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清晨霧氣寒涼,即便雞鳴已宣告時辰,但東方絳紫色的靄靄天幕依舊透著股沁冷的氣息。


    在迷蒙的霧色當中,一抹矯健的身影手持銀槍,動作疾如電馳。


    招連招、式連式,在男子靈巧的手腕翻動之下,極具彈性的長槍神速地甩動猶如竄天雲龍,在仍昏暗的天光中,閃出一道熾人的迅光。


    片刻後騰鐸定身,彈至騰空的銀槍落於足背,他往後仰腰、氣落足尖,長腿一抬,被踢動槍尾的銀槍迅即地往身後的標靶直竄而去。


    當耳畔落入銀槍中靶及餘勁促使槍身懸空晃彈的聲響,他輕勾唇,收回沉穩剛猛的氣勢,緊接著取起架上長劍,準備再舞。


    “大將軍,您是準備將我釘在靶上嗎?”翔韞驚魂未定地咽了咽口水,調侃的聲音裏有著幽幽怨氣。


    翔韞的腳步初定,方才那正中靶心的銀槍,僅咫尺之距由他俊俏的斯文臉龐迅速掠過。


    “可惜,失了準頭,沒能如你願。”騰鐸旋身甩開圈於頸上的長辮,布滿汗水的剛毅臉龐在稍顯淩亂的發絲下,加深了幾分不羈與狂傲。


    “呸、呸……我怎麽會同你這沒良心的當拜把兄弟。”看著騰鐸裸著精壯的上半身,身下僅著黑褲、套著功夫馬靴,他忍不住問。“脫個精光,不冷嗎?”


    為了邀好友到龍升樓吃早茶,翔韞特地起了個大早,誰知這三月清晨霧氣帶著些許涼意。他還打算輒回套件夾袍,卻怕被好友取笑到顏麵無光,隻得咬著牙迎著沁涼的風,走這一段路。


    “我現在熱得很。”耍了近一個時辰的槍,騰鐸顯得精神抖擻。


    自討沒趣地摸了摸俊挺的鼻,他沒本事同騰鐸計較,隻得趕緊轉移了話題。“梳洗一下,咱們上龍升樓吃早茶。”


    “一大早,貝勒爺雅興不減。”


    翔韞聳了聳寬肩說得陶醉。“享用美食也是人間一大樂事。”


    “不去了,晚一些我還得進宮同傅恒大人商議軍事。”騰鐸拎起置在木架上的帕子,拭去臉上及身上的汗水。


    似乎早預料到會得到這樣的結果,翔韞哀聲歎道,索性耍賴道:“我要上龍升樓吃早茶!”


    “你得這張刁嘴可得改改,留下來用廚子的早膳,要不走人。”騰鐸沒好氣地賞了他一記拐子,下手毫不留情。


    “噢!”這一記拐子成功地讓翔韞吞下哀歎,失落的玉色俊顏也在瞬間皺苦。


    騰鐸揚起俊眉,好笑地睨了他一眼後逕自往前走。


    氣急敗壞地瞪著騰鐸的背影,翔韞敏銳的眼角捕捉到一抹纖雅身影,立刻報複性地揚聲道:“玥兒,韞哥哥陪你用早膳。”


    “不要!”騰玥一瞧見他,很不客氣的拒絕。


    “什麽不要,這怪丫頭,病了一場就怪裏怪氣的,以前咱們的感情可好……唉呀!怎麽我愈說你走愈快……”


    雖與兩人隔著些許距離,但騰鐸耳底落入翔韞的話,仍是管不住地一怔。


    騰玥在大病前的確很黏翔韞且個性活潑開朗,但病愈後一切都不同了,到底是什麽樣的原因讓她的性格大變?


    緩著腳步,他百思不得其解,神色因為這事沉凝了數分。


    或許他該利用這段期間,好好問問小妹在養病期間發生了什麽事……


    一用完早膳,騰鐸便發現寢房的圓檀上放了張柬帖及一隻食盒。


    柬帖是樸雅的秋菊色,食盒是油麵黑檀木上繪有一朵黃色延壽花……騰鐸忖思了片刻,眸光轉向管事問。“這些是誰送來的?”


    “回爺,這帖子是四季樓的四季夫人親自送來的。”


    “四季樓?”他大感不解地再問。“她有說什麽嗎?”


    管事當然知道四季樓是妓院,表情有些窘困地道:“四季夫人隻說‘擷菊日’恭候爺大駕。”


    騰鐸沉默了半晌才開口。“你先下去吧!這事你處理的很好。”


    他該慶幸俐落的管事沒讓四季夫人進府,否則這事傳入老福晉耳底,可就不好收拾了。


    管事見主子緊繃的神情,誠惶誠恐地不敢多言,一回完話,人便趕緊退下。


    待管事離開後,翔韞一瞧見秋香色的典雅柬帖上的落款,低聲詢問。“你去四季樓找秋美人了?”


    “沒有!”雙手反背,騰鐸徐緩的嗓音隱著一絲悶。


    “沒有?”翔韞挑高著眉,揚高的語調帶著幾分狐疑。“這是秋美人的‘菊香柬’,你和人家沒有什麽,姑娘作啥送帖子給你?”


    壓下胸中突生的莫名鼓動,他正色開口,剛毅的表情甚是嚴肅。“我與她僅片麵之緣,就頤明湖畔那一回。”騰鐸被動地打開柬帖,隻見秋菊色的紙張什麽都沒有,隻寫了一首詩及‘擷菊日’的時間,沉峻的麵容有著思索的意味。


    見他突然成了石化的雕像,翔韞不懷好意地欺向騰鐸,偷偷覷著帖上的字後,緩緩地吟詠──


    “摽有梅,其實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摽有梅,其實三兮。求我庶士,迨斯今兮。


    摽有梅,煩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謂之。”


    耳底回蕩著翔韞的嗓音,騰鐸頭痛地揉著眉心,鷹展濃眉頓時糾結成團。


    他絕對識字,隻是自從學會讀書認字後便再也不碰書冊。


    一來他的心思隻著重在如何增進武藝之上;二來這千百年來文人雅士流傳下來的詩詞歌賦,對眼中隻有武藝的他而言,是風花雪月的無病呻吟。


    依翔韞吟詠的表情看來,他相信,詩的涵義絕對不簡單。


    暗歎了口氣,他知道,隻要有翔韞這書呆子在,想裝傻充愣,當作壓根沒收到“菊香柬”是不可能的。


    “這首詩是出自詩經的‘摽有梅’,秋美人果然名不虛傳,好字!”不似騰鐸的不為所動,翔韞眼底落入善若水俊秀雅致的字體,不由得讚道。


    騰鐸唇角揚起了抹淺弧,表情沒有多大的變化。“這秋美人也忒是奇怪,平白無故寫詩給我做什麽?”


    他問得隨性,並不是十分在意是否可以得到答案。


    早知道好友會有此反應,翔韞晃頭歎了口氣,鄙夷的眼神似乎說明著他此刻的心情。


    “這首詩的意思是──有心追求我的人,趕快趁今兒的好時辰,要了我……嘖、嘖,姑娘都擺名了願托喬木之心,不知大將軍意下如何?”


    那大膽的詞匯讓騰鐸渾身一震,整張剛毅的臉龐籠罩在陰鬱當中。


    翔韞問得忐忑。“你……不喜歡?”


    “我為什麽要喜歡?”騰鐸迎向他玩味的表情,黑眸中閃過一絲陰騺反問。


    雙眸蕩著晶燦的眸光,翔韞誇張地嚷道:“大將軍,您開什麽玩笑,這秋美人可是四季樓四藝花娘之一耶!”


    騰鐸瞧著他唱作俱佳的誇張神情,忍俊不禁地軟了語調。“就算納妾也不該選青樓女子。”


    “唉!這話說回來,人人都知曉,四藝花娘皆是清倌,如果能把這才高八鬥的秋美人娶回來,當你的內諳達,填填你肚子裏的墨水,應該不錯。”他撇撇嘴嗤笑一聲,不知死活地給了建議。


    “內諳達?你這比喻是侮辱人了,再說這話若讓我額娘聽見,不把你踢出豫親王府才怪。”


    已逝的阿瑪風流韻事不斷,最誇張的一次是偕妓上戰場,在他死後幾年,仍有不少女子上門尋夫。老福晉為此不堪其擾,不時無刻對唯一的兒子循循善誘,希望他不要步上亡夫的後塵。


    翔韞聞言,連忙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再大放厥詞。


    “你喜歡就送你吧!”騰鐸滿意地微勾唇,順手將“菊香柬”遞給他。


    “啐!我翔韞天資聰穎、文采非凡,要娶就娶個武娘子還比較實際些。”


    “武娘子?”騰鐸朗聲笑出。“你這文書生真娶了個武娘子,依你這性子,怕是三天兩頭被修理得鼻青臉腫。”


    翔韞俊逸的臉龐當場垮了下來。“要說我也是京城裏閨女們心目中的乘龍快婿呢!”


    他邊咕噥著邊打開食盒,一瞧見賣相極佳的圓酥餅,便忍不住拿了一個送入口中。“好吃!有菊花的香味──”話一落,他露出尷尬的笑容。“嗬!這是秋美人給你的愛心甜點,貪嘴了,見諒呐!”


    “全給你吧!我要進宮了。”拿起補服,騰鐸不為所動地開口。


    “這是姑娘的愛心,至少賞個臉吃一口唄!”


    騰鐸蹙起眉冷聲道:“我不愛甜食──”


    翔韞不怕死地趁機塞了一個進他的嘴裏,然後才大方地捧著食盒迅速逃到門旁。“不準吐出來,我找你家妹子泡茶去!”


    “這該死的家夥!”騰鐸肅著臉,想張口吐掉口中的酥餅時,甜而不膩的餅已在不知覺中在他的口中緩緩化開,並隨著唾沫滑入喉間。


    殘留在唇齒間的淡淡菊香緩緩沁入胸口,悸動莫名地腦中映入善若水雅致的麵容。頓時騰鐸心裏興起了一股全然陌生、難以形容的心情。


    騰鐸強迫自己拉回不其然落在她身上的思緒,矛盾的思緒跟著緩緩淌泄。


    他不懂,兩人僅片緣之緣,為什麽善若水會差人送“菊香柬”給他?


    她貪的是什麽?一輩子的榮華富貴或將軍夫人的頭銜?


    騰鐸微勾起唇,為臆測一名青樓女子的想法感到可笑。


    思緒方掠過,他換上補服,出門前順手揉掉桌案上那張“菊香柬”。


    擷菊日當天──


    從昨夜開始,善若水的思緒都是昏昏沉沉、模模糊糊的。


    四季夫人一看見她憔悴的模樣,連忙甩了甩手中的帕子,對著房中的小丫鬟大嚷著。“唉呀!你們這些小丫頭一個逕杵在那裏做啥?動作麻利些,快點伺候姑娘喝藥、換衣裳!”


    瞧著為了“擷菊日”聚滿一屋子的丫鬟,善若水嘴角揚起無奈的淡笑,水般的眸子盛著淡淡哀傷。“娘,我剛喝了藥,再讓我躺一下就好了。”


    也許是剛喝藥的關係,她整個身子酥軟得使不上力氣。


    “我的好姑娘、心肝肉啊!你可千萬別在今天這個大日子給我出岔子呐!”


    四季夫人猩紅色的嘴似甫被抓上岸的魚,驚駭地在她眼前一張一合著。


    “若水知道,今日是我的‘擷菊日’……”


    四季夫人滿意地頷首。“娘知道你懂事,隻不過有些話還是不得不跟你敞明著說,今天不管大將軍到不到,‘擷菊日’定是不能取消了。”


    隻要擷菊日準時舉行,依秋美人才高八鬥、貌美如花的美麗容顏,她倒是不怕無人擷菊。


    隻可惜這秋美人死腦筋,自從知道騰鐸當日並未親自接“菊香柬”後心裏便不歡喜。她這病,說不準是教悶鬱的情緒給激出來的。


    “若水知道,再歇一會兒就會起身讓丫鬟幫我打扮得美美的。”善若水柔順低吟著。


    她知道,四季夫人已看穿她的心思。


    的確,她的心思是為騰鐸起起落落,雖然他沒差人退回她的“菊香柬”,但騰鐸這個舉動,讓她已生芥蒂的心,多了點落寞與忐忑。


    她沒把握,這與她僅有片麵之緣的男子是否能成為她的救贖者……


    四季夫人看著她重新蜷回榻上的單薄身影,輕斥著丫鬟退出墨香閣。


    “好,娘不吵你,讓你好好歇著,晚些娘再來喚你。”四季夫人話一說完,似又不放心地扭過頭問。“對了,上回拿給你的《馭夫有術》熟記了沒?”


    自從專屬於她的擷菊日全確定後,指導她書畫的大師傅來的時間少了,反之,改由另一個師傅傳授姑娘們百般淫巧技藝。


    也唯獨在這賣肉之處,才能把這種羞人事兒,在眾人麵前敞明著說。


    師傅钜細靡遺的大膽詞兒和肢體動作,常讓仍是黃花閨女的姑娘們羞得臉兒嫣紅。


    而她幸運些,在師傅教習間裝暈了幾次後,四季夫人索性請師傅找了些坊間繪有圖式的禁書讓她自己研讀。


    “全記著了。”粉頰染上紅暈,她答得含糊。


    “我想也是,你這麽聰明,說不準把繪在書裏的花招全記在腦袋裏了。”四季夫人笑得花枝亂顫。“娘不吵你了,你歇著吧!”


    待耳畔傳來合門的聲響,善若水捉著錦被的柔荑無言地收得更緊。


    腦中浮現的是書冊裏一幅幅大膽的魚水之歡……


    她不安地緊閉著眸,不想今晚、不想、不想……她深吸了口氣,緩了緩紊亂的吐息,強迫腦子別再胡思亂想。


    “他會來的……”定了思緒,善若水用極輕極輕的嗓音,樂觀地對著自己說。


    晚霞為蔚藍的天空染上溫暖的金色光澤,粉橘色的夕陽落在青石板道上,為將臨的夜晚揉進一些溫柔的氣息。


    又到用晚膳的時間了!騰鐸看了看天色,沒想到這些日子頻頻與傅恒大人議論軍事的狀況下,他們還是有辦法耗去這麽長的時間。


    見王府大街上的酒館裏一派熱鬧的光景,他索性也進入酒館,叫了些簡單的酒菜當晚膳來打發。


    待小二一領他坐下,耳底不其然地落入周旁的耳語──


    “聽說今個是四季樓秋美人的擷菊日,不知道這朵京城名花,花落誰家呐!”


    “啐!你沒聽說這秋美人已經發了‘菊香柬’,重頭戲就在這收到‘菊香柬’的正主兒身上啦!”


    騰鐸斂下眉,感覺到心因為這些耳語,管不住地在胸口怦動著。


    “真的假的……”


    “這名花早有主,怎麽那些官達貴人、公子爺兒還一個個捧著金元寶,湧進四季樓?”


    滔滔耳語落入騰鐸耳底,隨著身旁酒客的笑談,他那益發緊繃的剛毅臉龐,嚇得為他送上酒菜的店小二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聽四季夫人說,倘若收到‘菊香柬’的男子無心擷菊,那秋美人的擷菊日,還是開放讓恩客競價,價高者,得與秋美人共度春宵……”


    價高者,得與秋美人共度春宵……


    價高者,得與秋美人共度春宵……


    耳畔回著對方狎笑嘲弄的話語,騰鐸竟因為這句話,胸口竟沉窒地無法呼吸。


    秋美人對他而言,不過是個青樓女子,他不該因為一張該死的菊香柬,就左右了他對她的感覺……


    偏偏,這異樣的情緒卻自有想法似地,一個逕地落在善若水身上。


    腦中掠過的是他在頤明湖畔邊遇到善若水的情形。


    雖然善若水與他僅片麵之緣,但她蒼白柔美的模樣竟深刻烙在腦中,讓他管不住地為她的未來酌量,那麽單薄的纖雅身形,能有體力承受這賣笑追歡的日子嗎?


    身旁的酒客沒發現騰鐸益發鐵青的臉色,仍高談闊論著──


    “不過這也好,一旦秋美人這銷魂人兒開了苞,說不準改日也可以輪到咱們風流快活……”


    男子一說完,騰鐸氣血沸騰地一掌往木桌劈下,砰的一聲巨響,周遭的笑談在瞬間靜止,有片刻,酒館堂內鴉雀無聲。


    店小二一發現異樣,忙不迭地衝上前來鞠躬哈腰道:“爺兒!有什麽不周到的……”


    “結帳!”騰鐸口袋中掏出一錠銀子放在木桌上。


    “爺兒……這銀子太多了,酒菜要給您包起來嗎?”


    店小二收起一錠銀子,似乎還沒從眼前的狀況意會過來,一雙眼傻傻瞪著桌上儼然沒動過的酒菜顫聲問著。


    眯起深沉的的黑眸,騰鐸覷了眼似乎往內縮一寸的店小二一眼,冷聲道:“賞你的。”


    騰鐸頭也不回地跨出酒館,此刻盤據著思緒的是……已被他丟掉的那張“菊香柬”……


    方才那些酒客說的並沒錯,為什麽……他會因為旁人論及秋美人的事感到莫名躁亂與迷惑呢?


    心裏說不出心中異樣的情愫,讓他有些困惑。


    暗歎了口氣,他腳步才往前跨出一步,頎長的身形便因為突然出現、擋在跟前的身影,滯在原地。


    “出大事了,你還有閑情逸致坐在這喝酒吃菜?”


    騰鐸對於翔韞驚愕的語氣沒多大反應,瞥了他一眼後,嗓音平板地問。“有什麽天大的事,讓人不顧肚子趕著先辦?”


    “今晚是‘擷菊日’,你的出現與否,關係著秋美人的……下半輩子。”他不惱不火大聲宣布。


    “我已經把‘菊香柬’丟了。”


    為秋美人莫名興起的煩燥,讓他失去往日的沉著,連向來沉穩的語氣也揉著絲茫然。


    憐她是一回事,要照顧姑娘的下半輩子又是另外一回事。


    嗬!好個沉重的枷鎖。


    騰鐸自嘲地勾起唇,知道如果自己夠聰明,就不要淌這渾水。


    “我知道你一定會後悔。”翔韞揚了揚手上有些慘不忍睹“菊香柬”,他笑得燦爛。


    騰鐸挑眉,沒想到“菊香柬”又會出現在他手上。


    “我真想知道那秋美人是施了什麽狐媚的工夫說服貝勒爺您……”眸底掠過異樣光采,騰鐸實在無法漠視翔韞慫恿自己到四季樓的背後動機。


    迎向好友打量的眸光,翔韞說得冠冕堂皇、正氣凜然。“我隻是擁有一顆悲天憫人的善心,希望你可以多做善事積福。”


    當然,冠冕堂皇的成分少一些,看熱鬧的成分多一點。


    隻要他能說服騰鐸進四季樓,讓他不用花大把銀兩就有機會見識京城最大妓院的盛事,他才不管騰鐸是否有心擷菊。


    “那你去做你的大善人,恕不奉陪!”騰鐸高深莫測地瞅了他一眼,壓根不想聽他瞎謅一些大道理。


    他夠狠、夠硬,在戰場上可以為國家、人民,拋頭顱、灑熱血,更可以不畏死亡上場殺敵,唯獨對這弱不禁風的秋美人望之卻步。


    她──太危險,危險到僅用一張“菊香柬”就可以動搖他的意識。


    “唉呀!真的不去嗎?這秋美人真可憐呐!萬一讓敦至貝勒或從順貝勒給收做妾,怕是直的進去,橫的出來……”


    翔韞眼見著時間益發逼進,若有所思地瞅著騰鐸緊繃的峻容,忽地哀聲連歎,企圖引起騰鐸的同情心。


    在京畿之地,品性不正的敦至貝勒和從順貝勒仗著權貴,四處橫行的惡行惡狀時有耳聞。


    他不信,抬出這兩號人物,騰鐸真能不為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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