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那裏?當藍清風自深沉的黑境中醒來時,迎接他的是另一個黑暗。


    一個暗室,伸手不見五指。他眨眨眼,試著調整眼瞳適應周遭的黑暗,連一絲偷溜進來的光線也沒有。


    “羽鶴,你在這裏嗎?!”他伸出手,憑著感覺向四周摸索著,忽地,他碰到一個柔軟的軀體,“羽鶴,是你嗎?”


    沒有回答。她還陷在昏迷中嗎?先是在水下潛伏那一段時間,又被人用乙醚迷昏。她身子是否支持不住了?


    藍清風心一緊,伸手探向她略顯冰涼的臉頰,依向她俏鼻——還有氣息,雖然輕微卻規律的氣息——還好,她隻是暈過去了,應該很快就會醒來,而醒來後她因為藥效的緣故,必會有一段痛苦掙紮的時間。


    他蹙眉,有一股想要詛咒上天的衝動,但終於還是定下心站直身子,一麵伸手輕撫過每一寸牆——隻是普通的鋼筋水泥牆。他試著走一圈,估計房間的大小。


    普通的房間大小,空蕩蕩的,一件家具也沒,甚至也沒有窗戶,門縫亦緊緊貼住地麵——莫非是專門用來囚禁人的地方?但空氣依舊是清新的,至少有通風孔——在哪裏?天花板嗎?


    他直覺地仰起頭,接著,忍不住自嘲地拉拉嘴角。根本什麽也看不見。總不能飛簷走壁,躍上天花板印證自己的猜測吧。他苦笑著,注意力回到自己身上,開始檢測起全身上下的衣物。


    除了穿在身上的襯衫、長褲,他所有的東西都被剝除一空。包括他藏在襯衫內袋的筆型單發手槍、長褲裏的超微迷你相機、做成項鏈的監聽器、藏在皮鞋底的錄音機,甚至邊他那隻具發信器功能的手表都被拿走了。可見抓他們的人本身一定也很有這方麵的常識,說不定正是同行。


    會是派人暗殺羽鶴的同一個人嗎?


    藍清風蹙眉,這樣的推理雖自然卻沒有道理,如果那人的目標是他們的性命,為什麽不幹幹脆脆一槍射死他們兩人?就像他聘請殺手試圖解決羽鶴一樣。


    可見這個人並不想要他們的性命。不想要他們的命,那他要的是什麽?總有個目的吧?否則他不會花大筆鈔票聘上那一大群彪形大漢強行帶走他們。


    他和羽鶴身上有什麽東西是那人想要的?情報?或者,是要他們暫時消失,別礙他的事?這也有可能。


    輕微的呻吟聲刺激藍清風的耳膜,“羽鶴,你醒了嗎?”


    她不語,而他聽見了肢體掙紮的聲響——她正陷入半麻醉狀態中,意識清醒但身體卻無法完全依照意誌行動。他心疼不已,知道因乙醚失去意識的人醒來時往往要承受好一陣痛苦,他無法替她減輕痛苦,隻能趕到她身旁定住她身子。


    “沒事的,羽鶴,我在這裏。忍耐一會兒,這種感覺很快就會過去的。”


    “好冷……好、冷——”她顫抖著語音,像費盡力氣才吐出聲音。


    好冷?藍清風一愣,這才察覺室內的溫度似乎比方才他醒來時低了一些。他一凜,舉高雙手感覺著氣流,果然一陣陣規律的冷風吹拂過。是冷氣,有人刻意降低室內的溫度。


    雖然溫度與隻比方才降了兩三度,他甚至沒什麽感覺,但不久前才落水、身體狀況尚未恢複的羽鶴卻已感到冷意。他雙手探向她,好冰涼,她的臉龐已經開始泛冷汗。


    他一驚,連忙將她整個人納入懷裏,用自己的體溫替她取暖,“羽鶴,你還好吧?”


    “我覺得……好、冷——”她似乎已經完全清醒,語音細微,感覺得出正強忍地激烈打顫,“這裏是哪裏?”


    “我也不清楚,”藍清風微微苦笑,將她更貼向自己,“一間空房,沒有窗戶,天花板有空調。”


    “究竟是誰——”


    “不管是什麽人,我想他並不想要我們的性命。”


    “可是、如果不要的話——為什麽愈來愈冷?”


    不,應該不是,如果想要他們的命,直接讓那些人解決他們就好了,為何要多此一舉?但,羽鶴說得也有理,室內的溫度確實愈來愈低,如果繼續這樣下去,他們恐怕邊一晚都很難撐過。


    “清風——”好忽然緊緊抓住他肩膀,“我好冷。”


    不能坐以待斃,必須想個辦法,否則她會——於是,他伸手去解莊羽鶴上衫衣扣。


    她一驚,“你做什麽?”


    “原諒我的失禮,羽鶴!”他低聲道歉,“但我必須保持你的體溫。”


    “可是、可是——”可是這樣他們就必須裸裎相見了啊,這幾天的夫妻扮下來,他們一向是相敬如賓,嚴守分際,雖然同住一間雙人房,卻是一人睡床、一人睡沙發,從來都是井水不犯河水。沒起到最後竟是以這種方式——


    有多少次她想象著與他纏綿的感覺,想象著撫摸他肌膚的觸感,兩人肌膚相親的感受,這樣的想象總讓她心底緩緩燃起一股炙熱火苗,隨著夜晚的逼近逐漸燒遍她全身。


    她從不懷疑,自己對他其實是懷抱著渴望的——每一個夜晚,她都比前一晚更渴望他,隻她無法理解的是,他似乎對她並沒有相同的渴望,否則怎能每晚都和她同睡一房卻安然入眠?


    這讓她感到受挫。更難過的是,結果他們竟然是在這種情況下有了肌膚之親的,竟然隻是為了——相互取暖?


    他敞開自己的衣襟,將她冰涼的胸膛貼向自己溫熱的胸膛。


    “你的心似乎跳得很快。”他嗓間柔柔地拂過她耳邊,麝香氣息襲向她。


    她驀地一顫,但不是因為寒冷,而是國為情動。


    真是奇怪,她明明就冷得要死啊,為什麽又覺得全身滾燙,仿佛在發著燒呢?


    “我好冷,又好熱……這種感覺好奇怪——”她恍若歎息般地說道。


    “忍耐點,先撐住自己。”他沙啞地命令她,一麵將她的頭按入自己懷裏,雙手則上下撫摸她光裸的背脊,試圖為她取暖,“這樣是不是好多了?”


    是好多了,但她全身顫抖的情形也更嚴重了,她深深吸氣,禁不住更加偎向他。


    他一顫,倒抽一口氣,“羽鶴——”不行,他好不容易才能保持理智的,絕不能功虧一簣。


    “對不起。”她感覺到他身子的忽然僵硬,輕輕在他耳邊吹著氣。


    這樣輕柔的道歉並沒有改善情況,反倒讓他血脈更加賁張,氣息更加粗重急促。


    “你怎麽了?”莊羽鶴察覺他的不對勁,“不舒服嗎?”她一轉頭,玫瑰紅唇不意燙上他鎖骨。她一驚,迅速往後一退。


    他則是從唇邊逸出一聲細微呻吟,“原諒我,羽鶴。”他輕聲道歉,雙唇忽然印上她頸項,靜靜貼著。


    她震驚莫名,“清風,你——”


    “我早就想這麽做了。”他低低說著,雙唇一麵滑過她瑩膩優雅的長頸,準確地落上她的唇。


    她輕喘著,神誌一時陷入迷離。這是個吻,貨真價實的吻,不像那晚在遊輪餐廳裏、或之前她給他的那一個那樣蜻蜓點水,而是炙熱的、急切的、充滿渴望的吻。


    他不停地輕啄、深吮,吻一個比一個更令她意亂情迷,更讓她全身癱軟,嬌弱無力。


    藍清風感覺已沒有辦法控製自己的欲望,“羽鶴,我想——”


    她也感覺到了,無須他再挑明她已完全明白他意思,她呼吸淩亂,內心尖叫著想催促他產衝動,但她終究鼓起了超強的意誌力,“但現在——不適合——”


    他驀地長聲吧息,烙上她的唇好半天凝定不動。


    她知道他正在努力克製自己,她可以由他強烈鼓動著胸膛的心律感覺出他情緒之強烈波動,也可以由他逐漸調勻的呼吸辨認出他的努力逐漸成功。


    “對不起。”他語間極端沙啞。


    “沒關係。”她語音亦然。


    “我真是的。”他責怪自己,“應該認真想想辦法能不能逃出去才是。”


    “有辦法嗎?”


    “你不相信我?”他仿佛受傷。


    她默然不語,在黑暗中悄悄微笑。


    “或者,你寧可等你的好朋友來救你吧?”


    “飛鳥!”她驀然一驚,倏地直起上半身,“她跟神穀光彥在一起。”


    “神穀光彥?”藍清風訝然。


    “不曉得她有沒有危險?”她焦急地。


    前一秒鍾她還又冷又熱,全身發顫,後一秒鍾她已經忘了身體的不適,忘了激情,一心一意為朋友擔憂起來。


    “放心吧,她不會有事。而且——”藍清風唇角微揚,“一定會想辦法救你。”


    “可是我怕飛鳥的身份也被那個神秘人知道了,或許他也會對她不利——”


    “別忘了她是特勤保安官的指揮,身手一流,哪會輕易落入神穀光彥手裏。”


    “神穀光彥?不會吧?”


    “你不明白。”她搖頭吧息。


    他不會明白的,不會明白飛鳥生平第一次陷入情網的感覺,隻怕她會無所適從,不知所措。她真希望自己能幫她。現在的她無法持在好友身邊提醒她,隻希望自己能幫她。現在她無法持在好友身邊提醒她,隻希望飛鳥自己還能保持清晰理智,萬事小心,別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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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慌啊,你冷靜點。”


    她抬頭,一個與她同樣嬌小的女孩靠近洞邊,探出一顆頭,“我會拉你上來。”


    她默默看著女孩纖弱的身子,“你拉不上的。”


    “我一定會拉你上來。”女孩語氣十足堅定,“你等著。”


    她猶豫數秒,不知怎地,女孩自信的神情說服了她,她放棄剛才想要掙紮攀上洞口的徒勞努力,靜靜坐著,一麵感到右小腿強烈的刺痛。她一低頭,這才發現右腿大概是摔下來的時候跌傷了,像被某個尖銳的小石頭插入,正汩汩流著血。


    她微微蹙眉,撇過頭,強迫自己忘記腿部受傷之事。


    不久,那個女孩又再度出現在洞口,拋下一根結實的樹藤,“拉著它!”


    她點點頭,伸手握住樹藤。於是,一半是女孩奮力相幫,一半靠自己出力攀爬,她終於脫離了那個說深不深,說淺不淺的地洞。兩人同時倒地,重重地喘氣。


    女孩首先開口,氣息急促:“你怎會掉下去的?那應該是獵人做來捕捉獵物的陷阱吧?”


    她搖頭,臉頰微微發燒,“不小心跌下去的。”


    “怎麽不注意呢?這裏可不是兒童樂園,你父母沒警告你在這要小心一點嗎?”


    她低垂眼簾,“我沒有父母。我是孤兒。”她深吸一口氣,“剛剛是因為——”


    她忽然頓住了,能告訴這個女孩她是因為被幾個年紀比她大的孩子欺負才會不小心掉下地洞的嗎?他們明知她一個人無法爬上去,卻隻是圍在洞邊嘲笑一陣後就相偕離去。


    能告訴她這此事嗎?瞧她一身優雅的高尚衣著,就算是她這種沒見過世麵的鄉下孩子也看得出她衣裳質料極佳,剪裁優美,更別說其他諸如櫝在胸前的項鏈、發際的漂亮發飾了。這女孩肯定出身良好,不會明白這些事的。


    女孩似乎極端善解人意,風她不願繼續,主動轉移話題:“我叫莊羽鶴,你呢?”


    “影山飛鳥。”


    “影山飛鳥?日本名字嗎?”


    她禁不住揚起眼簾,詫異女孩竟知道她的名字屬於日裔,一顆高高築起防衛之牆的心房悄悄開啟一扇門,“我父親是日本人,母親是哈斯汀人——他們在兩年前發生車禍,去世了。”


    莊羽鶴點點頭,“我也有一半東方血統,我父親是中國人,他也是兩年前去世了——我現在跟媽媽住在這裏。”她指向樂方森林的另一邊,“就在那裏。”


    飛鳥隨著她指的方向望去,她知道那裏,幾天前幾個育幼院的同伴曾一起去過那附近,那邊確實有一幢非常漂亮的高級宅邸,座落在一片廣在的花園正中央,園裏處處是盛開的玫瑰,香氣四溢。那時,一個年紀最大的女孩告訴他們,裏頭住著一個美麗的小女孩。


    她十分向往那女孩能夠住在那般舒適漂亮的大房子裏——沒想到眼前的女孩就是那個幸福的小公主。這個女孩——莊羽鶴,跟她是兩個世界的人。


    飛鳥對自己搖頭,決定自己不應該再和這女孩多交談,她勉力站起身,“謝謝你救了我,我回去了。”話還未落,她的腿部便一陣劇烈抽痛,她不禁輕呼一聲。


    莊羽鶴這才注意到腿傷,“你受傷了!”她提高嗓音,“為什麽不早說?天!流了好多血!”


    她緊緊咬住下唇,“沒事的。”


    “怎麽會沒事?你需要好好包紮。”莊羽鶴用力撕下漂亮的洋裝裙角。


    飛鳥倒抽一口氣,瞪著她毫不在意就撕碎如此昂貴的洋裝。


    “我在夏令營時學過一點急救程序,先替你包紮一下,然後再到我家來。”


    “你家?”


    “對啊。你住在山腳下的孤兒院吧?要下山可得走上半小時呢,不如到我家去。”莊羽鶴理所當然地說,“我會好好照顧你。”


    “你照顧我?”


    一個跟她萍水相逢,和她年紀一般稚齡的女孩說要照顧她?飛鳥想笑,眼眶卻不知怎地濕潤起來,“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她細聲細氣地問道。


    “因為我喜歡你。”莊羽鶴答得幹脆,“你很堅強,腿摔斷了也不哭。我想和你做朋友。”


    她不哭不是因為堅強啊,她不哭是因為她知道自己哭了也沒用,再怎麽哭也隻能靠自己站起來——她早在兩年前就明白這個道理了,才不是堅強的關係!


    “來,扶著我,別擔心,我帶你回家。你怎麽哭了?我不是說過沒關係?冷靜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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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靜點,影山飛鳥,她一數不上要找到她,無論如何要平安救她脫離險境——就算拿自己的生命交換也無所謂。


    隻要羽鶴能平安無事。


    可是,她現在究竟在何處呢?從那時候她電話傳來槍響,忽然斷線,她就發了瘋地拚命找她,派手下尋遍所有可能的地方,卻杳無芳蹤。


    一名準尉見她實在擔憂得過分了,忍不住開口:“長官,雖說郡主一時不見蹤影,屬下認為也用不著過於緊張,說不定隻是跟藍先生遊山玩水去了。”


    “胡說八道!”飛鳥斥責地,“身為使節團的成員會這樣不交代一聲就麽自離開嗎?”


    “可我們總不能一直這樣毫無頭緒地找她吧?部長也需要我們保護——”


    “你該死的懂什麽?”飛鳥忽然克製不住狂怒,“飛鶴對我而言比一千一百個部長都重要!飛鳥瞥見他見他呆怔的表情,忽地心一凜,暗責起自己莫名其妙的脾氣——不該這樣的,她不該因為找不到羽鶴蹤影就完全扮常,她必須冷靜。


    冷靜,好好想想羽鶴可能會在哪兒。驀地,她腦海靈光一現。


    “我現在在東京灣,和清風一起。“


    飛鶴曾在電話裏告訴她人在東京灣附近,隻要派人到那裏找尋,說不定能有一絲線索,或者會有路人看見他們。


    “東京灣!”她轉過頭,一邊串地對屬下下達指令,“馬上派人到那邊去,給我仔細搜、仔細問絕不能放過任何可疑的線索。盯緊點,我希望能在中午以前得知羽鶴郡主的消息。”


    “是,長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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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的錯覺?我怎麽覺得忽然又變熱了?”她語音幽微,氣息急促


    藍清風一凜,確實,他擁在懷裏的身子正漸漸滾燙起來。


    而他知道那並不是因為激情。


    “我發燒了?”


    “嗯。”他咬牙,“而且室內溫度也的確上升了。”


    “為什麽?”她不解,頭腦昏昏沉沉的讓她無法理清為什麽室溫會下隆之後又忽然回升。


    “我想,那個人有意折磨我們。”


    “為什麽?”她喘著氣。


    “你們說呢?”一個有如樂器變調的奇怪嗓音忽地響起,回旋於整個室內,隨著突如其來的聲音是室內的燈倏然亮起。兩人同時不由自主地閉上眼,逃躲著忽然刺向眼睛的強光,眸子都是一痛。


    “你是誰?”藍清風首先回複鎮定,質問著那個嗓音聽不出是男是女的家夥。


    那人一陣大笑,透過變聲器的笑聲如刮著金屬的雜音,“你認為我會笨得告訴你們嗎?”


    “你想做什麽?”


    “想要你們的命。”那人冷冷一句。


    “不,你不想要。”藍清風依舊冷靜,“真想要我們的命就應該讓那群人一口氣解決我們。”


    “我原本想那樣做的,但我需要一件東西。”


    藍清風眉毛一揚,“什麽東西?”


    “你應該清楚。”那人不懷好意地冷笑,“別告訴我那東西不在你手上。”


    “你指——”


    “蒂娜交給時田總一郎的膠卷。”


    “交給時田?”一直處於迷迷湖湖狀態的莊羽鶴忽地開口,語音軟弱無力,“你不是說她手上的膠卷隻是個餌?!”


    “我以後再跟你解釋,羽鶴——”


    “你騙我?”她不敢相信,不知哪來的力氣用力扒開他,體內的溫度愈升愈高折磨得她難過不已,然而尚比不上他這句話對她的傷害,“為什麽?”


    她恨死他1究竟他對她說了多少謊?哪些是真,哪些是假?這幾天她一直說服自己信任他,但——這就是他對她信任的回報?


    “我並非有意對你說謊,我隻是——”他試圖解釋,她卻情緒激動地不願聆聽,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子遠離他,“你——可惡,這些日子你隻是利用我,我再也不要相信你!子瞪著他,燃著火焰的明亮眼眸寫著怨怒,而更令藍清風心痛的,是其中對他的懷疑與不信。


    “蒂娜——”她再度開口,氣息淩亂,很不容易吐出這句話,“是你殺的嗎?”


    “我很想相信你,可是——先以證言欺騙我的人是你!”


    “我沒有殺她,殺她的人是時田總一郎。”


    “那、家、夥、究、竟、是、誰?”她深吸一口氣,用盡最大力氣尖叫。


    他麵色一黯,“我不知道。”


    “你——”她瞪視他,無法掩飾失望。


    正當兩人渾然忘我對峙時,神秘人奇特的語音再度回廣告牌旋於整個室內,“兩位如果爭執完畢了,能不能容許我插個嘴?”他語調十足諷刺,“我不管你們起內訌的原因是什麽,我隻要你——藍清風,交出你從時田那裏偷走的東西。”


    “如果我不呢?”


    那人驀地一陣狂笑,卻絲毫不含笑意,隻讓人聽了覺得刺耳,“那麽你就是認為那東西比你老婆還重要囉?”


    藍清風一凜,“什麽意思?”


    “雖然她與你隻是假扮的夫妻,但你真對她毫無感情嗎?真舍得拿她一條命跟我賭?


    “你!”藍清風嘴唇緊抿,沉吟不語。


    “難道她的命還比不上一個膠卷?!”那人挑著。


    他聞言一震,眸光不覺瞥向莊羽鶴。


    後者察覺了他的目光,一咬牙,驀地麵容一整,“你這家夥,不管你是誰,我奉勸你別白費心機了。”她擲向空氣的語音銳利,足以切割騫冰,“藍清風與我根本毫無瓜葛,他不可能因為你的威脅就交出攸關國家的重要情報——”她忽地頓聲,淩銳的眼神逼向藍清風,“我說的沒錯吧?”


    藍清風默默承受她怨懟的眼神,好半響,他閉了閉眼,“那是有關俄國新發避孕藥雷射武器的情報。”他忽地展開眼簾,幽亮的黑眸寫著強烈的決心,“你或許不知道,目前有關雷射武器的理論雖大致發展完畢,但實用上仍有許多問題難以解決。據說俄國軍方的研究機構已以解決了這些問題,我情報人員雖然弄到了情報,卻泄露了身份,所以才會設法傳給蒂娜。然後,再由我們引誘她將情報帶出,避開俄方的耳目——那個時候在猶豫了一會兒是不是該出去接應她,沒想到不到一分鍾時間,她竟然就死於非命。”他長聲歎息,“蒂娜雖不是我殺的卻是因我的遲疑而死,所以我才會千方百計想找出凶手——”


    “那麽,為什麽要騙我你沒拿到情報?”


    他深吸一口氣,“因為我們懷疑你。”


    “懷疑我?”莊羽鶴不禁揚高聲調,不敢置信地瞪他,“懷疑我什麽?”


    “貴國與俄國一向交好,我們擔心你或許會想辦法替俄國取回情報。”


    “你懷疑我?”她憤慨不已,呼吸更加急促紛亂,原本就混沌的腦子也燒得更加滾燙,“我還沒責問你們當初找我們合作時編的那種冠冕堂皇的理由,貴局告訴我國是因為弄丟了已方的重要情報,其實是想利用我們偷取別國的情報!被利用、被欺騙的是我國,我們才有資格懷疑你,你、你竟然——”


    藍清風不語,隻靜靜凝定她好一陣子,“你真不知道真相?”


    “我為什麽會知道?”


    “貴國女王年紀輕輕,卻詭計多端,前次我們好意護送她回國被耍了一記,這次她雖答應肋我們取回情報,但上頭實在無法完全信任她。”他不情願似的拉拉嘴角,“總覺得她或許掌握到了什麽,會用某種方式再次震驚我方。也有人懷疑或許她早就接獲俄消息,假意答應幫助我們其實是要替俄國軍情局奪回情報。”


    安琪莉雅?她會早就知道這一切因由?莊羽鶴先是一愣,接著重新恢複鎮定,語氣冷淡:“我想大概是貴局多慮了吧?我並沒聽說有這樣的事情。我們確實是抱非法活動的間諜。我國一番好意,沒料到貴國竟好此疑神疑鬼。”


    “請你原諒,但我們有我們的立場。”


    莊羽鶴冷哼一聲。


    “現在說完了吧?情報呢?”神秘人打斷兩人的對峙。


    “已經過了這兩天,你認為還有可能在我身上嗎?”


    “我確定。從你解決時田開始,你的行動一直在我的人監視之下,我們確信你還沒有將膠卷傳出去。包括你離開飯店到東京警視廳去,接著為了找這女人跑到東京灣附近,雖然我們搜不到,但膠卷一定還在你手上。”那人語調不高不低,不疾不除,平緩的語音隱藏著絕對的陰沉,“我奉勸胸還是交出來的好,你沒發現室內溫度愈來愈高,你那個名義上的老婆已經全身滾燙,發燒了嗎?幾小時前,她才為了逃追殺躲到了冰冷的水底下,現在又陷身蒸籠裏,再不快點救她出去,恐怕她會就這樣被折磨死吧?”


    藍清風沉吟,腦海迅速組合幾個重要資訊,過了幾秒,他重新開口:“你是——史萊爾?”


    那人沉默半響,“你為什麽這樣猜?”


    “昨晚羽鶴為了追蹤妮雅與魏才出去,卻在東京灣橋下遭到追殺,就算槍裝了滅音器,我不認為在橋上的妮雅與魏會完全沒注意到這回事——顯然是有意袖手旁觀。我猜想,買凶的人就是他們兩人之一。”藍清風停頓數秒,“而你,既然想用羽鶴性命威脅我,應該不是那晚買凶的人。”


    “所以你猜我是史萊爾?”


    那人仍然不願承認他真實身份,藍清風輕扯嘴角,暫且將話題另轉:“我很好奇究竟是如何發現我倆身份的?你不可能在我們房裏裝竊聽器吧?”


    那人發出一陣諷刺的笑,“裝竊聽器已經落伍了。或許你沒注意到,那家飯店的水管是上下樓相互連接的。我隻要在你們正下方幾層樓的房間的水管上裝上監聽器,就可以聽見幾層樓上你們的對話。要不是這樣,我還真不曉得你們的目的,也不會在蒂娜前腳一下走,莊羽鶴後腳就跟下時覺得不對勁而派人跟蹤。”


    這麽說,就是這人命令手下取走膠卷,再殺了蒂娜。藍清風慍怒,表麵上卻微微一笑,“原來俄國的監聽技術已發展到這樣的境界了?”


    “別說你不知道。”


    “我是沒料到。”他歎息,“那麽,你又為什麽想監聽我們?怎麽會懷疑我們的?難道我的羽鶴露出馬腳了嗎?”


    “你們演得不錯,我真的以為你們是一對熱戀結婚的甜蜜夫妻,隻可惜——我發現影山特校與郡主間不尋常的友誼。照理說她們該互不相識的,但我卻發現她們看對方的眼神不一樣。”


    “這麽說是我跟飛鳥——”莊羽鶴插口,她重重喘氣,愈來愈覺到她身體狀況的愈加虛弱,聚緊眉峰,必須快點想個辦法。


    “所以,你是史萊爾沒錯吧?”


    “你以為我會笨得告訴你嗎?”他冷冷一笑,“奉勸你,還是好好考慮我剛剛提出的交易吧,我再給你五分鍾。”


    五分鍾。


    藍清風轉過身,忽地發現莊羽整個嬌軀貼住牆,已然輸軟倒,額上香汗淋漓。他忍不住焦慮,明白自己隻剩五分鍾的時間想辦法保護她平安。他們必須逃出這裏。而要逃出去,隻有一個辦法——答應史萊爾的條件。


    這是惟一的機會,惟一一個能讓兩人平安逃脫的機會。


    “我會救你出去的,羽鶴!”他輕撫她濕潤的臉龐,“相信我,我一定做到。”


    就算真要他拱手讓出情報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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