受到核輻射?


    我看到一家維京唱片店附近站著兩個警察,就朝他們走了過去。我向他們解釋了我的身份,並請他們盡快給公共安全局的局長打個電話。


    我沒告訴他們手提箱裏麵裝的是什麽,但當局長的電話接通後,我立即向他通報了這個情況。“這是真的嗎,克羅斯博士?”他問道,“這枚炸彈是不是已經啟動了?”


    “我不知道。我怎麽知道?就當它已經啟動了。我就是這麽想的。快派你的拆彈專家來。快點!”我放下電話!


    幾分鍾內,整個波布區就被撤空了,隻剩下了幾名巡警、憲兵和幾個拆彈專家。至少,我希望他們是專家,是法國能派出的最好的專家。


    他們叫我坐到地上,我照做了。當然,是坐在那個黑色的手提箱旁邊。無論他們讓我做什麽,我都會照做的,因為我根本沒有別的選擇。我隻覺得胃裏很惡心,不過,坐下以後我覺得舒服了一點,雖然作用並不大。至少,我先前的頭暈目眩已經過去了。


    首先,他們牽來一隻搜彈犬來嗅我和那個手提箱。這是一隻漂亮的德國小牧羊犬,“搜彈犬”。它非常小心地接近我,看著手提箱的樣子就好像在看著一個對手,一個敵人。


    當它走到離我5碼遠的地方時,它停住了,然後從胸膛裏發出一陣低吼聲。它脖子上的毛全都豎了起來。哦,媽的。哦,天啊,我心裏想。


    它一直低聲地咆哮著,直到它確認了裏麵的輻射物質,然後就飛快地跑回到訓犬師的身旁。真是隻聰明的牧羊犬。我又是孤單一人了。我這輩子從沒這麽害怕過,從來沒有。被炸得支離破碎,甚至有可能是徹底蒸發,這可不是件有趣的事。想要忘掉這個想法實在是太難了。


    如坐針砧的幾分鍾過去後,兩名拆彈專家穿著宇航服似的防護服小心地朝我走過來。我看到他們中有一個人手裏還握著剪線鉗。上帝保佑他!這一刻簡直是太離奇了!


    拿著鉗子的那個專家跪到我身旁。“沒事的,不會有事的,”他小聲說著,然後小心地拆下了我手上的手銬。


    “你可以走了。慢點起來,”他說。我小心翼翼地站起來,揉著手腕,趕快朝後退去。


    幾個穿得跟外星人似的警察護送我出了所謂的“熱區”,來到了兩輛拆彈車的停放地。當然,這裏仍然屬於“熱區”。如果核彈爆炸,巴黎市區方圓至少一英裏的範圍內都會立即被蒸發掉。


    我坐在其中一輛車裏看著拆彈專家們拆解那枚炸彈。如果他們能拆掉的話。我從沒想過要離開這個現場,隨後的幾分鍾是我一生中度過的最漫長的幾分鍾。車裏沒有人說話,大家都屏息以待。就這樣死去,這麽突然地死去,這簡直無法想象。


    法國拆彈專家傳來話:手提箱打開了。


    不到一分鍾後,“箱子裏麵是裂變物質。是真的。很不幸,它好像已經開始啟動了。”


    炸彈是真的。這是真正的威脅。“野狼”說到做到,不是嗎?這個變態混蛋絕對是說什麽做什麽。


    隨後,我看到一個拆彈專家把手舉到了空中。車內隨即響起一片歡騰。一開始,我還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但好像是個好消息。沒人跟我解釋。


    “怎麽回事?”我終於用法語問道。


    一個技術人員轉過頭來說:“沒有啟爆器!它沒法爆炸。他們不想引爆這枚炸彈,謝天謝地。他們隻想把我們嚇得尿褲子。”


    “他們成功了,”我告訴他,“我真快尿褲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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