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這就核實。”項陽接過電話仔細的看了看,正準備打電話的功夫,蘇言卻忽然製止了他:“別了項哥,我想咱們還是再去一趟南城市三中。”


    早些時候他們過去也隻是確定了一下三名受害者的身份,具體也沒能得到什麽有效的線索,剛剛蘇言卻和那位嫌疑人接觸過,說不定過去還真能挖出點什麽被人忽略了的重要節點,所以江離沒有太多的猶豫就同意了。


    “先把手上的傷處理了再出發。”他特別叮囑。


    蘇言十分幹脆的應了一聲,和項陽一起走了,手上也隻是簡單的經過消毒處理,本來也沒傷筋動骨的,隻不過就是略有些紅腫,所以看起來嚇人了一些。


    二人在半個多小時以後到達了南城市三中,三中算是自打南城建市就開始存在的第一批學校之一,一直以來都以校風嚴謹、升學率高聞名。這所學校的校舍還是上個世紀九十年代末翻蓋的,這麽多年也沒再修繕過,校舍的外表看起來頗有年代感。因為學校名聲在外,所以近幾年周邊的學區房炒的很是火熱,附近的小區多為二三十年的老小區,居住條件不佳,入住率卻一直都居高不下。


    在表明身份之後,他們得到了門口保安的放行,項陽輕車熟路的摸到了校長的辦公室,在得到允許之後推門而入,辦公桌後麵的一位頭發花白的男人抬起頭看了看,顯得有些吃驚:“這不是項警官嗎?怎的又回來了?”


    項陽上前很是客氣的和他打過招呼:“盧校長,是這樣,我們警方還要繼續調查一些細節,所以需要再次麻煩您配合了。這位是我的同事,姓蘇。”


    “盧校長您好。”蘇言也上前規規矩矩的打了招呼。


    項陽轉身走到她的耳邊小聲嘀咕:“我姐家的孩子就在這裏上初一,我這必須得客客氣氣的。”


    那邊盧元勳在和二人問過好之後,慢吞吞的將自己鼻子上架的老花鏡給摘下來隨手揣進了口袋裏:“我們學校出去的畢業生們發生這種事情,所有的老師都表示很痛心,當然了,警方有什麽需要我們學校配合的,我們一定會盡全力配合。”說著還指了指自己辦公桌上的電腦屏幕:“剛剛教務處的應該把你們需要的照片給你們用郵箱傳了過去,也順便給我傳過來一份,你們來之前啊,我正看著呢!倒是可惜了,都是好孩子。”


    蘇言給項陽使了一個眼色,對方會意,急忙掏出了自己的手機把那張全年級的合照調了出來,然後指著那個眉骨上罩著白紗布的男孩兒問道:“盧校長,您看看您對這位學生有什麽印象嗎?”


    盧元勳看不清楚小小的手機屏幕上的畫麵,所以相看兩眼之後轉而回到了電腦前,帶上花鏡仔細的在大合照上瞧了又瞧:“哎呀,這個孩子我還真是一時間想不起來,這樣,我讓教務處的去核實一下。”說著拿起了座機的聽筒,撥打了一個電話之後交代了幾句。


    接下來蘇言二人就受到了盧校長的熱情招待,坐在沙發上喝了點茶,天南海北不著邊際的聊了十幾分鍾之後,校長辦公室的門再次被人敲響,之後進來了兩個中年女人,其中短頭發的那位指著年齡稍長的那個道:“校長,剛剛您問的那個孩子是當時一班的,一班的班主任是程老師。”


    “好,謝謝你啊。”盧元勳十分和藹的衝著短頭發的女人笑了笑,那女人擺了擺手就退了出去,他接著衝著程老師開了口:“程老師啊……這兩位是咱們市局的警官,隻是調查一些事情,你千萬不要緊張,知道什麽說什麽就是了,快坐吧!”


    “哎!”程老師有些不自在的揪了揪自己的裙子,然後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她看著就是普通老師的長相,四十多歲的年紀,眉間可能因為常年操心,所以有了比較深刻的痕跡。


    “說說吧。”盧元勳催促。


    程老師斟酌了一下開了口:“二位警官是想問關於劉舟那孩子的情況?他是不是也……”她說到這裏尷尬的笑了笑:“稍早些時候警方過來調查那三名學生的事兒,我剛剛也聽說了一些。所以,劉舟他……”


    “他叫劉舟?”項陽拿出盧校長這裏放著的照片確認。


    “對,叫劉舟,我對這個孩子印象還是蠻深刻的。”程老師肯定的點了點頭:“這孩子命很苦的,當時剛剛升到初一分到我們班上,我就曉得他了。自小沒有父母,由外公外婆帶大的,老人家身體不好也沒什麽錢,聽說自打這孩子上學開始,都是學校給減免了學雜費、費、校服費什麽的。不過這孩子挺優秀的,初一的時候在我們班也處於中上遊的水平,平日裏不言不語,我也會多照顧一些。”


    “那您還記得畢業照的時候,他臉上的傷是怎麽來的嗎?”蘇言指了指劉舟頭上的那塊醒目的紗布。


    “說起這個……哎……”程老師長長的歎口氣,眉眼間淨是痛心:“劉舟這孩子自打進入初二開始,成績就出現了大麵積的下滑,還經常請假,好幾天好幾天的不來上學。我一開始肯定是著急的,隻要他在學校,我就會在課後的時間把他叫到自己的辦公室,想要替他把落下的課業補上。可是他自己不上心,外公外婆又管不了,我這個做老師的多說兩句他之後就更加的變本加厲!難道我是瞎的嗎?他身上或者臉上偶爾會出現大大小小的傷痕,這明顯就是學壞了,在外麵不務正業!”


    “等到了初三,就更誇張了,因為他缺席的次數太多,學校甚至開始考慮建議他在家休學調整狀態,不過我還是沒有放棄希望。結果呢?結果就是他照常帶著青一塊紫一塊在外和人鬥毆的‘勳章’在所有人麵前晃悠,甚至最後連中考都沒參加。他畢業照臉上的傷,指不定又是和哪群小混混打架打的。”


    中考缺席?


    蘇言眉頭狠狠一跳,微微側過頭看向項陽,發現對方也正看著她。交換了一個眼神之後,她繼續問道:“那劉舟在校期間,有什麽好朋友嗎?”


    “他個性比較孤僻,沒有什麽好朋友……反倒是……”程老師做出了仔細回憶的表情:“我聽別的同學提起過,他自打學習成績下降之後,和年級裏幾個比較皮的孩子在一起混過,對了!就是你們早些時候問的那幾個,年級裏出了名兒的皮猴兒!哪科老師看到不頭疼的?”


    “那和他們在一起的除了袁慶生,梁然和薛和,還有沒有別的學生了?”項陽急忙追問。


    程老師卻在這個時候答非所問:“天哪,你們說怎麽就這麽巧,偏偏是這幾個玩在一起的孩子出了事?他們會不會得罪了什麽人那!”


    在這期間,蘇言的目光卻一直沒有離開那張全年級的合照,在醫院的時候她一眼就看到了帶著白紗布的劉舟,著急之下沒來得及仔細看。這會兒倒是從左到右的認真的理順了一遍。


    劉舟……薛和……梁然……袁慶生……!!!


    她忽而瞳孔微縮,目光緊緊地鎖定了站在最後排正中央位置的那名男生的臉,下一秒脫口而出:“閆飛?!”


    “啥玩意?”項陽被她這一嗓子吼的,險些把手中捏著的茶杯摔在地上。


    蘇言用手指點了點:“閆飛竟然也是三中的?”


    程老師緊跟著伸長了脖子瞟了兩眼,‘咦’了一聲:“這個男孩子哦,我是看到了有點印象,成績很優秀的,也從不給師長找麻煩。不過就是不知道為什麽,好像和那幾個皮猴兒關係也挺不錯的,當時他們班主任還因為怕影響他中考,特別因為交朋友的事情找他談過話。好在這孩子挺爭氣,中考成績非常不錯,當年的前幾名,聽說後來還出國了?”


    “十分感謝盧校長和程老師的配合。”蘇言與項陽一前一後的站起了身,項陽仍舊和盧元勳握了握手:“以後如果還有麻煩貴校的地方,還請多多包涵。”


    盧元勳對於兩個人這突如其來的告別儀式有點懵逼,但是還是風度翩翩的起身將他們送到門外,並且再三表示了一定會配合公安機關的工作,畢竟死者是他們的學生,學校也是很遺憾的。


    蘇言轉身走了兩步,最終還是忍不住的停了下,扭過頭看著和盧元勳站在辦公室門口的程老師:“老師,在當年劉舟出現問題之後,你有認真的問過他到底發生了什麽嗎?”


    許是被她太過於認真的表情嚇了一跳,程老師微微一愣:“當……當然問過,但是他不肯跟我說。”


    “那你有通過其餘的學生口中了解一下是怎麽一回事嗎?”


    “這……”程老師似乎被問住了,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可能經年累月的斥責別人卻很少有人質問於她,所以蘇言這個時候的態度讓她覺得有些不爽快。


    “恕我直言,您是一位好老師這點毋庸置疑。但是每個學生也都是一個獨立的個體,他們有著自己的思想和行為模式,您若是能夠更深入的去了解他們,而不是對每一件事都擅自在心中下了定論,或許能改變更多的人。”蘇言說到這,強逼著自己咬緊了後槽牙,沒說出更多尖銳的話:“十分抱歉,冒犯了。”


    說完這番話,她轉身快步走了。其實她心裏深知這整件事和這所學校的老師們或許都沒有太大的幹係,但是終究沒能忍住還是將那些話說出了口。校園暴力就算是在今天也並不罕見,更別提十多年前各種網絡消息不發達和相關政策都還不健全的時候了,如何杜絕和製止這種現象的發生,仍舊是一個社會難題。


    的確,像是劉舟這種家庭條件不好,自身又瘦又小性格又孤僻的孩子很容易成為校園暴力的對象,小孩子的惡意遠比大人想象中的還要可怕,無父無母就足矣成為很多同學欺辱嘲笑你的理由,同時也會對受欺辱的對象造成極大的心裏創傷。這個時候就需要老師的正確引導來改善亦或是阻止這種情況的發生。


    劉舟的事件並不是第一例也不會是最後一例,倘若當初程老師能夠再努力一次,從學生們口中打聽一下在劉舟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而不是武斷的給他安上了‘社會混混’的帽子,那麽最終的結果會有所改變嗎?或許會,或許不會。


    人有時候之所以決定去做一件事,不是為了諸如去改變世界這種偉大的理想,而僅僅隻是為了未來的某一天午夜夢回,不為此事而感到後悔。


    返回醫院的路上,車中的氣氛因為蘇言的情緒而有些壓抑,項陽雖然不知為什麽剛剛在學校的時候她會突然變得這麽激動,但是卻很有眼色的並未追問。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那個不可碰觸的‘點’,辦案的時候偶爾會摻雜一些私人情緒,也是極為正常的,警察再怎麽也是人,不是神。


    二人回到醫院梁然病房外的時候,蔡成濟和丁凱嶽還守在這裏。


    “江隊呢?”項陽問。


    “他剛剛去和醫院談談窗台的事兒,這會兒應該直接回局裏匯報工作了吧,還要和上麵申請一下梁然這裏是否需要分撥警力過來守著。畢竟如果那嫌疑人對於他是否死亡如此執著,來了第一次,保不齊會冒險來第二次。”蔡成濟回應,然後反問:“你們那邊怎麽樣啊,有沒有發現什麽線索。”


    “我們懷疑嫌疑人,也就是劉舟曾經在初中的時候遭遇過校園暴力,而袁慶生,梁然和薛和這三人沒準就是施暴者。”項陽解釋。


    蘇言接過話茬:“而且我們還在同年級發現了閆飛的身影,經證實,閆飛或許和這三名受害者有點幹係。”


    未曾想對麵兩個人聽到這話之後,表情變得十分精彩。


    丁凱嶽伸出右手食指不知所措的在半空中劃拉了好一會兒,才磕磕巴巴的說道:“閆飛,是那個你的前男友嗎?!”


    這話一出口,周圍空氣瞬間低了兩度,他後知後覺的反應了過來,而這個時候蔡成濟和項陽正用一個‘你死了’的眼神看著他。丁凱嶽慌張的擺了擺手:“我前男友,行了吧?!”


    “哎呀,重要的不是這個,是他剛剛來探望過梁然啊!就在你們倆回來前,剛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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