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如璘模模糊糊的醒了。天色仍然黑暗,無星無月的夜。


    她睜著眼,努力的呼吸,雙眼看著天花板,動都不敢動,就怕吵醒了續歲。


    續歲一手握著她的手,趴睡在她的病床旁。


    今年冬天,特別的冷。易慶揚不再是台灣首富,越南和南美洲的拓展失利,虧損連連,加上金融風暴的重挫,情況更是雪上加霜。


    倏地,轟隆一聲,雷聲響亮;天空也不甘寂寞似的,又轟隆一聲,伴隨著雨勢,宛如一曲精采絕倫的交響樂。


    雷聲驚醒了何續歲,猛一抬頭,先是看了看如璘是否被嚇著。


    隻見她平靜的看著窗外,蒼白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隻是了無生氣的睜著眼睛。


    “歲,打雷了呢。”她的聲音不複以往的清恬,因為持續性咳嗽,聲音變得低沉而沙啞。


    “是呀。”他一邊將她的枕頭抬高,讓她坐起身來。“怎麽醒了也不叫我一聲?”


    如璘虛弱的搖搖頭。“我每晚都睡不好。但你明天是要上班的人,要是精神不好,我會跟爹地告狀的。”她輕輕笑了,笑容如以往的甜美,卻有一種說不出的無奈。


    “工作順利嗎?”如璘問。


    何續歲大學一畢業,剛好遇到了金融風暴;一進創成,就被操得日夜不分。然後接連著易慶揚的海外事業受挫,一下子,仿佛老了許多。


    “馬馬虎虎。”壓力大自然不在話下,而且一進創成,就像是接下一個爛攤子,不僅要收拾好,還要想辦法開源。他臨危受命接下任務,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就怕做得不夠好。


    天空,又無預警的轟隆一聲,聲響更大;如璘眼神幽幽的看著窗外,沒有一絲驚嚇的說:“這是春雷。春雷一響,就表示春天來了。看護告訴我的,今天是初九,據說是天公的生日,今天響雷代表來年風調雨順,是好兆頭的意思。”她轉頭對續歲說:“是好兆頭,之後都會順利的。”


    “但願如此。”何續歲在心裏默默祈禱如璘的病情好轉。


    之後,她閉著眼假寐,不時伴著呼吸困難及籲喘,但就是閉著眼,假裝她睡得很好。


    何續歲苦笑,握緊她的手;那微弱的脈搏,跳動著不明,有時急又快,他知道她根本不能睡,也睡不好。


    因為左心室功能不良,心髒的鼓動功能漸漸衰弱,無法將血液充分送到全身,靜脈產生瘀血,所以如璘夜裏常會呼吸困難,不能入睡,心跳加快。


    罷了,她這麽努力的演這場戲,他怎能不配合。將她的汗擦了擦,握著她的手,一夜無眠到天明。


    不知什麽時候,她終於睡著了。睡夢中,一直有一雙溫熱的手握住她、牽引著她,然後她就能安詳入睡。


    每一晚都是這樣,然後天明,換看護阿姨來照顧她。


    如璘睜開眼,看著陽光灑進來,溫溫熱熱的,滿室陽光的味道。昨夜春雷響,今天春天馬上就來了嗎?


    轉了轉頭,昨夜溫暖的大手已不見,大概是去上班了,她心想。


    之後,病房門被打開,她對著窗外說:“李阿姨,今天是春天到來的日子喔。”原本看著窗外的臉龐轉而看向房門,歡喜的訴說,話講到一半,驀然見到一個此時不該在此出現的人。


    “……你今天怎麽沒去上班?”


    何續歲端著早餐,走向她。“我今天辭職了。”


    “辭職?那怎麽可以!爹地會氣炸吧。”


    爹地不止一次跟她說,續歲是一個難得的商業人才,好好栽培個十年,也許首富的頭銜又會回到易家了。


    何續歲好整以暇的幫她把早餐放在病床的餐桌上,然後說:“你不是叫我去尋找自己的人生、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現在如你所願,我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如璘簡直無言以對。“那爹地怎麽說?”想必一定氣炸了;因為沒有兒子,好不容易續歲可以栽培,卻突然辭職。


    “他說,拿你們年輕人沒有辦法。”他聳聳肩,輕描淡寫。


    事實是,易慶揚嚴重警告他,等如璘身體好一些,馬上、立刻回到創成上班;還不停的提醒他,最近股價好不容易稍有起色,怎麽能說走就走;況且如璘有看護照顧得很好,不用他每天來來回回的公司、醫院跑,更不要他辭職。


    當下,他對易慶揚說:“老爺,我想,你愛如璘,也許沒有愛創成多吧。”


    易慶揚一時語塞。他愛如璘,從小捧鳳凰似的養育她;但捫心自問,他陪如璘的時間真的不多;他披著戰甲打天下、衝事業,拉著老婆一起南征北討,他愛家人且忠心如一,但花在親人身上的時間似乎不多。


    一語點醒夢中人。他的事業王國再怎麽大,都不可能買到如璘的健康;他做不到像續歲一樣終日陪伴女兒,他做不到,他的心在事業上。


    歎了口氣,他道:“當初花一億買下你,也許就像如璘說的,我還占了你的便宜。好好照顧如璘。”揮揮手,要他快點回醫院陪如璘。


    “吃早餐吧。”續歲說。


    “我沒有胃口。”她望著清粥,唉聲歎氣。


    “乖,快點吃完。”他哄著她,一口一口的喂她。


    如璘吞下一口粥,對續歲說:“我覺得,我真的很奢侈,一個曾是上市公司的總經理竟來當我的看護。”


    “一點也不。那個總經理,不喜歡當總經理,他喜歡當看護。”他又喂了她一口。


    “但我不喜歡他當看護,我喜歡他當總經理,看他在電視上侃侃而談,看他穿著筆挺的西裝,感覺很威風又很帥氣。”如璘吞下最後一口粥。


    何續歲將碗盤收拾好,說:“那你就快點好起來,他就會乖乖回去當總經理了。”


    “那如果我好不起來,他會做什麽?”如璘接著問。


    “你不會。而且我不喜歡你這樣說。”何續歲走到旁邊的飲水機,倒了一杯水。


    易如璘輕輕歎了一口氣。“歲,你感覺起來很有擔當,為什麽有一些事情總是不去麵對呢?”


    有一天,她一定會走的,就算她能撐過這一次,那往後呢?她一定無法陪他,即使她願意,也做不到。為什麽每次嚐試著跟他溝通,續歲不是逃避,就是假裝生氣的不回話呢?


    她感覺自己已沒有太多時間可以說服續歲了。


    “等一下我推你出去走走。”


    那個看護李阿姨,人雖然很好,就是懶了些,不太會推如璘出去走走,而如璘也不好意思麻煩她;但他知道,如璘喜歡到戶外。


    “我不想坐輪椅。”她悶悶的說,她隻是疲乏無力,並不是殘廢呀。


    “好,不坐輪椅。”


    之後,他扶著她,走到醫院外的花園走走。一開始,她走得還算好,隻是有一些喘,走走停停的,到後來,腳步就有些不穩了。


    何續歲背起她,她長長的發絲流瀉在他胸前,周身都是她的發香。


    走著走著,她突然笑了。“歲,我是不是很像男人?”


    “男人?”他看不到她的表情,聽不出她話裏究竟是什麽含意。


    “對呀,我現在這麽瘦,我的胸部壓在你背上,是不是很像男人?”完全的平坦,與男人一樣的胸部。


    “……”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怎麽這個時候她會想到這個話題?


    若回答“不是”,說她還是有一點胸部,那豈不是很尷尬?


    若回答“是”,那不就傷了她的自尊心?


    “歲,你是在尷尬嗎?”如璘順手摘了一朵小花,把玩著。


    “……有一點。我在想要怎麽回答你。”他背著她,在樹下停住。


    “嗯……還是說不像好了。我是女生,需要一點麵子,雖然我那天洗澡時真的覺得我和男人沒什麽兩樣。”


    “你不像男人。”完全沒有起伏的聲音。


    接著,是一連串銀鈴似的笑聲。


    “小姐,不要笑太用力。”續歲忍不住叮嚀,雖然不知道小姐為什麽要開自己這麽無聊的玩笑,還笑得這麽開心。


    他聽了,有一點心酸。小姐真的很瘦,一百六十公分的身高,怕是連四十公斤都不到吧。


    “歲,我好高興、好高興有你陪我,好高興……”


    何續歲感覺到如璘的頭漸漸垂了下來,呼吸平順穩定,大概是睡著了吧。


    “小姐?”他小聲試探的叫。


    “不要叫我小姐。”如璘閉著眼睛回答。


    “如璘。”他低低的叫。


    她滿意了,帶著甜甜的微笑,沉沉睡著。


    病房裏,除了白色,其它色彩都會增添活力氣息。


    李阿姨帶著她的女兒到如璘的病房探病。


    李阿姨的女兒,長得似花般甜美,和如璘是完全不一樣的美麗。如璘美得出塵,有著脫俗的氣質,像仙女下凡般絕美,舉手投足間,盡是嫣然姿態。


    韓詠潔美得似一朵初綻的玫瑰,嬌豔欲滴,任何人都會想一親芳澤。她的臉,白皙中總是透著健康的蘋果紅;小小的菱嘴,也似櫻桃般紅潤,不時帶著笑,十分討喜。


    韓詠潔穿著淡粉紅色的洋裝,為病房增添一絲春天的氣息。


    看護李阿姨說:“易小姐,這是我女兒。”李阿姨討好的笑笑,特別帶著韓詠潔跟續歲打招呼。“何先生,這是我女兒,今年二十二歲,大學剛畢業,在學校念的是國貿。”


    “易小姐、何先生,我媽媽承蒙你們照顧了。”詠潔識大體的說。


    “別這麽說,之前都是李阿姨在照顧我。”如璘笑了笑,轉頭對續歲說:“歲,那天聽李阿姨說,詠潔剛畢業,想進創成,你之前在創成上班,你跟她談一談,如果剛好適合,就麻煩你引薦一下。”


    何續歲挑著眉質疑,一臉狐疑的看了如璘一眼。創成是她家開的,要引薦人,何需他這個外人?


    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如璘是易慶揚的女兒,他們是能低調盡量低調,隻有主治醫生知道要給予特別照顧。


    “歲,我想先睡一下,你和詠潔聊聊創成的事,這裏有李阿姨就可以了。”如璘狀似想睡的模樣,一眨眼,真的閉上眼,沉沉睡了。


    何續歲和韓詠潔坐在醫院附設的咖啡廳裏。起初續歲還有模有樣的認真介紹創成,說完之後,兩人就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易小姐是你的親戚?”韓詠潔試探的問。


    “遠親表妹。”續歲不想多談,盡量不談到如璘最好。


    “我之前在電視上看過你,你是創成外銷部的總經理,易小姐又和易慶揚同姓,不知……”韓詠潔笑了笑,沒多說什麽,有些話點到為止就好。


    “韓小姐,你的聯想力太豐富了。據說易慶揚沒有子嗣,若是有,也應該送出國了吧。”眼神一斂,口氣有些嚴峻。“韓小姐,若是之後有什麽不好的傳言打擾到如璘,我想,我大概會滿生氣的,希望不要有類似的事情發生才好。”


    韓詠潔露出迷人的笑容說:“我是聰明人,當然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不過,希望何先生若是認識創成的主管,請幫我引薦一下。”


    “我安排一下。韓小姐這麽聰明,循正常的管道也能進創成,實在不須多我這一關。不過,韓小姐的聰明讓人印象深刻,即便是我,也會想將你延攬進創成的。”何續歲世故的眼瞳深不見底。


    韓詠潔啜了一口咖啡,又說:“你放心,我對你沒有非分之想,我隻想進創成上班,安安分分的當一個上班族。若有必要,可能得麻煩你提拔一下;除此之外,一切都是易小姐的主意。”韓詠潔的成熟實在不似二十二歲女孩,相反的,她相當明白,她要的是什麽,不該碰的,她十分明白分寸。


    “她總是這樣。”何續歲露出莫可奈何的表情。


    “你喜歡她?”韓詠潔露出小女孩的好奇神態。


    何續歲輕輕點頭。“她不喜歡我。”他一臉苦澀。


    “你錯了。她喜歡你。”她撐著頰,一副覺得他很笨的模樣。


    “我是單親家庭長大的小孩,我媽媽當看護把我養大,我看多了這種生離死別的場景。世界上最無私的愛,就是看著心愛的人幸福。易小姐是好女孩,她知道一旦她離開了,你一定會很孤單,所以她之前不停的跟我說你有多好、多體貼、多能幹。”她看了他一眼,汪汪大眼似想把他看透。


    “然後,她說,她好羨慕能和你在一起一輩子的女生,好羨慕。她說,我是你會喜歡的女生類型,還很認真的拜托我,一定也要喜歡你,說你是一個很好很好的男人。”韓詠潔又輕啜了一口咖啡。


    “她真的……那樣說嗎?”傻女孩。


    “說實在的,要喜歡上你,是一件再容易不過的事情,至少我覺得我和你相處這兩個小時以來,我是被你吸引的。但我說過啦,我是單親家庭長大的小孩,我要什麽自己很清楚。我很需要安全感,而你不是會在我生命中駐足停留的人,你不會帶給我幸福,你自始至終守護的人都隻有一個。”她看到他眼中的癡與不悔;隻有在麵對易如璘的時候,他才會展現出所有柔情的一麵,不像電視上那個何總經理,和外國人搶起訂單可是出了名的霸氣。


    “說這些都沒有用。如璘向來就很有主見。”她總是理智的麵對一切,就算明白了如璘的心意,又能如何?她還是不接受他。


    “你錯了。是你從來不曾真正離開過她。再有主見、再理智的女人,麵對感情時,也隻是一個女人。”她閃著精明的光芒,美得像多刺的玫瑰。


    “我告訴你一個方法。事成之後,回禮很簡單,隻要告訴我創成什麽時候接獲訂單,對方是誰就可以了,我要第一手的消息。”


    何續歲眼中閃著讚賞的光芒,這個女孩,明的不說內線交易,私底下跟著買進賣出,也能大賺一筆。


    太工於心計了。韓詠潔確實夠聰明,也是他欣賞的類型,隻是……那麽聰明的女孩,他要一個就夠了──那女孩眼裏總是閃著慧黠的光芒,展現人性的光輝,帶他遠離迷途。


    一日,何續歲削著蘋果。病房裏,放著輕柔的音樂,易如璘懶懶的翻著書。


    叩、叩、叩。響亮的敲門聲響起,隨即一張清亮的小臉探進頭來說:“續歲,你好了嗎?”


    詠潔鑽進病房,穿著低腰牛仔裙,襯托出她修長的美腿,短擺的上衣略微露出一小截雪白肌膚,年輕又有朝氣。


    易如璘放下書本,瞄了一眼。續歲看看她,又看看韓詠潔,手裏拿著削了一半的蘋果,很為難似的。


    詠潔一進門就蹦蹦跳跳的,興奮的說他們要去看鬼片,是緊張又可怕的恐怖片。


    “歲,你去吧,等一下李阿姨會來陪我。”她微微一笑,表示理解,又假裝累了,被子一蒙,趕他們出門。


    門一關上,何續歲立刻把韓詠潔的手撥開,俊逸的臉冷得像冰。“你這主意一點都不好。”


    “哪裏不好了?一切都尊重你的意思。你說你隻能配合四小時,我依你;你說不要常常打電話給你,最多三通,我也依你了;你說一個禮拜隻能出來三天,我也依你。先生,你搞清楚,我都依你,你還有什麽好不滿意的。”韓詠潔覺得他實在難搞,整出戲裏,她像個大花癡,吵著玩鬧、追著何續歲跑,演得像是沒有何續歲就活不下去的天真少女,他還有什麽好不滿足?


    “難道你看不出來嗎?如璘剛剛是在假睡,她想讓我們安心,總之我覺得這個辦法不好。”何續歲搖搖頭。


    “都已經演兩個月了,當然要演完。還有,我覺得我演的這個女配角真的很白癡。男朋友一天到晚守著別的女人,我不僅不能生氣,還要假裝每次都很開心。易如璘很聰明的,我都覺得她一定會起疑……”毫無前兆的,詠潔踮起腳尖,唇瓣往那兩片冷冷的唇堵去。


    何續歲一驚,硬生生看著她吻他,還野蠻得像八爪章魚似的纏住他。


    “……續歲。”易如璘站在續歲身後,剛好看到這一幕,連忙的又說:“不好意思。”然後急急忙忙的轉身進門。


    何續歲連忙拉開韓詠潔,慌亂的回頭說:“有事嗎?”


    “我……想說,你忘了帶手機了。”說完,忙把手機遞給續歲,又連忙開門進病房,一張臉紅得像熟透了的番茄似。


    韓詠潔捂著嘴,也是滿臉羞紅,喊著:“我仁至義盡了。”說完就跑遠了。


    天呀天呀!韓詠潔一手捂著嘴,一手揚著紅頰,心裏暗叫:天呀,這是我的初吻。然後想了一下,又突然大叫:“天呀,我好像真的喜歡上他了啦!”


    討厭!她一個人坐在人行道旁,大歎著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何續歲追了出來,站在她身邊,不知道要說什麽才好,麵無表情。


    韓詠潔火大的說:“笨蛋!看電影啦,要演就演全套,老娘今天演完就不幹了。”說著,挽起他的手,看電影去。


    夜裏,易如璘吃完藥、打了一針,靜靜的躺在床上。


    一旁的續歲默默陪在旁邊,手裏習慣性的拿著一本書,翻了翻。


    “歲,你們好嗎?我是說,你和詠潔好嗎?”如璘問。


    “很好。”他頭也不抬的回答,心裏還懊惱著,今天被她瞧見他和詠潔接吻的事。


    “你們要好好的在一起,詠潔是一個聰明又美麗的女孩,你們會幸福的。”她低頭喃喃說道。


    “你希望我們在一起?”


    “當然呀,你怎麽會問這種傻問題,我希望你幸福。”她揚起一絲虛弱的笑。


    今天看到他們親吻,忽地,竟有種心痛的感覺,像是小時候拔牙時那種連根被拔起的感覺。她慌亂得回房,心跳不已,呼吸更加不順,咳了一咳,竟咳出血痰,驚得李阿姨頻頻叫護士和醫生來看。抽痰的時候,很痛很痛,少了續歲在旁邊握住她的手,感覺很寂寞。


    終於,他忍不住了,沉不住氣的說:“如果我說那是騙你的呢?我和詠潔從頭到尾都在騙你,我們隻有今天雲看電影,通常一出門,我們就各走各的,一直到時間到了,我才和她約好,一起出現在你麵前。”


    “……為什麽?”為什麽要騙她?她真的希望續歲幸福。


    “因為,我以為、我奢望,你也喜歡我,不止一點點的喜歡。詠潔說這樣能逼你接受我,沒想到你倒是很樂見其成。”他苦笑。


    “歲,我很早以前就告訴過你,不要喜歡我。你看到了,我現在生病了,下一秒我是否還能呼吸,我都不知道。你有太好的人生和前景,何苦要喜歡我,何苦呢?詠潔是好女孩,你再試試吧,不要為了我而作戲,為你自己,好嗎?”


    何續歲猛地站了起來,拚命壓抑著來勢凶猛的氣息,提氣又吸氣的,想平息自己激動的情緒。“你可不可以不要再這樣自作主張了?你可不可以收起你的自作主張?!你口口聲聲要我尋找自己的人生、為自己而活,難道我不是嗎?我尋找的是有你在身邊的人生,難道我追求的人生不能是你?難道我的快樂不能是陪在你身邊?難道你一定要把我推開?!”


    續歲吸了一口氣,表情痛苦的又繼續說:“為什麽你總是要說服我?為什麽你總是自以為是的安排我的人生?”說完、他一股氣的猛烈撾牆,一下又一下,直到拳頭出了血。


    如璘哭著從他身後抱住續歲。“歲,你不要這樣!不要再這樣傷害自己,我以後不再這樣了,不安排你的人生,不說服你!”


    她拿衛生紙包住續歲流血的手。“不要傷害自己,算我求你,不要傷害自己。”她的淚,似珍珠,一滴一滴滑落。


    續歲一見到她的眼淚,又慌了。“對不起,我發過誓要好好照顧你。你不要哭,你要我做什麽,我做就是了……”他的聲音掩不住落寞。


    “續歲,你看到了,我現在的情形,其實不隻你陪我,我也想陪你,我也想在你身邊,就這樣靜靜的走完人生。你知道的,我們一起攜手走過那麽多日子,不管快樂或難過,我多麽希望能一直這樣下去;但是,很多事情,不是你我可以決定的。”她一直都知道,她的人生沒辦法圓滿,所以不敢去想、不敢去碰;愛情,在她的潛意識裏,是一個禁忌,而續歲卻是毫無保留的一直在付出、逼她麵對,直到她無法再逃避;這才發現,她其實早已深陷在情感的無可奈何中。


    “小姐,你沒辦法決定自己的人生,我又何嚐不是。就像我無法決定我不去愛你、不去奢望你,一切都是不由自主;我和你,都無法決定我們的人生,但,去它的命運、去它的命中注定!身不由己的當下,不是更應該追尋自己的渴望?就好像,我從來就無法離開你。”續歲認真的看著如璘,說服著她。


    續歲很少想去說服任何人,除非關係到她的安危;他向來不表達意見,而她總是想說服續歲很多事──不要把她當小姐、去體會人生、去尋找自己、不要喜歡她,她總是習慣主導一切。然看似一切都是為續歲好,其實她也是在安排續歲的人生,安排一個她以為幸福的人生,要續歲去追尋。


    “我追尋的幸福,就是和你在一起,不論時間多寡長短,我隻要你,這,就是我認為的幸福人生。”續歲執起她的手,輕輕一吻,然後放在他心版上。


    如璘聽著他的一字一句,像是被催眠了般,愣愣的看著他,嘴角浮現一抹淡淡的微笑,象征幸福。


    “小姐,我可以喜歡你嗎?”續歲輕輕的問,將她的頭壓靠在自己的心房,讓她感受他的心跳。


    “如果不嫌棄的話,請你喜歡我。”如璘笑中帶淚的說。


    “小姐,我可以照顧、陪伴你一輩子嗎?”


    “如果,一輩子是永恒,那我願意。”


    “你愛我嗎?”他低著頭,凝視著她晶亮的眸子。


    “我想,我非常愛你。”


    窗邊的月亮見證了這一對情侶,男子小心翼翼的捧著女子的臉,慎重的一吻,代表誓言、承諾。


    “小姐,你有吃醋嗎?我和詠潔。”何續歲突然問。


    “有。”她笑了。


    而,何續歲笑得比她更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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