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也這麽認為。”小姑娘熱情地說。


    我告訴她的名字是阿曼達·格裏芬,她把我約定在第二天的九點四十五分。


    從我的衣櫥的底層木板上的那一大堆衣服裏,我翻出來一條灰色的百褶裙和一件絲綢罩衫,從作為待工的經驗來講,我知道女人隻要穿著得體就能占一步先機。但是執行秘密行動任務,有時你不得不坐在汽車裏,在監視地區不問斷地呆上十個小時,有了幾次經驗之後,我就扔下了套裝和高跟鞋,開始穿上輕便服裝以便隨時隨地都像可以投入工作的樣子。我發覺做男孩子中的一員要比做一個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女孩子有趣得多。我在我的首飾盒裏找到一串假珍珠項鏈.在雜亂的浴室抽屜裏則找一管舊的紫紅色唇膏。這是一種策略,就像穿上盛裝去演戲,也同樣有點緊張不安。我瞧著鏡子裏,它反射回來的信息是“身姿挺直”。我對這番改頭換麵很是滿意。這一身很適合於阿曼達·格裏芬,她,我已經決定,將是一名法律秘書。


    我剛剛把一隻仿蜥蜴皮挎包甩到肩頭上,鑰匙拿在手裏的時候,電話鈴響了。是外公。


    “我不能談。我正要出去辦案子,簡娜·瑪森的事。”


    “我隻占用你五分鍾時間。”


    “稍後我回打給你好嗎?”


    通常我的堅持都是沒有意義的。


    “我想要你到維爾希爾的銀行去一趟,它叫作什麽——”


    “‘國民保障’?”


    我想把我的鑰匙放到櫥櫃上,但是它們仍然握在我捏緊的拳頭裏。


    “然後從我的保險箱盒子裏找幾張紙出來。”


    我強迫自己把因為受挫積累起來的怨氣排出胸腔。


    “我想要把我的出生證明書,我的遺囑,所有在那兒的東西,全部拿出來。”


    “好的。”


    “我們即將遇到一場挑戰,安妮。”


    我的耐心現在已經正到極限了,我能夠想象到外公一定是陷入了一場和鄰居的法律糾紛,他們肯定不喜歡他把他的“比爾克”隨意擺放,超出了兩個停車區的界限。


    “我們能不能以後再談這件事?”


    “醫生說我得了癌症,活不長了,但我告訴他他知道個狗屁。”


    我像被扔進了冰窖裏,從裏到外一下子涼了個透。


    “是什麽意思,‘癌症’?”


    “噢我在刮胡子的時候發現頸部有一些腫塊。”


    我的拳頭鬆開了。鑰匙在我的手掌心裏已經留下了深深的印跡。


    “似乎很嚴重嗬。”


    “嗯,不用擔心。這點小事還不能把我擊倒。”


    我突然感覺有必要去洗手間。我還要在十分鍾以內趕到聖莫尼卡。


    “我馬上開車出來看你,用最快速度,”


    “不必了,我很好。隻需把那幾份文件給我寄來。什麽事也不會發生的。快去把我的簡娜姑娘從那壞家夥手中救出來。”


    唐納多把車停在達那矯形診所門前幾米遠的地方。


    他打開公文包。在裏麵有一架“納格拉”磁帶錄音機,聯接在一個無線電接收器上。無線電發射裝置則被我放在了挎包裏。


    “你的掩護身份是什麽?”


    “阿曼達·格裏芬。她是個法律秘書,和她的兩隻貓住在馬·維斯他。”我的聲音聽起來出奇的平靜。


    “盡量簡單些。”唐納多告誡說,把一副耳機塞進耳朵裏,“無論你做什麽——不要露出馬腳。說話時對著你的手提包。”


    我啟動了無線電接收器和“納格拉”,它們發出輕微的“嗡嗡”聲。再沒有說別的話,我鑽出轎車,穿過人行道邁步向依貝哈特大夫的診所走過去。


    我幾乎還沒有機會在那張桃紅和灰白色的長椅旁停留片刻,一個穿著白色醫褂的年輕女人就打開了門,柔聲叫道:“阿曼達·格裏芬?”


    她把我帶進了一間檢查室。一件棉長袍疊好了放在桌子上。


    “除了你的緊身衫褲,把其餘衣服都脫下來。穿上這件背部有開口的棉袍。依貝哈特大夫幾分鍾後就來。”


    她離開了。我把裝有無線電發射器的挎包放在離檢查桌很近的一張椅子上。


    我開始脫我的衣服,然後意識到,在我精心挑選出來的衣服下麵,除了一雙日間穿的極薄的彈力長統襪以外,我根本就沒有穿襯褲。那麽,我必須麵對這個醫生,這次調查的犯罪嫌疑對象,而且是完全赤裸著的。


    我心神不安地用長袍裹住我的身體,我的赤足跺在幹淨的亞麻地氈上,開始檢查櫥櫃和抽屜。我發現有幾個擱架上裝滿了一種叫作“拿帕魯辛”的藥物——“對關節炎有很好的療效”。紙盒子上這麽寫著——還有紗布、手巾、兒童尺寸的罩衣,上麵印著恐龍圖案。所有的櫥櫃都開著,除了最低層靠近窗房的那一個,它被鎖著,也正是簡娜·瑪森描述過的那個。我的心跳加快了,極有可能在裏麵就是裝滿了墨西哥麻醉劑的鞋盒子。


    有人敲門。我迅速地坐到一張椅子上,然後醫生進來了。


    “阿曼達·格裏芬?我是依國哈特大夫。”一個微笑,客套地握手,眼睛盯在了阿曼達·格裏芬空白的表格上:“你遇上一次車禍,然後背部就一直讓你覺得痛。”


    隻有一次,在巷子裏我曾看到過我的目標。他比我記憶中的人顯得更高大,但在某種程度上說,也更溫和,他穿的不是漿硬的白色醫褂,而是一件醫用的寬鬆的綠色短袖消毒服,露出了他發達的二頭肌。沙色的頭發式樣顯得時髦華貴。一副金屬框的讀寫眼鏡低低地掛在鼻梁上。在棉袍裏麵既舒服又不自在,在阮德爾·依見哈特身上顯露出來的優勢意識使我有些畏縮,他確確實實的狂妄和對自己醫學權威的堅定信念也許完全就凝結在那枚小小的哈佛紀念指環上。他不拘禮節地跳上檢查桌坐著,在交叉的雙腳上套著一雙臃腫的藍色紙板鞋。透過眼鏡他和藹可親地瞥著我,問道:“你被撞擊的時候速度有多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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