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染還真是沒有聽說,一時間有些驚訝。


    看著雲染的神色,焦寶惠心裏嘆口氣,想起臨行前母親的叮囑,讓她好好的勸勸表妹,可她不知道怎麽勸,怎麽開這個口。


    人還沒有進門呢,就有人分她的丈夫了。


    實在是有點難以啟齒。


    雲染心口「砰砰」直跳,她……她其實現在的想法有點詭異。


    上輩子司空穆晟一直沒有娶妻,就算是登上了皇位也沒有開後宮,沒有娶皇後。


    但是,這輩子卻跟自己定下了婚約。


    所以說,會不會因為自己的出現,所以改變了司空穆晟人生的軌跡。


    沒娶妻的人有了婚約,那他會不會……捎帶著把側妃也納了?


    雲染炯炯有神的思維發散,有種雷劈的感覺。


    焦寶惠看著雲染出神,心裏越發的擔心,想了又想,這才說道:「雲染,你要想開些,像是王爺這樣的身份,絕對不會隻守著一個人的,你……你別為了這個傷心難過。便是尋常人家,三妻四妾那也是常見。」


    聽了焦寶惠的話,雲染回過神來,才知道自己嚇到她了,忙說道:「表姐說的是,我沒有難過傷心,我隻是在想,不知道皇後娘娘會指哪家的姑娘進府。」


    若是身份地位比她高,還真是有些麻煩,不過以她也不會怕了她們,就是關起門來鬥心眼,著實有些累人。


    焦寶惠皺皺眉,看了雲染一眼,輕聲說道:「隻是聽說了一個,好似有龐家姑娘龐姝儀。」


    雲染驚愕的抬起頭看著自家表姐,「不會吧?龐大學士會允許自己的女兒給人做妾?王府側妃說起來風光,但是也是妾,以龐大學士的風骨,怎麽可能做這樣的事情?」


    「是啊,的確是令人難以相信,但是好像龐家同意了。」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龐家居然同意了!


    雲染目瞠口呆。


    「反正現在沒有明旨下來,也隻是傳聞,不過你還是心裏有些準備才好。」焦寶惠輕聲說道。


    雲染下意識的點點頭,「我有準備啊,當初我跟王爺因為意外定下婚約之後,我就知道日後他身邊肯定不會隻有我一個。」


    隻是她特別不喜歡龐姝儀,總覺得龐姝儀每次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讓她心裏有些發毛。


    聽著雲染這樣講,焦寶惠替表妹難過起來,抓著她的手,眼眶泛紅,「你放心,不管什麽時候,家裏人都會給你依靠的,所以不要怕。」


    雲染看著焦寶惠,知道這是舅家的態度,心裏暖暖的,眉眼彎彎,唇角就勾了起來,「我不怕,隻要我不想,誰也別想給我委屈受。」


    焦寶惠聽到這話,不知道是喜是悲。


    不知道該願姑父把女兒寵的太過,還是說雲染太過於樂觀,把事情想的簡單。


    但是看著她這般模樣,她反而不好說些泄氣的話,讓她心裏難過。


    走一步看一步吧,若是日後碰了頭,她們再替她出頭就是。


    看著焦寶惠的神色,雲染就能想到她在想什麽,不過有些事情無法解釋。


    她是說的真話,隻要她不想,沒有任何人可以讓她委屈。


    重活一回的人,她看得很透徹,知道如何保護自己,也知道用什麽樣的手段轄製別人。


    隻是,她也不希望作為枕邊夫妻,兩人最後走上這樣的道路。


    不過,現在想這些也沒用,未來的事情誰知道呢。


    送走了憂心忡忡焦寶惠,約好了她出嫁的時候她一定到場恭賀,這才回了自己的閨房。


    走在院子裏的青石甬路上,天空有雪花晃晃悠悠的灑落下來。


    伸出手掌,冰涼晶瑩的雪花落在雲染的掌心裏,遇到掌心的溫度,很快的融成了冰水。


    雲染瞧著掌心小小一團的雪水,忽然想起原主腦子裏的一個片段。


    那一年在庵堂裏也是下雪的時節,她一個人站在雪中,天地之間一片雪白。


    遠遠地就看到顧繁踏著白雪漸漸走進,他的神色不太好,不知道是不是天冷嚴寒的緣故,麵色中透著幾分鐵青。


    但是見到她的時候,他卻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開開心心的喚了她一聲,「姐姐。」


    這段記憶在角落裏塵封了很久,今日的雪把它翻了出來。


    腦海中想起顧繁的話,「姐,我想回隺川,你跟我一起回去嗎?」


    「為什麽回隺川?」


    「爹爹說京都危險,恐生大變,讓我帶著你避一避,等到這邊安穩了咱們再回來,好不好?」


    原主沒答應,沒有走。


    雲染記的清清楚楚她拒絕了弟弟,不能留她爹一個人在危險的地方。但是她攆著弟弟回隺川,這是他們顧家的一根獨苗。


    她沒走,顧繁也不走,這件事情僵持下來。


    但是沒僵持幾天,不等他們姐弟互相妥協,京裏就翻了天。


    雲染的腦海中忽然出現這一段記憶,讓她有些莫名其妙,仔細的回想,這段記憶有什麽特殊之處。


    想了好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京都那一段腥風血雨的日子過後,顧繁來看她,一個人坐在台階前,沒頭沒腦的跟她講話。


    將心裏的煩悶,不能跟別人說的話,全都倒在她的庵堂裏。


    雲染腦海中閃過一句話,當時顧繁講過這麽一句,「真是沒想到,龐大學士居然是聖上的人。」


    「宮變之時,多虧了龐大學士裏應外合,這可是擁立之功,誰能想到呢。」


    「爹爹就吃了他的暗虧,差點連命都搭上了,姐,我當時怕極了,怕極了。」


    雲染的心口忽然一下子提了起來,臉色烏黑烏黑的,黑中透著青色。


    她就是再怎麽不在乎司空穆晟身邊有其他的女人,但是如果是一個擁立之功的臣子之女,在他的心裏怕是還是不一樣的。


    雲染在雪地中渾身一顫,這一刻才感覺到了巨大的危機。


    她不在乎龐姝儀的心機,但是她怕龐大學士的擁立之功,給龐姝儀帶來的在司空穆晟心中的分量。


    她想不到,想不到事情會是這個樣子。


    一時間腦子裏亂極了,整個人站在雪地裏,煞白的麵容上帶著難得一見的驚慌。


    原主的記憶是不會有錯的,那麽現在龐大學士有沒有暗中投靠了司空穆晟?


    如果沒有的話,為什麽他答應龐姝儀給司空穆晟做側妃?


    雲染就算是重生一回,就算是再鎮定,這會兒也被這個事實給震懾住了。


    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穩下心神,但是心跳的還是很厲害。


    「姑娘,姑娘您沒事吧?」秋禾手裏拿著狐皮大氅給她披在身上,臉上帶著濃濃的擔憂。


    雲染被秋禾的聲音驚回神來,看著她的麵容,這才長長的出了口氣。


    慢慢的搖搖頭,「我沒事,就是一時間想事情想迷了。」


    「您的神色瞧著不太好,奴婢扶著您進屋子裏去吧,下雪了,院子裏冷的很。」秋禾忙說道,就伸手去攙扶姑娘。


    雲染搖搖頭,「我去前頭看看,你不用管我了。」


    雲染說完急匆匆的往前院書房走去,她想見她爹爹,好像隻有看到他,這一顆心才會安定下來。


    雪白的大氅,拖著地上的雪花,留下淺淺的痕跡,隨著雲染的腳步一路往前院書房而去。


    秋禾微微蹙眉,姑娘心事重重,但是她不肯說,做奴婢的就不能逾矩。


    想了想,還是去前院找秦運去,至少給王爺遞個信兒。


    秦運得了消息,好像不怎麽意外的樣子,低聲對著秋禾說道:「大約是為了側妃的事情。」


    「側妃?什麽側妃?」秋禾驚問道。


    秦運低聲說道:「皇後娘娘為了牽製王爺,想要給王爺指兩名側妃。前段日子,不是東宮給太子選妃嗎?皇後娘娘賢惠的很,說是給王爺一起指了。」


    秋禾:……


    難怪姑娘神色那麽難看,換到誰身上,能高興的起來。


    「那王爺……」秋禾試探的問道。


    秦運聳聳肩,「王爺的心思誰敢猜度,不過我想王爺應該不會這個時候為了這點小事跟皇後娘娘起衝突。」


    這意思就是王爺會答應下來?


    秋禾嘆口氣,心裏也忐忑起來,這下子可好了,隻怕是姑娘要傷心死了。


    「那姑娘怎麽辦?」秋禾愁眉苦臉的說道。


    秦運現在做了雲染的護衛,自然就偏袒一點,不過到底是王爺身邊的人,低聲說道:「你還是好好的勸勸姑娘,不要義氣行事。王爺身份尊貴,不管什麽時候,身邊都不可能隻有一個人的。」


    這一點秋禾自然是知道的,但是也沒有人家還沒嫁進門,就想弄兩個側妃膈應人的。


    皇後實在是太過分了,可是這話秋禾一點也不敢說。


    「那你知道皇後娘娘指了誰家的姑娘嗎?」秋禾悄聲問道,這個也是個大事情啊。


    秦運搖搖頭,「現在還不知道,不過倒是聽說一個人選。」


    秋禾忙問道:「哪家的姑娘?」


    「龐大學士的女兒。」


    「誰?」秋禾驚呼,「怎麽可能?」


    「我也不相信,但是據說這個消失很準,但是現在懿旨未下,也隻是猜測。」


    「這可真是……」秋禾是真的著急了,顧大人是龐大人的屬下,現在龐大人的女兒要給王爺做側妃,這……這不是亂了套嗎?


    秋禾滿懷心事的回去了,秦運想了想,就去了對麵找董先生。


    董傳章正在皺眉看著公務,桌子上紅泥小爐裏炭火燒的紅彤彤的,銅壺裏的水「咕嚕咕嚕」的響著。


    董傳章聽了秦運的話揉揉額頭,這才說道:「現在這件事情誰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隻要旨意一日不下,就還不成真。不過,現在還要看王爺的意思,誰也不知道王爺到底是怎麽想的。」


    秦運聳聳肩,這不是廢話嘛,當然他是沒有膽子當著董先生的話這樣說的。


    董傳章皺眉繼續說道:「龐大學士深受皇上信賴,若是他的女兒做了王爺的側妃,利大於弊,其實也是好事一樁。」


    秦運:……


    「那位龐姑娘肯答應嗎?畢竟之前可是盛傳她是要做洛王妃的人,現在做側妃,她能低頭?」秦運反駁道。


    「這可不好說,據說龐家已經答應了。」董傳章笑眯眯的說道,「若是這樣就太好了。」


    秦運氣呼呼的告辭了,就知道董先生這個老狐狸隻看重王爺的利益,才不會去想別的。


    看著秦運的背影離開,董傳章臉上的笑容慢慢地淡了下來。


    背著手在屋子裏走來走去,臉色幾度變化,最後還是無奈的嘆口氣,這事兒還有得磨。


    想到這裏,董傳章也在屋子裏呆不下去了,披上大氅,冒著風雪往王爺的書房走去。


    司空穆晟正在處理邊關的軍務,他雖然人不在邊關,但是邊關的軍務,還是要給他過目。經過上回的事情,皇上也不會犯同樣的錯誤,收回他的軍務沒什麽用,他的兵還是聽他的話。


    「先生怎麽來了?」司空穆晟擱下手中的筆,抬起頭看向董傳章。


    董傳章行了禮,這才笑著說道:「是這麽回事兒,方才秦運找屬下詢問府中側妃的事情。」


    司空穆晟看著董傳章,沒有開口,瞪著他繼續說。


    董傳章沒有辦法,他們王爺就是沉得住氣。


    隻好把事情細說了一遍,最後發問,「王爺真的要接旨納側妃進府?」


    總覺得他們家王爺不是那種乖乖聽話的人。


    「誰讓秋禾來問的?」司空穆晟道。


    董傳章聽著王爺的話,定定神,想了想這裏頭的意思,這才回道:「據秦運說,是秋禾看著顧姑娘大雪天在院子裏發呆,神色很是有些不好,這才去找秦運。秦運就猜著可能是為了側妃的事情,這才又找了屬下詢問。」


    「多事!」司空穆晟怒道。


    董傳章看著王爺的神色,一時間也猜不到,王爺這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是說顧姑娘多事,還是指秦運多事,又或者是自己多事。


    「龐一統找你了?」司空穆晟黑著臉問道。


    董傳章搖搖頭,「並未。」


    司空穆晟冷哼一聲,「裝腔作勢自抬身價罷了,若是他來找你,不用理會就是,下去吧。」


    董傳章不敢在問,告退倒退出去。


    出了門,這才細細回想王爺的話,這是說王爺並不想跟龐家有牽連?


    可是,眼下如果跟龐家聯手,是一件大好事兒啊。


    王爺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董傳章蹙眉,一不小心沒看到前頭的人,撞在了他的身上。


    來人也是行色匆匆,哪裏想到拐角處突然冒出個人來,兩下裏撞到一起,後退一步,正欲訓斥,一抬頭,喲,是軍師大人,這口氣就壓了下去。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宋伯暄。


    董傳章看到宋伯暄也是愣了一下,「你怎麽這個時候來了?」


    宋伯暄道:「我有急事跟王爺稟報,先生這是剛見了王爺?」


    董傳章點點頭,看著宋伯暄問道:「什麽事情把你急成這樣子?」


    王爺大捷歸來,朝堂上彈劾王爺,彈劾司空穆齊征戰之時,後勤部門的不盡力,這其中的名單就有宋伯暄。


    雖然沒有貶官,但是宋伯暄現在在戶部的日子也不好過。


    宋伯暄知道董傳章是王爺最信任的幕僚,也不瞞他,低聲說道:「我剛從東宮得了消息,那邊欲將太子妃的娘家妹妹指給王爺做側妃。」


    董傳章:……


    簡直要罵娘了,還要不要臉了!


    董傳章立刻轉身,「一起去見王爺。」


    「好。」宋伯暄立刻跟上,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大雪中。


    這邊雲染坐在她爹的書房裏,靜靜的等待她爹回來。


    一個人坐得久了,思緒就冷靜下來,之前的煩躁鬱悶都慢慢的壓了下去。


    屋子裏的香是她親手製的梅花香,淡淡的香氣,卻盈久不散。


    讓她沸騰的思緒趨於平靜。


    「姑娘。」


    耳邊忽然想起書房侍奉小廝的聲音,雲染抬起頭往外看去,「什麽事?」


    「洛王爺到了。」


    雲染聞言眉峰跳了跳,司空穆晟?


    他這個時候來這裏做什麽?


    雲染就道:「你去跟王爺說,爹爹不在家,請王爺先回去吧。」


    門外沒有小廝沒有回應,隻聽到他顫抖的聲音傳來,「王爺,我們老爺還未回來……」


    小廝的話還沒說完,書房的門就被推了開來。


    背著光影,司空穆晟高大的身軀立在那裏,讓人頓感壓迫。


    雲染下意識的站起身來,凝視著他。


    司空穆晟就看到小姑娘的神色帶著幾分煩躁的看著他,好似很不願意見他一樣。


    緩步走進來,司空穆晟望著她。


    雲染就往後退了一步,定定神看著那小廝說道:「給王爺奉茶。」


    「是。」小廝滿頭冷汗的退了下去,很快的端著茶送上來,又退到門外侍立。


    兩人相對而坐,一時間屋子裏靜悄悄的,略有些尷尬。


    這人來的突兀,雲染毫無心理準備,要是把人獨自扔在爹爹的書房裏,好似也不太合適。


    但是剛知道他要納側妃的消息,再看到他自己心裏也怪怪的。


    思來想去,竟是進退兩難。


    雲染心裏嘆口氣,到底是在她家,隻得端起笑容,「王爺是來找家父的嗎?爹爹尚未回家,不知歸時,不敢勞王爺久候。」


    這是要趕他走嗎?


    司空穆晟看著雲染,從她的麵容上,瞧不出她的心思,所以,她聽了那些流言到底是個什麽意思?


    食指微曲,在桌麵上輕輕的點了點,小姑娘低眉順眼的坐在那裏,眉眼含笑,長長的睫毛遮擋住了那一雙黑眸。


    這笑眯眯的小模樣,哪裏看出來神思不屬,哪裏瞧得出來不慎開心,麵色蒼白來著。


    「沒關係,本王眼下無事,正好可以等嶽父大人歸來。」司空穆晟瞧著小姑娘僵硬的神色,臉色就舒展了。


    雲染壓下心口翻騰的煩躁,盡量讓自己心平氣和,一如既往,「既然這樣,小女就先告退了,還有很多事情要做,請王爺見諒。」


    趕人不成,就要落跑嗎?


    司空穆晟挑眉,「原來姑娘竟是不耐看到我,那我就不討沒趣了。」


    這話說得,雲染真是不知道該擺出個什麽表情才好。


    「王爺說笑了。」雲染這回是真的不能走了,隻得又坐了回去,眼角瞥過司空穆晟的麵龐,就看到他眼眸深處閃過一抹笑意。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有什麽好笑的。


    兩人之間畢竟不太熟悉,實在是沒有什麽可聊的。


    他不能跟她講朝堂上的事情,她也不會煞風景的講內宅的繁瑣事務。


    就這樣幹坐著更尷尬,就在這時候,司空穆晟忽然站起身來,走到她爹的書案前,駐足凝視。


    雲染暗道不好,之前她心緒不寧,就鋪了紙在上麵亂寫亂畫來著。


    完了,這下子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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