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公,吃飽了沒?」阿福對著一位龍鍾的長輩問候著。


    「嗬嗬,有有,吃得很飽。」大桌上,老人家和藹地繼續跟阿福寒喧道:「啊怎麽沒有看到阿城?」


    「大哥說他塞車,現在還在路上,可能回來的時候都半夜了。」阿福替自己倒了杯飲料,轉頭輕問:「維軒,你要喝這個嗎?」


    維軒把杯子推出去回道:「什麽東西?」


    「啤酒。」


    「給我點。」


    「阿福啊,你什麽時候也要娶媳婦啊?」


    「姨婆,現在說這個還太早了啦!」


    「張老板,你要多吃點呀!再長點肉,看能不能跟阿福一樣壯。」


    幹嘛跟他一樣壯?我可一點也不想作勞工。


    「有有,我吃很多了。」


    「張老板也還沒娶呀!要不要我幫你作個媒,隔壁村的有個姓蘇的小姑娘聽說要嫁了,長得挺標致的,有好幾個等著去提親呢。」


    「不、不用了,感謝你的好意,我不急。」


    呼!怎麽這堆老人家開口閉口全是同件事,聊的話題也在同件事打轉,維軒十分確信自己果然跟老人家有相當嚴重的代溝,他還真佩服阿福坐得住,甚至對答如流。


    維軒急急地喝完飲料,吃了堆飯菜,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阿福,我先進去休息了。」


    回到房裏,仍是把那張揉得有點淒慘的草圖攤開,維軒懷著愉悅的心情在圖上塗塗改改。


    仿佛還沉浸在煙火的震憾裏,維軒覺得腦袋好像跟花火一樣炸開,現在還有點暈眩著,他微笑地回想,這裏雖然不似都市裏便利,沒有電影院,沒有書局,沒有大賣場,可是對他來說這裏卻充滿了新奇。


    而這些驚奇都是阿福帶給他的,阿福陪著他一起感受的,阿福讓他永遠不覺得寂寞,維軒驚歎著自己的發現,他知道自己已經在心裏挪出了一個位置,而這個位置裏裝載了一個尚未命名的甜蜜幸福。


    『……阿福……你的喜歡……等於愛嗎?』維軒低聲呢喃著。


    ***


    送完了最後幾位親戚、客人,阿福把大桌上的殘骸收拾幹淨,桌椅一張張地疊起,還未放置完,耳旁響起維軒的聲音。


    「我來幫你。」


    「謝謝!」


    「不會,畢竟我也吃了東西。」維軒滾著圓桌,把它移至牆邊,「呐,我問你,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是指下午扛神轎的時候呢?還是打電動的時候?阿福隻好用著詢問的眼神回望著。


    「嗯,我是說玩電玩的時候,街上那麽多人,你怎麽找得到我?」


    這要怎麽回答才好?阿福覺得自己的答案有點玄幻,給維軒聽到一定會嗤之以鼻,再不然就是哈哈大笑,嘲弄著自己說:你還真是神呀!眼睛還真利之類的話。


    因為阿福可以在人群裏一眼望出維軒,就是這麽簡單。


    就算人再多,他仍然可以找著,因為他記得他的身影,修長的身型,即使是背對著阿福,他依舊可以感受維軒背影的魅力,讓人很想將胸膛貼上,從後方緊緊地給予擁抱;因為他記得他的發型,柔軟的直順短發,每瞧一眼仿佛就可在鼻中嗅到發絲裏的清香;因為他記得他的皮膚顏色,比自己還要白皙帶著健康的光澤,仿佛撫上會有著滑膩細嫩般的膚觸;因為他記得他在人群裏出眾的模樣,不同於村裏的人,他有著獨特的氣質,高貴得使他不融入這裏的平凡人群;因為他記得……


    阿福記得清清楚楚,就如現在閉起眼來,他仍可在空玄的腦裏描繪出維軒微笑的樣子。


    算了,就讓他嘲笑好了,反正我喜歡看他的笑容。


    「我也不知道,反正走過去就看到你了。」


    「喔,這樣呀!」維軒輕聲地回覆,轉身去收拾椅子。


    真是奇怪,怎麽不太一樣了,阿福滿頭納悶,事先預設的反應竟沒有發生,有點使他不知所措。


    「維軒,你怎麽了?心情不好嗎?」那個有著高傲尖刺的維軒、那個有點令人難以接近的維軒去哪了?今晚的他令人覺得格外柔和,仿佛是頭冷峻雲豹安靜地伏下成了隻可愛小貓,阿福微紅著臉瞅著。


    騎樓下的昏黃燈光一打,維軒的五官在臉龐上落下了幾個陰影,隨著維軒搬拾椅子的動作,額前的發絲帶動了影子,輕晃著,在阿福的眼瞳裏輕晃著。


    好像有哪裏不太一樣……心中的喜歡又更多了。


    「哪有怎麽了,抬轎子好不好玩?」


    「很、很有趣,可是很累。」阿福趕緊收回自己的目光,繼續答道:「轎子很重,太陽又大,不可能抬一整天,所以我們都輪流扛,而且還要配合其它人的步伐,一個小時下來快去了半條命,又重又累,肩膀還很痛,但是,到最後都麻掉了也就沒感覺了。」


    「這麽辛苦有酬勞嗎?好像是種酷刑喔!」


    「酬勞呀,神明會保佑我們平安就是酬勞啦!不過,幸好我扛沙發慣了,不然就會像其它的小夥子,淤青又破皮的,隔天一定腫得跟電線杆一樣。」


    放好最後一張鐵椅,滿地都是菜渣、油漬,大略地掃過後,阿福說道:「好啦!現在要洗一下地麵,你等我一下。」


    隔了片刻,阿福拿了袋洗衣粉,二柄長刷,還有從廚房接了一條長長的水管。


    「怎麽洗呀?」


    「嗯,就把地麵弄濕撮出泡泡來就行了吧!哈,去年是我阿媽弄的,我隻在一邊幫忙,難得阿媽今天這麽高興,又辛苦了一整天,我不太想叫醒她。」


    「洗衣粉給我,有水桶嗎?」


    「我去拿。」


    兩人忙了一會兒,泡了幾大桶滿是泡沬的濁白液體。


    「那我倒下去羅!」


    霎時,地麵上宛若洪水泛濫,一片濕漉,兩人便趕緊拿起刷子拚命地搓著。


    ***


    「好滑喔!都是泡泡。」維軒站在埕的正中央說道,漆黑的柏油地麵閃著妖異的光澤,「對了,很像以前在學校打掃遊泳池耶!隻差現在是晚上,掃的是柏油地麵。」


    維軒露出了一個微笑,看在阿福眼裏覺得有些頑皮。


    「衝水了。」阿福握著水管朝地麵噴灑,維軒則在一旁彎腰刷著,幫忙把汙水推至邊緣的凹溝裏。


    「我要衝腳。」維軒套著拖鞋的腳趾上全是泡沬。


    依言地把水柱衝往維軒腳上,大小泡沬瞬間流走,露出了疏落有秩的白皙腳趾。


    「真涼快,這邊也要。」


    將水管調個方向,不小心一個抬手,維軒的褲子當場濕淋淋,透明的水漬直滴。


    「你在衝哪裏呀!」呆愣一會兒,維軒微慍地說著,拿起一旁滿溢的水桶,朝著阿福潑去。


    「哈,對、對不起嘛!」笑著閃躲,敏捷的身手還是讓褲管給濕透了,「不小心失手了啦!」剛剛不是故意攻擊你的,現在才是,阿福帶著玩樂的愉悅心情戲謔地笑著。


    瞄準維軒,兩人玩起水仗來了。


    一開始維軒隻能跑著躲開,後來不知怎麽的,竟跑進屋子裏,然後從浴室接出另一條水管,兩人還在滑膩的路麵上跌了好幾次,濕答答的模樣比上次在池裏還慘。


    到最後全都氣喘噓噓地坐在屋簷下大口吸著氣。


    「累死了,都這麽大的人了,還玩成這樣。」維軒有點責備地說著。


    「可是玩得很開心呀!」阿福從維軒的眼裏也發覺同樣的愉快情緒。


    「呀!拖鞋,不知掉到哪去了?」維軒拎著一支剩下的藍色拖鞋說著,是一雙十塊錢的那種。


    「我去幫你找,不然等下會流到外頭的大水溝裏。」


    拖鞋,拖鞋,呀!有了,卡在埕尾的幾塊廢磚上。


    「呐,我找到了。」


    一轉頭,發現維軒正遠遠地望著自己,倏地又移開了視線,那感覺像是偷看著某件東西被發覺後的掩飾。


    維軒看著我?雖然在工廠裏維軒也會盯著自己工作,可是像方才那種感覺卻有點不同。


    咚!阿福覺得自己的心跳快了,但,隨即一想,期待的心情馬上落空。


    在心底悠悠地歎口氣,說服自己道:『他不是已經跟自己說過,那是永遠都不可能發生的嗎?』


    阿福隻好把它當成夜晚光線不足下的錯覺。


    抓起一旁的水管,阿福將拖鞋洗幹淨,彎下身把鞋子套進維軒伸直的腳掌上,那翹起的腳背有著迷人的線條,指甲片又圓又薄,阿福覺得維軒的腳長得真是秀氣好看,不像自己赤腳慣了,粗裏粗氣的。


    「好了。」


    坐回維軒的身邊,竟在他的臉頰上找到兩抹淡淡的緋紅。


    「你是不是剛剛啤酒喝太多了?」


    「才不是,啤酒算什麽,我隻是想到一個很可笑的童話故事。」


    「什麽故事?我要聽。」


    「誰理你,我要去洗澡睡覺了。」


    看著維軒站起的身影,阿福好想再一起跟他多坐一會兒,便不自覺地伸出手來握住對方手掌。


    呀!糟了,會被罵,可是,又舍不得放開。


    「是關於鞋子的。」輕輕地掙開,維軒頭也不回地進屋了。


    鞋子?喔!是灰姑娘呀!嗯~~還是不懂,哪裏可笑呢?


    好像離開書本太久,所有的想像力、聯想力都變得遲緩了,記得孔子說三天不讀書,講話會怎樣,臉會變得怎樣,那麽自己有多久沒摸過書了?


    真可怕!阿福摸著自己的臉頰想著,該去照照鏡子了。


    突地,兩道刺眼的光線急急射入,一輛銀白的車子跟著駛了進來。


    車子下來了一個跟阿福差不多高的男人,模樣年長阿福好幾歲,有著相似的眉型與眼睛,臉部輪廓修長了點,簡直就是阿福日後的翻版,微笑的神采散發了股成熟的氣息。


    隻見他對著阿福親切笑道:「阿福,我回來了,好久不見啦!」


    是大哥呀!終於回來了。


    「哥,你怎麽開那麽久,現在才到,都收桌了,阿媽也睡了。」


    「周末塞車嘛!來,幫我提行李。」


    「嫂子呢?她沒跟你一起回來嗎?很想念她耶!」


    「她說討厭塞車,一大早就搭火車走了,應該早就到了吧!真奇怪,看樣子又不知道玩到哪裏去了。」


    「這樣呀!」許久不見的親人回來固然讓人興奮,可阿福仍是忍不住地問道:「哥,你覺得灰姑娘這個故事很好笑嗎?」


    隻見大哥圓睜著雙眼說道:「阿福,你酒喝太多了。」拍拍阿福的背部,「快幫我提進去吧!唉喲,又沒下雨,你怎麽濕答答的,小心著涼呀!」


    磨蹭了一會兒,阿福還是想不透維軒的幽默。


    ***


    阿福的大哥阿城回來了,幸好對方因為舟車勞頓現在還在睡眠中,不然,真不知要如何跟對方介紹自己。


    維軒泡了一杯即溶咖啡在廚房喝著,忽然覺得自己跟這個地方格格不入。


    非親非故地住在這個家裏,若說是房客,可是阿福卻半分房租也未收,若是上司、朋友,也不會有人借住這麽久,真是個突兀的存在。


    一開始剛到此地,還會因為不太習慣這邊而想回去,不過,現在習慣了,也懶得走了,隻是偶而會有些無聊,就像今天,不用上班的時候。


    「阿福,我要跟你借車子來開,你今天沒有要用到吧!」


    坐在對麵的阿福吹著熱粥道:「好,沒問題,如果我要用再跟我哥借就行了。」把鑰匙大方的丟給維軒,「呐,鑰匙,要小心點喔!」


    「放心,這邊沒幾台車,比我在台北開還安全。」


    一手接過,把杯子衝洗幹淨,維軒輕鬆地出門了。


    加油器、離合器、煞車、換檔,天呀!這是什麽爛車!


    維軒自認開了全世界最老舊、最難開的古董小貨車上路,真虧阿福能夠開得那麽上手,害他認為操作沒這麽困難,現在維軒知道自己大錯特錯了,應該還是讓阿福來當司機才是。


    其實維軒沒有特定目的地,他隻想開車散散心,到處晃晃,對了,去書局瞧瞧有沒有關於時尚設計的新書吧!


    沿著村子的外環道路,維軒漸漸向市區駛去,寬敞的道路沒幾輛車子,放眼望去兩旁皆是綠色的田地,廣闊的蔚藍天空飄著幾朵薄雲,相當晴朗的天氣,一切都靜悄悄地,蜿蜒的電線上頭一隻鳥兒也沒有,太陽仍是放出熱情的活力,照得眼前的道路亮得有點反光,就連偶而駛過的車子也發出刺眼的反射,嘖!太刺眼了,應該戴墨鏡的。


    開了一會兒,竟在對麵路旁看見了十分希罕的路人,奇怪的念頭一閃即逝,維軒緩緩地越過。


    這麽熱的天還用走的,肯定會中暑,維軒覺得不認識也就算了。


    沒想到從後照鏡一望,那人竟對著他猛招手,還邊跑邊追。


    維軒讓這訝然的舉動給駭住了,是個女的,還穿著長裙、高跟鞋!維軒隻好停車倒退。


    「呼呼,累死我了,我剛就叫你好久,你這笨蛋,不認識我啦!還開那麽快讓我追得要死!呼……」


    維軒望著這位年輕的女士,喘噓噓地低頭換氣,把車窗再搖下來,他確定自己真的不認識她。


    皺著眉問道:「嗯,我好像不認識你,請問你是……」


    「不認識?」女士高了八度叫道,猛然抬起頭來:「怎麽可能……哇!你是誰呀?這不是阿福家的車嗎?」


    「阿福?」聽到熟悉的字眼,維軒的敵意與陌生感瞬間大減。


    定眼看著對方,原來是位清秀的女子,臉上有著生動的活潑表情,一雙圓靈的眼烏黑地令人印象深刻。


    「喔!是呀!這是阿福的車,我跟他借來開的。」維軒打開車門,禮貌地請她坐上來,「你要上哪?我送你去,用走的很辛苦吧!」


    「那真是太好了!再走下去我就要暈了。」敏捷地坐上車,女子開始介紹自己:「我是住在西邊村子的阿芬,現在在外麵念大學,昨天不是廟會嗎?我本來是很準時上車的,不過搭錯了方向,弄到現在才到這裏。」


    阿芬?好像有聽過似的。


    「喂,那你是誰?沒見過你耶!怎麽會認識阿福啊?」


    啊!想起來了,原來是她呀!仿佛打了根小刺,維軒覺得心裏某個部位像是被蜜蜂給咬了一口,有著輕微的疼痛。


    「我叫張維軒,幾個月前才來的,我是阿福工廠裏的老板。」


    「老板?哇!這麽年輕。」阿芬壓近她的身軀審視著,一副讚賞的目光,「哇塞!你在村子裏一定很吃香,長得真不賴耶!村子有哪幾個貨色比得上你呀!」阿芬嘖嘖稱道,總算縮回她的身軀還有那張近看十分秀麗的臉龐。


    呼!這女孩給人的壓迫感真大,她的動作還真不知叫人如何拒絕。


    「還好,還過得去。」


    「你太謙虛了啦!」阿芬嗬嗬笑著,滿是親切與熱情的氣氛,「你來這裏很無聊吧!我以前剛來的時候也無聊的要死,什麽也沒有,整天就是想回台北,幸好有阿福陪我,我跟他還蠻合的,呐,怎樣?還習慣這裏吧!」


    「嗯,挺習慣的,這裏的生活沒以前那麽緊張,覺得不錯。」


    阿芬笑了笑,眼睛彎成了月牙狀,「對了,你住在哪裏呀?」


    「我向阿福借了屋子來住,算是跟他們住在一起吧!」


    「耶!太好了,那正好順路耶!」阿芬才剛說完馬上又接口道:「呀!車子沒有調頭。」瞬間滿臉失望,令人覺得不忍。


    這女孩還真有當藝人的資質,維軒暗道,她的表情真是相當生動多采。


    「沒關係,我現在就往回開吧!」


    「不,不用了,你還是繼續開吧!你好心載我我就該偷笑了,隻是想到這些路才剛走過就覺得不甘心。」


    不甘心?維軒一聽還不知該如何安慰對方,隻好靜默不語,專心開車。


    「啊!我叫你維軒可以嗎?會不會太沒禮貌?」


    「不會,阿福也這樣叫我。」


    「維軒你是要去市區嗎?我可以帶你去幾個不錯的地方喔!」


    「那太好了,有勞你當向導了。」


    「哈哈,不會不會,我是覺得身邊有帥哥陪著走的感覺很不錯,反正我也很久沒回來了,去逛逛也好。」一掃方才泄氣的表情,阿芬又開朗地笑著。


    轉變得真快速,該說是她的個性很直爽大方嗎?


    對話下來,維軒覺得這女孩總是對自己內心的想法毫不掩飾地說出,看著她微笑可人的率真模樣,不僅使人覺得她特別,也令人難以討厭她,想必她在村子裏一定是位人人喜愛的好女孩。


    果然是物以類聚,阿福也是這樣的人,想起阿福的一舉一動,維軒不自覺地感到一絲甜蜜。


    是呀!像這樣的女孩才適合阿福,那樣的畫麵才是光明美麗的。


    維軒突地有股無奈,頓時心情晦暗不明,臉色也沉寂下來。


    為什麽自己也會這麽不確定呢?這份搖擺不定的感覺,令人不安。


    原以為維軒可以處理自己的情緒,但,如今他對自己越來越沒有把握了。


    害怕坦誠麵對後所要接受的痛苦,如果願望不能實現,那麽自始至終當個放羊的小孩,是不是快樂些?


    更何況自己已經當麵拒絕過對方了,這樣連成為願望的機率也沒有了吧!想至此,有種說不出的苦澀在維軒身體裏轉著。


    如果沒遇上對方,那麽這感覺還會存在嗎?


    『這份感覺是真的嗎?這份感覺……』維軒無言地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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