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海側耳一聽,便感覺到白素貞的雄黃寶劍朝著自己飛來,他抬手便是一掌,掌中金芒佛光朝著白素貞打去。


    白素貞一劍更比一劍強,劍光漫天飛舞,讓整個金山寺都籠罩在劍光之下。


    白素貞的身影如同雛燕般的輕盈,伴隨著幽幽的夜色,玉手抻出劍鞘裏的雄黃寶劍,手腕輕輕旋轉,雄黃寶劍也如同閃電般快速閃動,劍光閃閃,與白素貞那抹看似柔弱,卻無比強大的白色身影相融合。


    雄黃寶劍好似如那凶蛇吐信一般,嘶嘶破風之聲不絕於耳,白素貞又宛如遊龍穿梭,行走四身,時而輕盈如燕,點劍而起,時而驟如閃電,落葉紛崩。


    刷的一聲轟鳴巨響,白素貞的劍尖已經抵在了法海的胸前,十歲在一旁不免嚇的一聲驚呼,卻是硬生生的沒有喊出聲來。


    他知道法海師兄定然是不會有事的。


    他希望白姑娘安全離去,但也不希望法海出事。


    十歲臉上的擔憂之色不退,他其實想喊一句,你們別打了,和和氣氣的不好嗎。


    但他也知道法海師兄要許大哥出家,便是拆散了人家夫妻。


    白姑娘不答應也是應該的。


    真是愁人。


    十歲很是著急。


    那邊白素貞的長劍光芒一閃,直指法海的咽喉。


    法海將白素貞打在他胸口的一劍一掌給拍開,卻是沒想到白素貞的出手速度比之前還要快上三分。


    劍光的寒冷已經逼迫進他的咽喉處。


    隻聽得嗡鳴一聲響。


    白素貞的劍抵在了法海的咽喉處。


    白素貞臉色卻是一變,因為她的劍刺不進去。


    隻見法海的咽喉之上閃耀起了金色的光芒,好似銅牆鐵壁一般。


    讓她的劍無法再往前遞上半分。


    法海趁勢雙手一合,將白素貞的劍給合在雙掌之中。


    法海高聲念道:“阿彌陀佛,白素貞,還要再戰下去嗎?”


    白素貞猛然抽劍,隻覺一股大力從法海的雙掌之中傳來。


    白素貞嬌喝一聲。


    手中捏決,一道白光從天而降,朝著法海的頂門之上劈去。


    法海分神去擋那道白光,白素貞趁機抽出雄黃劍。


    白素貞沒想到法海被心魔重傷依舊還能有這麽強的威勢。


    白素貞不敢再做留手,全力出劍。


    一時間,整個天地間都好像隻剩下劍光在閃耀一般,連天上的星辰也被劍光所遮擋。


    法海身上壓力驟然增加,先前在玄武湖時便已經和白素貞交手,體驗過白素貞的恐怖戰力。


    若不是金缽在手,他也是難以將白素貞給拿下的。


    如今他因心魔入體,修為有了不小的損傷。


    白素貞一全力出手,他便有些抵擋不住了。


    他的金身之法隻是修了個皮毛,隻能護住幾個要害之處,就好比先前白素貞的劍抵到他的咽喉處時,他便是用金身法將白素貞的劍抵擋住。


    白素貞救夫心切,自己想要達成目的,決然不能讓白素貞打個沒完沒了。


    想到此處,他右手一招。


    手中金光一閃,金缽被他招在了手中。


    他將金缽高高舉起的瞬間,白素貞警惕之心大漲,但手中的攻勢卻是不減,反而更加猛烈。


    在一旁觀戰的許仙看到法海又掏出了他那金缽,大罵法海不要臉,打不過自家娘子就直接掏金缽。


    許仙連忙直道:“娘子小心。”


    鍾不離和銀鈴看到法海掏出那金缽之時,眼中都閃過一絲畏懼之意。


    他們都曾感受過被金缽支配的恐懼。


    那金缽太厲害,根本不是等閑的妖怪所能抗衡的。


    鍾不離不知道白素貞能不能抗得過法海的金缽。


    不過他的心已經有些沉到了穀底。


    法海掏出金缽,白素貞的勝算極低。


    銀鈴蹙著眉頭,看著法海那手中的金缽,不禁下意識的打了個冷顫。


    法海右手高舉著金缽,左手不停的抬起打出金光,避開白素貞的劍光。


    法海朝著白素貞高聲大喝道:“白素貞,你若再不停手,老衲隻好將你給再鎮壓一次了!”


    白素貞根本不回答法海的話,直接用劍光予以還擊。


    法海感受著白素貞越來越猛烈的攻勢,心道,再這麽下去,他非得被白素貞給刺得滿身都是窟窿眼不成。


    這妖孽害真是死性不改。


    法海覺得好似心頭又有一股無名火升起。


    法海暗道一聲不好,連道兩聲“罪過,罪過!”


    法海知道,必須要讓白素貞離開了,不然他有可能再度被心魔給入體。


    如果再來一次,他未必能抗得過來。


    到時候恐怕還真就要淪為魔頭,墜入魔道了。


    法海當機立斷,嘴中念叨著法決。


    金缽之中金芒大作,一股強大的吸力朝著白素貞湧去。


    白素貞感受那來自金缽之中的強大力量。


    俏臉之上滿是堅定之色。


    她在賭,在賭法海的金缽法力支撐不了多久。


    她抬起雄黃劍,勉力相抗。


    雖然已經被金缽鎮壓過一次,但當她再度麵對金缽之時,還是覺得這金缽的法力實在詭異的很。


    她即便再緊守心神,也終究耗不過這金缽。


    若是這樣繼續下去,還是難免要被金缽給收走。


    白素貞不禁悲戚萬分,難道真是天意,天意讓她不能和官人長相廝守,做一對常伴夫妻?


    法海擁有此佛寶,自己即便是再與他鬥上幾次,也依舊無濟於事。


    這不是她想要的,絕對不是她想要的。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來自金缽之中的壓力越來越大。


    白素貞已經有些支撐不住。


    法海在上麵高聲喝道:“白素貞!你若是識相,現在求饒,老衲立馬放你離去,如若不然,老衲隻得將你再鎮壓一次了!”


    法海雖然看起來中氣十足,其實他也早已經是強弩之末。


    他用這金缽也需要耗費十足的法力,他舊傷還未痊愈,先前跟白素貞一番大戰,本就有些力有不逮,此刻驅使金缽,更是讓他的情況不容樂觀。


    可是再難也要撐下去。


    隻要能將白素貞逼到牆角,他就不信許仙不會不向他求情。


    隻要許仙答應承認是他金山寺的弟子,他便算勝了!


    一旁的許仙看到自家娘子勉強支撐的樣子,臉上露出猙獰之色。


    去你大爺的!法海這個老禿驢!


    “法海!你休要傷我家娘子!”許仙高聲喝道。


    法海喝道:“法空師弟,想要老衲停手,你應該知道怎麽做!”


    許仙哪能眼看著自家娘子再一次就在自己的眼前被法海給鎮壓。


    無力感再一次湧上了他的心頭。


    他大吼一聲。


    “娘子!”


    暴怒的許仙,又變化出牛魔身來。


    朝著法海飛奔而去。


    許仙的變化直接將一旁的鍾不離和銀鈴都給看呆了。


    鍾不離不禁呢喃道:“原來白姑娘的男人是牛妖啊!”


    銀鈴滿眼詫異,看著那比起鍾不離還要大塊頭的牛魔。


    她感受到大地在震顫。


    牛魔鐵蹄踏在地上,飛身而起,朝著法海狠狠的揮起鐵掌。


    法海感受到來自虛空中的勁風還有妖氣。


    法海不禁喝道:“混賬!”


    “咪咪嘛咪吽!”


    金缽之上的光芒更盛。


    許仙變化的牛魔身還沒接觸到法海,就已經被金缽所散發出的金芒給震飛。


    巨大的身軀跌落在地上,讓地上的石板都碎裂。


    同樣的事情又再一次發生。


    許仙雙手捶地,仰天大吼。


    直接讓吼聲響徹整個金山寺。


    鍾不離聽到那來自許仙的怒吼聲,不禁眼中生出幾分懼意。


    他感受得到許仙胸中的憤恨之意,那股滔天恨意,足以湮滅一切。


    讓他這樣素來桀驁的妖魔也不敢放肆。


    銀鈴則是從許仙的怒吼聲中聽出了一抹悲涼,不知為何,銀鈴覺得眼角濕濕的。


    法海感受到許仙的那滿腔恨意,心中不免暗道,恨吧,恨吧,恨的越深,將來幡然悔悟之時,才會悟的越多。


    法海知道,自己隻需要再堅持片刻,許仙就應該撐不出了。


    隻要他肯徹底低頭,他的目的就算是達到了。


    白素貞眼睜睜的看著許仙被金缽給反彈走,卻是無能為力。


    金缽的力量將她給死死的困住,她在和法海拚最後的意誌力。


    許仙的雙掌捶裂大地,雙目中的紅芒閃耀不止。


    一道恐怖的意誌從他的軀體中誕生。


    “終於想通了嗎?”


    “是不是很痛苦?”


    “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女人被一個禿驢給欺負,你能忍?”


    “反正朕是決然不會忍的。”


    “放心的讓朕接管你的身體,朕隻是想幫一幫你,不想看著自己的轉世這麽窩囊而已。”


    “你要相信朕,朕會一拳將那禿驢給捶爆。”


    東嶽大帝的聲音再一次出現在許仙的腦海之中。


    “好,我答應你。”


    許仙碩大的牛眼之中流下了兩行清淚。


    娘子,對不起!


    也許他的意誌從此就要消失。


    也許世上從此再無許仙。


    他可以選擇苟活,但是他真做不到啊。


    他做不到再一次的眼睜睜看著娘子被法海給鎮壓。


    他做不到無視娘子的痛苦。


    他以為他可以和法海虛與委蛇。


    他以為他可以向法海卑躬屈膝。


    可是他真的做不到啊!


    去你大爺的佛家子!


    去你大爺的法海!


    欺人太甚!


    我許仙就是拚了這條命不要也要將你這個老禿驢給滅了。


    許仙的意誌徹底放開對身體的控製權,東嶽大帝的意誌徹底降臨。


    一股君臨天下霸道無比的意誌從許仙巨大的牛魔身上散發出來。


    “許仙”站了起來。


    他抬起雙手看了看,他的眼神已經變的冷漠無比,他雖然還是那副麵孔。


    卻已經像是完全換了一個人一般。


    “朕...終於回來了...”


    “這軀體到還算有點意思,但還遠遠不夠,也太弱了些,不過也無妨,夠用了。”


    “許仙”呢喃道。


    許仙的變化逃不過法海的感知。


    當然有最直觀感受的還是鍾不離和銀鈴二妖。


    他們能感受得到許仙身上突然變化的氣質。


    那股君臨天下的意誌,讓他們都無法生出一絲一毫的抵抗之心。


    仿佛在一瞬間,許仙便變成了這天地間唯一的主宰。


    那是十足的大恐怖!


    “許仙”的鐵蹄朝著前方邁去。


    他猛的一躍而起,揮起碩大的拳頭,朝著法海的身上捶了下去。


    與此同時,法海的臉色突然一變,他感受到來自許仙身上的那股陌生的意誌。


    他連忙將體內殘存的全部法力瘋狂的運轉,朝著金缽之上蜂湧而去。


    金缽之上泛起強烈無比的光芒。


    “連金身還未修成,就敢如此狂妄!”


    “許仙”冷哼一聲,揮下的拳頭未改變方向,狠狠的捶了下去。


    那金缽之上的光芒根本抵擋不住許仙的鐵掌,“許仙”的鐵掌好似探入了雲泥之中一般,直接打在了法海的胸膛之上。


    法海被“許仙”的鐵掌給擊中,隻覺一股無可匹敵的力量傾瀉到了他的身上。


    而後法海的身子猶如斷線的風箏一般,朝著身後的廢墟中倒飛出去。


    然後跌落在那伏妖塔的廢墟當中。


    不知死活。


    他的金缽早已在他被打飛出去的瞬間跌落在地。


    十歲看到法海被“許仙”給打飛出去,神色一慌,急忙朝著廢墟中跑去。


    他找到了法海的身軀,跪倒在法海身前,看著法海大口大口的吐著血,一臉衰弱至極的樣子。


    十歲不禁大喊道:“師兄,你怎麽了?你沒事吧,你不要嚇我啊!”


    “你千萬不能有事啊!”


    十歲著急的眼圈一紅,眼淚嘩嘩嘩的就往出流。


    法海身上的氣息越來越弱,他抬起手來抓著十歲的手臂,說道:“老衲無事。”


    但他一臉的慘樣,十歲哪裏肯相信他沒事。


    法海心中驚懼不已,許仙竟然隻用了一拳將他給傷到這種地步。


    這幾乎是不可能發生是事情,可偏偏就是發生了。


    許仙這一拳直接讓他的五髒六腑都好似要移位了一般,隻此一拳就已經讓他傷到了本源,若不是他及時用金身之法護住了心脈,隻怕這拳下去,他都要魂歸極樂了。


    法海可以肯定,這拳絕對不是許仙所能打出的,他的身上定然有什麽恐怖的存在。


    先前他就感覺到了不對勁,但事發突然,他根本來不及做更多的反應,就已經被許仙的拳給打中。


    那股力量實在太過詭異,好似能直接將他給滅殺一般。


    法海此刻已經不能動彈,因為他受的傷實在是太重了。


    重到沒有靈丹妙藥不能恢複的地步。


    “許仙”沒有繼續去追擊,而是站在原地,看了看自己的雙手,麵上露出一副不太滿意的神色。


    “咦?居然還沒死,這身體還是太弱了,居然沒打死這個和尚。”


    隨即他搖搖頭,朝著那邊的白素貞看了一眼,然後沒有說任何話,便化作一道流光朝著夜空中飛去。


    那遁光之快,遠遠超出許仙先前駕雲的速度。


    戰局的突然變化,許仙的突然暴起,讓白素貞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法海居然被自家官人一拳就給捶飛了?


    這是什麽情況?


    白素貞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沒有了金缽的束縛,她頓時感覺到壓力驟減。


    當她感覺到官人身上的那股陌生氣息之時,白素貞臉色一變。


    官人變的如此之強,定然發生了她所不知道的變故。


    她本想上前問一問,但當看到“許仙”看她的那道絕對漠然的目光之時,她不禁愣在了原地。


    待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覺“許仙”已經遠遁而去。


    “官人!”


    她不禁大喊一聲,臉上露出焦急的神色。


    她心中此刻十分焦灼,她可以肯定剛才那個眼神絕對不是自己熟悉的官人。


    官人是絕對不會用那種眼神看自己的。


    他的目光看到自己時永遠是充滿了柔情,而不是那樣的絕對淡漠。


    那淡漠的眼神完全就是一個陌生人。


    可隻是眨眼的工夫,官人已經不見了蹤跡不知去了何處。


    白素貞心中雖然著急,但是卻不知該往何處去追。


    她定了定心神。


    和法海的金缽對抗多時消耗了她很多法力,她得趕緊恢複法力才是,她朝著鍾不離和銀鈴走去。


    鍾不離已經有些傻眼了,還沒有從許仙一拳將法海給捶飛的那一幕中驚醒過來。


    實在是那一幕太過震撼,太過厲害!


    隻是一拳!


    隻是輕飄飄的一拳!


    就將法海老禿驢給打的倒地不起,這得多麽強大的修為才能做到。


    鍾不離都有些後悔,沒和許仙好好套近乎,這才是真大佬啊。


    銀鈴也同樣驚訝,從那股強大的意誌突然出現,再到許仙一拳將法海給擊飛,隻是短短的數個呼吸之間的事情。


    一切發生的太快,讓她都有些應接不暇。


    太強了!


    妖族素來崇拜強者!


    誰強誰為尊!


    許仙的那一拳將她心中的大敵法海都打飛,簡直是讓她震撼不已。


    不過她比鍾不離要強不少,還沒有完全陷入呆傻當中。


    當看到白素貞朝著他們走來之時,趕緊在鍾不離的腿上蹬一腳,與鍾不離說道:“大塊頭,別傻站著發愣了。”


    鍾不離如夢初醒,朝著銀鈴瞪著眼睛道:“小丫頭片子,你踹俺幹嘛。”


    銀鈴朝著鍾不離道:“白姑娘來了。”


    鍾不離一看,看到白素貞朝著他們走了過來,連忙迎了上去。


    他朝著白素貞道:“白姑娘,你不要緊吧。”


    白素貞臉上有些發白,那是因為法力損耗太多導致。


    她搖搖頭,然後說道:“我沒事,隻是法力損耗過多,二位,我要回金陵了,咱們就此別過吧。”


    許仙突然的變化,讓白素貞有些措手不及。


    如今法海已經沒有了威脅,當務之急是要找到官人。


    可是官人身上的那股陌生意誌太過強大,不知去了何處。


    她不能像個沒頭蒼蠅一般四處亂跑。


    白素貞打算先回金陵,盡快梳理龍脈,配合唐軍先將江南的叛亂給平定。


    然後看能不能用天機測算之法測算出官人的方位。


    不過白素貞心中對此並不抱太大的希望,因為她感覺到了官人身上存在那股意誌很強大,她的天機測算之術未必能測算得出他的方位。


    鍾不離道:“白姑娘,你不要俺做跟班了嗎?”


    白素貞搖頭道:“在伏妖塔中的玩笑之言,我又不是山大王要你做跟班有什麽用,就此別過吧。”


    鍾不離卻是搖頭道:“白姑娘,俺老鍾是被你救出來的,肯定要跟著你,俺老鍾不是那忘恩負義的,俺吃了你一顆妖丹,托你之福,從這伏妖塔中脫困,往後俺老鍾就給你做個手下跟班,你去哪兒,俺老鍾就去哪兒,白姑娘,你可不能丟下俺。”


    白素貞看向銀鈴,道:“銀鈴妹子,你天資聰穎,應該自有出路吧。”


    銀鈴卻是說道:“連這大塊頭都知道知恩圖報,我銀鈴又怎會是那種不知恩圖報的,白姐姐,你不必勸我,往後我銀鈴便跟著白姐姐你闖蕩人間了。”


    白素貞看著他們兩個不似作偽。


    當機立斷道:“好,既然你們誠心跟著我,那就隨我一起回金陵,不過我醜話可說在前麵,既然跟了我,就得聽我的,害人的事往後定然是不能做的。”


    鍾不離撓頭道:“白姑娘放心,俺老鍾從來不害人,沒吃過人肉。”


    銀鈴則道:“我向來隻吃果子。”


    白素貞點頭道,“好,那我們走。”


    鍾不離卻是說道:“白姑娘,咱們就這麽走了?”


    白素貞道:“怎麽?你還有什麽事要做?”


    鍾不離朝著廢墟那邊瞅了瞅說道:“白姑娘,法海可沒死,要不要俺老鍾上去再給他一拳,讓他去見閻王。”


    銀鈴顯然對鍾不離的這個提議十分讚同,深以為然的點頭。


    白素貞知道他們兩個被法海鎮壓在伏妖塔中多年,心中對法海肯定有著極大的怨氣。


    但她還是搖了搖頭。


    法海雖然可惡至極,但是她卻不能痛下殺手。


    “法海現在的這副樣子,不死也活不了多久了,咱們還是就此離去吧。”


    白素貞看了看那邊的小和尚十歲在哭著,不禁暗暗歎了一口氣。


    法海啊,法海,若非你苦苦相逼,怎麽能落到如此地步。


    是死是活就看你的造化了。


    白素貞不再留戀,化作一道白光朝著金陵方向飛去。


    鍾不離和銀鈴緊隨其後,他們兩個都是妖將級別的大妖,比起小青還要強上一些,雖然比不了白素貞的速度,但也勉強能跟得上。


    況且白素貞也沒有全力飛行,總是要讓他們兩個跟上才行。


    ……


    十歲抱著法海在伏妖塔的廢墟當中悄然落淚。


    喧囂了一夜的金山寺,終於在晨光升起之時安靜下來。


    伏妖塔的廢墟在天光放亮的一刻徹底的暴露在那裏。


    寺中的眾僧急匆匆的從各處來到伏妖塔的廢墟前。


    他們看到的是一個奄奄一息的法海。


    他們都是普通的凡僧,沒有強大的法力,隻能默默的坐在法海的周圍念著佛經替法海祈禱。


    朝陽從天際邊升起,天光大亮之時,陽光落在法海的臉上。


    他蒼老的麵孔顯得更加蒼老無比。


    法海躺在十歲的懷裏,靜靜調息。


    但奈何傷勢太重,根本不存在自愈的可能。


    法海忍不住又咳嗽了兩聲,咳中帶血。


    十歲紅著眼圈,帶著哭腔道:“師兄,你怎麽樣。”


    法海終於開口道:“抬...我...去...大...雄...寶...殿...”


    法海的聲音虛弱無比,他從未想過自己會被旁人傷到如此地步。


    自從他踏入地仙境之後,還從未有人將他傷到過。


    可是今日卻是敗的如此之慘,差點連命都丟了。


    法海心中卻是沒有一絲一毫的恨意。


    他不是不恨,而是不敢恨!


    更不敢怒!


    生怕一怒之下,急火攻心,一命嗚呼。


    十歲召來寺中的眾僧,將法海給抬到了大雄寶殿之中。


    法海讓十歲扶著他勉強坐起。


    法海坐在那蒲團之上。


    摒棄了一切雜念,嘴中開始低聲念道。


    “汝及出家須立誌,求師學道莫容易;


    燒香換水要殷勤,佛殿僧堂勤掃拭。


    莫閑遊,莫嬉戲,出入分明說處去;


    三朝五日不歸家,妙法何曾聞一句。


    敬師兄,訓師弟,莫在空門爭閑氣;


    上恭下敬要謙和,莫輕他人自逞勢。


    衣食難,非容易,何必千般求細膩;


    清齋薄粥但尋常,粗布麻衣隨分際。


    榮華止在紫羅袍,有道何須黃金貴;


    解三空,明四智,要超初果至十地。


    禮觀音,持勢至,別人睡時你休睡;


    三更宿盡五更初,好向釋迦金殿內。


    點明燈,換淨水,禮拜如來求智慧;


    報答爹娘養育恩,天龍八部生歡喜。”


    法海越念越順,不知何時,那已經瞎掉的眼角處不自覺的流下了兩行濁淚。


    他口中所念的這篇《警策箋》是他出家為僧之時,他父為他寫的贈別之策。


    在他生機已然不多,幾乎是彌留之時,他的腦海之中不知為何閃現出的不是其他佛門中的經義。


    而是這篇《警策箋》。


    法海終於流下了悔恨的淚水。


    他的腦海中不知何時清晰的出現了那曾經的老父老母的麵容,還有他那胞姐的身影。


    匆匆離別數十載,他們都已經轉世投胎去了。


    而他終究沒有成為父親口中所期望的那高僧。


    或許他曾經無限接近父親的期望。


    但是他終究迷失在了魔障之中。


    就是在這篇策勵入道文字的鼓舞之下,他才能堅定禪心,一心苦修,從而幡然得悟,承蒙佛祖賜下錦斕袈裟、金光禪杖、降妖金缽。


    可是為何他會變成今日這副模樣呢?


    他明明可以做的更好,他明明可以做一個父親希望他成為的那般大德高僧。


    可是他終究是走入了歧途。


    在求得生命真諦而真實修行的菩提道上,他沒有求得本真。


    反而喪失了自我,喪失了最起碼的人性。


    他被前世之因果所影響,將仇恨記掛的太深。


    一步錯,步步錯。


    直至深淵!


    即便是被心魔入體,他依舊不能參透嗔癡執念,依舊想要謀算許仙。


    如今想來真是太過可笑。


    依靠謀算他人得來的,終究不是大道。


    終究是落入了下乘。


    終究是誤人誤已。


    他心中的佛,早已經在他的心中扭曲。


    他心中的佛,早已不是當初他剛剛拜入山門之時的那般純粹。


    還依稀記得他剛剛出家為僧之時,是在溈山寺中,拜靈佑禪師為師。


    剃度以後,靈佑禪師日日命他苦行,前後為常住的地方劈柴有近三年時間,又為常住的寺中五百餘僧眾運送生活用水近三年時間。


    有時實在辛苦,也會略動些念頭。


    一次,他大汗淋漓地擔著水桶自言自語道:“和尚吃水翰林挑,縱然吃了也難消”。


    那時的他早小有法力,這一語之下,每一餐大眾吃完飯都肚子不舒服,飲食不能消化。


    師父靈佑禪師聽說了這件事以後,在他去到靈佑禪師身邊小參之時,意味深長地對他說:“老僧打一坐,能消萬擔糧”。


    從此,僧眾腹中隔閡即完全解除。


    他深感慚愧,即收攝身心,繼續苦行服務寺中眾僧。


    如今想來,靈佑禪師那時的境界已經比他這時還要高出不少。


    他還記得他的胞姐曾因掛念他這個親弟弟,遠道由長安去往溈山寺看望他這個親弟弟。


    待看到他長途往來運水的折騰不已之時,心中不忍,便向寺院施舍了許多脂粉錢,為溈山寺修建了工程浩大的飲水磵,當地民眾美其名曰“美女磵”,從此解決了溈山全山普通百姓長途搬運生活用水的困難。


    不久之後,他的苦行僧生活圓滿結束,開始三年的閉關修行。


    那時候,他的禪定已經是寺裏除了靈佑禪師之外的第一人。在長期的各種勞作之後,他將這些外緣都通通放下,一心參禪。三年圓滿時,他猶沒有破關而出。


    師父靈佑禪師見他關門緊閉,便親自到關門外三呼“法海”之名。


    他從禪定中醒來,一朝頓悟。


    便是那時,佛祖賜下了錦斕袈裟、金光禪杖、降妖金缽。


    他在關中應聲而出,關房門窗毫無損壞,是圓滿得道的標誌。


    那時,他雖然未到地仙之境,但也差之不遠矣。


    他圓滿得道的消息傳遍四方,一時間,寺內外僧俗大眾皆來親近問道,為避俗諱,他受了師命,外出遊曆江西廬山等地,最後來到了金山寺駐錫禪修。


    這一晃便是很多年過去。


    他猶記得當初胞姐的音容笑貌,還有她對自己的愛憐之意。


    法海心中不免生出一番悔恨之意。


    當年胞姐遠嫁,他亦未曾親自送親,自從胞姐去到溈山寺看望他之後,他便再沒見過胞姐一麵。


    他雖然成就地仙境,但卻真正成了出家之人。


    父母雙親故去之時,他親自超度亡魂,但自從出家為僧之後,他便再從未見過雙親。


    如今想來,他是否真的太過無情。


    他純粹的修佛之心讓他摒棄了一切人欲,卻最終被前世的妖身所影響。


    或許是因為這一路他走的太過順暢。


    或許是因為他將人倫拋棄了許久,才會犯下如此大錯。


    終究導致了他落到如今這副田地。


    所謂世間萬事皆虛,並不存在,可是痛是真實存在,他可以騙得了別人,卻是難以騙過自己的內心。


    法海不禁在心中問道。


    “我佛如來,弟子真的錯了嗎?”


    “弟子降妖除魔之心是否真的惹上了塵埃?”


    “還望我佛垂憐,給弟子指點迷津!”


    法海越是回溯過往,便越是迷惘。


    他此生之願便是成為渡過天劫,成就金身羅漢的果位。


    可是他為了達成這個目的,不折手段,鎮壓白素貞,強逼許仙落發為僧。


    他以為他做的沒錯,可是事實告訴他他錯了,他自持法力高深,能威逼許仙夫婦向他低頭。


    可是當他被許仙給傷到這種地步的時候,他才覺得可能自己是真的錯了。


    可是到底從哪裏開始錯,為什麽會錯的這麽離譜?


    他越想越迷惘。


    當年禪定之時,意念堅定的法海不見了。


    當年意氣風發,禪心堅定的法海不見了。


    當年斬妖除魔,從不後悔的法海不見了。


    他此刻隻是一個垂垂老矣,隻有一口氣吊命的老僧。


    他整個人的狀態虛弱無比,好似一盞快要熄滅的油燈。


    似乎隻要旁人吹一口氣,他便會滅掉。


    他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令妖魔聞風喪膽的法海。


    他不再是那個咄咄逼人,法力如海的法海。


    他不再是那個誌得意滿,行走天下的法海。


    這一切,隻因他咎由自取。


    法海好似又進入了和當年閉關禪定之時的狀態。


    他好似聽不到任何外界的聲音。


    他的世界裏隻有他。


    隻有佛。


    佛一直在他心中。


    太陽從山邊升起,從山邊落下。


    金山寺的眾僧圍繞在法海的身旁敲著木魚,念著佛經。


    十歲守候在法海的身旁,不敢妄動。


    三天三夜過去了。


    法海依舊沒有動靜。


    好似一個雕像一般。


    若不是十歲從他的身上還能感受到溫熱。


    甚至會懷疑他已經魂歸極樂。


    就是這點僅存的氣息。


    讓十歲心中的希望之火一直不曾熄滅。


    因為他是法海師兄。


    在十歲心中,法海師兄是最厲害的法師。


    雖然他已經老邁,但他在十歲心中依舊是當初那副不言苟笑卻強大無比的樣子。


    十歲誠心誠意的朝著如來法像叩頭,他在祈禱著,希望世尊如來能保佑法海師兄安然無恙。


    他一直相信,法海師兄會變好的,一定會變好的。


    這世上隻有一個法海師兄。


    這世上也隻有一個對他關懷有加的法海師兄。


    十歲沒有看到,在法海的懷中,一顆舍利正在散發著淡淡的佛光,滋養著法海的身軀。


    那舍利正是法海從雞鳴寺中的三藏塔內取走的昔日玄奘法師留下的那顆佛骨舍利。


    ……


    大明宮,白龍殿。


    白素貞端坐在殿中,雙腿盤坐,雙手捏決放在雙膝之上。


    她已經回到金陵城中三日。


    這三日來,她不停的梳理龍脈,然後開始吞噬掉龍脈之中那反叛的龍氣。


    一道道聖旨從大明宮中傳出,李唐的大軍終於與在杭州城盤踞紅巾叛軍相遇。


    戰火彌漫了整座杭州城。


    紅巾叛軍不敵李唐大軍,從杭州城中敗走,朝著紹興府的方向退去。


    李唐大軍開始收複失地。


    時間一日又一日的過去。


    李唐大軍的捷報頻頻傳至金陵的大明宮中。


    紅巾叛軍被打回了越州,李唐大軍正在做最後的準備想要一舉消滅紅巾叛軍。


    這一日,白素貞站在白龍殿外,看著陰暗下來的天空,心中不免生出一股煩躁之意。


    這已經是她回到金陵城中的一個月。


    她終究是沒有官人的任何消息。


    官人好似從人間蒸發了一般。


    她的天機測算之術根本算不到官人的所在。


    白素貞不免心中焦急萬分。


    可是卻不知該從何處下手。


    隻能是加緊平息唐國境內的叛亂,然後休養生息一番。


    白素貞看著那陰鬱的天空,不禁呢喃道:“官人,你到底去了哪裏?”


    這時,從那花園的角落處走來一道俏麗的身影。


    不是旁人正是大唐長公主李夢姑。


    她看到白素貞一臉愁容的樣子。


    心中不免哀歎一聲。


    但也為白師的癡情所動,像白師這樣修為高深的仙師,能用情如此之深,真是令她汗顏。


    許仙失蹤的事情,她也略有耳聞。


    畢竟她平時都呆在白龍殿中。


    白素貞的情緒一直都不高,她自然會去打聽是因為什麽事。


    許仙失蹤這事隻有少數的一些人知道,畢竟許仙是朝廷命官。


    是翰林院的修撰,一兩日不去上差還好,能遮掩的過去,但三五日不去上差,總歸是要被人發現端疑。


    白素貞在尋不到許仙的下落之後,便將許仙失蹤的消息與太上皇李純說了。


    她主要還是想通過朝廷的力量去尋找許仙,畢竟人海茫茫,她測算不出官人的方位,隻能是依靠朝廷的力量。


    太上皇李純自然是全力相助,派出六扇門的捕快暗中查找許仙的下落,這也是白素貞的授意,隻因白素貞考慮到若是許嬌容知道許仙失蹤的消息定然會很著急,隻能是先瞞著。


    他修行之後,整個人的狀態有了很大的改變。


    若不是當初和袁天師定下了退位的計策,他早就重新登基了。


    畢竟今時不同往日,身體狀態變好了,每日處理政務其實也不太費力,再加上如今叛軍節節敗退,他中興唐國的心思便日益高漲。


    李夢姑想到父皇能有如今這般大的變化,還是全靠白師。


    李夢姑也知道如今天下的局勢,叛軍節節敗退。


    想必用不了多久就會被徹底消滅。


    到時候,便能全力與北金國周旋。


    可是如今白師的狀態,卻是讓她擔憂。


    白師與許仙的感情很好,許仙失蹤了這麽久,若是白師放心不下許仙,會不會在平定叛軍之亂後就此離去,去四處尋找許仙的下路,這讓她有些擔心。


    李唐好不容易有了中興的希望,若是白師就此離去,那李唐想要恢複昔日的榮光,恐怕將遙遙無期。


    轉眼已是盛夏,蟬鳴從大明宮的宮牆外傳來,白素貞悠悠一歎,看到了李夢姑的身影。


    李夢姑朝著白素貞頷首,恭敬的道一句:“白師。”


    白素貞收斂心神,看著李夢姑,開口道:“長公主,有事?”


    李夢姑想了想來之前她剛剛去過父皇的甘露殿,心中自然想著父皇的囑咐。


    隻是想著像白師這樣性情淡雅的,恐怕未必會喜父皇的安排。


    白師平日裏喜歡清靜,並不喜歡吵鬧,不知會不會去。


    不過父皇說的還是有些道理,白師因為許仙失蹤的事心情不好,他們自然得為白師分憂。


    李夢姑道:“白師,過兩日金陵城外雞鳴寺中的寶相禪師在城中做水陸法會,父皇讓我來問問,白師要不要去看看熱鬧,整日呆在白龍殿,別把白師給憋壞了,去外麵散散心也是極好的。“


    白素貞搖了搖頭,她哪裏有什麽心思去看什麽水陸法會。


    她的心思全係在官人身上呢。


    官人啊,官人,你到底在哪裏?


    白素貞蹙著眉頭,與李夢姑道了一句。


    “多謝長公主好意,水陸法會我就不去了。”


    李夢姑聞言,心道果然是這樣。


    不過白師既然不願去,她也不能強求。


    隻是希望白師能自我調節吧。


    ……


    泰山之巔,玉皇頂之上。


    雲層籠罩之中,一道身影站在頂峰之上,看著那萬裏雲層之下的高峰之上有一塊一丈高的奇石正在吸收著日月精華,他的眼中露出一道奇異之色。


    他的麵容明明看起來眉清目秀,很是英俊,本應該是一副溫潤如玉的氣質,可是此刻他身上卻是有一股俾睨天下的味道。


    似乎在一覽眾山小,巡視巍峨眾生。


    他不是旁人,正是從金山寺遠遁而走的許仙。


    準確的應該說是被東嶽大帝的意誌所占據的許仙。


    許仙的意誌並未如他想象的一般所被抹殺,他還存在,隻不過身體的主導權在東嶽大帝的控製當中。


    他隻能做一個看客。


    他無法爭奪回自己的主導權,東嶽大帝的意誌太強,強到他根本無力反抗。


    不好好在東嶽大帝似乎真的沒有抹殺他的意思。


    隻不過他已經在這泰山之巔的玉皇頂之上站了三天三夜。


    許仙不知他在想什麽,也不知道他要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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