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市區是這附近最繁華的地方了,不僅有鐵路通過,商店林立,還有吸引學子入學的學校,美中不足的地方是到此要開車開上一個多小時。


    在市區逛了大半天,阿芬果然依言帶著維軒到了很多有趣的商店,有幾間甚至令人印象深刻,這些都是往昔維軒從未注意過的店麵。


    最後,照著阿芬的指示將車子在一條小巷前停下,兩人一起步入巷中。一間占地約一點五坪大小的刺青店,外頭豎立一麵相當特殊的廣告招牌,上頭有著一隻巨大的蠍子,黑白相間,細看之下格外引人注目。


    店老板的打扮也頗為特別,有著重金屬樂團的感覺,皮革的穿著,還刺了一堆暗沉的圖騰在身上。


    維軒隻能恭敬地在一旁欣賞刺青圖示,一邊聆聽阿芬跟老板熱烈的寒喧。


    片刻,阿芬道了聲再見,兩人又信步走出。


    「謝謝你載我來這裏,從火車站走到這邊要好久,我都懶得過來。」阿芬用著感謝的語氣續道:「其實那人是我以前的同學,我跟他蠻要好的,現在都還有在連絡,我還有請他幫我刺青喔!呀!村裏的小混混想耍帥也都會來這裏,你如果也想的話我可以叫他幫你,不收錢的。」


    「不用了,謝謝。」


    盡管喜歡刺青的鮮豔配色,維軒還是不想在自己身上作實驗。


    「嘿嘿,你想不想看我刺了什麽圖案呢?很可愛的喔!」阿芬忽然神秘說道。


    說不好奇是騙人的,維軒也想瞧瞧阿芬到底刺了什麽?畢竟阿芬的膚色相當白皙,一定能將圖案襯得更加豔麗。


    「嗯,我想知道。」


    「回車上就給你看。」阿芬蹦蹦跳跳地靈巧上車,維軒隻好大步跟上。


    天呀!跟在後頭跑的維軒,突地心裏有種自己已是中午叔叔的感覺,因為瞧著阿芬活潑稚氣的模樣根本就與高中女生沒什麽差別。


    「快,上車坐好。」催促著維軒,阿芬倏地把自己的長裙撩高,嚇了維軒一跳,「哈,瞧,可愛吧!」


    躍入眼簾的是三顆嬌嫩欲滴的櫻桃圖案,每顆鮮紅的櫻桃都用了青綠的蒂連接起來,最後搭在一起,上頭綁了兩片淺綠色葉子,麵積大小約10乘以7公分,幾乎占了嫩白大腿的上半部。


    真的很可愛,但,非禮勿視,維軒瞥了一眼早就別過頭去,畢竟這刺青的位置實在是太……令人想入非非。


    「啊!你臉紅了,你放心啦!我裏麵還有穿安全褲不會曝光的啦!」


    「不是這個問題吧!你是女孩子呀!我才剛認識你而已……」


    「咦,說的也是,嘿嘿,真是抱歉,不知怎麽地覺得跟你很熟,大概因為我們都認識阿福吧!我可是很正經的女孩喔!你別誤會我。」阿芬扭捏地笑了兩聲,「啊啊,你沒有看到重點啦!你再瞄一眼就好,我馬上就把裙子穿好。」


    重點?媽呀!什麽重點呀!該轉過去嗎?


    「真的啦!維軒,在櫻桃的裏麵,看到了沒?看一下嘛!」


    拗不過這麽殷切的期盼,維軒隻好再晃了一眼。


    有著細細的字,是淺藍色的藝術字體,仿佛是個人名。


    「我看到了,你可以把裙子放下了,不然我可能沒辦法專心開車。」


    「怎樣?猜到是誰了嗎?」


    那人名的前兩字維軒依稀可辨視,可惜沒用心看,隻是匆匆一瞥,但,光那兩字已讓維軒臉色泛白。


    是阿福嗎?沒想到你們本來就是兩情相悅呀!


    「我想,我大概知道了,真是恭禧你們了。」維軒勉強止住唇部的顫抖,努力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


    「嗬嗬,這個是有由來的,很感人的喔!連我都覺得像出溫馨感人的小電影呢,我以前有件醜不拉基的衣服,上頭就是這個圖案,然後他呀……」


    阿芬詳述著她的小故事,維軒隻能逼自己聽著,並適時地發出回應好證明自己有在聽。


    心情真的很糟,維軒無法將自己的此刻的感覺歸納為妒嫉,因為他根本就不討厭眼前這位笑得相當燦欄的年輕女孩。


    不夠強烈、不夠痛苦、不夠難受、不夠傷心……他隻是覺得鬱卒罷了,隻是如此罷了,原來自己的感覺隻有這樣子而已。


    「不過呀!維軒你的恭禧實在是太晚了,大概晚了一年呢。」


    「什麽意思?」


    「嗬嗬,就在我十八歲那天,我就跟他結婚羅!現在我十九了,不就是晚了一年。」阿芬笑吟吟地說著,眼底盡是甜蜜笑意。


    結婚!維軒有如被雷轟中,半晌腦袋還轉不過來,她不是說現在上大學,那應該是學生呀!對了,她說順路,是這個意思?……


    戰戰兢兢地回問,維軒覺得自己的語音輕顫著。


    「……他是……阿福的大哥嗎?」


    隻見阿芬用力地點點頭,露出一個十分幸福的甜美笑容。


    有著掉進地獄後,忽地竄上天堂的錯覺。維軒也懷疑著怎會有鬆了口氣的疲憊,那份對阿福情感不是隻有一點點而已嗎?


    腦袋亂糟糟的,隻差沒有自我厭惡起來。


    「耶耶,到家了。」阿芬愉悅地叫著,車子一停妥馬上跳了下去。


    「阿媽,我是阿芬,我回來啦!嘿,阿福,好久不見了。」阿芬對著照麵的人一一開心地打招呼,接著,見到阿城的瞬間,一張小嘴噘了起來,怒嗔道:「死阿城,我一直打手機給你,怎麽不接,害我在太陽底下走好久,幸好有遇到維軒。」


    「剛好沒電嘛!阿芬,別氣,我們明天就去涼快點的地方玩,別氣嘛!我好不容易請了假呢!」


    想必阿福有向阿城介紹過自己了,隻見他一手環著阿芬,一手提了提包,阿城朝維軒禮貌性地點下頭,便摟著阿芬進房安撫。


    想著也沒自己的事,維軒轉身即要離去。


    「維軒。」阿福叫道:「你怎會認識阿芬呀?」


    看到阿福還好,但聽到他問的問題就覺得有氣,原本好好的心情都給糟蹋了,若不是以前阿福提過阿芬這人,若不是阿福向自己催眠,若不是自己也不小心地……可惡!他一點也不想把自己弄得這麽心浮氣躁的。


    「都是你啦!為什麽一開始不跟我說清楚?害我心情糟……」刹時住嘴,維軒發覺自己像小孩似地無端發脾氣,而且還是對著阿福抱怨。


    雖是一頭霧水,但聽到維軒說自己心情不好,阿福馬上露出關心眼神道:「維軒,你還好吧!真是對不起,雖然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麽,可是,若是因為我讓你心情不好,你責罵我沒有關係……」


    我幹嘛罵你,又不是小學生,「呼,忘了我剛才說的。」維軒努力靜下心把見到阿芬的始末說清楚,當然,跳過了櫻桃刺青那段小插曲。


    後來,阿福也說清楚了自己跟阿芬的關係,最後還不忘強調著:「自從阿芬嫁給我大哥後,我對她就沒有感覺了,我隻當她是嫂子,嗬,她也不允許我在大哥麵前叫她阿芬呢。」


    隔天,阿城跟阿芬又像突然出現般突然離去,像陣風似地,兩人說要到墾丁玩水渡假去。


    ***


    熱鬧的廟會過後,村子又恢複往昔的寂靜,在外地上班的便回到外頭去,在村子附近各工廠上班的也都開始打拚賺錢,大家又照著以前作息過活。


    『維軒啊,你要是不弄點績效出來,我這邊也沒辦法幫你呀!總公司也等得不耐煩了。』話筒那邊傳來無奈的中年人聲,背後還有細碎繁忙的吵雜音訊。


    「課長,我會盡快作出決定的,拜托你請上頭的人再等一下。」


    『維軒,你以前不是不這樣的人呀!有什麽好猶豫的呢?隻要你弄份報告出來,你也就可以很快回來了呀!不是嗎?』


    「我知道,可是……」


    『那種小工廠就別在意了,自己的未來比較重要呀!你也不想一直待在那麽偏僻的地方吧!』


    「我知道了……還有,關於上次那件事……」


    『喔,你說那個呀!我再幫你問問,總之,你要好好想想呀!』


    「……我知道了,課長……我明天再打給你。」


    放下話筒,維軒深深地歎口氣,倒進寬厚的椅背慵懶地靠著。


    竟然忘了最重要的事了,維軒想起心中那塊大石,這也是他會來此的最大目的,而今,他又得重新審視。


    他真的不想做得太絕,不想讓阿福的希望破滅,可是,他也得為自己將來打算才行,維軒知道,自己是不可能一直待在這裏的,他終有一天得回去,回去他原來的世界,回去他應該存在的地方。


    這裏不適合他,他也不屬於這裏,等到有天無聊得瘋了、膩了,那樣他會後悔的。


    是呀!老爸留的公寓在台北,自己本來就在那邊上班過活,那個水泥叢林、人煙聚集、生活便利的地方才是自己熟悉的。


    那樣自己為何如此躊躇?如此地遊移不定?自己在等著什麽呢?


    等著厘清這個可笑的感覺嗎?哈,維軒自嘲地想著,真是幼稚,都幾歲的人了,還為這種彷如初嚐愛戀般的心情煩擾不已。


    不應該這樣的。幸福是需要代價的,付出了哪種代價就可以獲得哪樣的幸福,所以,振作一點,張維軒,自己應該更冷酷、更有迫力的才是,那才是以前的自己,他得恢複往昔的那份高傲,不能再優柔寡斷了。


    翌日,維軒將他的作法與決策向上頭呈報,總公司雖沒有很大的不悅,還是繼續投資這家工廠,但,打算再觀察一陣子試試。


    ***


    「喂,阿福,你有沒有聽說呀!」工廠的工人故意壓低聲音說著,假裝神秘模樣。


    「聽說什麽?」


    「那個消息呀!」


    「不知道耶!」


    「哎唷,我以為你為知道呢?你不是都跟張老板一塊兒嗎?」


    一聽是跟維軒有關的事,阿福馬上尖起了耳。


    「聽說張老板要把工廠裏的一些人給裁掉耶!」


    什麽?不可能吧!維軒不是那麽無情的人,更何況他一個字也未跟自己提起過呀!


    「你哪聽來的?老板不會那麽做的。」


    阿福笑笑地帶過,他相信維軒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來,因為他很清楚維軒是個溫柔的人,工廠的人都需要工作,他不會忍心趕走他們的。


    「這是真的,我聽工頭說的,工頭還說那些要被裁掉的人,下個星期就可以不用來了。」


    阿福越聽臉色越僵,他不懂為何有股冰冷的感覺自腳趾縈繞上來,像是有什麽事要發生一般不安。


    「……這是真的嗎?」阿福蒼白著臉問道。


    「一定不會錯的,工頭還說這家工廠雖然替總公司賺不多,但,也不應對咱們這麽絕嘛!砍了這麽多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總公司的主意,村子從來沒發生過這樣的事,到時不知會怎樣喔!」


    說話的工人拍了拍阿福的肩膀,安慰道:「你臉色不用那麽難看啦!我想你一定不會有事的,倒是我自己才要好好擔心,搞不好上頭有我的名字,還是趕緊再去別的工廠找另一份差事來幹的好。」


    維軒,你真的要這麽做嗎?為什麽?


    阿福按捺住想即刻衝去問明的衝動,他想等維軒親口告訴他,因為他這麽做一定有他的理由,阿福不想為了這件事傷了和氣,而且自己隻是這工廠裏的一個員工罷了,如果自己先問起,搞不好維軒會覺得不愉快呢。


    ***


    「怎麽了?又盯著我看,看不膩呀!」維軒在回途的路上說著,很難得的,這次他坐在駕駛座上開著車。


    「抱歉。」趕緊別過頭,阿福續道:「因為頭一次看你開車,很稀奇,你怎麽會突然想載我呢?」


    「沒什麽?隻是覺得長久以來全是你開的車,偶而輪流也不錯,要不然回去後技術都生疏了。」


    「回去?維軒你要回去?」恍如聽到惡耗般,阿福驚訝地問著,他從未想過維軒會有離開的一天。


    「幹嘛這麽驚訝?我隻是被派來這邊工作,總會有回去的一天吧!而且我家也不在這裏。」


    「說、說的也是。」阿福木然地回應著,仿佛是回給自己聽的,完全遺露了維軒眼中那一抹不易察覺的情緒,那是一閃而逝的不忍不舍,猶如強自壓抑著某種痛楚般所表現出來的逞強剛毅。


    維軒會離開這裏,離開這個村子、離開這個工廠、離開自己……簡直無法想像沒有了維軒自己會變得怎樣。


    自己的生活無時無刻都充斥著維軒的身影,阿福覺得自己早已無法離開他也無法將之抽離,縱然對方不喜歡自己,他還是想一直看著他,陪著他,霎時,下午那股不安似乎又攀緣上來,讓他的身體打著寒顫。


    「這樣不是很好嗎?我在你們家打擾很久了,如果總公司能讓我早點回去也是好的,隻不過,大概沒這麽快吧!」


    「維軒,你沒有其它的事要對我說嗎?」阿福提起膽子問著,期待維軒能推翻掉下午那工人告訴自己的不實消息。


    「怎麽這麽問?好像我隱瞞了什麽天大秘密似的,你是不是最近布袋戲看多了呀!」


    「沒、沒有,我隻是隨口問問。」


    「還真奇怪,你平常可多話了,反常了,是不是工人們說我什麽壞話呀?」


    「哈,哪有,他們覺得老板你可認真了。」阿福速將嚴肅的表情斂去,嘻笑地說著。


    維軒,為什麽你不親口對我說呢?那一定是騙人的吧!


    你要回去,要裁員,都是騙人的吧!騙人的……


    阿福淌著冷汗,覺得自己的背部都被汗浸濕了,內心仿佛籠罩著一層陰影。


    ***


    別這樣瞧著我,別用著你這雙真摰的眼神瞧著我。


    維軒實在不忍見到這對清澄的眼裏竟浮漫出那樣不適合對方的情感,不安、疑慮、害怕、恐懼、期待、緊張……那些不應該出現在他身上的情感,那樣隻會汙損了他,遮蔽了他的光澤,磨滅了他的風采。


    這張臉孔曾經笑得耀眼眩目,維軒憶起心中那無限多的笑容,阿福總是笑著,笑得那樣燦爛,那樣天真像個小孩,他的笑容令自己感到驕傲、感到榮耀、感到歡心,但,同時也感到難過。


    因為他知道『你是一個很好、很棒的人,能讓你喜歡上真好。』的這句話語,對方是絕對聽不到了。


    自從上次那段在車上的對話後,阿福似乎變得沉默了,和自己說話聊天的次數變少了,話題變少了,僅僅剩下日常生活中寥寥無幾的例行台詞。


    惟有那雙望向自己的眼眸中,仿佛堆疊了無數說不出口的絮語,眼底猶如滿盛了無限的憐憫,然後總在以為自己無法覺察時深深地望向自己。


    維軒是知道的,但,越是明了越是傷心。


    『沒關係,這一切很快就會結束了,很快就會……結束了……』


    桌上的電話忽然響起,中斷掉維軒陰沉的思緒,他快速地接了起來,宛如這舉動能使他擺脫心中那股沉悶壓力。


    「喂、喂,課長嗎?」


    『是、是我,維軒?』話筒那端的人像是被維軒急切的語氣給嚇到了,說話結巴著。


    「是我,結果怎樣呢?」


    『上頭看了你的報告暫且就采用你的提議,反正不賺不賠,那間小工廠短時間是不會關門了,這樣你放心了吧!』


    「呼,太好了,那、那件事呢?」那件花了自己無數心力的新設計。


    『喔!這可是個好消息哦,總公司采用了,聽說要當成明年的頭號款式來宣傳,到時上頭的人會打電話跟你細說,維軒,你這下可熬出頭了,我看呀!你下個月就能回來了。』


    「那真是太好了……」維軒回道,忽地被自己落寞的語氣給怔住了,竟然一點愉悅也沒有,這不是件該高興的事嗎?


    再說了幾句掛掉電話,一抬頭,讓自己掛心的那人竟立在眼前,陰著一張臉靠在門邊。


    「哇!阿福,你什麽時候進來的?」


    「維軒,那件事是真的嗎?」


    「哪件事?」事太多了,維軒反覆在腦中挑選著。


    「就是你不給工人們工作的事。」阿福緩下語氣再次問道:「是真的嗎?」


    嗬,果然來了。今天有大半的工人全被自己一聲令下給辭了,來工廠的人又更少了,就算阿福再遲頓還是會發覺的。


    「沒錯,那又怎樣?」


    「你……你為什麽要做出這麽殘忍的事?那些人離開這裏根本就找不到工作了呀!」一張滿是不可置信的表情,阿福的語氣有著隱隱的痛楚與疼惜,仿佛夾雜著『這不是真的。』的期待。


    維軒隻能更堅定地望著他道:「我做什麽不關你的事吧!你別忘了你隻是這工廠裏的一個工人,總公司則是把工廠交給了我管理。」


    殘忍嗎?就讓你如此認為吧!然後對我生氣,討厭我,忘了我。


    「那些人找不找得到工作根本就不關我的事。」


    「維軒,你是個溫柔的人呀!不是嗎?……」阿福的表情有點扭曲了。


    「我溫柔?你哪隻眼看到我溫柔?別跟我說我變了,我本來就是這樣的人,那一切都是你自己任意想像的。」


    說了太絕了嗎?維軒也挺驚訝自己會講出肥皂劇般的台詞,但,他發覺這樣的回話還挺有功效的。


    「對了,還有一件事得告訴你,畢竟在你家打擾那麽久,我快要被調回去了,恭禧我吧!」


    太好了,終於說出口了,維軒卸下重任般地笑著,對著阿福笑著。這樣的笑容你還滿意嗎?為什麽覺得有點喘不過氣來,好難過。


    「……那……真的實在是太好了……」恍如受傷了,維軒發現阿福不再像記憶裏那樣笑了。


    我不想讓你變成這樣的,我走了,你就可以如往常般微笑了,是吧!


    「你快去忙你的工作吧!為公司多賺點。」


    努力地睜大眼望著他,自己彷若有種被揍了一頓的疼痛與泄氣,維軒可以體會阿福有多麽地難過、多麽地失望,因為阿福離去的步伐是如此地傷心、如此地無助。他無法以對等的姿態和自己反駁,不能無所顧忌地說出心裏的感受。


    合上的門似乎把一切情感都絕斷了。


    好寂靜。


    這工廠應該是很吵雜、很喧鬧的呀!樓下那幾個馬達壞了不成,怎會這麽靜,自己的腦袋裏一點聲音也沒有,隻有空虛滄涼的沉寂。


    好靜。


    好靜。


    好靜。


    靜到隻有聽到自己淚流的聲音。


    因為對方喜歡自己,因為要完成他的願望,因為想恢複他的笑容……明知道會被對方責罵、會讓對方傷心、會讓對方失望,但,還是扮起黑臉地做了。


    你可以對我生氣,罵我,打我,但,請你別不喜歡我。


    因為……我也是喜歡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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