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羅伯托?”


    “一個巫師,他將回答我們的問題。”


    “我沒有什麽問題可問,古特瑞絲夫人。我知道哪些是需要做的事。”


    古特瑞絲夫人不耐煩地“嗤”了兩聲。特瑞薩低垂著她的眼睛,仍是一副陰沉哀婉的麵孔。我蹲下來撫摸著她的頭發。


    “你的生日就快到了,我正在給你做一個芭比玩偶,你覺得怎麽樣?”


    她的整個臉因為一個漂亮的笑容一下散發出容光來。她完全成了另一個孩子。她不知道該怎樣表達自己的想法,隻是帶著單純的快樂圍著我繞著圈跑,然後拉著她弟弟的手隨意地跑進了路邊的“庭達·阿爾瑪”。


    “她是一個相當可愛的姑娘,”古特瑞絲夫人在一旁默默觀望著;“就和她媽媽一樣。”


    她仍然塗著唇膏,而且今天,可能是為了拜訪這位巫師,穿了一身白:一件寬大的白色t恤,白色的護脛,一雙室內穿的白色無跟女拖鞋。這是我看到的她最為合諧一致的一次。


    “蒙蒂先生想要我同你談談。”


    “我已經告訴他了,我寫過信給老祖母看她想怎麽辦。我正在等回音。”


    “在和他們家聯係上之前,孩子們也應該得到很好的照顧。”


    “我是在照顧他們。”


    “你讓他們自個兒呆在公寓裏。”


    “隻有過一次,因為我不得不去商店。”


    “特瑞薩甚至連張床也沒有。”


    “在我們國家,人們都是睡在地板上的‘陪它特’蒲席裏。什麽東西更重要——床還是愛?為什麽你對家總是毫無概念?”她追究道,“這些孩子都是你的家人,但是你並沒有這樣認為,你太盎格魯了。”


    “這怎麽講?”


    “就像是克萊諾夫人,”古特瑞絲夫人繼續道,“她那一類人是沒有理解力和同情心的。如果克萊諾夫人沒有解雇維奧萊塔,孩子們今天就會有一個母親了。”


    我深深地吸入一口氣。


    “依見哈特夫人解雇維奧萊塔是因為她的女兒跌進一個水池裏幾乎淹死,而那時維奧萊塔正在和另一個女傭閑聊,沒有留心。”


    古特瑞絲夫人憤怒地搖動著一根食指。


    “你所說的沒有一件是真實的,這是對你的堂妹美好形象的侮辱。”


    “但是我知道的並不止一件事實,古特瑞絲夫人。”


    我說話的時候她往人行道上吐了口唾沫,人已經邁步走進了“庭達·阿爾瑪”。


    孩子們正圍在一棵紙板剪成的聖誕樹旁,樹上掛滿了各種糖果,我被一股香料和調味品的氣息誘惑了,更往裏邊多走了兩步。一個架子上掛滿了一束束的山金車花、肉桂枝、帕西拿辣椒、首芹和巴拉圭幹冬青葉,還有些是沒有莖幹的——一些椰子、帶著青斑的桔子、兩種香蕉、鳳梨和花朵。搖搖晃晃的貨物架上堆放著番石榴蜜罐頭,玉米片,沙丁魚,曼榴多,和玉米瑪薩,還有用陳舊的灰色塑料袋裝的稻米和麵粉。電燈全部關著。


    古待瑞絲夫人正把孩子們拖出門外。


    “如果我給他們買點糖果沒有什麽關係吧?”


    她隻是怒視著。我給了他們一人一美元,然後我注意到在那棵糖果樹後麵是一幅天使模樣的人的層壓塑料掛像,擱在一個反轉放置的藍色牛奶紙箱上。


    “那是什麽?”


    古特瑞絲夫人沒有說話。一個年輕女人從櫃台裏繞出來。


    “el nino de atocha。”


    她把架子移到一邊,完全露出了那副畫像,是一個年輕的男孩,似乎是天國裏才有的物件,動物圍繞在他四周,在畫像前,擺著許多蠟燭和一個碟子,裏邊堆滿了零錢、塑料小車、橡皮球和糖果。


    那個女孩,穿著一件usc長袖運動衫,銀星耳墜一直垂到肩頭,她說英語時並沒有口音。


    “尼羅是一個湖泊裏的精靈,幫助那些溺水的人們,或其他的失足者。在我們危地馬拉,每年都有一個節日,要把他從湖裏請出來,在街上為他舉行盛大的遊行集會。”


    “人們給他留下什麽東西嗎?”


    “美好的祝願。”


    “為什麽要那些玩具。”


    “因為他其實還是個小孩子,羅伯托,就在隔壁,告訴我母親要為尼羅做這些東西。除了我們,這條街上的其他所有商店都曾經被搶劫過。”


    “你在讀usc?”她點點頭。“連你也相信這種謊言?”


    “我母親對羅伯托懷有堅定的信仰。我過去並不相信這個。但是許多人都遠道來看他,從拉斯維加斯、得克薩斯、聖弗蘭西斯科……他有很高的天分。他們來的時候都病懨懨的,離開時則心神平靜。”


    我向碟子裏扔了些零錢。


    “這難道不是一個供著神龕的有趣的場所?”


    “神龕可以無處不在,許多西班牙美洲人在有人死去的地方設立神龕。像在貝伽,你可以沿路看到人們供奉的神龕,因為有很多人是在車禍中喪生的。”她把糖果樹移回原處,“我們把我們的放在這兒,這樣人們就不會從尼羅身邊偷搶東西了。”


    精靈。我想著。跟著古特瑞絲夫人出了門。


    孩子們這時已經追蹤著公雞的鳴叫來到了一個小寵物店裏。這兒到處擠滿了養魚缸,空氣中則彌漫著養在死水裏的熱帶魚的惡臭味。兩隻公雞在放在地上的籠子裏滿懷疑心地眨著眼睛。


    “那些都是鬥雞?”我問那個男人。


    他點點頭,公雞打鬥是違法的,但是在這裏,法律都他媽的見鬼去了。孩子們對那對長尾鸚鵡很好奇。盡管古特瑞絲夫人一直背衝著我,這時我還是把一隻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我隻是想知道關於我堂妹的真實情況。”


    我們倆走到了門外。午後的驕陽筆直地把熱力射在我們臉上,古特瑞絲夫人幾次拍了拍她的白色手袋,其實她仍然是一副火熱的性格。


    “你的堂妹被解雇是因為她看見克萊諾夫人和一個男人呆在一起,而這個人並不是她的丈夫。”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兒?”


    “維奧萊塔帶著孩子散步回來,一個男人和克萊塔諾夫人正在屋裏。”


    我想起沃論·思佩爾卡對我說過,他見過維奧萊塔一次,那時他去克萊諾家,他們間的私通關係臨近終結。一定是那一次。


    古特瑞絲夫人憎惡地擺了擺手:“他們沒在幹好事。”


    我能夠明白,沃倫·思佩爾卡讓克萊諾吃了一驚,他被她將要離開她的婚姻生活這類的幻想激勵著,把她推到她丈夫的房子的牆邊,試圖在那兒就跟她造愛,站立著,正在那水晶吊燈底下。


    “維奧萊塔進來了。他們很吃驚,但是當時都沒計較。那男人馬上就離開了。維奧萊塔非常生氣。她是一個有宗教信仰的人——”


    古特瑞絲夫人的聲帶嘶裂了。她拭了拭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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