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孟允早有防備,人總不能在同一件事情商一而再的摔跟頭,這麽冷的天,一杯涼水澆下來,並不好受。


    孟允很瘦,腕力也不夠。


    我伸手抓住她的手腕,那杯水搖搖晃晃倒了些出來,孟允漲紅了臉都沒能掙脫,我冷笑一聲:「同樣的招數在同一個人身上用兩次,你是覺得我很蠢,還是自以為你很聰明?」


    鬆開她的手腕後,她受力不均整個人重心往下,那杯水全都倒在桌上,而她的胳膊也撞到了桌邊。


    孟允又羞又惱,拿了紙巾擦著自己的手:


    「江離,你這樣惡毒的女人,活該離婚。」


    得知陳沉出軌和剛離婚那會兒,我要是聽到這樣的話,會難過,會懊惱,會覺得自己是個不折不扣的失敗者。


    但現在我早就聽慣了那些惡毒的話,好像已經免疫了。


    我深呼吸一口氣:


    「孟允,喜歡夏初臨的話,就堂堂正正的跟我競爭,我信奉一句話,在愛情中,沒有先來後到,隻有兩心情深,我可以接受新時代的愛情觀,不被愛的那個人,才是第三者。接下來,看你自己的本事,但我奉勸你一句,別動歪心思,我不喜歡別人在我身後搞小動作。」


    孟允在我身後咆哮:


    「江離,你以為你是誰啊,你憑什麽在我麵前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你也不過就是個農村出來的鄉野村姑,你永遠都別想安安穩穩的和二少爺在一起。」


    後麵孟允還說了一連串,但我已經踏進了電梯,隻聽到她尖銳的聲音,具體說了什麽。估計是些不好聽的話吧。


    記得上大學時,我和夏初臨剛在一起的時候,隻要我走出寢室,總是會迎來別人的指指點點,有的是艷羨,有的是嫉妒,有的是不懷好意的揣測,但我自己覺得行得正坐得端,所以從來不予理會。


    後來風言風語傳到夏初臨耳朵裏了,那麽溫潤如玉的他也會沖女孩子發火,收到情書之後會立即撕毀丟垃圾桶。


    好多人都說他一點紳士風度都沒有,不配當大家心目中的白馬王子。


    我永遠記得夏初臨說過的那句話,對待不愛的人,永遠不能春風吹又生。


    不知道十年後的他,會如何處理孟允和趙筱雅的追求。


    立春,宜祭祀,忌開市。


    不是個好日子。


    偏偏宋安戈的好音演藝,今日重開。


    我本以為到場的人會爆滿,所以沒敢找宋安戈多要票,隻是家居店裏的六個員工來了,再加上了星辰的張瑾。


    沒想到九點鍾開始熱場,僅樓下坐了一些老朋友來捧場,樓上密密麻麻的座位,全都空著。


    暖場音樂由許森開唱,昔日要提前預訂才有票的好音演藝,如今凋零到這般地步。


    九點半的時候,王瀟瀟盡全力吆喝,叫來了一群和她吃喝玩樂的朋友,全都是免費贈票免費贈果盤,盡管所有人都卯足了勁,等到正式開演的時候,就連舞台前麵的那些貴賓席都沒坐滿。


    相反,雲泉九曲當晚爆滿,還有好多人冒著雨站在外麵排著隊買票都買不到。


    邵文信還裝模作樣來我們這兒賀喜,宋安戈倒也給他安排了最好的席位,他翹著二郎腿連一個節目都沒看完,就開始吐槽:


    「老宋,這就是你們聘請的人?什麽草根哦,就這點本事,街頭耍雜都沒人看。」


    慕歡在一旁堆笑臉:


    「邵總,今天怎麽不見你帶著陸小姐一起來?」


    邵文信滿臉驕傲的說:「可兒現在是雲泉的大紅人,好多人慕名而來就為了聽她唱幾首歌,你要是想見可兒的話,可以去我們那兒聽她唱歌,雖然我們那兒已經人滿為患,但你們要去的話,我可以幫你們找個好位子的。」


    慕歡原本是想轉移話題,卻沒想到被邵文信將了一軍,平日裏伶牙俐齒的她也頓時啞口無言。


    倒是宋安戈很淡定,不爭不辯,好像成敗自有定論。


    後來沒人搭理邵文信了,他自覺無趣,坐了一會兒就離場了。


    許森作為主持人,麵對這麽慘澹的場景,竟也和宋安戈一樣的淡定自若。


    還握著話筒說,多少前輩都是這樣走過來的,隻要台下還有一個觀眾,我們的熱情就不會消減半分。


    後半場的氣氛空前高漲,雖然來的人都是老朋友,但台上的演出確實精彩,尤其是廖空出場的時候,一首《悟空》唱的所有人都讚不絕口。


    廖空一共唱了三首歌,前兩首都是有舞美的,仿佛看了一場舞台大秀。


    到第三首的時候,絢麗多彩的燈光突然熄滅了,舞美也全都撤去,舞台上,隻留下廖空一人,安安靜靜的坐在凳子上抱著吉他,自己報幕:


    「這首歌,是我今晚唱的最後一首歌,請原諒我實話實說,這首歌不是唱給所有觀眾的,這首歌,隻為一人而唱。」


    王瀟瀟和張瑾他們,包括店裏的女員工,有對象的沒對象的都開始嚎叫。


    就連我也以為,這是廖空要向某個人表白。


    但我們這群觀眾當中,都是我熟悉的麵孔,根本沒有廖空認識的人。


    廖空停頓了很久後,聚光燈圍繞著他,他坦然一笑:


    「也許你們都在等著我說一段故事,但我很遺憾,我這兒,隻有音樂,沒有故事,也沒有酒,如果你們一定想知道,那我隻能告訴你們,我沒參與這個故事,我隻是受人之託,唱一首歌給一個人聽。」


    因為許森離舞台最近,廖空的目光又投向了許森,所以跟慕歡一個團隊留下來沒走的工作人員,都起鬧說表白,表白。


    許森急忙拿起話筒辯白:


    「我這裏隻有聆聽,沒有故事,也沒有酒,如果你們一定想知道,那我隻能告訴你們,我參與過這個故事的一小段,但我什麽都不能說,而且,我不是這個故事的主角。」


    王瀟瀟是個急性子,忍不住埋怨:


    「弄的這麽神秘。吊人胃口是件很不道德的事情啊。」


    正當我們都在猜測誰才是這個故事的主角時,廖空撥動出第一個音符,王瀟瀟是第一個恍然大悟的人,但她捂住嘴什麽都不說。


    不過廖空開口唱了第一句,很多參加過我生日宴會的人,都猜到了這個故事。


    今天宋安戈沒和我坐一起,我身邊好幾個店員都還一臉懵圈,就被鄧珩等人起著哄的把她們給請到了旁邊的貴賓席上。


    我很尷尬的看著宋安戈坐到了我身邊,他很平淡的對我說:


    「我想你應該很喜歡這首歌,好聽嗎?」


    論歌唱技巧和聲音動聽程度,廖空是專門唱歌的,他唱這首歌,比鄭鈞的原唱更打動人心。


    我微微一笑:


    「你應該好好感謝李雲新,雖然我一直覺得他是個不靠譜的男人,但這一次他辦了件很靠譜的事,不過我想知道,這個廖空現在,白天還開滴滴嗎?」


    宋安戈把臉湊了過來,問我:


    「好聽嗎?比二少爺唱的。」


    我就知道他會這樣比較,夏初臨唱歌走心,動情的程度比廖空深,所以論好聽是不及廖空的,但論打動人心,沒人能和夏初臨相比。


    宋安戈偏要在這個問題上鑽牛角,我隻能實話實說:


    「廖空不適合唱這首歌,宋總,你是老闆,你應該要具備商業潛能,而不是走抒情路線,與其把心思耗費在小情小愛上,不如好好想想要怎樣才能把這兒的人氣給捧上來,難不成你想一直被邵文信踩在腳底下?」


    宋安戈伸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你在懷疑我的能力?」


    我環顧四周:「你看看,這就是你的能力。」


    宋安戈在我耳邊說:


    「三天之後要是我這兒有一個空座位,我願意穿花裙子跳肚皮舞給你看。」


    我拍拍手,招來了王瀟瀟和幾個妹子:「你們聽著,宋總說了,如果三天之後好音演藝空出一個觀眾席,宋總將會在台上穿著花裙子跳肚皮舞給大家看。」


    王瀟瀟起鬧:


    「何必等到三天後啊,擇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晚跳肚皮舞吧,反正都是幾個相熟的朋友,我們保證隻欣賞,不拍照。」


    小嶽笑著說:


    「不拍照怎麽行?這是多好的商機啊,好音演藝的老總為吸引人氣親自上台跳肚皮舞,隻要把視頻發到網上,保證三天後這兒爆滿。」


    說實話,我不知道宋安戈哪來的自信。


    當天晚上結束演出後,鄧珩和許森請所有人吃夜宵,我不想湊熱鬧,宋安戈提出送我回家,所有人便起著哄的把我推上了宋安戈的車。


    我們還沒到家,就看到鄧珩他們在群裏發深夜狂歡的視頻,小嶽說王瀟瀟喝了一瓶二鍋頭,夜宵都沒上就有點醉了,我很擔憂,給她打電話,她卻在電話勸我,說她覺得宋安戈比夏初臨更適合我。


    我掛了電話,不言語。


    我急著回家還有個原因,因為時差問題,我和唐知敏約好了就夏初臨的身體狀況視頻一次,而且夏初臨也吵吵著要見我。


    到了樓底下,見我匆匆忙忙的下了車,宋安戈跟著我進了電梯。


    我擋住電梯門對他說:


    「我沒有邀請你上去坐坐。」


    宋安戈把我擋住電梯的手拉了回來:


    「我知道,這次我不用你邀請,畢竟你上次邀請過了,我拒絕了你,我想你這次不開口邀請我,是怕我拒絕你,所以我要主動點。」


    看著他熟練的摁了樓層,我很好奇的問:


    「你知道我住哪一層樓?」


    宋安戈咧嘴笑笑:


    「我不光知道你住哪一層,我還知道你家裏的門牌號,你永遠別低估一個人的關注力,隻要有心,沒有什麽是不能知道的,當然,你不用擔心,我對你沒有敵意,隻是我們經歷了這麽多,我早已經把你當成我家的丫頭一樣對待了。」


    又是丫頭二字,我很無奈的跟他爭論:


    「你見過年過三十歲丫頭嗎?」


    宋安戈對我使眼色:


    「眼下不正見著了嗎?你也別抗拒,我隻是覺得你今晚不合群,好像有心事,作為你的救命恩人。我不想看到你意誌消沉,所以我覺得,我有必要救人救到底。」


    電梯到了,我努努嘴:


    「你就是這樣救的,救到人家門口?」


    宋安戈把我拉了出去:


    「你要是不介意的話,我還能救人救到床上,救到心裏。」


    我沒心情跟他開玩笑,所以我把他攔在我家門外:


    「好了,我到家了,宋安戈,我有必要提醒你,我不喜歡別人和我開這麽曖昧的玩笑,如果以前有什麽舉動什麽話語什麽氛圍讓你誤會了我們之間的距離,那我再一次的向你道歉,你作為我的救命恩人,我很感激你,但我沒有義務一直接受你的饋贈和同情,所以請你和我保持一定的距離,好嗎?」


    宋安戈抓住我那隻開門的手:


    「江離,我感覺你最近情緒不太對,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我把手掙開:


    「我很好。謝謝你關心,隻是現在很晚了,我要回家休息,謝謝你送我回來。」


    宋安戈搶過我的鑰匙開了門,把我拉了進去摁在沙發上坐好,然後給我倒了杯水:


    「唐醫生給我打過電話,你的心理診斷報告出來了,你有輕微的抑鬱症,你知道的,這個病必須重視,江離,你在我心裏,一直都是個很勇敢的女人,我不知道是什麽導致了你有抑鬱的傾向,但我敢肯定,你和二少爺目前的狀況,不適合在一起。」


    我喝了口水:


    「宋總,你插足的方式這麽奇葩,你身邊的親朋好友知道嗎?」


    宋安戈蹲在我身旁幫我分析:


    「你不要害怕,不管是十年前埋下的雷,還是因為離婚所遭受的打擊。或者是之後一連串的經歷摧毀了你頑強的意誌,都沒關係的,隻要你重視它,它就不能在你的身體裏瘋狂滋長,隻有及時的把這顆微小的種子扼殺在萌芽裏,你才能更好的麵對以後的生活。」


    我抬手看了看表,離我和唐知敏約好的時間,隻剩下十二分鍾了。


    眼前的宋安戈很固執的想要給我下得了病的定論,我不想跟他沒完沒了的爭辯,隻好順著他的話說:


    「我知道自己的狀況,你先走吧,我睡一覺就好。」


    宋安戈往我身旁一坐:


    「今天我和夏初臨通過越洋電話了,他同意我在你身邊照顧你,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急著把我趕往,是因為你和唐醫生約好了視頻,對吧?」


    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最近的情緒就跟大姨媽來了一樣,反覆無常。


    就好比聽到宋安戈的話,我完全控製不住的沖他吼:


    「你既然知道我有事要忙,你還纏著我做什麽?我上輩子欠你的啊?」


    咆哮過後。我很快冷靜了下來向他道歉:


    「對不起,宋總,我知道這輩子欠你的錢我還不清了,但我會努力的,我會很努力很努力的賺錢還你,你要相信我,我已經很努力了。」


    宋安戈突然將我擁入懷中:


    「是我上輩子欠了你,所以這輩子明知道你是我不應該靠近的人,但我還是想著要幫你,也不知道救人一命是不是真的勝過七級浮屠。」


    如果真有前世今生,我想我上輩子一個是個作惡多端的人,這輩子註定要來吃苦受罪的。


    不管我如何推開他,宋安戈都堅定的要陪著我。


    最後我沒辦法,隻好應允他留了下來,但是禁止他靠近我。


    和唐知敏視頻,夏初臨的狀態沒我想像中的那麽差,隻是氣色不太好,他說離離,你等著我,一周後我就回來。


    唐知敏對我說,夏初臨的心理疾病很奇怪。說是抑鬱症吧,但他從來沒有任何抑鬱的症狀,甚至麵對很多測驗,顯示出來的是他心理狀況良好,可這些年頻繁的昏睡暈厥,加上一受涼就感冒的頑症,讓唐知敏放心不下。


    其實我早猜到,唐知敏應該是夏夫人請來的心理醫生,隻是後來夏初臨抗拒治療,夏夫人就把唐知敏給辭退了。


    而唐知敏本人對夏初臨的症狀很感興趣,跟夏初臨的私交甚好。


    唐知敏給的最後建議,和宋安戈一樣。


    他認為我和夏初臨應該暫時的分開,怕兩個有抑鬱症傾向的人在一起會走極端。


    我不承認自己有病,隻是懶的跟他們爭論罷了。


    而夏初臨對我說一周後回來,我說好。


    臨睡前,宋安戈拿了一根紅繩子綁在我的手腕上,我深嘆一口氣:


    「宋安戈,我是犯人嗎?」


    宋安戈將紅繩的另一端纏繞在自己手上:「你不是犯人,你是病人,聽說孟允找過你了,她想拿水潑你,被你阻止了,江離,看不出來啊,你還是個會保護自己的人。」


    我白了他一眼:


    「宋安戈,你跟蹤我?」


    宋安戈嬉笑著:「我還聽說你和夏初臨約會的第一天,就被夏初臨的追求者潑了熱水,怪不得那幾天我看到你總是臉蛋紅撲撲的,我當時還以為是你受到了愛情的滋潤,氣色紅潤萬人迷了呢,沒想到夏初臨這麽窩囊,連心愛的姑娘都保護不了。」


    我翻著床頭櫃,被宋安戈攔住了:


    「找剪刀還是找打火機?這些東西都在客廳裏,你要的話,我去幫你拿。」


    我不滿的抗議:


    「你用這種方式對我,不是關心,而是侮辱,我是個正常人,我不需要這樣的保護,難不成我起床上個廁所,也要先徵求你的同意?」


    宋安戈不回答我的話,自顧自的說:


    「你忍忍,也就一周的時間,我也是受人之託,夏初臨既然放心大膽的把你交給我,我就要保證在他回來之前你都是健健康康的,明天晚上我要在公司盯著,我想你應該不願意去湊熱鬧了,所以明晚阿珩來看著你,本來是讓瀟瀟來的,但我看她最近情緒也不好,怕你們兩個互相傳染。」


    我憋著一肚子氣:


    「我謝謝你,但我...」


    宋安戈拿了鬧鍾在我麵前晃:


    「現在是淩晨一點四十分,你要是再不睡覺的話,明天早上應該爬不起來,你作為店長,不能無故曠工吧?」


    我立即閉嘴躺好睡覺,也不知道是最後宋安戈給我端來的那杯牛奶真有促進睡眠的效果,還是我真的困了,我躺在床上沒多久就沉沉睡去,第二天早上七點四十分,是宋安戈把我給叫醒的:


    「你有十分鍾的時間洗漱,然後在車上吃早餐,不堵車的話,我們九點之前能趕到門店。」


    我刷牙的時候都犯困,明明是他說我有病,現在連覺都不讓我睡好。


    白天,宋安戈也陪在店裏,下班之後請我吃了飯,再由鄧珩接班護送我回家。


    我就像是保護動物一樣,被他們兩個人兩班倒的守著護著。


    鄧珩雖然人是陪著我的,但心卻不知道飄哪兒去了,見到我也不敢跟我說話,一個勁的勸我早點睡。


    我關了電視,端了水果擺在茶幾上,鄧珩見了,立即拿著手機說要先出去打個電話。


    我嗬嗬一笑:


    「鄧醫生,你很怕我嗎?」


    鄧珩回過頭來尬笑:「不是怕你,是我真的想起來還有個電話要打,晚上有一台手術,不知道進展如何。」


    我躺在沙發上看著他:


    「雖然我不是醫生,但我知道手術正在進行時,是不能接電話,你想知道進展。問誰?病人?主刀醫生?還是麻醉師?你既然這麽怕我,又何必答應宋安戈呢?」


    鄧珩收了手機坐到我身邊:


    「你現在在我眼裏,就是病人,而我是醫生,我要對你的生命負責,再說了,老大發話,我也不敢不答應啊,其實我不是怕你,隻是我怕你問我一些關於學妹的事情,你要說她哪兒不好,我是真說不出來,但感情的事情你也知道,沒感覺是不能勉強的。」


    我並沒有打算要問他這些,我拍拍手:


    「你放心吧,你不喜歡瀟瀟,我也不能強迫你,我什麽都不會問,我隻是想作為病人,問你一些你能答的上來的問題,但我多嘴說一句。你千萬別對瀟瀟說什麽,我把你當妹妹之類的話,這些話最傷人心,你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訴她,你有喜歡的人了,瀟瀟的性格我很清楚,她不是那種愛得起放不下的人。」


    鄧珩低著頭,有些內疚:


    「我知道學妹很好,但我見到伊蕊後,我的心裏就被她裝滿了,江離,你這麽聰明,應該知道伊蕊喜歡誰吧?」


    我被他突然一問,給嚇了一跳。


    他苦笑著說:


    「伊蕊喜歡老大,老大喜歡你,感情的事情就是這樣,很難遇到兩情相悅的人,好了,不說這些,你想問我什麽?」


    關於抑鬱症的事情,我在網上查過很多。臨床表現為心境低落思維遲緩,意誌活動減退,認知功能遭到損害,以及一些身體出現的睡眠障礙,乏力,食慾減退體重下降等等,但我和自己對號入座,除了情緒起伏比較大之外,我沒有別的問題。


    見我難以啟齒,鄧珩笑著勸慰我:


    「沒關係,我是醫生,你有什麽想問的,都可以問,不過抑鬱症方麵的問題,我可能沒那麽專業,基於保密條款,我也沒有看到唐醫生對你做過的測驗,所以不好輕易下定論,我隻能說,唐醫生是國內心理治療方麵的專家,他讓我們多關注你。一定是覺得你的情況比他預想的要嚴重。」


    這正是我所擔心的,但我自己卻不自知。


    我對照網上的測驗做過試卷,得出的結論很不樂觀。


    「所以你也認為,我和夏初臨不適合在一起,必須暫時分開?」


    鄧珩驚訝的看著我:


    「誰跟你說了這些?」


    我皺皺眉:


    「你老大說的啊,還有唐醫生也是這麽想的,我想聽聽你的想法。」


    鄧珩敲了敲腦袋,顯得很為難:


    「首先,作為老大的朋友,我覺得他說的是對的,從感情方麵考慮,我覺得老大雖然認識你的時間沒有夏初臨久,但我覺得老大對你的付出對你的感情,並不比夏初臨少。」


    我抬起手要打斷他,他搶先說:


    「當然,從醫生的角度來說啊,從一個不專業的醫生的角度,畢竟我不是心理方麵的諮詢師,所以我說的話不代表任何權威,隻是單純的就我個人的經驗而論,我覺得你和夏初臨此時不宜分開。」


    我對鄧珩的話很感興趣。他接著說:


    「為什麽說你們不宜分開呢,我先來說說唐醫生和老大覺得你們需要暫時分開的原因,老大就不用說了,他喜歡你又不敢表白,所以錯失了最好的機會,現在正懊惱著呢,巴不得你跟夏初臨之間無疾而終他好趁虛而入。」


    我瞪了他一眼,他舉手求饒:


    「我說岔了,我接著說啊,老大是覺得你可能有抑鬱症傾向,而夏初臨有嚴重的心理疾病,所以你們不能在一起,怕病情一旦惡化,局勢難以控製,唐醫生作為專業的心理諮詢師,也是有這方麵的顧慮的,但我恰恰相反,我覺得你和夏初臨之間分開十年,這十年,夏初臨雖說不是很健康,但他好歹沒病沒災的。為什麽一靠近你就開始犯病,有可能是某些因子在體內埋藏了很多年,一味的逃避沒有用,隻能迎麵而上,現在知道夏初臨的症狀了,唐醫生就能對症下藥,對你也是一樣的,你給我的感覺就是一個很理性的,不服輸的女性,但其實這世上哪有人能扛住所有天災人禍的,逞強的結果往往是不可逆的。」


    我聽的一知半解: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和夏初臨其實都是不健康的,隻是我們都沒有把埋藏在體內的病因給激發出來,是這樣的嗎?」


    鄧珩撓撓頭:


    「也可以這樣理解吧,就好像一件事情產生的後果,在當下你沒有表現出來,並不代表你沒有反應,而是你用自己超強的意誌力把這些本應該立即體現出來的反應給鎮壓了下去,比如說你前夫出軌,跟你離婚後又和小三超速閃婚,你以為你能接受。但其實你心裏是承受不住的,尋常人承受不住的時候會發泄,痛哭一場,或是大醉一場,但你呢,你沒有,你很平靜,等你想發泄的時候,你前夫給你留了個爛攤子,你被這些事情纏的焦頭爛額,也沒時間靜下來宣洩自己的情緒,久而久之,越來越多的事情發生,越來越多的悲傷被你按壓在心底的某個角落裏。」


    他說的每一句話,都說到了我心坎裏。


    但我就是無從宣洩,喝酒?我不喜歡那種辛辣的滋味,痛哭?沒有一個合適的由頭,我根本就哭不出來。


    我隻是覺得自己漸漸變得沉不住氣,不再是那個遇事沉穩冷靜,泰然自若的我了。


    「江離,你現在這樣就是一種病態的表現。你是個人,你還是個女人,你就應該放下你的理性和你的逞強,該生氣就生氣,該哭就哭,想罵就罵,哪怕你摔東西砸場子,甚至是打人都行,不過隻限於在自己家裏,在外麵可不能亂來,凡事你覺得能宣洩你心中憤恨和悲傷的方式,你都可以去嚐試。」


    我想了想,我還是比較喜歡安靜。


    安安靜靜的去悲傷,安安靜靜的去沉淪,安安靜靜的去為以後擔憂。


    但我不想讓關心我的人擔驚受怕,所以我大笑著問他:


    「你是覺得生活欺騙了我,所以我應該像個潑婦一樣的大鬧一場?」


    鄧珩長嘆一聲看著我:


    「潑婦?這兩個字和你還真是掛不上鉤,不過我很樂意看到你潑婦的一麵,比如說現在很晚了,你應該睡覺了吧,而你睡覺之前,我必須把這紅繩子掛在你的手上,當然,剪刀菜刀打火機指甲鉗之類的物品,都在桌子上,你要是抗議這種方式,你可以剪斷它。」


    昨晚我是想剪斷來著,但宋安戈沒有鄧珩這麽講道理。


    既然昨晚都熬過來了,綁著這繩子睡覺也沒什麽影響,我搖搖頭:


    「算了,綁著吧,萬一我真想不開要跳下去呢?」


    鄧珩無奈的笑了:


    「你真想自殺,我也攔不住啊。」


    我拍拍他的肩膀:


    「放心吧,要自殺的話,我也不會等到今天,陳沉跟我說他愛上了別人的時候,他跟我離婚那天,他當著我的麵跟小三領結婚證的時候,還有他死訊傳來的時候,他欠下一屁股債的時候,甚至是被侯鄴的人侮辱的時候,我有很多很多能被人原諒的瞬間拿來結束自己的生命,但我不想死,我要是死了,我這一生就徹底沒戲了,我隻有活著,才能知道最後的結果,我或許不能創造奇蹟,但我更不想當逃兵。」


    鄧珩伸出大拇指:


    「替你點讚,你是我心中最勇敢的女人,如果伊蕊能有你一半的勇敢,說不定她現在已經擁有了平凡且美好的生活。」


    這個韓伊蕊,我很好奇她身上到底有怎樣的故事。


    鄧珩沒等我開口問,就先說了:


    「我以前一直以為她一個人帶著孩子,是因為老公出車禍身亡了,直到年前她和老大去找你,我才知道,原來她和你一樣,也是24條的受害者,你們還有一樣的特質,她也不願意加入24條的公益群,因為害怕看到越來越多的受害者,所以她選擇逃避。」


    韓伊蕊!


    24條的受害者!


    雖然我無數次的在心裏想過,韓伊蕊說的那句話很有可能和我遭遇到了一樣的事情,但我還是在心裏暗暗祈禱不是這樣的。


    但現實就是這樣,殘忍且不留餘地。


    說起韓伊蕊,鄧珩的眼神裏滿滿的都是心疼:


    「她老公沒死,因勒索入獄,不過情節不算嚴重,被判了三年,臨走之前,她跟我說,這一次回去是跟她老公辦理離婚的,之前是因為婆婆還活著,苦苦求她暫時不要離婚,這個月,她要完成人生中兩件重要的事情,一是和老公離婚,二是三年了,她終於還清了所有的欠款。」


    真好,要解脫了。


    「那之後呢,你是打算勇敢的追求她,還是?」


    鄧珩指了指我:


    「我就知道你會這麽問,我準備追求她。雖然我知道她心裏更喜歡老大,但你也知道,老大的心思都在你身上,她受了這麽多的苦,好不容易苦盡甘來,我不想讓她再在感情中受到創傷。」


    我也給他豎起了大拇指:


    「好樣的,我欣賞你這樣的態度,自己喜歡的女人,不要交給別人來守護,因為你永遠都不知道別人的心裏是怎麽想的,也許你視若珍寶的東西,在別人眼裏不過玩玩而已。」


    鄧珩把話題轉到了我身上:


    「那你呢?你是準備和夏初臨一起戰勝抑鬱症,還是接受老大的感情?」


    說到宋安戈,我有個事情一直不明白。


    「阿珩,我們倆雖然是因為宋安戈才認識的,但你摸著良心說,你有沒有在心裏把我當成你的朋友?就是那種哪怕我和宋安戈隻是過客,我們倆也能一起坐著吃頓飯喝喝茶的那種朋友?」


    鄧珩愣了一下,才忐忑的點點頭:


    「當然是啊,像你這麽倔強又不服輸的女人,我要是沒有喜歡的人。我肯定也會對你動心的。」


    我一拳頭丟在他肩膀上:


    「你得了啊,別拿我開玩笑,你別看我威武雄壯的,其實我很脆弱的,既然你把我當朋友,那我有個問題想問你,你必須如實回答,不許騙我,因為這個問題的真偽,我遲早會驗證清楚的。」


    鄧珩不自覺的往一旁挪了挪:


    「嫂子,你說這話,很嚇人啊,像是在審犯人。」


    我握了握拳頭:


    「叫什麽呢?是不是先挨揍?」


    鄧珩立即改口:


    「江離,江離,我的好朋友,求你別那麽暴力行嗎?我看你現在壯的跟牛似的,八成是唐醫生誤診了。」


    我點點頭:


    「我也覺得是唐醫生醫術不精誤診了我,但我們言歸正傳,我要問的問題,你必須保證如實回答,否則...」


    鄧珩忙不迭的點頭:


    「我保證我保證。如果我說的是假話,就讓我生個孩子沒屁眼。」


    我瞪了他一眼:


    「做你的孩子咋那麽倒黴呢?如果你撒謊騙我,我就詛咒你失去味覺。」


    鄧珩驚慌:


    「姐,這也太殘忍了吧?你知道的,我的業餘愛好,就剩下烹飪了。」


    我得意的笑了:「所以現在你告訴我,宋安戈這個老流氓,到底有沒有得病?」


    鄧珩傻眼了,拿手來探我的額頭:


    「你該不會是得了失憶症了吧?老大得的是胰腺癌晚期,不過說來也奇怪,醫生明明說他很難捱過年關的,現在元宵節都快到了,他好像沒什麽異常啊,反而最近好像精神的很,尤其是追你的這個勁頭,完全出乎我意料,不行,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改天我得帶他去醫院好好檢查,別是什麽迴光返照。」


    我嗬嗬兩聲對他:


    「編,接著編。我看你能編到幾時?我現在嚴重懷疑宋安戈沒病裝病。」


    鄧珩義正言辭的反駁我:


    「這肯定不會,他的病在醫院複查了好幾次,還上北京確診過一次,有可能是愛情的力量驅使著他,讓他現在活力四射。」


    我上前擰著鄧珩的衣領:


    「那我再問你一個問題,既然你們都知道宋安戈身患絕症是個沒有明天的人,那你們一個個的,為什麽要把他往我身上推?我的初戀被毀,婚姻遭到變故,又欠下這麽多的債,我的人生已經夠悲慘了,你們還把一個身患絕症的男人往我懷裏塞,這不是明擺著讓我往火坑裏跳嗎?你們安的什麽心?」


    鄧珩心虛:


    「俗話說得好,好飯不怕晚,好的愛情不管什麽時候來,來多久,都沒關係,隻要曾經擁有,何必計較什麽天長地久?再說了,你江離是一般的女孩子嗎?你是誰?你身上帶著一股子奮發向上的力量,說不定能和老大一起創造奇蹟呢?」


    我不得不提醒鄧珩:


    「過年回家瀟瀟提到了宋安戈。我媽說我們隔壁的鄰居也是得了胰腺癌,這個胰腺癌很可怕,到了晚期連喝水都不能,而且會伴隨著黃疸和腹痛,還有體重下降噁心嘔吐,但是這些症狀,宋安戈一個都沒有。」


    鄧珩還想狡辯,我接著說:


    「說好的撒謊的話就咒你失去味覺,阿珩,我把你當朋友,你真心實意的跟我交個底,宋安戈到底有沒有病?」


    鄧珩長嘆一聲:


    「好,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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