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間我們稱之為“牛柵”的大房間裏,有二十多張辦公桌,成對地聯在一起,我的桌子隻是其中之一。頂燈發出柔和的黃色寶光。隻有當朝向丟勒·卡特爾辦公室的那扇門開著,並且你能找到一個合適的角度從他朝南的窗戶望出去,你才可以看到韋斯特伍德外麵的世界。


    但是從我坐的這方看過去,除了一方灰色的牆壁,卻是什麽也得不到,靠著牆壁有一個金屬衣帽架,但此時,唯一掛在上麵的是一件老式運動夾克,黑色標識牌l 寫著幾個字:班克·狄克的工作便衣。衣服的前擺上點綴著大概是好幾代人傳下來的什麽獎章啊,建議啊,地圖啊等等各式各樣的東西.以及包括從綠墨水到真正的血漬一類的汙跡.血漬來自於某次特別行動處的弗蘭克,常和一個批發商之間齷齪的口角。


    因為我成天都得對著它,所以一度我曾把這件“班克·狄克的工作便衣”看成是我的拍檔,他是一個身經百戰的老手,是一個辛辣敏感的精靈,他知道我們的全部秘密和答案,但從不多言多語。究竟是誰從他的這種靜默感受到更多的孤獨?他還是我們?


    我按照留言紙上的號碼打了一個電話,聽到話筒裏傳來拉丁語電視的嘈雜聲,然後是一個老年婦女的聲音:“bueno?”


    “古特瑞絲夫人?我是fbi特別行動處的安娜·格蕾。”


    那邊立刻傳過來一串急促的西班牙語。


    “對不起。我不會說西班牙語。”


    “不會?”驚訝,“沒問題,我可以講英語。對你堂妹的事,我很難過。”


    我的直覺一向正確,就像這次在銀行這樣。現在我卻覺得是不是某人在對我搞什麽惡作劇。


    “等等,夫人,可我並沒有一個叫維奧萊塔·奧爾瓦爾多的堂妹。”


    “但是,她談起過你,你是在替美國政府做事的大堂姐。”


    我腦袋裏轉著念頭:什麽叫作某人的“替美國政府做事的大堂姐。”


    “我很抱歉。但是我從來沒見過奧爾瓦爾多小姐。”


    “沒錯的。現在,你的家人需要你的幫助。”


    她既武斷,又荒唐,讓我差點笑了起來:“那不是我的家人!你瞧,我出生在加利福利亞的聖莫尼卡——”


    “而你父親的家族來自薩爾瓦多。”


    我一下子感到不安了。多年來已沒有人提到過我的父親。他據說是來自中美洲,但我從不知道到底是哪個國家。自從很小的時候他拋棄我們以來,在我們家裏他一直是個忌諱的話題。母親和我與她的父親住在一起,他是個警官。我是被新教徒和白人撫養長大的;你不可能和白種人有更深的關係,否則就會像我們的維京祖先那樣滿頭卷發,可是碰巧我的頭發又濃又密又黑,如同高加索人。那麽拉丁美洲血統就可能是我的另一來源了。


    更加冷淡:“你為什麽找到我,古特瑞絲夫人?你想要什麽?”


    “不是為我,是為了維奧萊塔的孩子們。他們在這個國家裏沒人照顧。”


    我心裏的某個部分仍在頑固地認為這是一個騙局。我敷衍著他們的虛構看這場戲如何演下去:他們一定是先找一個死了的窮人,再找一個未曾謀麵的親戚(真正的或者虛擬的),接下去是敲一筆錢“照顧孩子們”。遲早會有人出於內疚寄上一筆款子的。我開始作一點筆錄。說不定這會成為一條證據。


    “是嗎?”我一邊寫,“他們叫什麽名字?”


    “克裏斯多巴和特瑞薩。”


    “你跟他們是什麽關係呢?”


    “我們住在一幢房子裏,因為我們都是從薩爾瓦多來的,所以關係很好。她做工的時候,我就幫她照看孩子。隻不過她一死這裏就沒有人了。”


    “她怎麽死的?”


    “在街上被槍殺的,是在離這兒兩個街區的聖莫尼卡大街。死得很慘連手掌都被打飛了,他們把她抬進棺材的時候隻好套上了白手套。”


    “警察說什麽了?”


    “他們什麽也不知道。”


    話筒裏一陣喘息和啜泣聲,女人的音調變得急促起來,充滿了渴望:“誰將照顧這兩個孩子呢?”


    職業反應來得最容易:“我會安排你同慈善機構聯係——”


    她打斷了我:“維奧萊塔受雇的最後那位女士還欠她一筆錢,如果你能拿回那筆錢,我可以來照顧孩子們,直到他們找到一個……合適的家。”


    她說“家”的時候,帶有一種親切的信服感,就像虔誠的人們談到上帝一樣,讓我感到發窘。我的家是我外祖父的,生活中缺少上帝的關照,我自己僅僅在瑪麗娜·德·瑞有一個帶家具的臥房。還有我的1970年造普利茅斯巴羅庫塔篷車。每周有六十、一百個小時呆在局裏,中午一頓便餐,每天在泳池裏遊一個來回。工作如此緊張,你隻能寄希望於升職。最直接的途徑是作特別行動處的主管助理,甚至成為特別行動處的第一個女主管,擁有一間像戴文那樣舒適的辦公室。但是,因為我是一個女人,所以要求至少在五年期間你得恪盡職守,把每一部分工作都熟透,一絲一毫也不能放鬆;不許漫無頭緒,不許出錯,不許發胖。


    我必須做到這些。“我還是希望你去找社會服務機構。”


    “不,”這個陌生人頑固地堅持己見,“那樣不對。這些孩子是你的血親。”


    “這恐怕有點荒謬。”


    “維奧萊塔和你父親來自同一個村莊。”


    “什麽村?”


    “臘帕瑪。”


    “從未聽說過。”


    “她說這是個小地方。大概離聖薩爾瓦多有一百英裏,有一個黑沙灘。”


    在父親遺留下來的零碎中,確實有一塊瓷片一樣的東西,就像是被海水洗磨過的玻璃那樣閃亮:“當你父親還是孩子的時候,他就是在那塊黑沙灘上玩耍的。”


    這讓我有點震撼。


    “古特瑞絲夫人——很抱歉,可我還得接另一個電話。祝你好運。”


    我掛斷電話,抬頭凝視著“班克·狄克的工作便衣”,袖子是空的。我心裏有種輕飄的感覺。


    之後我意識這個不速之客已騷擾我很久了。芭芭娜·蘇立文還有事找我哩,關於銀行劫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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