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清風避開眾人耳目,悄然離開神穀家熱鬧非凡的晚宴現場。


    還剩十五分鍾。距離他與任翔約好的時間隻剩十五分鍾,而任翔該與那個女人見麵的時間也隻剩二十分鍾。他必須快點趕到那家餐廳。


    閃過一個又一個護衛重要人物的崗哨後,他跳上一輛計程車。不到十五分鍾,他趕到會麵的地點。


    任翔坐在餐廳裏,一麵仰頭與胸部傲人的女侍談話。一張臉孔俊朗萬分,五官端正,而那雙比女人更加漂亮的黑眸則閃著璀璨清輝,嘴角勾著迷人微笑。


    微笑一向就是這男人的專長,他一向就是玩世不共恭,隨時拉著有意迷盡天下女子的微笑,即使他已經有了一個堪稱絕世美人的清麗搭檔也不例外。


    藍清風搖搖頭,在他麵前坐下,“你這家夥!”他用力捶了好友一拳,“又到處勾引女人!”


    “該死!好痛。”任翔驚呼一聲,不甘示弱狠狠反捶他一拳,“你這家夥手勁愈來愈重了。”


    “是你愈來愈不中用了。”藍清風先抬頭向女侍要了一杯咖啡,才又重新將眼眸定住好友,不懷好意地微笑,“怎麽?最近的案子都太輕鬆了是不是?”


    “哪裏輕鬆?”任翔翻翻白眼,“你明知我才剛剛護送那任性公主回國。”


    “那倒是。那一筆可讓你賺了不少吧?”


    “那當然——沒想到那國家雖小,皇室的財富倒不少。”


    “便宜你了。不僅荷包賺得飽飽,還飽得美人歸。”


    “美人?”任翔怪異地挑眉,“我不認為蘭你得上美人,隻能勉強算是及格吧。”


    “你啊,我勸你收斂些吧,哪有人看人光憑長相的?”藍清風搖頭,“別以為你長得還可以,就過分挑剔別人。”


    “我長得隻能說還可以嗎?”任翔似笑非笑,“不是我自誇,貌比潘安這種形容詞大概也隻能用在我身上吧。”


    “哈!”藍清風諷刺地。


    任翔不理會他,“怎麽樣?!這次任務狀況如何?”


    “我正要問你,上麵怎麽會派你來支援我?”


    照說任翔現今已不是cia的人,為什麽會要他來接情報?


    藍清風沉思著,看著任翔翻翻白眼,“天曉得他們哪裏得來的消息知道我正在日本,就這樣被逮到了。真倒黴,我本來準備今晚搭機回去的。”


    “表示他們信任你嘛。”


    “算了吧,這種沒賺頭的差事最好少來煩我。”任翔沒好氣地,“就連上回護送那個刁蠻公主也等於是被局裏擺了一道。”


    “誰叫亞洲騎士大名鼎鼎呢?”藍清風毫不同情,“何況上回你也不吃虧,大賺一筆又覓得最佳拍檔。”


    任翔聞言得意地微笑,“說到最掛拍檔——”他忽然壓低嗓音,若有所思地眨眨眼,“聽說你這次任務的搭檔,那個哈斯汀的情報分析官有個女的?”


    “那又怎樣?”藍清風嗅到一陣不祥的意味。


    “怎麽樣?漂亮嗎?”


    藍清風瞪他,“漂不漂亮有什麽關係?”


    “怎麽沒關係?搭檔的美醜與否可關係到一個任務的成敗呢。”任翔理所當然地。


    藍清風心一窒,莫可奈何地搖頭,“服了你了。”


    “怎樣?聽說她也是華裔?究竟美不美?”


    “她智慧過遠用美貌。”


    任翔雙眉古怪地一揪,“這就是說她很醜囉?”


    “她是才貌兼備!你見過她的。”藍清風高聲吼道射向任翔的淩銳眼神像極端不滿。


    “我見過她?誰?!”任翔一怔。


    “莊羽鶴。”


    “莊羽鶴?”任翔沉吟著,好一會兒終於靈光一現,想曾在安琪莉雅加冕大典上見過的女人——一個美麗聰明的女人。清風最無法抗拒的典型。


    “你迷上她了。”任翔淡淡一句。


    藍清風蹙眉,“你胡說什麽?”


    “絕對是事實。這件事可以由三點來證明——”任翔微笑,正想逐一條列理由時,藍清風揮手止住他,“該死,她早到了。”


    “有什麽不妥?”任翔注意到好友凝重的表情。


    “羽鶴也來了。”藍清風喃喃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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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莊羽鶴跟蹤蒂娜已以有一陣子了。


    從蒂娜在神穀家托言頭痛借此提早告退回飯店時,她便注意到情況的異常。雖然蒂娜極力讓臉色顯得疲憊,但她淺藍色的眼眸卻泄露了她真正的情緒,那閃閃發光的眼神實在不像一個頭痛的人。倒像要從事某種刺激活動的人。


    莊羽鶴馬一聯想到或許她正要進行傳遞情報的工作,便暗暗尾隨其後。


    當然,或許那女人隻是要出去會日本情人也說不定,不過若果真如此,應該不會選擇搭乘電車。


    她跟著她上車,車內人並不多,莊羽鶴小心翼翼地選了個蒂娜無法看到的角落靜靜站著。


    蒂娜拿著本時尚雜誌專注地看著,狀若悠閑。莊羽鶴盯視她,想著那份情報會以什麽樣的狀態被傳遞,是將資料拍成了膠卷,或者已被掃入迷你光碟片儲存?


    不論哪一種,蒂娜絕對無法平空將它遞送給他人,至少得假裝碰撞到某個人,或者在某個寄物櫃存放,或者直接將它郵寄。但她什麽也沒做,在新宿下了車。


    莫非她誤會蒂娜了?那女人原來真是要回他們下榻的飯店去?


    但很快地,蒂娜的行動推翻她原先的想法,因為她又立刻搭上反方向的電車。這一次電車上的人可多了,許多加班的上班族拖著疲累的步伐上車,車廂內逐漸擁擠起來。


    這是絕佳的情報傳遞場所!


    雖然不曾擔任情報傳遞者,但身為情報分析官的莊羽鶴對情報傳遞過程亦稍有認識。


    通常,一條情報傳遞線上會有許多低階的外勤人員,有些或許是本國人,更多是在他國境內招驀吸收的人員。同一線上的情報員通常互不相識,在情報傳遞過程中甚少看清另一個臉麵,他們是根據某種記號——例如在電線杆上留下標記,或者接到一封措辭平淡、寓意卻深刻的電文,而展開行動。每一個環節都有可能是提供情報的人,也身兼傳遞他人情報的遞送者。當他們隻負責遞送他人的情報時,是絕不可能對內容有所知曉。


    莊羽鶴相信蒂娜勢必也不明白自己負責傳的竟是高級機密的情報,以她的身份職位,頂多隻能提供一些外交方麵的內幕消息而已。


    當然,每一個人總認為自己所提供的是最重要的情報,這正是這份工作之所以吸引人的地方。或許這正是蒂娜接受吸收的原因吧。


    莊羽鶴注意著是否有任何可疑人物靠近蒂娜,卻無法發現一點端倪,不久,電車再度回到世田穀區。這是怎麽一回事?搞了半天那女人又回到原處?


    她尾隨她下車,看著她蓮步輕移,高跟鞋在地上敲出規律的聲響。在經過一條大路口時,莊羽鶴眸光一轉,忽地一怔。


    藍清風!


    怎麽可能?他不是應該待在神穀家嗎?但他現在卻坐在一家餐廳裏,對麵坐著一個男人。那男人背對著她,她無法辨認他身份,但清風卻似乎與他談得愉快。


    接著,她驚訝地發現蒂娜向那間餐廳走去。


    不會吧?她一顆心倏地劇烈搖晃起來,全身微微發涼。


    蒂娜不可能是前去與清風會麵的。但他雖是與人談著天,一雙眼卻不時不著痕跡地掃視周遭,顯然在期待某個特定人物的出現。


    是蒂娜嗎?她深吸一口氣,適當地掩藏著自己的身影,腳步卻不由自主微微踉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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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份有趣的工作。


    蒂娜一邊走著一邊小心翼翼維持麵無表情,但心髒不規則的鼓動仍讓她血流加速。


    答應替那個國家的情報組織工作是兩年前的事,當時她剛剛擔任史萊爾的秘書,也剛剛讓他成為自己的人幕之賓。玩弄男人,看著他們為她如癡如狂一向是她最愛的遊戲,她尤其喜歡一次挑逗數個男人,看著他們為自己爭風吃醋。


    她知道自己極美,身材更是惹火異常,輕易可挑起男人的欲望,但他們卻不是那麽容易挑起她的。但這份工作卻彌補了這份缺憾。每當她為了套取有價值的而和那些男人纏綿時,總覺為這種危險的刺激感,而感到興奮異常,也經常因此達到許多女人難求的高潮。


    傳遞他人的情報雖然不向自己套取情報那麽有趣,但她也十分喜歡在傳遞過程中那種隨時會發生任何狀況的緊張感。還有,幻想神秘接頭人的真麵目也是一件有趣的事。


    她負責的這情報線,在她前關的人,總是將情報夾雜在每日部長需處理的文件袋中傳遞給她。這是個十分昌險,但也是十分安全的辦法。絕不會有人想到,機密情報竟會以膠卷或光碟的方式放在厚厚的文件袋中,而由她這個部長秘書優先拆閱處理。


    拉著,她再依照暗號的指示將情報傳給下一個,在擁擠混亂時捏她的臀部,順便悄悄接送情報。


    雖然她不曾見過那個男人的麵孔,但總是忍不住幻想他應該是個什麽樣的長相,在床上會是一類型的情人,他是否技巧高超。光是這樣的幻想,就足以讓她全身一陣興奮的戰栗。


    而這一次,她發現自己的情緒比之前每一次都更加亢奮。


    這次她拿到情報的方式和從前大不相同,同進也是她第一次在異國傳遞情報。未知的強烈冒險感刺激著地的感官。她實在忍不住微笑了。


    蒂娜深深吸一口氣,轉進一家餐廳旁的黑暗小巷,凝定在角落等待著。


    她早到了,距約定時間還有五分鍾,她應該多在附近繞繞的,平常的她一定會那樣做,以便把時間掐得更準。但今晚,因為異常的興奮讓她隻想早點到達約定地點。


    她靜靜等著,心跳不停加速。忽地,一聲悶響攫住她的注意,接著是某種物體倒地的聲音。她略微驚慌地側過身子,驀地發現一個女人倒在巷口不遠處,女人臉孔朝地,但依照服飾看來,竟然是莊羽鶴。


    她捂住嘴,掩住欲衝出口而出的驚呼聲,眸光朝上一瞥,正對一身材高大的男人。由於他站在逆光處,她看不清他的臉龐,隻知道他穿著深色西裝。


    “你沒發現自己被跟蹤嗎?”他低沉地開口,她微微一愣,好半天才領悟他是下一個遞送著。


    “你殺了她?”她忍不住語音顫抖。


    “沒有。她隻是昏過去而已。”


    “是嗎?”她終於鬆了一口氣,恢複正常呼吸,不到兩秒,眉尖又緊顰起來,“為什麽羽鶴郡主要跟蹤我?”


    “很可能貴國已以有人在懷疑你的身份了。”那男人靜靜地,停頓數秒,“隻沒想他們竟然讓堂堂郡主來擔負這種任務。”


    蒂娜卻不像他想那麽多,她隻是漫不經心地聳聳肩,唇角輕輕挑起來。


    “東西呢?”男人眼光一轉。發現她漠不在乎的神情,眸子掠過難解的光芒。


    她卻沒發現異狀,微笑加深,眼神更加嫵媚,伸手從胸口掏出膠卷遞紛給他,在玉手碰觸到他的時候暗示性地捏了他一下。男人似乎沒什麽反應,接到膠卷時順手落入西裝口袋。


    “知不知道你的間諜生涯就此結束了?”


    “知道,我被發現了嘛,以後怎麽可能再冒險傳遞情報?”她優雅地聳聳肩,“真可惜,我許多額外開銷都還得仰賴這份外快呢。”


    “你很需要錢?”


    “那個女人不需要?”她緩緩走向他,纖腰款擺,“名牌衣服、化妝品、保養品、珠寶,哪一樣不花錢?而且,我又是個有品味的女人!”她終於走到他麵前,雙手搭上他肩頭,語音嬌軟,“沒辦法妒忍受次級商品。”


    “說得是。”


    “你說,失去這份工作我怎麽辦?”她依偎到他胸膛。


    他沒回答,右手沿路撫摸著她的頰、頸部,蒂娜的呼吸逐漸急促。接著,她感覺男人的手落下她胸前,平到水腹,同樣,又是一陣停留。


    她屏住呼吸,等著他下一步行動。


    終於,他動了,稍稍將她推離自己,她期待地仰頭望他,在那一瞬發現他是個線條分明的男人,她興奮起來。但是,這樣的興奮也不過維持一秒,很快地,興奮轉成可怕的恐懼。


    男人右手用力一送,將某種利刃刺進她小腹,她低頭,驚恐地發現自己的腹部竟流著血。


    “為什麽要——”這句問話沿未結束,她便全身一軟,癱倒在地。


    男人不帶感情地凝視她兩秒,“因為你已經失去利用價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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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穀宅邸


    晚宴結束,當眾人漸漸散去之際,部長一行人也跟著告別搭上座車,但飛鳥卻沒有跟著離開,她沒法在不受任何人注意之下潛入神穀宅邸,並且直接轉上二樓。


    她一間間房找著,憑著敏銳的直覺及矯捷的身手,小心不碰觸任何保全係統——當然,即真的碰到警報係統,她自也準備了一套說詞,就說她是前往尋找化妝室而迷路了。


    這自然是個薄弱的借口,但現在的她已顧不了那麽多。


    她必須找到神穀光彥的私人書房或臥房,她肯定若他有什麽秘密,在這兩間房中必然可尋出一絲端倪。她腦子飛快地轉動著,一麵悄然舉步,小心翼翼地接近書桌,翻看整整齊齊放置其上的檔案夾。


    五分鍾後,她放下最後一個檔案夾。


    沒有任何特別的東西在裏頭,隻是一些神穀財閥的業務財務資料。


    接著,她開始搜起室內,書櫃、書桌抽屜、保險箱,她找著任何可能藏匿物品的地方。


    她必須找到,即使不是那份情報,也要沒法弄清楚神穀財閥或神穀光彥個人是否懷有某種不可告人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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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一次,神穀光彥在心底詛咒自己不聽使喚的腿。


    這雙腿的右側因為在哈斯汀王國的一場意外,神經方麵出了某種問題,總讓他無法隨心所欲地控製,常常站立不到幾小時,便覺得一陣隱隱疼痛。


    尤其今天一天在財閥旗下各下公司巡視,又匆匆趕回這裏和一群人周旋,腿部早已不堪負荷,感到極度疲倦,連走路都微微跛起來。


    他不曉得有多少人注意到這一點,整個晚宴進行期間,他試著在他們眼中尋找一絲類似憐憫的同情,見到的卻仍隻有露骨的仰慕。這些人,還是跟從前一樣,對傳奇的他充滿了某種英雄式的崇拜,尤其是女性,更無法掩飾全然愛慕的眼光。


    他知道她們叫他“光君”。


    光君,雄偉燦爛的美男子,總是集璀璨光輝於一身。


    但他不是。很早以前,他就明白自己並不是人們所以為的那種天之驕子,不是燦爛的光,隻是陰暗的影。


    這個體認,在哈斯汀王國政變的期間他得到更深刻的領會。在那次政變,他以某種身份參與其中,並為了一已之欲利用了從小一起長大的妹妹,也因此落入黑海,得到了這雙不聽使喚的腿。


    蘭。不曉得她是不是已經搭上飛機了?那時,當她在哈斯汀得知他還活在人世,立刻趕到醫院看他,並且當麵告訴他願意將她所擁有的、神穀財閥旗下所有公司的股份全部讓給他。她拒絕了義父留給她的遺產,也不願繼續留在日本,決定跟隨那個男人走。


    她自動放棄了這一切,到頭來神穀財閥的指導者還是他。


    但這一切原本不是屬於他的,依照義父的遺書,神穀財閥的一切都該屬於蘭的,他連一張股票也得不到。而他因此狂怒難當,有一陣子甚至想殺了蘭。


    或許就是因為這樣,他遭到報應了,得一生受腿疾所苦。


    他忽地臉色一黯,太陽穴旁的肌肉微微抽動。他不能對自己這雙腿釋懷。


    他微跛地走向書房,一麵吩咐下人替他送一杯伏特加來,他需要酒精來麻痹腿部的疼痛。他猛地推開書房門,移動到書桌前。


    有人來過這裏!


    因為他書桌的椅子被轉了個角度。雖然並不明顯,但已足夠讓他警覺。


    他悄悄拉開書桌版下隱藏式抽屜,握住一把迷你手槍,接著,舉起它對準沙發椅背。


    “出來。”他靜靜一句。


    沒有動靜。


    他改用英文:“我知道你躲在那裏,槍口也對準了你。”


    兩秒後,沙發後終於立起一個人影。神穀光彥眨眨眼,有些詫異闖入者竟是一名女人。


    “你是誰?”


    他輕輕蹙眉,忽地靈光一現,“你是史萊爾身邊的——”


    “翻譯官。”她語聲平靜,清秀的麵容並無一絲驚慌。


    “翻譯官?那麽你會說日語?”這句話是以日語問的。


    “是的。”


    “你在這裏做什麽?”


    “如果我說是迷路了,你會相信嗎?”


    他嘲諷地一笑,“別耍我。”


    她凝視他數秒,優雅地聳聳肩,“那麽我無話可說。”


    他凝眉,“你不試著辯解?”


    “那樣會有用嗎?”


    她鎮靜的態度挑起了他的興趣,揚揚眉,一步步逐漸接近她。


    “你不可能是個翻譯官。”


    她保持沉默,定定站在原地不動,看著他走過來。


    “是間諜吧?想來我這裏竊取商業情報?”他定定地凝視她,她別過頭。


    她動搖了嗎?不敢看他?他嘴角不禁牽起一絲微笑,但很快地,微笑逸失,他因突如其來的疼痛呼吸一緊。


    她似乎察覺他的異樣,回轉星眸,視線準確地落向他的腿。


    神穀光彥無法抑製震驚。她知道!這女人知道他的腿有問題!該死的她怎麽看出來的?外麵有上百人看不出他的腿有一點異常,她怎麽可能會知道?!他深吸一口氣,一種遭人看穿弱點的狂怒驀地襲向他,他伸手用力一推,將那個女人推抵在牆,冰涼的槍口則抵住她額部。


    她終於有一點驚慌的表情了,玫瑰色的唇瓣微微發顫,但隻維持不到五秒鍾,她立刻又恢複冷靜的神氣。


    “你該死的究竟是誰?”


    “影山飛鳥。”即使在這樣緊張的狀況,她仍然言語清晰。


    “影山飛鳥?你是日本人?”


    “我父親是日本人,我有一半日裔血統。”


    他仔細看她的臉龐,不算特別美的一張臉,五官分明,眼眸是帶著神秘感的湖綠色。除了那頭黑色短發和纖細的骨架,看不出她具有東方的血統。可是她的日語字正腔圓,用詞文雅,顯然受過良好訓練。


    “說!你究竟在這裏做什麽?”


    她咬住下唇,沉默不語。


    他將槍管更加用力抵緊她,“你不說,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


    “你不能。我是外交人員,你開槍射我難逃嚴厲刑責。”


    “你以為我會笨得讓任何人知道你死在這裏?”


    神穀光彥瞪著她,直到一陣清脆的敲門聲傳來。


    “進來。”他一麵沉聲命令,一麵轉過她身子攬在自己胸前,槍管抵住她腰際。


    下人推門進來,見到這一幕驀地一呆,連忙垂下眼簾,放下盛酒的托盤後迅速告退。


    一直到門重新關上,飛鳥方細聲開口:“放開我。”她語音有些不穩。


    她情緒動搖了,他敏感地察覺這一點。


    “請你放開我。”她再度說道,語音顫抖的情況更加嚴重,胸腔也開始不尋常的起伏。


    為什麽她會突然心情不穩起來?她剛才不是一直很鎮定嗎?


    就連他威脅要殺她時她仍舊不見動搖,為什麽現在——


    莫非是因為他?因為他將她攬在自已胸前。她不習慣和一個男人如此親近?


    不知怎地,神穀光彥感覺自己有種想要微笑的衝動,而他也真的如此做了。


    她收起槍,鬆開她身子。然後他好笑地看著她迅速退離他幾步之遙,轉過身子麵對他。接著,得意地發現她臉頰竟微微泛著紅暈,一對綠眸閃著異樣光彩。


    他看著她胸部的起伏由劇烈逐漸趨緩,終於平穩如常,知道她正極力令自己恢複冷靜。


    他欣賞她的努力。他知道自己對女人的影響力,知道女人從來就無法抗拒他俊美的相貌,知道她們崇拜他、仰慕他、將他視為某種遙不可及的神祗。在他麵前,從沒有一個女人能完全冷靜,就連蘭也不能。


    所以他欣賞她的企圖,也明白那隻是徒勞無功。


    但是,逐漸地,他發現自己似乎料錯了,她竟真的冷靜下來,眼眸也開始有勇氣直視她。


    “擅自闖入你私人書房我真的覺得很抱歉,”她輕聲開口,嗓音文雅沉靜,“不知道神穀先生能否放我一馬?”


    她要他就這樣輕易放過她?她當他神穀光彥是哪種糊塗男人?


    “你還沒告訴我你不這裏的目的。”他一字一句。


    “我是哈斯汀王國的特勤保安官。”


    “什麽?”他一愣,一時未能明了她話中含意。


    “這一次我國外交使節團前來貴國訪問的安全工作是由我負責的。”


    “你的意思是——你是特勤人員?負責保護重要人物的安全?”


    “那的確是我的工作。”


    “一般而言,這方麵的任務不是都該由男人負責嗎?”


    她連挑一挑眉都沒有,似乎早已習慣麵對這樣的質疑,“女人也可以做好保安工作。”


    “包括闖入我私人書房搜查,也是屬於你職務範圍?”他問話的語氣諷刺,她卻絲毫不覺被冒犯,也不再像方才那樣心慌意亂。


    “那是因為我發現你在我國政變期間曾在我國停留。”


    “是又如何?”


    “你能解釋一下為什麽嗎?一般人不會在那種敏感時刻來到一個發生內戰的國家吧?!何況當時我國軍隊封鎖了陸海空所有交通路線,我很奇怪你是怎麽入境的。”


    “你到底想說什麽?”他神色不動。


    “神穀財閥擁有軍火工業的股份。”


    “的確是。”


    “為了牟利,財閥高層是否會做出讓人難以置信的舉動?例如在背後煽動他國內亂?”她語氣嚴厲。


    而神穀光彥的反應卻依舊鎮定,隻靜靜凝定她。


    “究竟怎麽樣?”她忍不住揚高語音,“難道你不準備否認這項指控或是你承認了?”


    “你便因此決定潛入我房裏,希望能找出某種證據?”他沉聲道,“找出某種我涉入貴國內戰的證據。”


    她瞪視他,其實內心更想問他的,是他今晚與部長的談話究竟的何深意,但嘴唇隻是淡淡吐出一句:“是的。”


    “找到了嗎?”他氣定神閑地問。


    “你明知道沒有。”他沉吟不語,繼續以若有深意的眸光鎖住她。


    在那雙奇特黑眸的注視下,她也無法假裝平靜,“我可以走了嗎?”


    “請便。”她一愣,有些詫異竟如此輕易得到他允許離去,她半晌,方轉過身子舉步朝大門走去。


    “等一下。”他忽然出聲喚道,她身體一僵,凍立原地。


    他沒說話,有好一陣子室內的氣氛是僵凝的。終於,她聽見他走向她的腳步聲。


    起初,那步伐有節奏地接近她,但忽然,清脆的聲響一轉,沉重起來。


    她迅速轉身,看著他俊眉一緊,一手立即端起方才下人擺在桌上的烈酒一飲而盡。她立刻明白他是想以酒精來抑製右腿的疼痛。她回步走近他,輕輕問他,像吐著歎息:“會痛嗎?”


    他驀地揚起眼簾瞪她,臉色陰暗不定,“你——”他隻開了這麽一個頭,便無法繼續下去。


    “請你坐在沙發上好嗎?”


    “什麽?”


    “請坐在沙發上。”她平靜地重複。


    他卻被她閃著堅定光芒的湖綠眼眸懾住了,果然在沙發上落座。


    他震驚地看她在他麵前蹲下身,伸手按摩起他的右腿。她準確地按摩他小腿的痛處,手勁亦恰到好處,就好像她曾為他做過許多次一樣。


    這——怎麽可能?她怎麽可以對他做出這種事?他好得很,不需要她來同情他。


    他皺緊眉,不悅地試圖推開她的手,語音粗魯:“別碰我。”


    她揚起眼眸,“我弄痛你了嗎?”


    她怎能問得如此溫柔,如此平靜?她究竟明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麽?他是曾經威脅要取她性命的男人,她應該怕他,應該遠離他!她應該像方才他自身後抱住她時那樣心慌意亂,他不許她同情他,不許她在他麵前如此冷靜!


    “我會盡量小心一點的。”她柔柔地,重新低下頭,雙手又動作起,“我也曾經腿部受傷,我的朋友也是這樣替我按摩,會舒服很多的,真的。”


    她腿部也曾經受過傷?神穀光彥心髒一陣拉扯,他瞪向她低垂的螓首,她曾經受過傷,然後,也有另一個人像這樣替她按摩過。


    他忽地一陣茫然,不知該如何應付忽然自心底冒上來的奇特滋味,那感覺——如此讓人坐立難安。他仿佛有些心疼、有些慌亂、有些嫉妒,又有些憤怒。他無法控製這些莫名其妙的感覺,他拚命想理清,想推開,腦海心底卻仍是完全的混亂。他——該死!究竟是什麽見鬼的原因讓他變得別扭起來?


    因為她嗎?因為這個擅自闖入他書房的女人?該死!當她站在史萊爾身旁時候他根本就沒注意到她!但為什麽現在她的存在會讓他坐立不安起來?


    他心緒難安,她卻出乎意料地鎮靜。


    不對!不該是這樣的。該失去冷靜的人是她!


    一陣莫名的狂怒忽然席卷神穀光彥全身,他猛地探出一隻手抓住飛鳥的手腕。


    她吃痛,訝然地抬起頭,他則用力站起身,順手也將她拉起。


    “你做什麽?”她的聲音終於有一點點驚慌了。


    還不夠。她必須更加驚惶失措。他手臂變換姿勢,將她身子反轉,用力推落沙發。她唇色蒼白,綠眸蘊著迷惘。


    他身體跟著重重倒落,兩隻手臂扣信她,冰涼的唇瓣霸道地印上她的,用力推擠,試圖分開她的唇。她仿佛這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拚命轉過頭,呼吸急促,雙手抵在他胸膛,抗拒著他不可理喻的舉動。


    “你放開我!”


    “不放。”他冷冷一句,雙唇印上她頸項,一路蜿蜒向下。


    飛鳥倒抽一口氣,氣息更加紛亂細碎。她絕望地發現,雖然他印上她的唇並不火熱,相反隻是讓人骨髓戰栗的冰冷,但她仍無法抑製心髒的狂跳,更無法克製血液快速在全身上下流竄。


    但這是不應該的。她必須掙紮、抵抗,否則他會就這樣強行占有她,而她也會意亂情迷地被他占有。她不能在這樣的情況下失身於他,她必須在沉醉前逃離他的鉗製。


    “放開我、放開我!”她語音尖銳起來,幾近嘶啞的嗓音泄露了她內心的強烈震撼,瀕臨瘋狂的抗拒舉動更說明她情緒的激昂,“神穀光彥,我要你放開我!”


    或許是她尖叫般的嗓音喚回他理智,也或許是她實在太激烈的掙紮抑製了他想懲罰她的衝動,他終於深吸一口氣,緩緩離開她身體。


    他看著她拚命努力調勻呼吸,拚命想要恢複一向的冷靜,但一雙眼眸仍背叛了她的決心,閃爍不定的光芒反映著難以平息的驚慌。


    她終於失去冷靜了。他靜靜地想著,認為自己應在此時勾動嘴角露出淡然的微笑,但不知怎地,他卻笑不出來。無法因為自己終於成功奪去她冷靜的事實感到優越感,心底反而升起一股對自己的強烈厭惡。


    “快走!”他命令她,語音嚴酷卻沙啞。


    而她,沒有任何猶豫,立即服從他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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