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太過於巧合了,不是嗎?以這件案子一開始的棘手程度,突如其來的dna證據就好像有人捧著親手送到警方麵前的。”蘇言挑眉,神色異常的平靜,既不憤怒也不失望。


    “大抵是因為像你之前說的那樣,我的拒不感激激怒了他,所以他在行事上才會出現紕漏。”魏冉那張良善的臉顯得異常的無辜:“當時他摔倒了,手上擦破了皮,我出於不忍心所以上前扶起來,又給他擦了擦手。至於什麽證據啊,什麽dna啊,什麽故意遺棄,我是真的不懂蘇警官您在說什麽。換句話說,我又有什麽理由這麽做呢?送上門去惹來一身的傷,如今甚至還會留疤,而且就算是留下那包菜,又對我有什麽好處,我根本不知道你們能夠找到他。更何況,當時我以為自己救的隻是個孕婦罷了。”


    “孕婦?”蘇言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魏小姐,您別告訴我,您生過兩胎這麽有經驗的人,會分辨不清真假孕婦。唐英樂在當時除卻大著一個肚子,一舉一動,他摔倒,站起來,蹲下去的動作有哪一個像是一個孕婦?”


    真正懷孕的女士在不自覺中會被日漸沉重的身體和凸起的大肚子影響到日常的行動姿態,唐英樂是個男人,他平時研究的都是怎麽扮演成一個嫵媚的女人,而不是肚子裏揣個球的孕媽媽。而根據平時魏冉那還算快的反應和思維敏捷度,她並不覺得對方會如此容易就陷入這種陷阱當中,就算是突然被迷惑了一下,但是二人在監控底下接觸那兩分多鍾的時間,也應該早就發現了才對。


    “撇開這點不談,在你住院的這段時間,我親自跑了一趟wx的總部,調出了你過往幾個月的聊天記錄。你和唐英樂的小號蓮心的聯絡頻率已經遠遠超過了你所說的‘還算熟悉’,你們就像是兩個閨蜜一樣,分享各自生活的一切。”


    魏冉聳肩:“我在現實生活中沒有什麽朋友,每天都過得很壓抑,網絡上的朋友讓我感到放鬆,她不認識我我也認識她,這點讓我覺得非常心安。對方知道了我過得不幸福也不會恥笑於我,難道和網友分享自己的生活經曆也是犯法的不成?”


    “當然不犯法,這是你的自由。不過你是也是從這種漫無目的的閑談之中,發現了唐英樂曾經是被拐賣兒童的事實,並且於十六歲才被警方發現,最終送回到了親生父母的身邊。”蘇言晃了晃手中的一張打印出來的聊天記錄:“所以你就知道了,隻要留下他的dna,警方找到他隻是時間上的早晚。”


    魏冉笑容收了一些,在看到那聊天記錄的時候,並未出現什麽特別明顯的情緒,隻是淡淡道:“哦?他和我說過這個?我都不記得了,就算是有些印象,誰會把這些話當真,隔著網絡,對方胡扯的也說不準,我可不會當真。”


    “蘇警官,我個人覺得你今天真的是很奇怪,拿出這些說明不了什麽的聊天記錄,您又是想證明什麽?我是殺人凶手嗎?我自己殺了我老公嗎?”她輕笑:“我相信警方現在已經有了充足的證據,這些都是那個變態做的,人是他殺的,屍體是他肢解及拋屍的,我們這些家屬的心裏創傷也是他造成的!我也是好奇,怎麽你們不去審問那個罪魁禍首,偏偏來調查我這個受害者。”


    “根據記錄顯示,你進入那個聊天群是大約在一年前,和蓮心的頻繁聯係卻是在不到四個月之前,那段時間發生了什麽呢?”蘇言顯示沉吟,然後做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那段時間要是我沒記錯,鋪天蓋地的都是喪心病狂的連環殺手在塗州市再次犯案,橫跨了五市的囂張歹徒,每一起案子都在嘲笑這我國警方無能。”


    “你當時看到新聞或許並沒有什麽情緒的波動吧?直到偶然有一天,你發現了一個秘密。似乎是你加入的幾個不同聊天軟件的群組當中,有那麽兩三個人都死了老公。要怎麽引起那名黑暗中的‘狙擊手’的注意力呢?想來你也是做了不少的準備工作吧?”


    魏冉臉上的笑容徹底不見了,隻是冷眼看著她。


    蘇言也並不在意,低頭翻開了聊天記錄後麵的那張紙:“之前沒有詳細的查過你的背景,現在卻無意中發現,原來你是讀過大學的,西北政法大學心理學係,大三輟學。”


    既是如此,當初對方又怎麽會經由警方的提醒才發現自己兒子畫作當中的不對之處,這樣想來,反倒是警方在一直跟隨她的節奏。


    唐英樂雖然聰明又謹慎,但是這不能改變他有巨大心裏缺陷的事實。警方的資料顯示,他於不到三歲的時候在自家門口被人販子拐走,幾經波折的賣進了跨越大半個國家的小山坳裏,這家的男主人家暴是肯定的,他過去每兩年對方的妻子就突然暴斃,雖然並沒有什麽案底,但是同村的人都知道他把自己老婆給打死了。後在唐英樂六七歲之時,他因為身上有傷多次被送往診所就醫,甚至於還進過醫院,當時的病因是肛門撕裂,在那家中發生了什麽,似乎不言而喻。


    他在十六歲被尋回之後,警方曾經建議他的親生父母多多關注他的心理健康,如今看來,這個建議顯然是並沒有沒采納的。在日複一日的生活中,他心中的陰暗麵被無限放大,最終全麵爆發,他開始選擇做自己認為對的事。如此明顯的心裏缺陷,在有心人的麵前簡直就是一個巨顯眼的靶子,而他們警方現在能夠查得到的都是些模糊不已的‘證據’,那些聊天記錄並無什麽明顯教唆,取證就目前來看簡直是無稽之談。


    畢竟技術有限,他們能夠恢複以往的聊天記錄,卻恢複不了兩個人曾經的語音通話和視頻通話內容。


    在沉默了一會兒之後,魏冉從鼻子輕哼了一聲:“我上過大學,還是心理學專業,那又如何?蘇警官,我記得你曾經說過,警方辦案是最講究證據的,您今天對我的指控到底是什麽,證據又在哪裏?”


    “我對你並無指控,自然也談不上什麽證據,至於這些聊天記錄和背景資料你也不必多心,都在您丈夫身亡一案的正規辦案需要之內,並未侵害到您自身的合法權益。”蘇言又豈會被她抓住什麽把柄。


    “既然如此,蘇警官沒別的事,我就要進去簽手續了。”魏冉看了一眼時間:“抱歉,孩子還在家中,我趕時間。”說完之後,她繞過了蘇言,往法醫室走去。


    在對方的手搭上法醫室那冰涼的鐵質門把手的那一瞬間,蘇言忽而開了口:“有一件事你確實一直都在說實話,你不怕唐英樂,也不感激他。”


    “他殺了我老公,又傷害了我,甚至還有可能傷及我的孩子,我為什麽要感激他?”魏冉手放在門把手上未動,微微回了頭露出一抹笑:“不過蘇警官你說對,我從不怕他。你還年輕,你現在未必能理解,為了孩子一個母親能夠堅強到什麽地步。”


    “警方永遠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潛在的嫌疑人。”


    魏冉似乎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孩子是我的軟肋,亦是我的鎧甲。”


    話音落下,她推門而入,纖細的身影消失在了那扇巨大的鐵門後。


    蘇言在對方進去之後,站在原地呆了一會兒,似乎是在出神,而此時項陽和蔡成濟不知道從什麽地方閃身出了來。甫一露頭,蔡成濟就長籲短歎:“果然和江隊說的一樣,但是話又說回來了,任誰精心策劃到這種地步,也不會甘心就此功虧一簣。”


    每一宗凶殺案都是唐英樂犯下的沒錯,但是在熊向明這件案子裏,魏冉絕不無辜。


    “目前來說,我們的確拿她沒有什麽辦法,這娘兒們可太精了。”項陽感歎:“要不是她最後偏偏想要把唐英樂給送進來,咱們還真未必能夠發現這其中的貓膩。”


    “哎,既然暫時不會取得什麽進展,咱們還是先別想了。”蔡成濟摟過項陽的脖子,衝著蘇言拋媚眼:“想想這舉國震驚的大案子在咱南城市破了,是不是與有榮焉?不好好宰江隊一頓可有點說不過去吧?”


    “僥幸罷了。”蘇言興致不高:“若是沒有魏冉,或許咱們仍舊能夠查到這些證據,但是最終的結果或許會是,唐英樂在南城市完成二殺再次消失,咱們想要抓住他沒準就得跟在他的屁股後麵跑上幾個市,那樣又不知還會有多少新的受害者失去生命。”


    “至於前麵的那麽多個市,那些受害者的家屬,你當她們對於嫌疑人的接觸和試探,乃至於對自己丈夫的死就一無所知嗎?”她說到這裏搖頭一笑:“得需想想,為什麽經曆了那麽多起案件,卻沒有一名家屬對此透露過一丁點的信息。”


    “最……最毒婦人心?”蔡成濟和項陽被她這個突如其來的猜測弄得有點心驚。


    “那為何到這個魏冉這裏,她就不能像之前那些女人一樣保持沉默。反正熊向明也死了,她多此一舉的反而被咱們盯上,不合算吧。”


    “可能因為她覺得自己足夠聰明吧。”蘇言撇開眼,看向了窗外,最近天氣有些微涼,要入冬了。


    法律力有不逮,是是非非最終還是在人心。


    他們這些後來者所能做的,大概也就是堅守自己的工作崗位,在前進的路上不斷修補漏洞。隻希望隨著法律的一步一步完善,終有一天,再不會出現這些悲劇。


    ……


    一天午後,陽光從幾扇窗戶照進來,襯的整間辦公室都暖洋洋的。專案大隊這兩日算是比較清閑的,所以每個人的臉上都是懶懶的。江離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難得有時間空下腦子,從一個小時前就開始發呆,手中捏著一張紙,似乎是在盯著看,又好像在想一些無關緊要的事兒。


    蘇言此時照常在窗台邊侍弄著那幾盆花花草草,所以無意間瞟見了他手裏紙張上的字:慶哥、唐英樂。兩個人的名字中間有雙向箭頭,周圍畫滿了淩亂的線條。


    唐英樂當年被拐賣,拐賣他的那個人販子,業內大家都稱他為慶哥。


    蘇言神色一動,不過很快就收回了目光,一副專心致誌低頭澆花拔草的模樣。那邊的江離有所察覺,在她扭過身的那一瞬間也回了頭,看著她的背影大概有四五秒鍾的時間,隨即垂眸掩去了情緒,又恢複那幅深不可測的模樣。


    鈴鈴鈴……


    十分刺耳的座機鈴聲瞬間打破了這讓眾人都十分享受的安寧,蔡成濟許是剛剛休了幾天長假才從老家回來,這會兒還沉浸在家的美夢當中,所以聽到這聲音不由得發出了一陣哀嚎。


    項陽站起來接了電話,沒說兩句就神色放鬆了下來,並且對眾人擺了擺手。撂下了電話之後,他語氣輕鬆:“是辦公室,說局裏要統一采購一批新的飲水器,問問咱們隊裏有沒有什麽特殊的要求。”


    “純屬廢話。”蔡成濟癱回了椅子上:“不過這麽一說我才正式了一下咱們辦公室這台兢兢業業的飲水器,歲數怕是比我都大了……”


    就在他們兩個嘟嘟囔囔這會兒,江離放在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他瞟了一眼來電顯示,拿過來接通:“徐副支隊……是……好的,我這就帶人過去。”


    蔡成濟和項陽輕鬆愉悅的神色登時就好比被封印住了,蘇言見狀抿唇笑了笑:“這叫什麽?新的案子或許會遲到,但是永不會缺席。”


    “準備出發,興立區人民醫院。”


    警車呼嘯著到達了興立區人民醫院,這家醫院規模不算大,更是和南城市中心醫院沒法比。一共也就前後兩棟樓,一棟門診,一棟住院部。


    江離帶著人直接奔向了後院的住院部,在到達四樓之後左右看了看,一間病房前站著的人見狀就急忙迎了上來:“江老弟,許久不見了啊!”


    “莊隊。”他頷首問好。


    迎上來的人正是興立區分局刑偵大隊的副隊長,莊賀。


    “本來呢我覺得倒不是什麽大事,這閨女當時被市民發現的時候,是在街邊的長椅上坐著的,所以熱心的市民就報了警。當時派出所先出的警,看到了她身上的傷痕且發現其精神恍惚,按道理已經構成刑事犯罪,所以就移交到了我的手裏。”莊賀帶著幾人走到了病房前,透過門上的玻璃,可以看見房間不大,有兩張病床,靠窗的那張床上,一個瘦小的人影正蜷縮在那裏,神態看起來和正常人不太一樣。


    “我和局領導報告了,上麵研究一下,覺得可能還是由你們專案大隊接手比較穩妥。”他長歎一口氣:“雖然我覺得她大抵是在說胡話,主治醫生也建議讓神經科的醫生過來進行會診……要不要進去看看?”說著,他就要推開門。


    江離卻按住了他的手腕,微微搖了搖頭:“一會兒等到大夫過來,先問問情況再說,我們一群人貿然出現,很容易對她造成精神上的二次傷害。莊隊,您要不先和我們說說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她在醫院裏清醒過來之後,我們的人總要過來給他做筆錄吧,誰曾想人一進去,對方就和發了瘋一樣的嚎叫,還不停的撕扯自己的頭發及麵部、頸部等裸露在外的皮膚。嘴裏還不停的喊著什麽……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在喊一會兒之後又突然縮了回去,同樣仍舊在嘀咕,不過因為聲音太小,我們也沒太聽清楚,隱約的是什麽不乖、其他人……”莊賀無奈攤手:“局領導懷疑這個案子有受害人群體性的嫌疑,畢竟根據這名受害者的傷情鑒定,可能被強迫賣淫的幾率非常大。”


    江離複又將目光放在了病房裏那縮成一團的人影上,屋中之人似乎有所察覺,微微動了動,露出了埋在手臂裏的半張臉,上麵血痕遍布,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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