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他就喜歡如此一本正經的她。


    好玩。他笑著搖折扇。這女人又呆板又老實,雖然聰明卻也容易被耍,真是太好玩,不玩可惜。


    「你笑什麽?」見他笑容燦爛,她隱隱察覺不對勁。


    「沒什麽。」他端起茶杯掩飾笑意。「幸虧你及時趕到,那家夥來不及對我動手動腳,就讓你給打發了。」


    她聞言,安心地點頭,順便教訓他。「我早說過,不準你擅自離開我眼前,這回幸好我及時出手,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是,是,你說得是。」他抿唇。


    紅蓮喝口茶,若有所思地打量溫行浪。


    她這個嬌主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比黃花大閨女還弱不禁風,偏又愛四處遊山玩水,而且很有惹麻煩的本事,這一路上,不知招來多少搶匪刺客,若不是她一把長劍護他周全,他早在這險惡的江湖滅頂。


    以前那些人看上的是他朝陽門三公子的身分,抑或是他身上的財物,也就罷了,沒想到現在連他的美貌都有人覬覦。


    看來她得想想辦法才是……


    「你看什麽?」這回換他奇怪了。


    「我在想,你這樣很危險。」


    「危險?」


    「正如你方才說的,你相貌太俊,會引起其它男子的覬覦,我們回朝陽門還有幾天路程,為免又惹麻煩,我想還是做些防護比較好。」


    「什麽樣的防護?」


    她偏頭思索。「戴麵紗吧。」


    「麵紗?」


    「上回我們不是在路上遇見明月宮的人嗎?她們一個個臉上都係著麵紗,你說她們是不想讓男人見到她們的容貌,心生邪念,我想我們也可以比照辦理。」


    比照辦理?溫行浪嘴角古怪地抽動。


    她意思是說,要他學明月宮那些娘兒們,在臉上蒙上那些五顏六色的薄紗?


    開什麽玩笑?他可是堂堂男子漢!


    「我不戴。」鄭重聲明。


    「為什麽不?」


    「我是男人,怎能做那種女子打扮?」


    「有分別嗎?」她不解。「你不是說,有些男人就是喜歡美貌的男人嗎?」


    所以她打算拿麵紗蒙住他的「美貌」,以免那些男人心生「邪念」?溫行浪臉上浮現三條黑線。


    「我這也是為你好。」她很嚴肅地勸他。


    他真是敗給她了。


    溫行浪大翻白眼。


    若是別人,他會懷疑對方是不是故意整他,但偏偏是她,他很明白她心眼單純,絕不會九彎十八拐。


    她是認真的。


    正因為如此,才格外難纏。


    他重重歎氣。「唉,不好玩。」


    「什麽東西不好玩?」


    你啊!他白她一眼,她亦睜著一雙清澈水眸,他看著她,她也回看,目光在空中默默地角力。


    他存心要折服她,她卻是木然地無動於衷。


    溫行浪頹然收扇。算她狠!他認輸了。


    「我說紅蓮,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很難纏?」他感歎。


    「有啊。」她點頭。


    「誰?」


    她揚眉,端起茶杯。「不就是主子你嗎?」


    他啞然盯著她粉亮的櫻唇,微微愣住。


    是他眼花嗎?還是她半隱在杯緣後的唇角真的悄悄彎起?


    這下,究竟是誰玩誰,他開始有點不確定了——


    【第二章】


    她的名字,是他取的。


    她的身分,也是他給的。


    十一歲前,她的命屬於師父,十一歲後,她的命是他的。


    她是護衛,他是主子,從兩人初次見麵那天起,他便讓她明確了解這件事。


    那年,她十一歲,他十六歲,她失去了師父,在江湖遊蕩,他則是大病一場,被家人送去臨湖的別莊調養身體。


    他在火場裏撿到了她,帶她回去,供她吃住,給她縫製了幾套新衣裳,其中大部分都是紅色調。


    他說,她是一朵在火焰中誕生的蓮花,最適合穿紅色。


    而她站在銅鏡前,左看右瞧,實在不明白自己哪裏像一朵蓮花了,也不覺得自己穿紅色比別的顏色好看,即便換上質料輕軟的新衣,鏡裏纖瘦的身影,也不過就是一個尋常的小姑娘。


    但,既然他說她像蓮花,那就當她是好了。


    既然他要她當貼身護衛,她就聽命也無妨。


    反正,她也無處可去。


    紅蓮淡淡牽唇,坐在窗邊,守著床上正安詳沉睡的男人,思緒卻飄飄忽忽地回到過去。


    回到,她與他初識的那一年——


    春暖花開,一道紅影在桃花林裏舞劍,花隨風動,隨劍氣旋落,一瓣一瓣,在地上鋪成一條美麗的花毯。


    「好劍法!」溫行浪站在一旁觀看,大聲喝采。


    紅影不理會他,逕自提劍、下腰,挑起一朵桃花,拋向空中,唰、唰、唰唰,花蕊與花瓣分離,削得幹淨俐落。


    長劍持平,銀亮的刃麵上,安息著慘遭分屍的桃花。


    溫行浪挑起一根花蕊,微笑。「沒想到你的劍法如此精準,我果然沒看錯人。」


    紅蓮靜靜垂下劍刃。「你還要我繼續試演嗎?」


    「不用了,你的劍術高強,我已經很明白了。」他瀟灑地展開摺扇,在胸前搖了搖。「唉,我要是能學到你本事的十分之一就好了。」


    「你如果想學,我可以教你。」


    他眼眸一亮。「你真的願意教?」


    她點頭。


    他深思地打量她認真的神情,哈哈一笑。「你願意教我,我自然是很高興,隻可惜我這人天生就不是練武的材料,恐怕學不來。」


    「師父說,隻要肯努力,沒什麽是學不來的。」


    俊眉一揚。「這是在鼓勵我嗎?」


    她搖頭。「我隻是把師父跟我說的話告訴你。」


    不是鼓勵也不是安慰,隻是陳述事實。


    溫行浪興味盎然地瞧著不通人情的她。「你師父除了教你學武,還教你些什麽?」


    「還有什麽要學的嗎?」她覺得他問得奇怪。


    「那當然啦,這世上可學的東西太多了。比方說,你會刺繡、縫紉、洗衣、煮飯嗎?」


    她搖頭。


    「姑娘家的東西,你一樣也不會啊……」他若有所思。「那讀書寫字呢?你會不會?」


    還是搖頭。


    「如此說來,你的生活裏除了劍與劍術,沒有別的了。」他似笑非笑。「原來你師父真把你當成是一件戰鬥兵器。」


    那有什麽不對嗎?


    她疑惑地盯著他看來不甚舒朗的神色。


    「對了,你還是不肯告訴我你師父的名字嗎?」他忽問。


    「我說過,我不知道。」這是實話。


    「至少可以形容一下他是怎樣的人吧?我很好奇呢!」


    她垂下眸。「我發過誓,絕不能跟外人提起她。」關於師父的一切,隻能是永遠的秘密。


    「是嗎?」他語氣似有些嘲諷。「既然你不想說,我也不勉強。」


    她默然,靜靜站著,等待他吩咐,忽地,桃花林外隱隱傳來一陣腳步聲,她戒備地挺直背脊。


    他則是猛然大咳起來,咳嗽聲響亮得怕是幾丈外都清晰可聞。


    她驚愕地揚起眸,望向他咳得鐵青的臉色。「你還好吧?」


    「我……咳咳,沒事。」他以扇搗唇,搖搖手。「紅蓮,你再……演示一套劍法來瞧瞧。」


    她猶豫片刻,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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