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意哭完就覺得眼前跟糊了一層漿糊似的,不用照鏡子都知道肯定是腫了,走出去就是讓人笑話的命。


    那幫妃嬪不知她在長樂宮水深火熱,隻當她在皇帝身邊近水樓台,過的是神仙一般的日子。皇帝嚎那一嗓子,聲音之大直衝雲霄,遠處的馬車聽不真切,最近的董貴妃鐵定聽了個清楚明白,然後她再頂著這張腫臉出去,這不是把自己的臉生生扔地上踩嗎?


    她死求活磨就想鑽長樂宮的宮人堆裏,不求出挑,隻要不乍眼就成,誰知小皇帝的耐心顯然在要求她把眼淚憋回去的時候消耗殆盡,根本懶得跟她廢話,隻扔下一句:


    「再磨嘰,腿打折。」然後蹭地躥下了車,就好像身後有野狗攆他似的。


    剛才就應該就著那股勁兒哭暈在馬車裏,然後美美睡上一覺!


    沈如意嘴角抽搐,隻是胳膊擰不過大腿,也顧不得妝容,緊跟著就下了馬車。和陳槐左青龍右白虎,並列站在皇帝身後。


    還不等後麵的馬車一一停靠,皇帝連聲招呼也沒和任何人打,就是最先下馬車的董貴妃,也不過看了一眼皇帝的背影,連句話也沒說上,皇帝帶著身後烏泱泱一幫已經開拔,直奔山頂。


    章和帝後宮人數不多,卻也不可能人人都帶過來,為了二十個名額幾乎搶破了腦袋,就為了在皇帝麵前露上一小麵,刷刷存在感也是好的。


    誰也沒料到從出發到終點,絕大部分人愣是連皇帝的衣角都沒見過。


    一眾妃嬪怨聲載道。


    以往趙氏當寵的時候,哪怕再飛揚跋扈,還能看著皇帝去後宮遛遛。隻要不怕死的,想堵皇帝也還能堵得著的。


    誰知現在錢氏住進了長樂宮,將皇帝把持著那叫一個嚴實,後宮基本絕跡,現在重陽登山居然也不讓眾妃見上一麵,各種嚴守死守。手段隻比趙氏更狠更絕,不止讓她們看不著肉沫。連肉腥味兒也不給聞!


    「聽說。昨晚錢氏睡在了皇上的寢殿?」陸修媛走到董貴妃身邊,眉毛擰的緊緊的,滿目不屑。


    「長樂宮的事你也敢打聽。」董貴妃掃了眼四周。輕斥道。


    不過神情並不如何嚴厲,看上去卻像是擔心陸修媛口無遮攔,有心人將話傳了出去。


    「錢宮女的事卻不用打聽,自然就有風聲傳出來。」鍾美人跟在陸修媛身後過來。為她說話。「隻不知是不是有心人自己個兒放出的消息。」


    「錢氏原來就是被趙氏壓著打,現在趙氏一死。她倒智商回爐,居然還會算計了。」婁昭容是董貴妃鐵桿,兩人坐一馬車,自然聽到皇帝那一嗓子。本以為錢氏這回算栽了,怎麽也少不了皇帝一番搓磨。


    誰也沒料到居然就如同風過水無痕,就跟什麽事也沒有發生過一樣。皇帝和錢氏若無其事地肩並肩爬山去了。


    「貴妃還是警醒些為好。」鍾美人淡淡地道,比求董貴妃把錢氏調到瑤華宮那時可正常多了。


    董貴妃嗤笑一聲。「不過就是個小宮女。」


    ……


    兔兒山曲徑通幽,蜿蜒可達山頂,山上奇石層疊,有許多山洞,樹木鬱鬱蔥蔥,景致優美。


    蕭衍每年都來此登高,早就輕車熟路,根本毫無新意。


    他下意識就加快了腳步,等到發覺時已經將身後的眾人遠遠拋在後麵,他等了半晌才見沈如意和陳槐帶著後麵的人氣喘籲籲地趕了過來。


    「唉喲,你怎麽這麽醜?」


    自從下了馬車,小皇帝是初次正眼瞧沈如意,一眼看過去嚇的他整個身體都往後一退,滿臉嫌棄地嘖了一聲。


    那臉哭完也沒有時間洗,脂粉混著淚水都花了,眼睛微微有些腫,連鼻頭都讓她擤鼻涕擤的通紅,令人不忍直視。


    沈如意一聽整個人都不好了。


    是誰害她哭成這熊德性?是誰不顧她求情非讓她頂著這張臉見人?


    現在嫌她醜了?挺著吧,她倒好想讓後宮眾妃嬪看看,她們口中所謂將皇帝迷惑的不進後宮的錢宮女是個什麽美貌值,也讓他們見識見識皇帝的審美品味!


    「奴婢粗鄙,本來就是蒲柳之姿,不堪入目。」她微微一眯眼睛,像是要笑,其實卻比哭還難看。


    蕭衍被她醜的頓時一個激靈。


    「就你現在這尊容,太侮辱蒲柳了。」他直搖頭,「你這樣站朕旁邊有礙觀瞻,一會兒到山頂,你重新補一補妝容……以後你可千萬別那麽哭了,真的是太醜。」


    「後遺症也十分嚴重。」


    沈如意一噎,半晌說不出話來。


    偏偏皇帝像是找到了人生新樂趣,也不看景兒了,也不像趕著投胎似的嗖嗖就知道往前走,一步三晃,走兩步就瞅瞅她,嘴角越咧越大,看起來心情是越來越好。


    陳槐默默地在身後擺了擺手,後麵的宮人便刻意放慢腳步,與前麵拉開一段距離。


    「你以前來過這兒?」


    沈如意眼睛盯在地上,假裝看不見皇帝那跟鼓浪鼓兒一樣的腦袋,總是回頭。一路聽習慣他諷刺的話,沒料到從他嘴裏突然蹦出這麽一句,當時就給她問的一愣。


    「……兔兒山在晉宮之中,為皇室禦用。去年奴婢還在樂府,怎麽夠資格來這裏呢。」


    蕭衍一聽就皺了眉,「朕是問你來沒來過,不要顧左右而言它。」


    問的是來沒來過,誰問的是夠不夠格嗎?


    「沒來過。」沈如意眨眨眼睛。


    事實上,她當然是來過,而且不隻一次。在她還是大晉的皇後時,與皇帝偕後宮眾妃便登過此山。她記得她第一次和小皇帝登山,正趕上頭天晚上不知小皇帝吃什麽吃壞了肚子,小太監提著恭桶跟了一路。


    當然,這些是不能說的。


    蕭衍迅速地看了她一眼,「朕看你熟門熟路的,幹什麽都不像初次。


    沈如意腫眼皮又是一跳。


    特麽,是皇帝真的話裏有話,存心試探她,還是她做賊心虛,皇帝隻是這麽欠揍的語言風格,她給生生的陰謀論了?


    「陛下何出此言啊,奴婢都是跟在陛下的後麵。」


    蕭衍抱著肩膀,諱莫如深地沖她一笑,扭過頭繼續往前走了。留下沈如意和陳槐麵麵相覷。


    「公公覺得,陛下可是有何深意?」沈如意不恥上問。


    陳槐看了看她,也是諱莫如深地一笑,什麽也沒說就跟上皇帝的腳步。


    什麽屁的深意他是沒看出來,他隻是單純地覺得皇帝這是沒話找話和錢宮女耍嘴皮子。這話他能說?皇帝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形象還要不要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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