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秒之後,蘇言終於跑到了梁然所在的病房門前,她沒有猶豫,整個人像一顆炮彈一樣的撞開門進了去。突如其來的巨響讓屋中的人都下意識的扭過頭來看她。


    剛剛見到的那位家屬,看著年紀應該是梁然的母親,幾乎整個人都從沙發上蹦了起來,驚愕不已的問道:“你是誰?!”


    蘇言在剛剛進來的時候就看見了站在床邊的那個戴著口罩的男人,對方在她發出這麽大聲音的情況下,拿著針管的手抖都沒有抖的直接將針管中剩餘的藥液注射到了梁然此時正在掛著的點滴當中。


    對方的身高估計應該在一米七五左右,這與剛剛董群說的一致。


    “警察。”蘇言表明了自己的身份,然後上前兩步直直的盯著那個疑似醫護人員的男人:“請你出示一下你的工作證。”


    男人露在口罩外麵的眼睛直視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沒有任何的回應。


    這個時候丁凱嶽終於趕到了,他一進門還沒來得及開口問什麽情況,就聽到蘇言對著他喝到:“快去把梁然手上的針拔掉,然後按呼叫鈴讓醫生趕過來,快!”


    “哦?哦!”他雖然一頭霧水,但是並不妨礙聽話,急忙順著蘇言和牆壁之間額縫隙就爬了過去,一個飛身撲到床上就要伸手去拔梁然手上的針頭。可是卻被梁然的媽媽眼疾手快的給拖住了腳,其嘴裏還鉚足了勁嚷嚷:“你們到底是誰?憑什麽要拔我兒子的針?這位大夫是過來給我兒治病的!!!哎呀呀,救命啊!!!殺千刀的有人害命來了!!!”


    丁凱嶽心裏被她喊得有些發虛,他又瞟了一眼蘇言這個時候的表情,還是選擇了相信自己的同事,咬著牙對抗著腳上的力氣,一把將梁然手上的針頭給擼了下來。那細細的針尖上還在滴滴答答的往外淌著藥液,而梁然的手因為沒有及時按壓也往外冒著血珠兒。


    他還欲一鼓作氣的去摸響床頭的呼叫鈴,不曾想梁然母親見狀一個發狠,直接將他給拽到了地上。


    咚!


    後背著地,那悶悶的疼痛讓丁凱嶽齜牙咧嘴的緩了好幾秒。


    “害命了!害命了!!”


    這間病房雖然離著本樓層的護士站距離不近,但是現在開著門,加上對方這女高音,肯定不出兩分鍾就會有人過來查看是個什麽情況。終於,在蘇言緊迫的盯視下,那名‘醫護人員’有了動作,猛地伸出手將他身邊的小推車用力的撞了過去,妄圖借此機會從房門那裏跑出去。


    可惜蘇言眼疾手快,瞬間抬起腳精準的將推車給踢了回去,上麵放著的一些瓶瓶罐罐和醫護用品嘩啦啦的灑了一地,但是卻成功的阻擋住了男人的身形,並且對方為了不讓推車那極快的速度傷到自己,隻能被迫的後退了幾大步卸去了上麵帶著的蘇言的力道,整個人幾乎踉蹌著到了靠近窗台的位置。


    麵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還在和丁凱嶽撕扯的梁然媽媽直接傻了眼,直愣愣的站在那裏,似乎腦子都被眼前的景象給驚到當機,完全不知該作何反應。


    丁凱嶽急忙一個翻身將她護在了自己的身後,然後抽空按下了呼叫鈴。感受著貼著他後背的人在瑟瑟發抖,他還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語重心長的道:“阿姨,都說了我們就是警察!”


    對麵蘇言和男人已經纏鬥在了一起,俱是拳拳到肉的悶響,這個人的身手卻是出乎意料的好。


    再又一次分開之後,她的手臂已經因為劇烈的撞擊有些微麻,下意識的就摸向了腰間別著的配槍。就在這時,走廊的另一邊隱約傳來了淩亂的腳步聲和人聲,想來是這裏的動靜已經引起了醫護人員的注意。為了避免傷及無辜,她隻得歇了動槍的心思。


    一個提氣,再次衝著對方衝了過去,狹小的室內空間並不利於各種打鬥招式的施展,加上旁邊牆上還有兩個人跟幅壁畫似的貼在那裏。這名嫌疑人狡猾的狠,每每總是試圖往那邊移動,導致她有些束手束腳的,久久不能討到什麽便宜。


    忽然,男人露在外麵的眼睛眯了眯,下一秒就從白大褂裏麵掏出來了一把鋥亮的手術刀!然後用力一甩,那手術刀就直奔著床上的梁然飛去!


    蘇言想要罵出口的髒話就這麽卡在嘴邊不上不下,為了保證受害者的生命安全,隻得選擇飛身過去截住那把手術刀。在刀尖堪堪擦到梁然脖頸皮膚的那一瞬間,她用右手攥住了床尾,然後一個旋身用腳踢在了刀把上。


    ‘當啷’一聲,手術刀斜斜飛出去,掉落在地。


    病床上的梁然不知是因為剛剛給過安定的原因,還是身體本就虛弱又被嫌疑人給稍微注入了一些不明物質,即使脖子被刀尖擦破了一點皮,也仍舊沒有什麽反應。而那名假扮醫護人員的男人,早就趁著剛剛的機會,不知所蹤。


    蘇言跑出病房之後,左右看了看,整條走廊雖然來來往往的人不少,但是卻沒有那名男人的身影。


    這時,幾名醫護人員已經到達,急急忙忙的衝進了病房裏,登時就響起了梁然媽媽的大嗓門,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還要堅強的語無倫次的描述剛剛幾分鍾內發生的種種。期間夾雜著丁凱嶽的聲音,告訴醫生梁然不知被注射了什麽東西,是否需要盡快搶救。


    忽然,蘇言聽到了諸多嘈雜聲音中的微不可查的機車轟鳴聲,她一個箭步跨到了窗邊,就看見從住院部後院的一處消防通道內忽然竄出了一輛黑綠色的機車,速度之快仿若閃電,帶著強大的音浪和一屁股的青煙,隻消幾秒鍾就出了偌大的後院,無影無蹤。


    “shit!”


    ……


    等到江離等人得到消息趕到醫院的時候,梁然的情況已經恢複了穩定,他們一下電梯就看到了蘇言和丁凱嶽兩個人坐在走廊的長椅上,丁凱嶽在盯著自己的電話瞧,而蘇言則是雙手環住了頭,略微彎了腰,整個人顯得很喪氣,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江離示意技術大隊的同事先進病房進行取證,然後再次將目光放回了她的身上。


    “到底怎麽回事兒?”蔡成濟先忍不住開了口。


    丁凱嶽這才發現他們,急忙站起了身:“嫌疑人出現在了醫院裏,試圖再次對梁然進行殺害!好在蘇言及時發現了對方的蹤跡,第一時間趕回梁然的病房,這才沒有出人命。剛剛大夫替梁然做了全麵的檢查,說沒有大事,許是凶手選擇將毒藥先行注入輸液管裏,那藥液還沒來得及輸入到對方的體內,就被我們給拔了下來。”


    說道這裏他心有餘悸的摸了摸自己汗毛豎起的後脖頸:“你們沒看到當時那凶險的勁兒,我靠……因為梁然和他媽媽就在現場,我們還得先確保他們的安全。說起他媽,這阿姨可真是絕了!扯後腿能力一流的……”他說到這忽而想到了事後在病床下麵找到的屬於他自己的那隻運動鞋。


    蔡成濟衝他擠眉弄眼的,打斷了他的滔滔不絕,然後衝著旁邊沉默不語的蘇言努了努嘴:“她怎麽了?”


    “蘇言啊……”丁凱嶽吸了吸鼻子,雖然盡量壓低了聲音,但是離著他最遠的江離也能聽得清楚:“根據剛剛發生的整件事情的詳細經過,我推測她這是暫時性的陷入到了深深的懊惱當中,沒能成功逮捕嫌疑人讓她十分的難以接受。”


    蔡成濟和項陽的眼神忽然就變得有些同情,瞧瞧這孩子,責任心簡直太強了。


    江離上前了兩步,蘇言似乎有所察覺,把手從腦袋上拿下來,微微抬了頭,然後喊了一聲‘江隊’。


    “手怎麽弄得?受傷了為什麽不讓護士給你處理一下?”江離眉頭緊皺,盯著她那略顯紅腫,甚至還滲出了紅血絲的右手背,十分嚴肅的問道。


    蘇言聞言不太自在的想用左手掩蓋住那點小傷。


    項陽頗為不讚同的開口說教:“言妹子,不是我這個當哥的說你,那你讀警校的時候,老師們也應該和你們強調過,幹公安這個工作,不管在任何情況下都要先保證自身的安全。你瞧瞧,讓自己受傷了這像話嗎?人跑了咱們可以再抓,你出事兒了那才叫啥都沒了!”


    “就是。”蔡成濟緊跟著附和。


    不過他這一開口,倒是引來了其餘幾個人一致的斜視,許是一下子想起了自己在大安村的時候被裴莎莎捅的那麽一下子,瞬間他的臉色變得有些尷尬,最終胡亂的擺了擺手,試圖讓別人忽略他。


    蘇言不吱聲,一副虛心受教的模樣,丁凱嶽眨巴眨巴眼,開了口:“那個……她這個傷吧,是因為那嫌疑人跑了之後,她自己情緒一失控,砸那個大理石的窗台砸的。”說著他弱弱的伸出手指了指不遠處那個似乎缺了一個角的窗台:“江隊,我合計你一會兒好像還得和醫院談談賠償的問題。”他就沒見過這種女人,今日要不是親眼所見,他這輩子都不會相信有人能徒手把理石給捶碎了。


    江離&蔡成濟&項陽:……


    難得的,蘇言的臉上有了一絲羞澀。其實剛剛她倒也不是在懊惱亦或是後悔,她隻是一時間沒能改過來當初在部隊裏養成的習慣,在每一次失敗的任務和戰鬥之後,在腦海中一步一步回憶當時的場景,從而做一下自我總結。其實今天她有很多的機會能夠扭轉最終的結果,不過就是因為她試圖留個活口,這才讓其逃脫了。


    隻因為當時蔡成濟受傷住院後她去探望,對方在她問及裴莎莎都襲警了,為何他仍舊不選擇擊斃她的時候,是這麽回答的:警察的首要職責是保障人民群眾的安全,將犯罪分子繩之以法,至於他們最終是死是活,那是法律的事兒。


    半晌,江離才出言打破了有些尷尬的氣氛:“源江的四名死者經確定,其中一名男性死者也曾就讀於南城市三中,名字叫薛和,30歲,生前是幹個體的。”


    “如此一來,倒是進一步認證了這些受害者之間的聯係就是南城市三中。所以江隊又讓我去了一趟學校,找到了當時他們這屆的幾名老師和校長等人了解情況。”項陽說著打開自己的電話,調出來一張相片遞給了蘇言和丁凱嶽,接著道:“到了學校之後,查了一下曆年的學生名單,證實了袁慶生和梁然當時是同一個班級,在三班,薛和則是五班的。之後我又在校領導的陪同下找到了當年這兩個班的班主任,經二人回憶,倒是多少都對這三個人有點印象,據說就是普通的男孩子,皮是皮了一點。”


    “我手機裏麵的那兩張照片,就是當時三班和五班的畢業照。後麵還有一張整個年級在畢業的時候與校領導的合照,不過年代久遠,當時的相機照出來的像素又一言難盡……可能看不出什麽來。不過我已經聯係校方盡量找到當時的電子底版,之後會用郵箱給咱們發過來。”


    丁凱嶽拿著他的電話,蘇言緊挨著他伸出手將三班的那張集體照進行了放大處理,挨個人看過去,袁慶生和梁然還是挺好認的,現在還能隱約看出初中時候的輪廓和影子。


    她往後劃了一下屏幕,因為薛和這個剛剛溺死的受害者她還沒看過對方到底長什麽樣,所以項陽伸出手指了指一個眉清目秀的男孩:“這人變化可真挺大,現在是個大胖子,根本看不出來小時候長得這麽好看!”


    蘇言挑了挑眉,沒有發表任何的見解,又逐一把五班的學生看了過去之後,翻到最後那張全年級的集體大合照。迅速在幾百人當中把三名受害者找了出來,最終眼神卻定格在了第一排蹲在那裏的一個小男生的身上。


    他看起來又瘦又小,三中那黑紅相間的校服穿在他的身上就好像套了一個麻袋,腳上的鞋子髒兮兮的,就算相片不太清楚,還是能看清那雙略顯陰鬱的眼睛。


    但是吸引到蘇言的卻不是這些,而是他在照片中右邊眉骨那裏正包著一塊白紗布。


    “他。”蘇言伸出手點了點那個男孩兒:“項哥,和學校核實一下他的身份,我剛剛和嫌疑人交過手,他的右側眉骨上有一道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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