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她的朋友?這對你來說一定是個不小的打擊。”


    我覺得有些尷尬,因為我似乎沒有像她所說的那樣為維奧萊塔難過。“我是為了那些孩子來尋求幫助的,有人告訴我你欠維奧萊塔一些錢。”


    “我不太清楚這事兒。”


    “她走的時候。大約四百美元。”


    “是我丈夫在支付她的工資。”


    “那麽,你願意我和你丈夫談談嗎?”


    “我當然願意,但……他剛剛出去。”


    她露出一點勉強的笑容,如果我通情達理的話,我應該理解她的窘慌和震驚。但是我沒去理解,因為這裏似乎另有一些東西躲在後麵,一些更為隱密的東西。


    “你好像不舒服,克萊諾。”


    她的鼻子紅紅的,冒出了汗滴,眼裏卻滾動著淚花。她搖著頭,朝天空望去,像是要把它包容下來。“你曾經犯過真正的惡性的錯誤嗎?”


    “我從不犯錯,”我說,“我是個出色的人。”


    她很欣賞這話,這使她輕鬆了些:“我過去在高等學校裏常喝酒,”她繼續道:“我能一整夜地喝‘康伏特’,而第二天早晨醒來仍然像個正經姑娘。”


    她身上仍然不斷散發出新鮮的氣息,也許是來自雪花膏一樣蒼白的皮膚和上麵輕微的點點雀斑。而她看起來是這樣的坦直,毫無警覺,就好像是一杯啤酒之後,她就恨不得把自己一生的故事都掏出來告訴你,你會很有興趣,因為至少,這裏麵不會有謊話。


    “我們經常聚會,跟誰都沒關係,也經常逃學,跑到內羅瑞海灘去——無論你做過些什麽,你都可以僥幸逃脫。但是後來出現了一個家夥,你真的迷上了他,而他卻是一個經常做錯事的人。這樣的事情在你身上發生過嗎?”


    她使我想起了約翰·羅思,我的臉頓時紅了。


    “有過一兩次。”


    “你對付過去了嗎?”


    我回答的時候臉就有些扭曲:“還得等著瞧。”


    她的手指忽然間捏成了拳頭,往桃花心木門上擂去。我在猜測那是否是她丈夫,那個為這所房子支付了上百萬美元的不幸的傻瓜,犯下了這個錯誤以至讓她永遠也無法應付,無法擺脫。


    “我的事兒沒這麽嚴重,”我開玩笑說,“他們不建房子,以前也不。”


    她笑了:“嗨,我們可是住在加利福尼亞呀。難道它們全應該土崩瓦解麽?”


    我也微笑著。“關於維奧萊塔,還有別的事嗎?”


    “她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


    “你認為她和毒品有關係嗎?”


    克萊諾·依區哈特似乎很驚訝:“不,不會。絕不會。她很正直,沒有人比她更正直了。一個真正的天主教徒。”她試圖做出一點笑容,“不像我。”


    “那為什麽你要解雇她?”


    這是水落石出的時刻。如果她是這樣率直的一個人,那麽我看克萊諾·依貝哈特就能夠坦然麵對那個倔強的女傭對他們的階級蔑視。我現在越過了重重的財富的界限直接提出這個問題,她沒有退路,隻有和我談。


    “我們不得不讓她走。對不起,我馬上就回來。”


    她讓門開著。我瞥見門廳裏從地樓的最高處向下垂吊著一個巨大的水晶吊燈,她會為了區區四百的小數目和我爭執半天?


    她回來的時候手裏捏著一張桃紅色的公務名片和一條手絹。明顯地她又已恢複了原先那種冷漠的表情。


    “我丈夫會處理那筆錢的。”


    我用挑剔的目光觀察著她,試圖把我所見到的和古特瑞絲夫人所描述的“卑鄙”的女士作一番比較。在克萊諾·依貝哈特內心,一定還隱藏著什麽東西,但是,那也許並不是怨恨,那是罪。


    在這次唔麵徹底完結之前‘她輕聲說:“我實在抱歉。”然後有禮貌地關上門。名片上灰暗的字跡寫著:阮德爾·依貝哈特,醫學博士,達那矯形診所。還有它在第十五街的地址,在維爾希爾以南,隻需十分鍾的車程;所以她是一個護士,而那個傻瓜現在看來是個大夫。


    我總算明白克萊諾·依貝哈特是如何處理人際關係的了。


    達那矯形診所在聖莫尼卡的醫療中心有一幢自己的改建過的維多利亞風格的房子。候診室,就像那張名片一樣,是桃紅和灰白的。接待員告訴我由於沒有和依貝哈特大夫預約,我得等一會兒。有幸的是,那條彈簧長椅——桃紅色和灰白的——確實“矯形”合體,可以完全放鬆地坐在上麵讀《魅力》雜誌。


    開始我變得有些煩躁。然後我變得衝氣十足。因為在候診室裏再沒有別的人。


    “大夫在動手術嗎?”


    “沒有。”


    “大夫在房裏嗎?”


    “在”


    “那麽還有什麽問題?”


    “他和一個病人在一起。也許時間將會有點長。”


    這三個來回之後,又有四十五分鍾過去了。我計劃是威嚇大夫寫一張四百美元的支票,然後在這兒我的整個行動就算完成了。如果他敢狡辯,我就威脅說我要為了維奧萊塔的孩子們的利益而提出訴訟。大夫們都不會喜歡訴訟案件。這樣就會結束爭執。我再一次忍住沒有拿出警徽去嚇唬接待員,以免觸犯那些警員規章。


    一個小時以後大夫仍然和病人呆在一起,我突然感到有點擔心,不知是否能在丟勒·卡特爾發現我偷跑了多長時間以前返回調查局。我重新預約了和依貝哈特大夫見麵的時間,感謝接待員提供的巨大幫助,躡著手腳竄出門外,轉了個圈回到我違章停放政府公車的小胡同。這時我才憤怒地發現,我的車子被一輛黑色大轎車擋住了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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