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是呆子吧?」他問。


    「啊?」


    「偷偷躲在公園草叢的角落裏偷看別人的生活,居然用這種方式想打動我……」他將俊美的臉轉過來。「妳是呆子吧?」


    「嗯,說不定。」仔細想想,這種方式還真的滿蠢的,可是想不出別的辦法了。「好像真的滿呆的。」


    清晨七點,頭上還包著紗布的他跟穿著他的襯衫的她,兩個人躲在社區公園的角落裏,張望著公寓裏的人進進出出。


    小學生們三五成群,上班族穿著西裝卻配著拖鞋,婆婆媽媽們手上大包小包拎著熱騰騰的早點,趕夜班的工人拖著慢步疲憊的身影,參加晨間運動的老人們回來了,正準備送孫兒上學的老人卻才要出發。


    冬日的晨光來得特別晚,七點才見到金色燦爛的光芒在天際閃耀,一道道朦朧的光線灑落在人行道上,打掃的清潔工揚起塵埃,光芒中星塵點點飛起落下。


    這是他所經曆過最特別的「戀愛早晨」。一般來說,做過愛的男女這時候應該躺在床上享受一份甜美早餐,再不然萬分纏綿相擁而眠也是不錯的選擇,但他們卻在這裏窺視其他人的生活。


    「我已經把我自己賣給你了。」


    「咦?」周達非錯愕轉頭,萬萬沒想到她會這麽說。


    紅著臉,她說得十分認真:「貨物已收,該你履行諾言。」


    「妳當這是一場交易?」


    「一場『意外的交易』。」


    「……」不知該感到好氣還是好笑,生平第一次他竟然說不出話來。


    「你不可以反悔!」見他不說話,嶽樂舞又羞又氣又急。


    他還是說不出話來,隻是一臉愕然地望著她,過了好半晌,他才突然清醒似的眨眨眼。「既然這是一場交易,那麽這個交易的期限妳事先並沒有定下,如果我說一生一世?」


    「什麽?!」她驚跳起來。


    周達非挑挑眉,恢複了鎮定,他用一種欣賞的眼光打量著她——或者該說貪婪?畢竟她穿著他的大襯衫,下襬隨便塞進一條舊褲子裏的模樣真是性感得無以複加。


    「不要誤會我的意思,我是說一生一世當我的情婦、戀人,兩百四十戶人家的命運抵妳一個,妳的利潤高得嚇人。更何況我不是小氣的情人,我會好好照顧妳,直到我們契約終止的那一天。」


    「你……你這無賴!」


    嶽樂舞氣炸了!她真的是氣得完全失去理智。那原本隻是一句試探的玩笑話,沒想到卻引發這樣的「議價」!在他的眼光下,她自覺赤裸、像是豬肉一樣披掛在攤子上喊價。她說不出話來,轉身,頭也不回地狂奔。


    周達非迅速攔住她。「穿成這樣妳想去哪裏?」


    「去菜市場!」她氣得淚水在眼眶中不斷打轉。「我把自己放在菜市場賣,秤斤論兩一刀一刀剮下來也比在這裏受你侮辱來得好!」


    「但那樣的價格妳連一戶人家的命運也改變不了。」他的力氣大得出奇,腦震蕩的人有這麽大的力氣嗎?還是她變得虛弱?隻是一夜!隻是一夜的感情竟讓她變得如此軟弱無力!


    「放開我!我不想再看到你……你……好恐怖。」


    她真的在發抖,這時他才驚覺自己握住的手臂如此纖細,好像隻要他稍微一用力,她就會在手中瓦解成碎片。


    周達非猛地將她拉近懷中,低頭吻住她的額低喃;「那就別跟我談生意,我不喜歡妳跟我談生意。」


    淚水滾落她的頰,熱切的吻落在她顫抖的唇間,閉上眼睛,感受陽光的熱度,感受他胸膛的溫暖,她混亂得無法思考,不知道自己到底把情節推展到什麽樣的地步。


    燦爛的陽光下,路過的人們對他們投以溫柔感性的目光,人越來越多。


    「跟我回去。」周達非歎口氣,他的混亂下在她之下,歎一口氣還不夠,他再度緊緊擁抱她。「什麽都不要說,隻要跟我走。」


    她沒有拒絕,順從地跟隨他的懷抱,隻是她腦海中卻不斷思索著:走……去哪呢?天涯?海角?從此她就要變成了一隻被豢養的金絲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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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查到了,老太太現在正在美國,資料顯示是心髒病發作到美國動手術。」烤鴨壓低了聲音將小紙條塞給她。「這是醫院的聯絡電話跟病房號碼。」


    接過紙條,她的心情五味雜陳。終於找到老太太了,接下來呢?事情已經發展到連她都剪不斷理還亂的程度,聯絡上老太太又該說些什麽?


    「主任?」烤鴨見她神情有異,憂心仲仲地望著她。「妳沒事吧?臉色好難看,妳是不是不高興我這麽晚才找到老太太?對不起啦,可是我真的很盡力了……」


    「我知道。跟妳沒關係。」樂舞強笑。「我隻是精神不太好。」


    「那現在怎麽辦?要不要我直接打電話請老太太回來?外麵謠傳說那些公寓過年前就要拆了,可是到現在都還沒聽說有補償方案。」烤鴨哭喪著臉。「我真的覺得那些人好可憐。」


    「我也是。」總經理辦公室內安靜無聲,這幾天周達非顯得特別忙碌——而她卻特別空閑。他在躲著她。


    「主任……」


    「沒事了,妳回去吧。」嶽樂舞強壓下滿心的鬱悶擠出一個笑臉。「妳快考試了吧?沒事的話多念書,這件事妳做得很好,接下來的事情我來處理吧。」


    「喔……」烤鴨撇撇嘴,顯然還有話想說,但卻隻是無言地看了她一眼,就在這時候,頂樓外層又傳來呼叫聲。


    「周達非!不要攔著我!我要見他!」周太太惱怒地推開警衛,防衛性地將包包抱在胸前。「你們誰再敢靠近我,我就喊非禮!一定告到你們老死為止!」


    警衛想阻止她,卻又不敢拉扯,隻能焦急地跟在她身後;大老遠就聽到他們聲音的嶽樂舞揮別烤鴨,歎口氣的在總經理辦公室門口嚴陣以待。


    「嶽小姐……」一見到她,警衛們沮喪地垂下頭。


    「沒關係,我知道不是你們的錯。」樂舞歎口氣,有些人就是不懂得什麽叫「拒絕」,尤其以周家的人最嚴重。


    「周太太,您應該早就知道沒有預約是不能見總經理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周太太尖聲大喊著,原以為她還會有更瘋狂的舉動,但她卻突然沮喪地垂下肩,淚水滴了下來。「可是我真的一定要見他,伯朗……他叔叔病了,病得很重!從那天遊樂場拆掉就這樣了。我以為他隻是心情不好,可是沒想到越來越嚴重,他不肯去醫院,也不肯讓醫生來看他,我真的不曉得該怎麽辦才好……嶽小姐,妳幫幫我的忙,叫達非去看看他好不好?」


    樂舞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她沒想過會在剽悍又傲慢的周太太臉上看到軟弱的淚水,這淚水瞬間打敗了她!


    「周太太,妳先不要哭……警衛,帶周太太玄會議室休息一下。」她溫柔地拍拍她的肩。「別哭了,我去幫妳說說看。」


    「謝謝妳!」周太太千恩萬謝地點頭,強悍的女人一旦軟弱下來,頓時露出老態,畢竟是有了年紀了,可是為了丈夫而軟弱卻讓她看起來美麗又動人。


    周太太轉身離開,下一秒,樂舞就衝進辦公室。「你該去看看你叔叔!他生病了!」


    周達非沒有坐在他的位置上,他站在玻璃帷幕前凝視著外麵陰暗的天色。


    「你有沒有聽到我說話?!」


    「在這裏,妳該稱呼我為總經理。」


    臉一紅,這句話像是槌子一樣重重打擊了她。


    「而且,那是下班之後的事情,上班的時間內不宜討論。」


    「你……」氣得說不出話,她居然微微顫抖。不知道已經是第幾次被他的態度氣得暈頭,但這種受傷的感覺卻還是第一次。


    她想轉身離開,但是對周太太的責任卻讓她留下,她的憤怒之火蠢蠢欲動,理智告訴她不能生氣,而且她無計可施。


    對於周達非,她真的無計可施。用說的說不贏他,用打的的確可以把他打趴在地,但那又怎麽樣?難道打昏他拖去見他叔叔嗎?


    束手無策的感覺如此糟糕,糟得她想哭!


    「妳根本不了解他們。」背對著她,周達非終於歎口氣開口。


    「對,我不了解他們,我也不了解你。我承認我錯了,我介入得太深。」絕望之餘,她隻能悲傷地忍住眼淚,努力想把公事跟感情分開,可是麵對著他,她怎麽可能辦得到?


    「很好,妳終於搞清楚了。」周達非鬆了口氣,那態度明顯得像是用刀子在她的心上狠狠地劃上一刀。


    「抱歉,是我的錯,那麽……我現在去請周太太離開。」她快喘不過氣來了。傷痛的感覺那麽深!深得她竟然有眼冒金星的感覺!如果現在不離開,也許下一秒她就會在這裏崩潰。


    周達非回答了些什麽,但她完全沒聽見,她麻木著身子轉身關上門,甚至沒辦法在自己的座位上多待一秒。


    她發狂地衝出了樓層,離開辦公室的那一瞬間,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要何去何從。樓梯就在眼前,她立刻狂奔上去,頂樓的遊樂場拆掉之後隻剩下空蕩蕩的樓層,這裏不會有人來,不會有人聽到她哭泣的聲音,不會有人聽到她發自內心痛苦的吶喊。


    隻有十分鍾。


    她告訴自己,她可以哭十分鍾,之後就要收起淚水,重新振作起精神。那隻是一場意外,因為意外所導致的脆弱必須遠遠離開,哭完之後永不能再回來糾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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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真是難得的盛況。「歡樂星球」的地下美食街已經好久好久不曾看到如此龐大的人潮。


    也許是因為最近新聞吵得凶,也許是因為企畫課強力放送廣告的策略奏效,總之美食街裏擠得滿滿都是人。


    「歡迎光臨!」每次有人進門,烤鴨就會領著她找來的女同學們在門口鞠躬,穿著可愛製服、笑臉迎人的青春美少女果然讓顧客的好感度無上限提升。


    「99元吃到飽請往這邊。199吃到飽請往這邊!」美食街還派人領位,幸好有這個措施,所以人雖然很多,卻還是井然有序。


    「399吃到飽還送折價券喔,可以折抵『歡樂星球』任何商品。」


    「剛烤好的麵包已經出爐,香噴噴剛烤好的黃金牛角!請隨時招呼賣場中的麵包車,可以無限量取用!」


    香氣四溢的麵包讓整個賣場洋溢著幸福的滋味,每個人臉上都有一種奇特的光芒,充滿期待或者充滿讚賞。


    照這種情形下去,說不定垂垂老矣的老樹真的有機會重生,而且還是藉由這群烏合之眾的努力。


    商場上變化萬千,經常因為某件極小的事情而改變了結果,這是他從來都知道的,但他卻沒有想到這群「烏合之眾」真的有能力改變歡樂星球的命運。他們怠惰、懶散,他們一直都是歡樂星球的寄生蟲,但卻因為一個人的努力而改變了這群寄生蟲。要花多少錢才能買通這群人同心協力?答案竟然是「零」!


    他依然站在角落裏,滿滿的人潮中,他卻還是輕易就在美食街正中央找到她。


    她在推麵包車,臉上掛著一貫的、活力四射的笑容;身為總經理的特別助理,才剛下班,她就跑來推麵包車。


    她知道自己穿著廚師白袍的樣子超美味嗎?隻是這樣看著她,他就有股衝動想把她抓回去好好品嚐個夠!自己這一生好像從來沒有如此迫切渴望過任何人,隻除了眼前這個。就算這單純隻是性衝動,問題也已經夠複雜。


    他的灰姑娘不稀罕成為公主,穿著寬大不合身的廚師袍,讓她更顯得安然自在;明亮的眼眸看不出陰霾,看不出她內心是否跟他一樣糾結掙紮?


    她不明白自己所說的話有多麽真實,她的確涉入太深,深到他的內心,鑽進他的骨髓。


    所以他隻好推開她,隻是推得越遠,那渴望卻更深切。


    「joanna近來好嗎?」突然,一名女子出現在他身邊,她隨口問的話讓他一愣!


    女子凝望著推著麵包車的嶽樂舞,轉頭朝他嫣然一笑,話鋒又轉:「她很可愛吧?單純,但並不愚蠢;雖然熱情又莽撞,但也善良而柔軟。有一陣子我像具行屍走肉,是她一寸一寸把我從鬼門關拖回來,然而她卻從來不知道這點。」


    「妳是……」


    「嶽樂音。」她微笑著伸出手與他交握,如此美得動人的女子卻有一雙修長堅定卻出奇粗糙的雙手。


    這雙手、這個名字給了他某種奇異的聯想。


    嶽樂音、嶽樂舞,她們當然是姊妹,但除了這一點,卻還有其他。


    「你隻感覺嶽樂音似曾相識,但我另外的一個名字你一定知道。」招招手,她示意他靠近些,以口形念出幾個字,周達非不由得雙眼大睜!


    「妳……我一直以為妳至少有五十歲。」


    「唔,你是以joanna的年紀來估算我,不過……我曾經比你想的更老。」做出一張哭泣的臉之後,她淡淡微笑。「想聽聽八十歲老太太的幾個建議嗎?」


    周達非凝神靜聽,唇角微微上揚成一個美麗的弧度。「妳我所見略同,我早已經布局。」


    「我猜也是。不然怎可能成為joanna的指定接班人。」


    「這隻是『意外』嗎?」他意有所指,兩人所思所想不同,但他們的目光卻全都停留在推麵包車的樂舞身上。


    嶽樂音聳聳肩。「就某部分來說我早已退休,但幫自己的妹妹是理所當然的。可是你所說的『意外』,卻是你們兩個自己造成的,與我無關。」


    「妳放心嗎?」


    「樂舞早已是成年人,她必須為自己的選擇負責,就算身為她姊姊的我也無權幹涉。不過……」她抬起頭朝他露出燦爛笑顏。「我認為我們彼此認識而且互有了解的話,你會重新考慮你對她的某些態度。」


    「我不會。」周達非低頭,眼神清澄而堅定。「不管是妳或者任何人,都不能左右我對她的態度。」


    「而你的態度將決定你未來會處在天堂或者地獄。」樂音淡笑。


    「我將這句話視為祝福。」


    嶽樂音微微仰起頭,那雙動人深眸閃著淡淡銀光。「那麽我們起碼在這一點上已經達成共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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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周達非的住處時已是深夜十一點。她蓄意在美食街逗留,一直等到打烊才離開;但沒想到他比她更晚,這個時間依然不在家。


    受挫的感覺讓她忍不住又哭了起來。躺在雲朵般的沙發上,她倦極而眠,沉沉睡去前腦海中最後一個念頭是:隻要等他回來……等他回來她就要告訴他,他們之間的一切都結束了;那是個殘忍而可怕的錯誤,她不能再繼續忍受下去……


    她被某種聲音驚醒;躺在沙發上的她緩緩睜開眼睛,屋子的門被打開來,但屋內卻悄無聲息;突然,某種東西重重落地的聲音讓她驚跳一下!


    「大福,大——唉,我又忘了,大福在美國照顧媽媽……誰在那裏?周大肥嗎?你不要想嚇我喔。」


    她驚訝地望著她,那女子就這樣出現在屋內,她被她放在走道上的行李給絆了一跤,在那瞬間,她了解到眼前的女子是盲人,她看不見她。難怪周達非不許任何人移動家裏的擺設,原來是為了她。


    「周大吧?呼吸的聲音不像,妳是誰?」更靠近客廳,女子的態度謹慎起來,她微微瞇起眼,仿佛自己還看得見,導盲杖被雙手緊緊握住當成護身符。


    「我……」樂舞開口,卻不知道要如何介紹自己。要說自己是誰?小金絲雀?


    女子突然笑了起來。「妳?周大肥的女朋友?」


    女子走進了客廳,光線下樂舞終於看得清楚,她的頭發極短,像小男生一樣理成三分頭,將她的五官襯托得更出色,極美的五官,完美無瑕,像是上帝親手雕刻。而且,她認識她。


    「妳……晴天?!」樂舞險些尖叫。她不敢相信海報裏的人竟活生生走了出來!她是晴天沒錯,雖然模樣跟海報上的少女已然不同,但那美得驚心動魄的五官卻絕對不容置疑。


    「晴天?」女子愣了一下,唇角飄過一絲苦澀的笑。「好久沒聽到這名字了……嗬嗬,如果我是晴天,那妳是誰?」


    「我……是妳的fans,嶽樂舞,周先生的特別助理。」最後一句說得很心虛,心虛得連自己也不明所以。


    「嶽樂舞。」晴天側頭想了想,似乎努力在記憶中搜尋。


    樂舞上前牽住她的手。「坐下吧,妳有這裏的鑰匙,妳是這裏的主人。」


    「主人?」她又想了想,露出一抹笑。「說算也不算,這裏的主人是周大肥。」


    「周大肥?他以前很肥嗎?」


    「嗯,從小就很肥,不然怎麽叫『周大肥』。」


    很難想象現在身形修長瘦削的周達非曾經肥過,但這名字奇異的給她親切感,她顯然比較喜歡名叫「周大肥」的周達非。


    「好看嗎?妳剛剛看到我的樣子好像很驚訝,是不是因為我頭發很短?短得像是監獄受刑人?」


    「是很短,但是很好看,妳看起來美極了。」她衷心讚美。這樣的女子配上周達非,真是天造地設,盡管內心苦澀,但她不得不承認自己連她一根頭發也及不上。


    「是嗎?我隻希望好整理,雖然他老是說喜歡幫我洗頭,但洗澡的時候擁有一些隱私是每個女人的權利吧?」她微微嘟起唇,幸福地埋怨。


    樂舞勉強微笑,但隨即想起她其實看不到自己,這裝出來的微笑很多餘。


    「妳怎麽會在這裏,還睡在沙發上?」


    「我喜歡這座沙發。」


    「哈哈!」她笑得極為燦爛。「這下周大肥沒話說了,這沙發是我選的,我說任何人都會喜歡這個沙發,他偏偏不信。」


    「這沙發睡起來像睡在天堂。」


    「妳真是我的知音。」女子一派天真爛漫,才相見十分鍾,她已經將頭靠在她肩上依偎了一下。「妳一定要告訴他這一點,好讓他不再跟我埋怨,他總說睡在這沙發上讓他骨頭鬆軟。」


    「晴天——」


    「我不叫晴天很久了。」女子微微一笑。


    樂舞點點頭。「那是藝名?」


    「嗯,我叫周達薇,妳可以叫我達薇。」


    「周——咦?!」


    「周大肥是我哥。」


    「可是妳說……」


    「可是我說『他』會幫我洗頭對吧?」達薇笑得燦爛無比。「哈!騙倒妳了吧。進來吧,擎天。」


    猛然回頭,門口佇立著另一條高大修長的身影,那是她少女時代心目中的白馬王子: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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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開門,望見妹妹的身影在廚房出現,客廳的沙發上躺著一個男人,他心中竟閃過一絲驚慌。


    「回來啦?我煮好泡麵了喔,要不要吃?」達薇將熱騰騰的開水倒入泡麵碗,動作迅速確實。


    「這家夥就這樣疼妳?讓妳自己煮泡麵?」他連忙上前。「拜托妳放下開水。」


    沙發上的家夥咕噥著翻個身繼續睡。


    「噯,他好可憐的,恐機症,二十幾個小時沒睡覺哪。」達薇笑嘻嘻地放下水壺。「我不會燙死我自己,請放心。」


    「大福呢?」


    「我留她在媽媽身邊照顧媽媽。」


    「那妳回來作啥?為何事先沒聯絡?」坐在餐桌前,他百無聊賴地攪著泡麵碗,眼光不住往房子深處打轉,明知道不可能,但還是懷著一絲希望。


    「媽媽叫我回來的。你不知道她多擔心!怕你一下子想不開娶個蛇蠍女郎擺在枕頭邊。」達薇找到筷子,動作準確快速地敲中他的手指。


    「唉啊。」


    「不要玩弄食物。」達薇學著媽媽的口氣:「周大肥。」


    「喂!妳這沒禮貌的家夥。」他疼得不住甩手。「別得寸進尺啊,別以為找個高頭大馬的作保鏢我就怕妳了。」


    「哈哈,有精神了吧?看到人家不在,瞧你心神不寧的。人家走嘍,連行李都帶走了。」


    她的生活習慣不大好,才幾天的時間,已經帶來好多奇奇怪怪的小東西,每樣都是她的寶貝,每樣都很廉價。


    他在雪白的沙發裏發現超商滿額贈送的卡通磁鐵,又在浴室發現應該隻有小嬰兒才喜歡的塑膠小玩偶,接著又在廚房發現一隻造型詭異粗糙的手工陶杯;每樣小東西都有故事,每個小故事都有個溫柔的心情,等他察覺的時候,這些小東西已經散布在他簡約得很有格調的家裏,存在得理所當然,然而現在又全都消失了,屋子顯得特別空,特別冷清。


    「我知道,我看得見。」


    沙發上的男人咳了聲。


    達薇不由得搖搖頭。「拜托別這麽敏感,這點小玩笑我還開得起。」


    「什麽恐機症?他是躁鬱症吧,妳就是病因?」


    「哈哈,很好笑!」達薇大笑,然後側著頭對著他竊笑。「你呢?她就是媽媽所說的那個『很好很好』熱情又善良的女孩吧?」


    「嗯。」


    「咦?你第一次這麽聽話卻又把人家給氣跑,真搞不懂你耶。」泡麵可以吃了,達薇津津有味地吃著。「真好吃!還是台灣的泡麵好吃,我連作夢都夢到。小氣的大福每次回來都扛好多,可是卻連一碗也不分我。」


    「吃這種東西會讓妳得癌症。」繼續翻攪著泡麵,他半點胃口也沒有,隻好歎口氣放下筷子。


    達薇笑嘻嘻地望著他。「喂,瞎眼的妹妹親自下廚替你煮泡麵耶,你不吃就算了,居然還歎氣。哈!你該不會是膽怯了吧?這輩子除了我們之外沒愛過別人的周達非先生,你是怕了吧?」


    「怕什麽?」


    「怕改變,怕自己從此不是高高在上的周達非,怕從雲端頓時跌落人問,汙染了您的大智慧。」


    「我怎麽越聽越覺得妳欠扁?那家夥是怎麽寵妳的?把妳給寵上了天了。」


    「真遺憾你無法接受事實。」


    「我沒說我放棄了,能進我屋子的女人不多,能走出去的當然更少。」


    「什麽不多!是根本沒有過吧?」


    周達非瞪著妹妹半晌。


    「不要瞪我,我雖然瞎了,但內心還是會受傷的。」她做個西施捧心的哀傷動作,表情維妙維肖。


    「那你應該知道她在哪裏。」


    「不確定,不過那無所謂,反正我會找到她的——」突然他腦海中閃過不祥的預感,他鎖起眉。


    「怎麽了?」雖然看不見,但對周遭任何一絲異樣都不曾錯過的達薇問。


    「不知道……但我好像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然後他想起來了!


    他叔叔,周伯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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