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墨家棄權了,這樣也好,起碼少了一個對手。”眾道家弟子長籲了口氣,分別說道。


    此時,主殺、主放兩派已然分明。九大門派之中,與道家對立者,不過是儒、名、雜、妖四家而已,而與道家一道者,卻也有鬼、陰陽二家。


    在眾道家弟子看來,不算其他小家小派,以三敵四,道家勝出的機會還是極大。隻要道家勝出,自然就能保住雍州之地。


    眾弟子衡量一番,神情略有放鬆,長清道者臉上亦露出一絲寬慰之色。


    但即便如此,肖逸仍不敢放鬆。他發現那兵家陰鷙男子依舊穩若泰山,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顯然,道家還將麵臨未知的危機。


    兵者,詭道也。不戰而屈人之兵,是兵家的至高境界。肖逸對兵家略有了解,但愈是了解,心中愈是擔心。因為他完成猜想不到,兵家會用如何手段來奪權。


    長清道者以及眾道家弟子缺乏天人之境的敏感,不知敵人為誰,難免有些盲目樂觀。


    此時,肖逸感到肩頭無比之沉重。到了這一刻,保全道家地位和傳承的重任已完全落到了他的肩上。


    現場看似平靜,但也隻是暴風雨前的片刻安寧而已。


    這時,隻聽了空大師上前道:“既然雙方已定,下麵就請諸家辯論,直到一方俯首無言為止。不過,請諸家切記,此為辯道,就事論事,不可傷了和氣。”


    其剛退下,玉臨風便道:“長清真人,剛才諸家皆已言明誅殺此人之由。其一,因(下)陰界屢次開啟陰陽井,殃及百姓無數;其二,此人欲行不軌之事,為禍九州。單此二點,就當受斬首示眾之刑。”


    儒家崇尚德主刑輔,雖然德在先,刑在後,但是當人之過不足以德教時,也當處以極刑。是以,玉臨風之言並不違背儒家之道。


    法家韓離聞言,也默默地點了點頭。


    這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長清道者身上。


    長清道者緩緩上前,深深吸了一口氣,才道:“諸位來參加論道大會,當研究過大會之史。往屆大會中,道家旨在講道、論道,至於辯道一節,道家隻是表明主張,其記載不過寥寥數言而已。何也?大道不爭,與人辯道即違反了大道。故而,道家從來不與人辯道。”


    眾人一聽,不禁麵露異色。一人高聲道:“聽長清真人之言,道家準備認輸了?”


    一些居心叵測者頓時哄笑道:“道家是明知必敗,在為自己找托詞吧?”


    道家何時受過這等待遇,眾道家弟子心境修為畢竟太淺,登時大怒,群情激憤,便欲上前與人爭辯。


    長清道者卻把手一揮,止著眾弟子,聲音微揚,道:“道家不爭,但不代表道家要認輸。大道不爭,日月自運;大地不爭,生者自在。道家爭與不爭,真理恒在,不應辯而對,也不應辯而錯。故而,道家不爭,不能言勝,也不能言敗。”


    此話頗有禪機,聽得眾人一陣愣然。


    肖逸不禁歎道:“道可道,非恒道也。師父所言,乃是自然的最高境界。我心中仍有爭論之心,委實差師父遠矣。”


    眾人想要抨擊道家,但是苦於悟不透話中禪意,不知該從何處開口。


    這時,玉臨風已皺眉道:“長清真人,道家既不肯認輸,又不肯辯論,這可有些賴皮了。”


    長清道者嗬嗬一笑,竟不說話,退回座位坐下,來個不言而辯。


    有識之士見狀,無不誇讚長清道者智慧超群。


    在當前形勢下,道家隻要一張口,就可能迎來眾口抨擊,可謂舉步維艱。然而,不爭則不會敗,選擇不爭後,就等同立於不敗之地。最後,即便趙天倫被誅,也與道家聲譽無損,諸家想尋道家的晦氣也不易。


    此行徑雖有些賴皮之意,但是妙在附和自然不爭之道,並不違背道義。


    玉臨風無奈之極,頓了頓,隻好轉頭向鬼家道:“孫兄,道家選擇不辯,鬼家意下如何?”


    那孫伯約竟道:“剛才我鬼家已說過,一切以道家馬首是瞻。道家不辯,鬼家也不辯。”


    玉臨風頗有些惱怒,哼了一聲,又向陰陽家問道:“楚前輩,陰陽家意下又如何?”


    楚天應捋了捋須,竟仰望天空,道:“此刻陰盛而陽衰,無論陽氣如何純真,終究難抵陰氣侵蝕。罷了,罷了,就讓陰氣囂張一時吧。”


    聽其話語,似乎在評論洛龍城現狀。但是大多數人已聽得明白,楚天應乃是含沙射影,借題說事。


    玉臨風臉色更為難看,聲音微怒道:“楚前輩,陰陽家縱有不同意見,當著天下人之麵,直說就是,隻要你說的有理,儒家自當聽從。大家都是有德之士,何必做這等指桑罵槐,有損自身聲譽之事?”


    楚天應重重哼了一聲,道:“眾陰包陽,三人成虎,爭辯又有何用?陰陽家認輸就是。”


    全場一時安靜非常。在場之人雖然基本都是第一次參加百家論道大會,但是百家辯道時的激烈場景早被世人傳頌。誰能想到,本屆辯道竟這般平平淡淡就辯出了結果。眾人不禁產生一種不真實之感。


    兵家那陰鷙男子顯然也始料未及,眼神中出現了一絲訝色。


    既然“主殺”是全天下人辯論的結果,那麽趙天倫將必死無疑。佛家慈悲,眾僧無不顯出慈悲之色,齊誦阿彌陀佛。


    過了片刻,但見了空大師身形一動,便要上前宣布結果。


    肖逸見狀,頓時中心栗六,心想著要不要阻上一阻。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雖然尚不知道援救趙天倫是否正確,但畢竟是一條性命,而且殺之以後,縱使不可能引起兩界紛爭,也會加深兩界恩怨,實不可取。


    平心而論,他倒有些讚同佛家之主張,暫時關押此人。但是又想起趙陰姬借明月之力攻擊道家護教大陣的經曆,又覺得不太現實。


    而且,阻攔之後,又會將道家推於百家敵對之麵,對道家命運十分不利。


    殺,非我所欲也;放,亦非我所欲也;收押感化無法實行;道家命運又令人堪憂。


    一時間,肖逸矛盾之極,臉色微紅,竟急出汗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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