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夜間


    我已把我的信件從玫瑰樹叢底下取出來了,因為我看到園丁開始挖掘靠近那個地方的土地,擔心他會發現這些信。


    朱克斯太太和我今天上午從對著榆樹的鐵大門往外看時,一位像吉普賽人的女人向我們走來,說,“夫人,如果你們能給我一些剩飯剩菜,我將給你們兩人算命。”我說,“朱克斯太太,讓她給我們算算命吧。”“我不喜歡這一類人,”她說,“不過我們可以聽聽她對我們說些什麽;我不會給你什麽剩飯剩菜,女人;但我會給你幾個便士。”這時南出來了,她就說,“去拿幾塊麵包和一些冷肉來,南,讓她也給你算算命。”


    你們會覺得我寫的這件事是一件雞毛蒜皮般的小事,就跟我信中寫到的其他許多事情一樣。但是請注意,我通過這件事發現了一個可怕的陰謀。我該怎樣去想這個邪惡的人,這個十惡不赦的人呢!現在我打心眼裏非常恨他。情況是這樣的:


    朱克斯太太對這女人沒有什麽懷疑,因為鐵大門是鎖著的,她在門外,我們在門內,所以朱克斯太太就把手從門中伸出去,讓這女人看她的手相,給她算命。這女人有一個小包,上麵寫著難認的字,她看著這個小包,說,“嗯,夫人,我可以告訴您,您很快就要結婚了。”朱克斯太太似乎很開心,說,“我很高興聽你這麽說,”一邊哈哈大笑,肥胖的身體向左右兩邊來回晃動著。這位女人在這段時間裏一直極為認真地看著我,仿佛她是有用意的。這時我想起主人提醒朱克斯太太注意提防的話,猜測這女人也可能是被雇來設法送信給我的,於是我就決定注視她的一舉一動。“請問,我將嫁給一位什麽樣的人?”朱克斯太太問道。“一位比您本人年輕的人,”這位女人答道,“事實將會證明,他將是一位很好的丈夫。”“我很高興聽到你這麽說,”她說,而且又哈哈大笑。“喂,帕梅拉姑娘,讓我們聽聽她怎麽給您算命。”


    這位女人走到我麵前,把我的手拉過去。“啊!”她說,“我算不了您的命;您的手這麽白,這麽嬌嫩,我沒法看到掌紋;不過,”她說,一邊彎下身子拔起一小叢草,“我有個辦法,”然後她就用那叢草帶泥的部分擦我的手。“現在,”她說,“我能看見掌紋了。”


    朱克斯太太對她的一舉一動都十分留意,並把那叢草拿過去,仔細地看了看,唯恐裏麵藏有什麽東西。這時那位女人說,“木星的軌道穿越了生命的路線,還有火星——真古怪。漂亮的小姐,”她說,“您最好小心留意自己,因為請您相信,您的命很苦。我看得出來,您將永遠不會結婚,而且生了第一個孩子就死去。”“去你的,女人!”我說,“你最好永遠也別到這裏來!”


    “我不喜歡這種事,”朱克斯太太湊近我的耳朵,低聲說道。“看來這像是個欺騙;帕梅拉姑娘,現在請進屋於裏去吧。”“我就去,”我說,“因為這算命真叫人難以忍受,我不想再聽了。”


    那位女人很想對我再說些什麽,這進一步引起了朱克斯太太的懷疑。她威脅她。那女人給南算了命,說她將會被淹死,然後就走開了。


    這件事在我們頭腦中產生了強烈的影響。一個鍾頭以後我們去看看這個女人是不是還在附近偷偷地活動,並讓科爾布蘭德當我們的防衛人員。他從鐵大門看出去,發現有一個男子在人行道中間閑逛,這引起朱克斯太太更為強烈的懷疑,她說,“科爾布蘭德先生,您和我走到那個男人那裏去,問他為什麽在這裏閑逛;南,你跟帕梅拉姑娘留在鐵門旁邊。”


    於是他們把鐵門打開,向這個男子走去;我心中猜想,那個女人如果是雇用來的,那一定是用那叢草來表示什麽意思,於是我的眼睛就朝她拔起草的地方瞧去,我看到有更多的草被拔起來了,而且堆成了一個小堆;我毫不懷疑那裏一定有什麽給我的東畫,因此我就向它走去,站在那個草堆與南的中間,“那裏有一朵野花很美麗,它就長在左邊第五株榆樹附近;請您去給我摘來。”“那是普普通通的野草,”她答道。“沒關係,”我答道,“請去給我采來,有些野草的顏色是美麗的。”


    她離開我去采。她一轉過身,我就彎下身子,抓起一大把草,發現其中有一小片紙,我就立即把紙片塞進胸間,並扔掉了草;對於這件怪事我的心卜卜地跳個不停;我真想就回到屋子裏去,但這位女仆要我留在那裏,直等到朱克斯太太回來。


    我急不可耐地想去讀這張紙片。當科爾布蘭德和她回來時,她說,“當然,主人的告誡是有些理由的;我從這位閑逛的家夥那裏問不出什麽東西;不過,毫無疑問,那位吉普賽人是想搗什麽鬼。”“唔,”我說,“您知道,如果她想搗鬼,那她也沒有達到目的!”“是的,說得很對,”她說,“那是我小心提防的緣故;您也很好,我讓您回去,您就離開她了。”


    我們回到屋子裏後,我急忙上樓到我的內室裏,發現那張便條中的筆跡是偽裝的,拚寫也很拙劣;它包含以下一些內容:


    “我們曾經想出二十種方法,想讓您了解您的危險;但事實證明,全都徒勞無益;如果這張便條落到您的手中,那麽您的朋友們希望,我們給您提出的告誡還不算太晚:b先生已完全打定主意要糟蹋您;由於他采取的其他方法都未能奏效,對那些已不再抱任何希望,所以他將裝出對您極為熱愛與親切,並假裝將與您結婚。您可以期望在幾天後,看到一位牧師(說得準確些,是一位穿著牧師法衣的男人)為了這個目的來到您那裏。這個人實際上是個狡猾、奸詐的家夥,是一位破了產的事務律師,b先生雇用他來冒充一位非國教派的牧師。這個人的臉膛寬闊,上麵有好多麻子。因此請您小心提防,照顧好自己。請不要懷疑這裏。也許您早已有好多理由,能使您確信這裏所說的情況是真實可靠的。對您滿懷熱忱和良好祝願的


    某個人”


    親愛的父親和母親,現在我們對這位窮凶極惡的主人將說什麽呢!我將用什麽話來表達我的悲傷呢!我實際上就已等於向他表白,我愛他了!但是,如果我不能教會自己這顆冒失的心去恨他,那我就要讓它破裂!原來他早有這個計劃備用,無怪乎先前他沒有利用那個邪惡的機會了!一旦我發現我是個有罪的妓女,而不是個合法的妻子,那我的處境該會多麽可怕啊!對你們可憐的帕梅拉來說,這實在是太過分,太過分了。我原希望最壞的事情已經過去,原以為我很高興看到一位悔過自新的先生,而不是一位荒淫放蕩的花花公子。現在你們可憐的女兒該怎麽辦呢!啊悲慘不幸、悲慘不幸的帕梅拉!


    星期六中午,一點鍾


    主人已經回來了;這幾天確實是待在他所說的地方。他總算說了一次真話;這件事似乎並沒有什麽陰謀;他無疑指望著這個假結婚!他帶來一位先生與他一起吃午飯;我到現在還沒有見到他。


    兩點鍾


    我十分悲傷,而且又添了一個新的理由;剛才我在內室正忙著打開我藏在那個玫瑰花樹叢底下的包包,看看它埋了這麽久是不是已經損壞了,這時候朱克斯太太出乎意料地出現在我麵前!她立刻把手放在上麵,她剛才好像一直通過鑰匙孔在偷看。


    我不知道怎麽辦!這一下主人將看到我對他所有隱蔽的想法以及我內心所有的秘密了。我是個多麽粗心大意的人呀!


    你們知道,依靠威廉斯先生的幫助,我曾經很幸運地把我被監禁第十七天(星期日)以前所寫的信全都寄給了你們,但是現在這些信,包含著從那時以來直到我遭受苦難第二十七天(星期三)之間所發生的一切事情;或許你們會永遠看不到這些信了,所以我將簡略地加以敘述。


    這些信件敘述朱克斯太太采取詭計,誘騙我接受威廉斯先生求婚,我拒絕這樣做,並要求你們不要鼓勵他向我求婚;威廉斯先生遭受到邪惡的搶劫,這位壞女人前去探望他,並由此發現了他所有的秘密;當她外出時我想要逃走,並可笑地被我愚蠢的恐懼所阻止;我有了一把後門的鑰匙;朱克斯太太寫信給主人,報告她從威廉斯先生那裏發現的秘密;她對我和對他的態度因此就發生了變化;我繼續通過瓦片來跟威廉斯先生通信(我們開頭寫的信已裝在包包裏送給你們了);我責怪威廉斯先生把心中的秘密都泄露給朱克斯太太;他給我複信,信中揚言,如果主人欺騙他,他就要揭露他;他還談到約翰·阿諾德與他通信,有一封由約翰寄給他的信似乎已被人截取;威廉斯先生通過他在蓋恩斯伯勒的一位朋友進行通信;他打算為我弄到一匹馬,為他自己弄到另一匹,以便讓我逃走;威廉斯先生向朱克斯太太承認了的事情以及我不鼓勵他向我求婚;接下去是我寫了一封緊急的信給威廉斯先生,催促他在主人來到之前想辦法讓我逃走;他給了我一封有些生氣的回信。親愛的父親,在這個包包中還有你寫給我的一封很好的信(通過威廉斯先生傳遞給我的);你在信中說,你本想鼓勵威廉斯先生求婚,但決定讓我按自己的意願行事,很幸運的是,你在信中提到了我無意結婚;對威廉斯先生責備我的信,我複了信,在信中答應要更加有耐性,等等。還有一封主人給朱克斯太太的信,內容很可怕,由於陰差陽錯,它寄給了我;還有一封他給我的信,由於同樣的差錯而寄給了她;我對這兩封信談了我十分直率的感想,同時對威廉斯先生遭受欺騙和身敗名裂的結果也表示了極大的憂慮;我敘述了朱克斯太太對她那邪惡的忠誠洋洋得意,同時傷心地描寫了科爾布蘭德先生,這個人是主人派來協助朱克斯太太監視我的。我在信中還對威廉斯先生被捕和鋃擋入獄更加表示憂慮;在這種情況下,我在信中沒有饒恕我的主人。接下去,我在信中敘述了我想從後門逃走計劃的詳情細節;為了蒙蔽他們,轉移他們的注意力,我先把裙子和圍巾拋進池塘;對我來說,這個嚐試幾乎造成了十分可怕的後果!然後我又悲歎威廉斯先生為了設法幫助我而身敗名裂;最後,我敘述了我偷聽到朱克斯太太自誇她搶劫威廉斯先生的詭計,這次詭計的目的是想得到我的信,但威廉斯先生卻把它們保藏住,並平安地寄送給你們。


    根據我盡可能作出的口憶,這些就是這位冷酷無情的女人所搶走的信件的內容,一直到我策劃想要逃走的不幸時刻為止。至於我最後得到多麽糟糕的結果,以及以後發生的一些情形都寫在另一些信件中,這些信件仍縫在挨近我臀部的襯裙裏,但願它能安全。


    當時我眼淚汪汪,對這位卑劣的女人百般懇求,想說服她別把這些信件拿給主人看,可是這些努力全都徒勞無效。她說,為什麽我這樣喜歡一個人待著,為什麽一直在寫個不停,現在她找到原因了。她告訴我,她曾屢次三番在她所能想到的地方搜查我所寫的東西,直到現在以前都毫無結果。她認為,這些東西是任何人都可以看的,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內容。“因為,”她說,“您知道,您是非常天真無邪的!”“蠻橫無禮的人,”我說,“我相信你是罪大惡極的!你隻會做出最壞的事情來;我現在沒法幫助自己,顯然也不能指望從您那裏得到仁慈。”


    剛才主人上樓來(我想是到我這裏來的),她遇到了他,就把我的信件給了他。“先生,”她說,“您常常說,帕梅拉姑娘是個寫作能手,但我過去一直找不到她寫的東西。現在找到了,就在這裏。”


    他把信件拿過去,又重新下樓到客廳裏去。由於發生了吉普賽人那件事,加上發生了這樁事情,我不能考慮下樓去吃午飯;她把這個情況也告訴他了;因此我猜想,他的客人一走,他就會上樓到我這裏來。


    星期六,六點鍾


    主人上樓來了,神態比我想象的要愉快。“這麽說,帕梅拉,我們似乎已把你叛逆不忠的信件拿到手了?”“叛逆不忠!先生,”我繃著臉,十分不高興地說。“是的,”他說,“我猜想是這樣;因為你是個策劃陰謀的能手;不過我還沒有去讀那些。”


    “那麽,先生,”我說,“請您別去讀,而把它原封不動地退還給我吧,這樣您就真正是寬厚仁慈了。這些信隻是寫給我爸爸、媽媽的。”“你能給他們寫的東西,有什麽我不可以看的呢?我必須讀過以後才能退還。”“請允許我說,先生,”我說,“您對我以前所寫的信采取了不好的態度;您想方設法,通過那個不誠實的約翰·阿諾德,把您可憐仆人寫給他爸爸、媽媽的信弄到手中;您是一位有身份的先生,難道這是您的品格所應當做的事嗎?”“是的,”他說,“當然是這樣。像我的帕梅拉這樣一位仆人所寫的每一行字我都要看到,不論她是寫給誰的。”


    您的帕梅拉!我在想。於是我又想到了假結婚;說實在的,自從那個吉普賽人的事件發生以來,它一直沒有離開我的頭腦。“但是,”他說,“在這些信件中,你有什麽不願意我看到的事情呢?”“確實是有的,先生,”我答道,“因為一個人寫給父親和母親的信並不是給每個人看的。”“但是我並不是每個人,”他答道。


    “我以前看過你所說的那些信,這對你並沒有不利,”他又說,“因為它們使我對你有很高的評價;再說,如果我不愛你,那你認為我會為你的信這麽操心費神嗎?”


    “先生,那並沒有使我感到十分自豪!因為那些信使您對我得出的看法,就是您下定決心來糟蹋我。那些信給我帶來什麽好處呢?從那時以來我成了個被監禁的人,而且受到了我所受到的——”


    “為什麽,帕梅拉,”他稍稍嚴肅地說,“我在花園裏那樣親切地對待你以後,你為什麽要采取這樣的態度呢?這跟你那時表現的溫文爾雅完全不一致。你務必不要讓我有理由認為,你能耍弄手腕,利用我對你的善心好意。”“啊,先生,”我說,“您對您自己的心和意圖是最了解的!我擔心我那時太坦率了;我還擔心,您仍舊保持您想要糟蹋我的決心,隻不過改變一下您行事的方式罷了。”


    “我再一次對你說,”他稍稍嚴詞厲色地說,“隻要你對我的道義稍稍表示一些信任,這就比什麽都更能使我感到滿意。不過我可能從這些信件中找到原因,使我明白你為什麽那麽荒唐可笑和執迷不語地懷疑我。雖然你讓我開始對你產生懷疑,但毫無疑問,你對你父親和母親一直是真心誠意的。若不是你對其他某個男子懷有好感,那麽上次在花園裏發生的事情之後,你不應該這樣使我感到失望。讓我告訴你,如果我發現情況確實如此,那麽我就會讓你的每根血管都流出血來,這就是將會發生的結果。”


    他怒氣衝衝地想要走開。“請聽我說一句話,先生,”我說,“既然您要讀我的信件,那麽在您讀之前請聽我說一句話。您在這些信件裏將會發現,我對您對待我的行為進行了嚴厲的指責,請對所有這些指責多多包涵吧;隻請您記得一點,那些信並不是寫出來給您看的,而是一位受到苛刻對待的可憐人兒寫下的,她一直在擔心會從您那裏受到最惡劣的對待,那是您可能施加給她的。”


    “如果僅僅是那樣,而沒有另一種性質的內容,”他說,“那麽你沒有理由感到不安;因為在你以前的信中,難道我沒有讀到過你對我本人所進行的許多冒失無禮的指責嗎?雖然我希望你能夠稍稍節製一些,別那樣肆無忌憚,可是我曾因為這個緣故責備過你嗎?”


    “先生,”我說,“我並不擔心,您會在我對您所說的話中發現我有什麽虛偽的罪過。我記不住我所寫的一切內容,但我知道我當時是把我心中的真實感情寫下來,那不是欺騙性的。同時,先生,請您在心中記住,我一直聲明,我以為我本人有權利設法從我被非法監禁的地方逃出去;如果我能逃走,那我是想要逃走的,我希望您不要為此而生氣。”


    “千萬別擔心,”他說,“我會對你作出有利的判斷,隻要那是你應當得到的就行,因為你在我這裏有一位非常有影響的辯護人,”這時他把手按在他胸脯上,一邊說一邊走下樓去。


    九點鍾左右,他派人來請我到客廳去。我有些害怕地去了;他手裏拿著我的信,說,“帕梅拉,現在你來接受審判。”“先生,”我說,“我希望我有一位公正的審判官。”“是的,”他答道,“你還可以希望這是一位仁慈的審判官,要不然,我不知道你將會落得個什麽樣的結果呢。”


    “我要求,”他繼續說道,“你對我問你的每一個問題都將直截了當、明明白白地加以回答。首先,這裏有幾封你與威廉斯之間的情書。”“情書!先生,”我說。“唔,你願意稱它什麽就稱它什麽吧。盡管你要求我多多包涵,但我卻完全不喜歡那些東西。”“先生,您看到我對他的求婚給過絲毫鼓勵了嗎?”“帕梅拉,一個像你這樣地位的人,對一個初次吐露愛情的表白,你所給予的鼓勵是夠多的了!你的勸阻隻不過是所有狡猾女人們慣用的手法,目的在於激勵我們男子來追求你們罷了。”“先生,”我說,“狡猾女人們慣用的手法,我一竅不通!我不會耍弄手腕。我的目的全在於通過所有合法的手段來維護我的清白,避免落入那些設下的圈套,使我蒙受恥辱。”


    “唔,這個問題就說這麽多吧,”他答道。“既然你對所發生的一切事情都記了十分精確的日記,那麽除了我手中的這些材料外,在這以前記載的材料在哪裏呢?”“在我父親那裏,”我答道。“是通過誰送給他的?”“通過威廉斯先生,先生。”“回答得很好,”他說。“你就不能想個法子讓我看看它們嗎?”“想個法子讓您看看它們,先生?”我說,“我真但願能想個法子不讓您看到您已經得到的這些就好了。”“我一定要看到它們,帕梅拉,”他答道,“不然我將永遠不能放心。我一定要知道,你與威廉斯之間的通信是怎樣開始的。如果我能看到它們,而且它們回答了我的問題,那對你將會更好。這些在我手中的材料使我產生希望:那些在你父親手中的材料將會回答我的問題。”


    “先生,”我說,“我將會把通信開始的情況十分忠實地告訴您。因為我當時十分大膽,所以是我先給他寫信。”“你這樣說說還不行,”他說,“因為這一點在你看來可能是個細枝末節,但對我來說卻是至關重要的大事。”“先生,”我說,“如果您允許我到我父親那裏去,那麽您派任何仆人來取,我都會把那些信件交他捎給您。”“你會這樣做嗎?但我想,如果你寫一封信去,請你的父母親把那些信件捎來,那麽他們是會捎給你的。我要求你寫這封信去。”


    “先生,您通過約翰卑鄙的行為已經看過我以前所有的信件,現在您又通過您忠心耿耿的女管家采取邪惡的手段看過了這些信,因此我認為所有其餘的信件您也可以看。但是我希望,在我明白我在這個具體事情上服從您將對我本人有益之前,您不要要求我去做這件事情。”


    “這一點,你應該相信我的道義。請告訴我,帕梅拉,”這位狡猾的先生說,“既然我已經看到這些信件了,那麽如果那些信件是在你手中,你是否能自願地把它們拿給我看呢?”


    我不知道他話中打著埋伏,就說,“是的,老實說,先生,如果您下了命令,那麽我就會把它們拿給您看。”“唔,帕梅拉,”他答道,“我相信你一定想法把你的日記繼續記下去,所以,在我手中這些日記以前的那些日記取來之前,我希望你會把那以後所記的日記先拿給我看。”“啊先生,先生,”我說,“您讓我上當了!不過您確實應該原諒我,我不能答應您的要求。”


    “嗯,”他說,“請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繼續記了你的日記,一直記到現在?”我請求他別問我這個問題。“但是我堅持你要老老實實地回答我,”他說。“唔,那麽,先生,我不願意撒謊,我是繼續記了的。”“這才是我的好女孩子,”他說。“我真心喜歡誠摯的態度。你要是把你寫下的東西自願拿給我看,我將會感到十分滿意。我很想看到你策劃的詳情細節和你失望的情況,你給我的這些日記正好在這裏中斷了。因為我已向你出了個題目,因此我想我有權利看到你是怎樣做文章的。另外,當你敘述你的經曆時,在你的策劃和我的策劃中,有著傳奇故事的生動情趣,十分有意思;我看到你以後的日記,就會受到更好的啟發,知道怎樣把這部精彩小說中曲折離奇的故事寫出個結局。”


    “先生,如果我是地位跟您同等的人,”我答道,“那麽我要說,您處心積慮讓我陷入了不幸,現在又要拿我的這種不幸來開玩笑,這是冷酷無情的。”


    “與我地位同等的人,帕梅拉!你在信中那樣肆無忌憚地評論我的品格,至少那時候你一定認為你是與我地位同等的人。”“先生,”我答道,“如果你沒有讓我有理由那樣毫無顧忌,那我本來是不會那樣做的。先生,您知道,原因在前,結果在後。”


    “你很善於詭辯,帕梅拉,”他說,“我們男人到學校去究竟是為了什麽呢?如果我們的才智生來就跟女人的相等,那麽我們在受教育時就可以節省許多時間,免去許多辛苦了。因為天性教給你們女人的東西,我們男人經過長期工作與學習也是難以達到的。不過,”他繼續說道,“我想,我可以冒昧地認為,你的才智應當一半歸功於我,因為你是從我這裏得到機會,對你的才智進行了無害練習的,這些練習無疑磨練了你別出心裁的巧思妙想。”


    “先生,”我答道,“如果這些您高興稱之為無害的練習我能免去不做,那麽我真高興能像甲蟲那麽愚笨。”“不過,帕梅拉,那樣我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熱愛你了。”“不過,先生,那樣我就會平平安安、無憂無慮和幸福快樂了。”“嗯,可能是那樣,也可能不是那樣,那時你就會給一位笨頭笨腦的莊稼漢當老婆了。”


    “先生,那時我將會安樂滿足,清白無邪,這比當一位公主但卻不是安樂滿足、清白無邪的要好。”“可能不是那樣,”他說,“因為你長著那漂亮的麵孔,我們一些捕捉狐狸的獵人,眼光敏銳,是會把你找出來的;盡管你有那些想入非非的念頭(也許那時這些念頭在你心中也不會很強烈了),但他們還是會跟那位莊稼漢的老婆尋歡作樂的,比我跟我母親的帕梅拉在一起時要快樂得多。”“先生,”我說,“我希望你把事情完全看錯了。我的爸爸媽媽從我嬰兒時代起就把貞潔的道理灌輸到我的心中。您的母親,我親愛、善良的夫人發現我明白這些道理,要不然我就不會榮幸地得到她的嘉獎了。啊,如果這位親愛的夫人現在還活著該多好啊!”


    “唔,不過,”他迅速地重新說道,仿佛想飛快地離開這個話題似的,”在你巧妙策劃逃走以後所寫的那些東西,我一定要看。”“先生,如果我能阻止,您確實不應該看。”“最使我高興的事,”他說,“莫過於發現在你所有的策劃中,你說的都是實話;在你所有那些小小的詭計中,也很少故意說謊。現在,我希望你繼續采取這種值得讚許的態度來回答我的問題那麽就讓我來了解一下,你是從哪裏得到筆、紙張和墨水的呢?朱克斯太太警惕性很高,每次隻給你兩張紙呀。請把真實情況告訴我。”


    “我會告訴您,先生。原先我沒想到我像現在這樣需要它們;不過,當我離開您家的時候,善良的朗曼先生在我的請求下,把每樣東西都給了我一些。”“是的,是的,”他說,“一定是善良的朗曼先生!你所有的同夥們,每一位都是善良的;而我那些忠於職守,服從我命令和服從我本人的仆人,你在信件中都把他們描繪成像魔鬼一樣邪惡。”


    “先生,”我說,“希望您不要生氣,按照您那些仆人實際所扮演的角色來看,難道您認為他們並不像我所描繪的那樣壞嗎?”


    “我不會忘記提出我的問題,”他說。“請告訴我,你把你的紙、筆和墨水藏在什麽地方?”


    “先生,有些藏在這個地方,有些藏在那個地方;如果有一些被發現了,我總還會留下另外一些。”“你這就是個好女孩子!我喜歡你這種可愛的誠實態度。現在請告訴我,你所寫下的其他東西,那些冒失無禮的日記,你把它們藏到哪裏呢?”“先生,我必須請求您原諒我,我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但是,”他說,“我不能答應你這個要求;我要知道它們,我要看到它們!”“先生,您這個要求太難於接受了,”我說,“我坦率地說,隻要我能做到,那我就不會讓您看到它們。”


    他這時坐下來,握住我的雙手,說,“說得很好,漂亮的帕梅拉,我想你做得到!不過我不會讓你做得到。快告訴我,它們在你的衣袋中嗎?”“不是,先生,”我說,這時我的心都要跳到嘴巴裏來了。“我知道你決不會徹頭徹尾地撒謊,但卻躲躲閃閃,含糊其辭!沒有一位耶穌會會員能比你更狡猾的了1。現在請回答我,你衣服裏麵圍在腰部的帶子中有個口袋,它們也不在那口袋裏嗎?”“不在,先生,”我說。“它們不在你的胸衣裏嗎?”他問。“不在,先生,”我答道,“請別再問別的問題了,先生,請原諒,您問我許多次我也不會告訴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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