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甲的名字叫元司晨,他著迷的雙眼直勾勾凝視範悠悠。


    他不敢相信世上有人能漂亮得像搪瓷娃娃,精致無瑕,大眼眸瞅著人看時,仿彿寶石般美麗,她不常笑,粉唇鮮紅,微微抿著,有股好高貴的韻味,冰冰冷冷的美人兒,讓他忍不住靠過來,想結識她。


    元司晨靠近範悠悠的同時,藍冬青也立即過來,原本以為是登徒子纏上她,走近一看,發現是熟麵孔。


    “元先生,好久不見。”藍冬青搜尋記憶裏的人名,不需花費太多時間,他對自己的好記性向來很自豪——元司晨曾光臨賭場四次,不算熟客,他是電子業董事長的長子,銜著金湯匙出生的企業第二代,三十一歲,未婚,情史頗為精采。


    “藍先生,你好。”


    範悠悠下意識往藍冬青那邊挪動身體,拉開和元司晨的距離。


    “可以介紹我和這位小姐認識嗎?’元司晨急於知道美女的一切。


    “這位是範悠悠小姐。”藍冬青無視範悠悠蹙眉,無視她臉上寫著的別說,我不要認識他,將她的芳名報給元司晨知道。


    “範小姐,幸會。”


    範悠悠冷瞪藍冬青,氣他自作主張,她完全不給兩個男人好臉色看。


    “元先生怎麽不下場去玩?”藍冬青出聲緩和尷尬的氣氛,他是很習慣範悠悠耍脾氣的冷模冷樣,但元司晨可不一定能習慣,身為場子主人,他有義務為客人尋找台階下。


    “本來是想的,但我看見範小姐,就被她吸引過來了……”這番話雖然是回答藍冬青,但元司晨的眼光卻不曾離開她。


    “範小姐是個非常美麗的女人。”藍冬青笑道,馬上感覺背後有兩道炙熱的殺人視線在射他。


    “沒錯……沒錯……呃,她是藍先生你的女……”


    “不,別誤會,我和範小姐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我很鼓勵像元先生這種有為青年追求範小姐。”


    這句話聽在範悠悠耳裏,就是藍冬青急於想甩掉她這個麻煩的鐵證!


    他想把她快快推給別的男人!


    “藍先生,謝謝你!謝謝你!”元司晨像在感謝丈人將女兒終身托付給他一樣誠心誠意。


    “謝我做什麽?追女朋友我可幫不上忙。”一切得憑自己的本事。


    “對!對!我懂藍先生的意思。”元司晨的注意力完全回到範悠悠身上。“範小姐,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賞臉給我一杯咖啡的時間,讓我好好自我介紹?”


    範悠悠本來要拒絕,但看見藍冬青的笑臉和“去吧去吧去吧”的希冀眼神,她不高興地沉默幾秒,轉身就走。


    藍冬青推了元司晨的肩。“還不跟過去?”


    “呀?可是她……”那張俏臉看起來像是拒絕他的邀請。


    “她這個舉動是同意的意思。”藍冬青向他解釋。


    “是、是嗎?”元司晨完全看不明白。


    藍冬青卻是一清二楚,範悠悠的表情不多,所以每一個都很好分辨,剛剛那個眼神是在和他賭氣才答應了元司晨的邀請。


    見藍冬青含笑點頭,元司晨大喜,馬上拔腿追過去。


    藍冬青目送兩人遠去,原先鑲嵌在臉上的虛假笑容逐漸消失,此時眼前沒有需要賣笑的人,他也懶得假裝。


    他抽起煙,吐出圈圈白霧。


    “這樣做好嗎?”尹夜的聲音再度透過耳機傳來,在監控室的他將一切都看得很清楚。


    “當然好,找個替死鬼幫我照顧範悠悠,再好也不過。”瞧,肩上的擔子清空了,多輕鬆,輕鬆到肩膀都垮下來了。


    “冬青,你有沒有注意到自己說了什麽?”


    “嗯?什麽?”


    “你說‘幫我照顧範悠悠’。”


    “這句話很奇怪嗎?”文法錯了嗎?句型不對嗎?還是修辭不夠完美?


    “你自己多念幾次就知道了。”尹夜按掉通話功能,放藍冬青一個人去發傻思索。


    幫我照顧範悠悠、幫我照顧範悠悠、幫我照顧範悠悠、幫我照顧範悠悠……


    藍冬青一連念了奸幾次,一點也不覺得哪裏不對勁,這會兒換他按下通話鑼,直達監控室。


    “喂,阿夜,到底是哪裏怪啦?”話隻說一半,很吊人胃口耶!


    “沒多怪啦,隻是我以為你會說‘找個替死鬼將範悠悠脫手’、‘甩掉這個麻煩再好也不過’之類的話,但是你卻像在托付什麽寶物一樣,說了‘幫我照顧範悠悠’,現在,你自己覺得那句話怪不怪?”


    怪,怪到藍冬青沒膽再去複誦那七個字。


    那七個字,滿滿都是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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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連三個星期,藍冬青沒再接獲範悠悠的半點消息,通常沒消息就是好消息,至少範悠悠沒一大清早打電話要他去bluestar接她或是扮黑臉幫助她甩掉元司晨。


    耳根子清靜了,這是藍冬青最先感受到的優點,範悠悠不纏人就撇得幹幹淨淨,好像隻當他是利用的對象,需要的時候就命令他陪,不需要的時候就將他踹到一邊,不理不睬。


    日子,恢複平常,而這個平常對藍冬青來說沒有任何差異,他並沒有變得特別快樂,也沒有變得特別不快樂,他的情緒不像孟虎顯而易見,尹夜曾笑說他是深沉的,老是拿笑臉騙人,生氣也笑、憤怒也笑、難過也笑,就不能換換其他表情嗎?


    他的答案還是笑一笑,不置可否。


    這樣的他,沒有人察覺他偶爾的沉默是在想些什麽,就連他自己也不見得知道,直到前一日,他在賭場裏又遇見元司晨,本該隻是點頭寒喧的主人客戶交情,藍冬青卻一反常態地走向他,堆起滿臉的笑。


    “元先生,你好,來。”他遞給元司晨一杯紅酒。


    “謝謝。”


    元司晨啜了一口,本以為藍冬青是禮貌性打招呼,之後便會馬上走人,但藍冬青卻在他身邊的空位坐下,頗有打算聊聊的味道。


    “元先生看起來心情很好。”藍冬青搖晃自己手上的酒杯。


    “是呀,愛情順利嘛。”元司晨哈哈地笑。


    藍冬青眸光閃了閃。“是與範小姐?”


    “對呀、對呀,她真是一個好漂亮的女孩,我迷死她了,多虧有藍先生的介紹。”元司晨笑咧了嘴,提及心上人,他滿臉春風,滔滔不絕地說著:“她很會打扮,又有品味,帶出去讓我很有麵子,我的朋友們都好羨慕我能找到這麽美的女朋友,她雖然不太愛說話,又老板著臉,問十句不答個兩句,但光是看著她,就算一整天不用對話我也很開心。”


    “那真是太好了。”藍冬青附和他的笑,“範小姐是個沒心眼的人,有時心直口快,不動聽的話你聽聽就算了,不要當她是有惡意的。”


    “說到這個,我還真的有一點不習慣。”元司晨苦笑,既然藍冬青提及這一部分,他也不隱瞞了。“她那張嘴不說則已,一開口就沒什麽好話,說實在的,她不開口時美多了,安安靜靜坐在那裏喝喝酒啦、看看窗外啦、讀讀雜誌啦,比畫還要賞心悅目。”多滿足男人的視覺欲望。


    “範小姐不懂甜言蜜語那套,你要多多見諒。”


    很意外藍冬青會幫範悠悠講話,元司晨打量著藍冬青,想看出眼前這男人是不是覬覦他的新女友,但他搜尋了好久好久,卻隻在藍冬青臉上看到無止盡的笑意。


    “藍先生和悠悠很熟嗎?”元司晨心裏有些介意,畢竟藍冬青的條件不比他差,令他有所防備。


    悠悠?元司晨已經這樣喚她了?他認識範悠悠比元司晨久,都還沒進展到直接喊名字的交情。


    “沒有很熟,隻是單純認識而已。”藍冬青淡淡應道。


    “悠悠是個美人。”沒有男人不心動的,他不相信藍冬青例外。


    “我同意。”


    “那麽……藍先生沒有喜歡過她?”


    “元先生,範小姐是個值得你疼寵的女人,希望你好好待她。”藍冬青不正麵回應那個問題。


    “我當然會呀。”


    “那就好。祝福你,也希望你今天有好賭運,good”uck。”藍冬青朝元司晨微微頷首,起身準備離開。


    他恰巧與元司晨的幾名友人擦肩而過,他與他們相互點頭微笑,繼續邁步,身後傳來元司晨和友人的朗聲交談。


    “嘿,你這家夥有了女人就沒了朋友嗎?!都不出來玩啦?馬子管這麽嚴?”友人之一重重一拳捶向元司晨胸口,元司晨笑鬧著想避但沒避掉,硬生生挨一拳。


    “我這不是出來玩了嗎?”幹嘛說得他有異性沒人性?


    “今天怎麽舍得放漂亮馬子一個人在家?”


    “她好悶,問她要不要去逛街,她不說話,問她要不要去吃大餐,她也不說話,我幹脆自己出來找樂子囉。”元司晨背對著藍冬青,沒發現藍冬青的腳步放慢下來,聽著他們一群男人的對話。


    “她是不是自閉兒呀?上回你帶她出來吃飯,我發誓,我沒有聽到她說半個字。”把整個聚會氣氛搞得超冷的,像在冰窖裏,真弄不懂元司晨怎麽會看上這種女人。


    “有啦,她有說話,她說‘無趣,我要回去了’。”友人之二很不客氣地大笑。


    “是自閉也無所謂啦,那張臉好看就可以彌補這種小問題。”元司晨才不在意範悠悠冰冷冷的態度,他頭一次遇上這種個性的女人,也因為她的淡漠,更襯托出她獨特的味道,也讓他好迷醉,該怎麽讓她笑或是生氣,都成為他的挑戰目標,他想看看像她這般的冰山美人在瘋狂愛上他之後會變成什麽模樣。


    “你還真是外貌協會的會長耶!”


    “我每一任的女朋友隻能一個比一個美,絕對不能有開倒車的情況。”現在範悠悠最符合他的擇友條件。


    “那你交了現在這一個,以後遇不到更美的怎麽辦?”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現在我的首要課題隻有融化我的冰山小美人。”


    “你還沒得手呀?”有辱花花公子之名哦。


    “我喜歡慢慢來啦,沒聽過等待的果實才最甜美嗎?”元司晨嘿笑,事實上是範悠悠冷得不容他越雷池半步,他隻要惹她不高興,她會隨時甩開他走人,一點情麵也不留,但在朋友麵前他可丟不起臉,便拿這套說辭來推諉。


    “哈哈哈……”


    藍冬青麵無表情,向來微笑的神情已不複見,他對任何一個應該要露出笑容的客人視而不見,誰也別想讓他在此時還端出好臉色招待,就連比兄弟還要親的火燎原、孟虎及尹夜也別想!


    他大步穿越過場子,開門走上樓梯,直達向來招待特殊客人的貴賓室,裏頭空無一人,他一腳踹翻特製的豪華實木椅,嘴裏竟然吼出了一長串孟虎的習慣用語,聲音又重又冷硬,連他都不相信那是出自於他的嘴裏。


    聽到重響的尹夜探頭過來,看見藍冬青直挺挺站在貴賓室裏,雙拳掄得死緊,手臂繃出結實的肌理,房裏橘黃色的柔和燈光灑落在他身上,非但沒能淡化掉藍冬青顯而易見的怒火,反而因為昏黃的色澤,讓對比的陰影在他臉上交織成一片陰霾。


    “冬青,你在發什麽脾氣?”尹夜雙臂環胸,欣賞著少見的奇觀。


    藍冬青大發雷霆耶,十幾年來沒能看過幾次,這次不看不曉得還要等多少年後。


    “我有什麽好發脾氣的?!”


    “你問我我問誰?”尹夜好笑地反問,連說話都還氣得咬牙切齒,說他不生氣是想騙誰呀?


    藍冬青爬梳長發,試圖冷靜下來。


    他為什麽要生氣?他自己沒事找事看到元司晨就湊上去打聽他和範悠悠的情況,又自己犯賤放慢腳步聽著元司晨和他一幹朋友的高談闊論,元司晨並沒有講什麽讓人發火的話呀,他多迷戀範悠悠的美麗,那熱戀中的神情是騙不了人的,別人談戀愛,他在火大什麽?!


    “要談談嗎?”尹夜將翻倒的椅子扶正,逕自坐下。


    “我不知道要跟你談什麽。”知道尹夜是關心他,他也接受,但連他自己都還沒摸出頭緒,能和尹夜談什麽呢?


    “談你煩心的理由?或者是談談你剛才主動跑去找元司晨套話的理由?”


    “我哪有去套話……”但他的行為確確實實稱之為套話沒錯。“好吧,我是去套話,我隻是想知道他和範悠悠進展得順不順利。”


    “順利又怎麽樣,不順利又怎麽樣?”


    “順利的話我就解脫啦!”藍冬青扯出一個好大的笑靨,但隻維持一秒,曇花一現之後又消失,他第一次感覺到要硬擠出笑容是件多麽困難的事,兩邊嘴角像掛著幾十斤的重石,完全無法牽動。


    尹夜不放過他地追問:“不順利的話呢?”怎麽跳過他這個問題?


    “不順利的話……”藍冬青低喃,思索這個大難題。


    如果元司晨和範悠悠進展得不順利,他能怎樣?做好心理準備去bluestar接範悠悠回來?做好甩不掉範悠悠吆喝命令的打算,繼續認命地伺候她?


    “不順利的話就從元司晨身邊把她搶回來。”尹夜提供答案給他用。


    “說什麽蠢話。”藍冬青嗤之以鼻。“我搶個大小姐回來荼毒自己嗎?”


    “承認吧,你明明就是一臉擔心,尤其是發現元司晨一副隻迷戀她肉體的態度之後,你不隻擔心,還火大了。”


    元司晨的名號隨便一查就知道他對待愛情的態度,一開始貪鮮,追求女人追得很勤快,金錢、珠寶、名牌衣物、鮮花……用盡各種手段討女人歡心。一旦到手了、玩膩了,他大少爺用人也是相當狠的。


    “你眼睛瞎了,看錯了。”他沒有擔心,沒有火大,什麽都沒有。


    “擔心就打電話給範悠悠,親耳聽她說說她對新戀情的心得,她要是真的對元司晨沒感覺,就叫她別硬撐了,回來吧。”


    “阿夜,你認知上有錯誤吧?我和範悠悠的關係沒有好到能介入彼此的感情世界,她想喜歡誰,我想喜歡誰,都是我們各自的事,我不會去幹涉她,當然,她也不能幹涉我。至於什麽回來不回來的,你不知道我一直巴不得趕快甩掉她嗎?最好元司晨就是那個救星,拯救我脫離苦海。”


    “很爽快吧?一口氣說完一大串自欺欺人的屁話。”尹夜聽畢,隻有這個感想。


    “我每個字都是出自肺腑。”


    “隨便你愛出自哪個肺髒肝髒。”尹夜低笑,起身走到藍冬青身畔,搭著他的肩。“不過,別說老朋友不夠意思沒跟你說一聲,你那堆用內髒說出來的話,全被剛剛站在門外的範悠悠聽光光,一字不漏。她安安靜靜地站在門外聽了很久,一直到前兩秒才轉身跑掉。”


    藍冬青一驚,望著半掩的房門。


    “尹夜!你為什麽不早點跟我說?!”藍冬青拋下話,追了出去。


    尹夜朗聲大笑,聲音尾隨而去:


    “我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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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範悠悠!”


    藍冬青終於追上範悠悠,握住她的手臂,三成力道一扯,她被扯回他麵前,而他也對上一雙隱隱燃著火光的眸子。


    “做什麽捉著我?!放開!藍冬青,放開!”她甩了兩、三次沒能甩掉他,越甩越生氣,跺著腳,高跟的涼鞋在樓梯間蹬蹬作響。


    “你怎麽會突然跑來?”


    “你以為我是來找你的嗎?!哼!我是來找我男朋友的!”嘴裏雖然說著“男朋友”,她卻記不住那男人的名字。


    藍冬青並不意外她的答案,因為元司晨確實在賭場裏,很合情合理。


    “他在樓下場子裏,需要我幫你找他嗎?”他討好地問。


    “不用,你放開我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忙了!”她的手臂還淪落在藍冬青大掌裏。


    聞言,藍冬青鬆手,看見她白皙手臂上已經留下淡紅色指痕,她一得到自由便按著有指痕的部位搓揉,纖足又準備要走,藍冬青這回沒碰她,但擋在她麵前。


    “等一等吧,我有話想跟你說。”


    “我和你沒什麽話好說的。”範悠悠繞過他,他隨即又擋過來,她隻能仰著頭瞪他。“你想說的話我都聽見了,我也很明白你想盡快甩掉我的心願,你放心吧,那一天很快就會到了。”


    她從很早之前就知道藍冬青是怎麽看待她,隻是真的從他口中聽見他巴不得甩開她,脫離苦海,一股濃得化不開的鬱悶就卡在她喉頭,不上不下,像要逼她窒息。


    苦海,他竟然這樣形容她!


    範悠悠氣得鼻酸,不想在此時看見他的臉,一說完話,她用力轉開頭。


    “我以為我剛剛說的那些話,你已經聽到麻木了。”他又不是虛偽的男人,從一開始和她做出交易條件,他就老把那些話掛在嘴邊,那回她問他想不想跟他上床時,他給的答案並不會比方才他和尹夜的對話來得客氣,她還不習慣嗎?怎麽會氣成這樣?


    他追著她出來,並非擔心她生氣或誤會,隻是想問問她的近況,隻是想知道她和元司晨是否真的相處融洽……


    “是已經麻木沒錯,你一次兩次三次七次八次在我耳邊提醒你有多想踢開我,我早就麻木了!”範悠悠瞪他。


    還仔細計算他說過的次數?藍冬青想笑,但不能笑,因為她的小臉寫滿憤怒。


    “既然麻木,就不用露出生氣的表情,我想主宰你情緒的人不該是我。”藍冬青頓了頓,神色一斂,收起笑容,認真而嚴肅地說:“你和元司晨相處得……還好嗎?”


    “好到不能再好。”


    他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絲反應,他並沒有看到所謂的誠實,更沒有戀愛中人的喜悅,他認為她在說謊,但不點破,隻是淡問一句:“真心話?”


    “出自肺腑。”她字字咬牙,每個字都念成重音。


    好熟的四個字,不久之前才從他嘴裏說出過,現在聽起來真像他在自食惡果。


    “他對你好嗎?”


    她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因為她不知道元司晨對待她的方式可以稱之為好嗎?


    元司晨總是很坦白地稱讚她,從她的發型一路誇到她的鞋子,再從鞋子誇回她的打扮,最後從頭到腳再反覆誇上三次才作罷。有哪個女人不愛被如此對待?比起隻會損她的藍冬青,元司晨好到不能再好吧?


    元司晨總是把她當成小公主般捧在手心,細心為她布菜,努力探知她的喜好,遇到她不愛吃的食物,他會很英勇地幫她吃個幹淨,對照起隨隨便便拿番茄渣打發她的藍冬青,元司晨又大勝一回吧?


    元司晨很愛跟在她身邊打轉,每回他約她出去,她偶爾一、兩次點頭同意時,他那副如獲至寶的神情,與每回出現在bluestar的藍冬青落差極大,藍冬青總是一臉又要替她收拾善後的無可奈何。


    她腦子裏轉過好多好多的比較,她沒有拿任何一個男友來和元司晨比,隻有藍冬青,他就是自然而然地出現在她的比較天秤之中,與元司晨一決勝負。


    “……好。”過了半晌,她的結論終於出來了。


    “真心話?”他仍是這一句。


    “出自肺腑。”


    “你喜歡他嗎?”


    “……我會喜歡他。”


    不是“我喜歡他”,而是“我會喜歡他”,前者是既成事實,後者是還無法肯定是否的說法。


    “你會喜歡他?這代表著你現在還沒——”


    藍冬青的問話激怒了她。他是在關心她嗎?!他不會老人癡呆忘了是誰將元司晨推給她的?!又是誰在催促她要快快和元司晨開花結果?!


    “你追問這些話有什麽意義?!這麽急著希望我跟他湊成一對,還是急著要我趕快嫁他,你好輕鬆自在去談你的戀愛,早點脫離苦海?!”範悠悠小臉嚴肅,口氣不若她慣用的冷淡,而是一種急躁、一種逼問及一種泄恨。


    “元司晨是透過我才認識你,我當然會希望自己沒介紹錯人。”這句話,不單單是給她的回答,也是他說服自己追出來找她最冠冕堂皇的理由。


    “媒婆還包生孩子是嗎?”她冷哼,扯開一個不像笑的笑。


    藍冬青沒再和她鬥嘴,他的視線直勾勾的,看得她渾身不自在,幾乎要以為自己臉上的淡妝是否糊掉?還是口紅沒畫好?或者眼線暈開了?


    “我以為,談戀愛的女人應該更美一點。”藍冬青伸手碰觸她的臉頰,她一怔,沒能立刻反應避開,他的動作輕柔得像羽毛,溫熱的指背滑過她細膩敏感的肌膚,喃喃地、緩緩地問:“你怎麽沒有開心的樣子?”


    “……我的長相本來就是一張苦瓜臉。”她找回聲音,開口反駁他,卻沒叫自己拒絕他的觸摸。


    “你哪裏長得像苦瓜臉了?我說過,你就隻剩這張臉,我藍冬青的眼光可是相當高,不美的女人我不隨便誇獎。”


    他這句話是羞辱,範悠悠不會自動將它當成讚美,不過她也不會因而生氣,在他眼中看到的她,就僅僅是如此罷了。


    她被他的視線逼鎖得好別扭,下意識低頭,想避掉藍冬青那雙教人讀不懂情緒的黑眸,他的長指卻不放過她,輕輕勾起她的下顎,笑著繼續說話:


    “他要是對你不好,你隨時都可以來找我,你知道我會幫你的,就像以前那樣,要我假扮你的新歡和他幹架也沒問題,不要委屈自己好嗎?悠悠。”


    他第一次這樣叫她,以前從來沒有過。


    原來她的名字從他口中逸出,是這麽這麽的好聽。


    “……你知道的,我從不會委屈自己。”


    從她甩掉男友的情況來看,隻消她覺得一丁點不悅或不舒服,她就可以麻利地踢掉人,非常之無情,讓他曾經同情過愛上她的男人。


    他還期待什麽?為什麽還問她那麽蠢的問題?他想聽見她開口拜托他幫她甩掉元司晨嗎?他在等待她的求助嗎?還是在等待她新戀情尚未萌芽就枯死的好消息?


    藍冬青,你到底在想什麽?想甩開她又不想甩開她,矛盾呀……


    “也對。”他扯唇笑。


    他知道的,但這回卻反常地感到不安。


    尤其當他從她眼中察覺到什麽,那股不安瞬間膨脹。


    男人的直覺。


    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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