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理會爺爺的抗議,楚天寒著手辦起喜事。傲日山莊上下,登時喜氣洋洋,熱鬧非凡。


    楚老太爺依然佯裝不同意杜思思進楚家,三不五時,祖孫倆便上演一出全版鐵公雞。他是太了解這孫子的個性了,要是他讓楚天寒知道他同意杜思思這個孫媳婦進門,恐怕這渾小子不知會把婚期延到什麽時候,所以他幹脆扮演壞人,讓楚天寒為了鬥氣,而加快婚事的準備。


    在楚天寒麵前,他是一副老頑固的模樣,私底下,一想到再過幾天使有個溫柔且善解人意的孫媳婦兒進門,而且可能明年他就有曾孫可抱了,他可是會樂得嘴巴都台不攏。


    再三天,婚期將屆,杜昭衡夫婦索性留在傲日山莊等著喝楚天寒的喜酒。


    婚期雖然匆促,不過因有杜昭衡的幫忙,再加上傲日山莊財勢驚人,倒也準備得有模有樣,一切都打點的差不多了。


    “昭衡,多虧有你幫忙,要不這麽多繁文縟節,我可真會弄得頭昏腦脹的。”


    “兄弟一場,說這什麽話!”杜昭衡淡淡一笑,“不過,關於毒手觀音的事……前些日子,她才來下過戰帖,以她的行事方式,斷不可能容你們這麽順利成親。”


    前些日子,聽聞他即將成親的消息開,沉寂有一段日子的毒手觀音柳豔虹竟又出現了,幸好當時有唐霏在場,擋了她一陣子,而後他與杜昭衡趕到,才打退了柳豔虹。


    “我也正煩惱這件事,我已叫霏霏那丫頭跟著思思,並派人怖下暗椿,隻是柳豔虹實在是個麻煩人物,武功既高,毒功也高,真是讓人防不勝防。”


    “婚期愈近,愈需要好好保護杜姑娘,毒手觀音也不是好惹的。”


    “我明白。”楚天寒報以苦笑,“就怕連成了親,她也不肯放過思思。”


    “這事我一直覺得奇怪,毒手觀音雖然聲名不佳,也向來對男人始終不假辭色,為何唯獨對你情有獨鍾,難道千手公子的魅力真的連毒手觀音都抵擋不住!”


    “你就別嘲笑我了。”楚天寒瞪了他一眼,“我可是希望她也對我不假辭色,這女人也真怪,明說喜歡我,對找隻有言語調笑,也不見有什麽別的動作,可隻要親近我的好人家姑娘,她必然會下毒手把人家給逼得不敢接近我,真不知這是什麽道理。”


    “毒手觀音行事亦正亦邪,又有什麽道理可言!”杜昭衡淡淡一笑。


    楚天寒忍不住又瞪了他一眼,


    “你倒輕鬆,麻煩是我的,不是你的,你隻管悠悠哉哉的抱著佳人,等著做爹就好了,而我,卻連討房妻子都不得安寧。”


    “兄弟一場,我有說不幫你嗎!”杜昭衡失笑道:“就算不看在你的麵子上,就看在杜姑娘份上,這忙我也一定幫的,眉兒最近同社姑娘可著實親熱得很。”


    “眉兒同思思親熱?”楚天寒訝異的揚起眉,“這事我怎麽不知道!”


    “你當然不知道,這些天,你白天忙著婚事,晚上則流連溫柔鄉,恐怕連好好和杜姑娘說一會兒話的時間都沒有。”杜昭衡雖明白清官難斷家務事的道理,對此情形仍不免有些微詞。


    麵對好友的責備,楚天寒有些慚愧的把臉轉向一邊,沒有說話。


    杜昭衡歎了口氣,語重心長的道,


    “天寒,我不知道你是為什麽才娶杜姑娘的,我也不想知道,可杜姑娘是個好女孩,你既打算娶她,便該好好待她才是。”


    杜昭衡是不是知道了什麽!楚天寒心頭一懍,看向好友,好友仍是一貫的溫文模樣,目不轉睛的著自己,從他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的蛛絲馬跡。


    他應該不知道吧!不知道自己心儀的是他的妻子,他自覺掩飾得很好,杜昭衡應該不知道的。他一直都這麽覺得,可此時,麵對杜昭衡清明的眼神,他卻不確定了……


    被人談論的杜思思當然不知道有人正為她打抱不平,她與唐霏,展眉就在中庭院子倚假山而建的亭台裏閑坐聊天。


    唐霏正嘰嘰喳喳的說著唐門裏發生過的奇人軼事,而展眉則聽得津津有味,眼睛睜得大大的,一瞬也不瞬的看著唐霏。


    愈和展眉處,杜思思愈明白展眉為何能讓杜昭衡與楚天寒如此鍾情的道理。展眉性情單純,沒有心機,自有一股讓人熱於親近的氣質,也難怪和她在一起的人,總對她不自覺的喜愛了起來,就連個性刁鑽的唐霏也不能例外。這樣的特質,卻是她所缺乏的。


    “喂,思思,你幹嘛直盯著眉兒礁!”故事說的告一段落,唐霏的注意力便轉到杜思思身上。


    被唐霏一提醒,杜思思這才發覺,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目光直盯著展眉。她忙轉移目光,道:“沒、沒什麽。”


    “你看眉兒做什麽!你和眉兒根本就是一個模子打出來的,看眉兒,不如對著鏡子看自己。”


    “霏霏,你太抬舉我了,我和眉兒雖然相像,可眉兒比我美多了。”這是她的真心話,她的確認為自己遠不如展眉。


    唐霏可不以為然,“我覺得你隻要再讓自己吃胖一點,和眉兒根本可以說是一模一樣。”


    “是啊!”展眉讚同的點了點頭,神情是一派溫柔的天真,


    “我也覺得我們長得很像,你隻是稍微清瘦了些。其實,剛看到你的時候,我還真嚇了一跳,這世上居然有人和我這麽像,思思,楚大哥剛看到你的時候,是不是也很驚訝!”


    杜思思淡淡一笑,


    “我不知道,當時我昏倒了,不過後來他有提過我同你十分相似。”正因如此,她才有幸留在爺的身邊,她苦澀的想著。


    “思思,你是怎麽遇見楚大哥的!”唐霏問。


    杜思思簡略的把經過給說了,淒涼的身世,讓兩位少女唏噓不已。唐霏好惡分明,知道杜思思的舅父居然這麽對待她喜歡的人,氣憤不已的直說:


    “家夥就不要讓我遇到他,否則我非要小花好好咬他一口不可。”


    展眉則挨近她,柔聲道:


    “還好你被楚大哥救了,楚大哥雖然嘴巴壞了點,老愛欺負人,戲弄人家,可人還是不錯的,他會好好照顧你的。”


    “爺也會欺負你、戲弄你!”杜思思驚訝的看向她。她以為以爺對眉兒的鍾情,應該事事樣樣順著眉兒才是。


    展眉小嘴一撇,道:


    “他最愛欺負人了,剛遇著他的時候,他還假裝昭衡哥哥騙我,後來被我在他的手掌上咬了好大一口。”說到最後,她有些愧疚。


    那傷居然是展眉留下的,杜思思大為震驚。


    唐霏聽得津津有味,


    “你真的咬他一口!眉兒,你怎麽咬的!楚大哥精得很,你居然咬他得著。每次我想整他,都讓他逃了。”


    “我以為他是壞人,所以想都沒想就咬了下去。”


    而那傷,成了他最甜蜜的記號。


    杜思思隻覺得心頭有些苫澀。從認識他起,她就常看到他一個人撫著手掌上的齒痕,怔怔的發著呆,表情是有些苦,也有些甜蜜。她應該早就猜到的……


    她下意識的探手入懷,取出口在鎮江時楚天寒給她買的瓷娃娃,緊緊握在手中,彷佛這樣可以給她力量。


    “咦,那是什麽!”唐霏看到她手上握了樣東西,馬上興致勃勃衲問。


    杜思思攤開手掌,唐霏馬上接了過來,一看之下,有些掃興,是個瓷娃娃嘛!做得好粗糙,思思,你要是喜歡瓷娃娃,改天我回家時再帶一個給你,包管做工細膩又好看。”她隨手便把娃娃拋了開去。


    “霏霏。”杜思思驚叫,急急在娃娃落地前搶救了它。


    “隻是一個粗製濫造的破娃娃,你幹嘛那麽寶貝!”唐霏想不通的看著她。


    “我就愛這粗製濫造的破娃娃。”杜思思難得露出了氣惱之色,小臉也因此漲了。


    唐霏被她難得顯出的怒色給唬住了,怔怔的看著她,展眉則湊向杜思思,仔細端詳那娃娃,而後訝然道:


    “這娃娃同我跟思思有點像耶!”


    “真的!”剛剛唐霏隻是草草的瞄了一眼,並沒有仔細看,這時被展眉這麽一說,不由得好奇心一起,道:


    “讓我看看。”


    杜思思怕唐霏又輕率的摔了東西,這次死也不肯把娃娃交給唐霏,唐霏隻好就著她的手看,果然,這娃娃是和展眉與杜思思有幾分相似。


    唐霏“咭’’的一聲笑起來,道:


    “真的很像耶!要是你或眉兒哭,肯定會更像,思思,你是在哪兒找到這寶貝的!我也想找一尊和自己相似的娃娃。”這下破娃娃可升格成寶貝了。


    “這是在鎮江的時候,爺買給我的。”也是她生平第一次所收到的禮物。


    “真好,就不知我得上哪兒才能找到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娃娃。”唐霏孩子氣重,對這類東酉特別感興趣。


    “如果你真想要,可以請人訂做一個嘛!”展眉道。以四川唐門的財力,想要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娃娃並不困難。


    “請人訂做有什麽好稀罕的,要自己找才有趣嘛!”總歸一句話,她就是貪玩。展眉可就沒話說了。


    正談笑間,一陣腳步聲突然傳了過來,夾雜著幾聲說話聲。


    三人循聲望去,隻見溫雅一行人走了過來,身後跟了幾名扛著行李的仆傭,溫雅的婢女正斥喝著仆傭們好生扛好東西,別摔著了。


    “溫小姐,你們這是……”杜思思驚訝的看著她們。


    “我們主仆在傲日山莊待得也夠久了,正打算回去,一溫雅淡淡的道,仍是一貫高傲卻不失禮數的模樣。


    “你們不等思思與楚大哥成完親再走啊!”展眉不知她來這裏的原因,好意的問。


    溫雅抬眸看了她一眼,眼中精光一閃,旋又低下睫來,


    “家父來信要我快回去,說是家中有事,所以不克留下來喝這回喜酒。”


    “早就該走了,人家楚大哥都要成親了。”唐霏嘲諷的道。她就是看溫雅不順眼。


    “唐霏。”杜思思困窘的輕斥著。


    唐霏瞪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一臉無辜的道:“我又沒說錯,楚大哥再三天就要和你成親了,識相的話,早就該走了。”


    “你……”溫雅身後的婢女氣不過,便要衝上前去,卻被主子揮手攔住。


    “恕溫雅冒昧,溫雅是不是開罪過唐姑娘!”溫雅緩緩的開口了,一雙冰冷的眼睛直視著唐霏。


    “你沒得罪過我啊!”


    “那為何唐姑娘總要以書話留難溫雅!”


    “我哪裏留難你了,我隻是說實話能了!本來就是嘛!人家楚大哥自始至終喜歡的就是思思,偏偏有人不白量力,就要出來攪局,真夠死皮賴臉的。”唐霏不理會杜思思的拉扯,口沒遮攔的道。


    “你……”一名婢女再也忍不住,衝了出來,道:


    “唐姑娘,你別欺人太甚,我家小姐什麽時候稀罕過楚公子!若非楚老爺子對我家老爺有恩,你以為我家小姐願意走上這一趟嗎!”


    “蘭兒,不得無禮。”溫雅低聲斥。


    蘭兒卻氣紅著臉,道,


    “本來就是這樣,小姐您又何必忍氣吞聲,在洛陽,爭著上咱們家來提親的公子哥兒何止千百,您又何必在這裏受這種窩囊氣!”


    杜思思也覺得唐霏說得太過份,低聲道:“霏霏,你快給溫小姐道歉,你怎麽能這麽說人家!”


    “我幹嘛道歉!”她唐霏可不懂什麽叫做道歉,“我說的本來就是事實,要不是對楚大哥別有用心,她早該在婚期定下來的時候,便學張小姐。方小姐一樣走人了,偏偏她還留下來受我們的窩囊氣,這不是有鬼是什麽!”她氣杜思思不懂她是為她才和溫雅卯上,竟還幫著溫雅說話,故而愈說愈是越應有的界線。


    “唐霏,你……”杜思思氣急敗壞的頓了下足。


    “你不用再貓哭耗子假慈悲了。”另一名婢女挺身而出,怒氣轉向杜思思。


    “你以為我家小姐真的想同你搶楚公子嗎!如果我家姑娘有意同你搶,你會是我家姑娘的對手!你也不掂掂自己有幾斤幾兩重,別提出身,就是婦德、婦容、婦言、婦工,你哪樣是我家小姐的對手?如果我家小姐真有意同你爭,還容得了你在傲日山莊這麽欺人。”


    那婢女不理會溫雅的連連斥喝,連珠炮似的開罵了起來。


    唐霏為上跳了起來,罵道:“放肆。”一巴掌揮了過去。


    “啪”的一聲,那婢女臉頰為上腫了起來。其餘的婢女們見狀哪還按捺得住,再也不管溫雅的製止,衝向杜思思與展眉。


    情況亂成了一團,幾名女子全扭打成一團,又叫又罵,唐霏雖有武功,可這般扭打的情形,武功又哪濟得了事!沒有功夫的杜思思更是連挨了好幾下,手臂被人一敲,瓷娃娃脫手而出,


    “砰”一聲,滾到一旁,她見狀,心急的想去撿,卻被一名婢女給糾纏住。


    情況失控了,幾名女子此刻全扭打成一團,溫雅連喊住手卻沒人理會。


    一頭霧水的展眉因並不清是怎麽回事,本是不想插手,可是此時見情況不對,而杜思思隻挨打卻不還手,急著要撿回瓷娃娃,她再也無法坐視,起了過去,道:


    “喂,住手,別打了,有話好好說嘛!”她伸手便要拉開她們,卻被一名恃女伸手一推,險些跌倒。


    她連退了幾步,定定神,不死心的又趕了過去,道:“你們別打了。”


    她眼尖看到一名婢女像瘋了似的撿了顆石頭,竟朝杜思思背後敲了過去,她心頭一驚,急忙撲了過去,推開杜思思,她自己也因腳下一滑,重重的跌了下去。


    這一跌,她隻覺得腹部其痛無比,一股恐懼感攫住她,她的臉蛋蒼白,冷汗不住流了下來。


    溫雅首先注意到她的不對勁,叫道,“住手,展姑娘出事了!”


    原本鬧烘烘的亭台為上安靜了下來,杜思思掙紮著爬起來,正要去探看展眉,卻聽到一聲暴吼聲怒喝道:“你們在幹什麽!”


    楚天寒飛奔過來,一把抱起展眉,急急地問,“眉兒,你怎麽了!有沒有傷著哪裏!”神情全是言語所不能訴的急切。


    “我……我的肚子好疼。”展眉痛楚的道。


    “該死。”她隻怕是動了胎氣。他轉向杜思思,厲聲喝道:


    “思思,你在搞什麽鬼,竟把眉兒給推倒!”遠遠的,他隻見展眉與杜思思一塊跌倒,急切之下,卻以為是杜思思推倒展眉。


    杜思思第一次看到楚天寒這般聲厲辭嚴,一時之間,卻是呆住了。


    “楚大哥,你怎麽胡亂罵人,又不幹思思的事。”唐霏路見不平嚷了起來。


    “我的肚子,噢!好痛。”


    展眉的痛叫聲令楚天寒心慌意亂,理智全失,吼了起來,


    “就算不是你害眉兒跌跤,你總也得把她看好啊!連這一點都做不到,要你做什麽!”


    連這一點都做不到,要你做什麽。


    杜思思整個人都呆住了,像尊石像,連動也不能動。


    轉向展眉,他柔和了神情,“眉兒,別怕,我馬上喚人來。”他對被聲音吸引而來下人大聲喝道:


    “還不快叫人來,快呀!”


    下人急忙領命去了。


    楚天寒抱著展眉站起,轉向發怔的杜思思,氣急敗壞的道:“你最好祈禱眉兒沒事。”


    杜思思眨了眨空洞的大眼,茫然的看著他。


    “楚大哥,你這個壞蛋,你居然敢欺負思思!”唐霏氣得跳了起來,二話不說掏出竹管打了開來,大喝:


    “小花,咬他。”


    黑白相間的蛇兒為上領命衝向楚天寒,楚天寒手一伸,精準的抓住蛇身七寸要害,不耐的咬牙道:


    “我現在沒有空和你瞎鬧,不要再有第二次。”他手一甩,小花為上他甩到老遠地方。他冷哼一聲,抱著展眉,大踏步往自己房間走,他買給杜思思的瓷娃娃就在他麵前不遠處的地上,他卻沒有發現,隻掛心著展眉,步伐邁得更快,一腳便踩上那瓷娃娃。


    “啪”的一聲瓷娃娃被踩了個粉碎,那聲音傳入杜思思耳中,她隻覺得心好似也被狠狠一踩,心跟著碎了。


    唐霏隻氣得在一旁跳腳不已,杜思思呆呆站立久久,想要哭泣,喉卻像梗了什麽東西,讓她無法放肆的哭出聲來。


    她茫茫然的走向一地破碎的瓷片,一片一片的撿拾著,喃喃自語道,“我的娃娃,我的娃娃……”


    連這一點都做不到,要你做什麽!楚天寒的話不斷的在她腦裏重複著。


    她從來不敢奢望自己有一天能取代展眉的地位,她隻是想安份當她的替身,從楚天寒身上分一點溫柔啊!她要的隻是一點點的溫柔,隻有一點點,為什麽連這一點卑微的願望,老天都不願意施舍給她!


    她邊哭邊喊著“我娃娃”,那淒惻的哭聲傳進唐霏與溫雅耳裏,都是一陣心酸,好似也感受到杜思思心碎的感覺。


    “思思,別撿了。”唐霏挨向她道。


    杜思思不理會她,隻是固執的撿拾一地的碎片,一陣風突然刮來,部份被踩成粉碎的瓷粉被風一刮,全飄向空中,杜思思急急伸手去抓,抓了個空,哪抓得到什麽?


    “思思,別抓了。”唐霏心酸的大叫。


    杜思思突然淒惻的笑了起來,“我的娃娃,沒了,我的娃娃。”


    她殷切冀盼的幸福,也像那粉碎的瓷粉,被風一刮,飄散得無影無蹤。


    她緊握住手上剩餘碎片,碎片刺入手掌,劃破了她的手,她卻沒有感覺。


    “杜姑娘,你的手流血了。”溫雅首先注意到,想要扳開她的手,杜思思卻把手握得死緊,像握住什麽寶貝似的,怎麽也不肯鬆手,連唐霏一起幫忙也無法命她鬆手。


    “思思,你放手啊!”


    “杜姑娘,不要傻了,不值得的,真不值得。


    杜思思恍若未聞,握瓷片的手仍固執的握得死緊,另一隻手卻又開始撿拾起碎瓷片,像在撿拾自己破碎不堪心。


    “思思。”唐霏在她耳邊大喝。她這才停住撿拾的動作,小心翼翼的捧著瓷片,那酸楚終於衝破了喉際,她再也壓抑不住自己,放聲痛哭了起來。


    瓷娃娃碎了,再也無法恢複原狀,而心碎了,更是難以補平,楚天寒一句不經大腦的話和動作,輕易的把社思思的心給踩了個粉碎。


    杜思思捧著瓷片,不住的哭著,不住的喊著:“我的娃娃,我的娃娃……”


    唐霏與溫雅等人,像是再也無法忍受杜思思身上傳來的哀痛,紛紛轉過頭去,不忍再看。


    他到底對思思說了些什麽!


    一直到大夫說展眉沒有事,開完藥單走了,楚天寒這才冷靜下來。


    一冷靜下來,剛剛他對杜思思所說的那些殘忍的話便浮了上來,他居然這麽責怪思思,以思思的個性,根本連隻螞蟻都舍不得殺,又怎麽可能推眉兒跌倒!況且他未曾目睹整個事件的經過,便一味把過錯推諉到思思身上,這……


    他懊悔的直想打自己一巴掌。


    那老實的丫頭現在恐怕正傷心的躲在房間裏哭泣吧!他那些無情的話語肯定狠狠的傷了她,一想到杜思思哭泣的容顏,他再也待不住,便要往自己所居的西苑衝去,哪知才出了房門,迎麵便和人撞了滿懷。


    “眉兒怎麽了!”杜昭衡不等站穩,便抓著楚天寒的肩膀問,他剛剛出外辦一點事,一回來便聽說妻子出了事,急急趕回房來。


    “沒事了,剛剛大夫來過了,說眉兒沒事,胎兒也很好,沒什麽大礙。”楚天寒雖記掛著杜思思,但杜昭衡已回來,他不好連個交代都沒有便趕回去,於是伴著好友再次走回房間。


    杜昭衡聽他這麽說,再看看已經睡著,神色紅潤如常的展眉,總算鬆了口氣:


    “那就好。對了,怎麽會發生這種事的!”他們再度踱出房,怕吵到展眉。


    楚天寒苦笑了一下,把經過給說了,那是展眉告訴他的,在她睡著之前,她還直逼著他去向杜思思道歉。


    “謝謝你啦!天寒,若不是你趕到,我真怕……”杜昭衡不敢再說下去。


    “沒什麽好謝的,隻是……”


    “怎麽了,天寒!發生了什麽事嗎!”


    楚天寒再次苦笑,把他對杜思思那番殘忍的話對好友重說了一次。


    杜昭衡聽完,一雙俊挺的眉頭緊擰了起來,“天寒,你怎麽這麽糊塗呢!”


    楚天寒無言以對。


    “我本以為這是你的私事,所以我不好多說,可是你這幾天的態度讓我不能不開口,如果杜姑娘在你心中隻是個替身,那你最好把婚事取消掉,你不能如此對待一個對你情深義重的姑娘,你這樣等於慢性的扼殺她。”


    “你……”替身!楚天寒驚愕的看向好友。他……知道了!


    杜昭衡溫和深邃的眸子直盯著他,


    “天寒,我明白你雖流連花叢,風流多情,其隻是借以掩飾真心,你並非是薄情寡恩的人,嚴格來說,你比任何人都要多情,以至鍾情之後,便再難改變。對於眉兒的事,我隻能說遺憾,雖說我們情若兄弟,但眉兒是我唯一無法讓給你。


    “我不知道你為何要收容杜姑娘,可是我看得出杜姑娘對你情深義重,那樣的感情,絕非隻是恩情而已,雖說她從不求回報,可是她畢竟是人,她也會受傷的。”


    “我……我從來就沒有想要傷害她。”好半晌,楚天寒才從嘴巴裏逼出話來。


    “你不用存心,對杜姑娘而言,隻要你一個臉色,就足以對她成傷害,她在意你,比在意什麽都在意。”


    這一點,楚天寒明白。當初,他之所以要求她嫁給他,仗恃的不就是這一點!


    杜昭衡歎了口氣,又開口了,


    “天寒,你是聰明人,該怎麽做,不需要別人告訴你,不過,我總是想著,仕姑娘最遺憾的一點就是她那張容貌,那張容貌總是的時刻刻提醒著你另一個人的存在,讓你不知不覺的把她當成另一個人的替身,可是,天寒,你到底有沒有認真去思考她的本身!不去看她的臉,不去提醒你的記憶,杜思思隻是單純杜思思,不是任何人。如果你真曾經這般想過的話,你還會把杜姑娘當成替身嗎!”


    楚天寒瞪大了眼睛,竟是無法回答。


    “杜姑娘是個難得的好女孩,如果她對你而言隻是個替身,那你還是放她走吧!這般待她,你難道不感到愧疚嗎!”他說完,不等楚天寒回答,逕自走了。


    楚天寒則愣在當地,久久無法言語。


    一直以來,他總是在杜思思身上尋找展眉的影子,從來就沒認真考慮過,杜思思就是杜思思,除了那張和展眉一模一樣的臉孔,她根本就沒有任何一點和展眉似。


    展眉是活在玉劍山莊,活在杜昭衡保護的臂彎中的一隻天真無憂的小粉蝶,而杜思思卻是長在秦淮河畔,受盡風吹雨打的小花,隨時都會凋零。而他因一時起意,將她移植到自己身邊,卻沒給她應有的照顧,反而自私的掠取她對他的信任,利用她溫柔與她的善良,進而逼她答應嫁他,成為他的擋箭牌。


    杜思思值得更好的對待,她是個容易滿足的人,恐怕隻妾是真心的對待,她就會比什麽都要來得快樂,而這一點,卻是他付不起的。


    他是不是該放手,別再讓杜思思痛苦?


    這個念頭一躍進他的心中,他竟遲疑了,好似……好他並不希望杜思思離開他……他心頭一驚,他是怎麽了,怎麽會有這麽怪異的想法!


    他是不是把杜思思當替身當習慣了,產生了移情作用!


    他急急甩了甩頭。不敢再多想,快步回到房間,房中空空蕩蕩的,哪有杜思思的人影!她還沒回房!她會在哪裏!難道還在中庭哭泣著!他急忙加快腳步走向中庭,正跨入庭子裏,麵前的情景卻教他驚得頓住步伐:


    整個亭台是一片的淩亂,明顯有著打鬥過後的痕跡,唐霏、溫雅等人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不明生死,地上幾攤血跡,直教人怵目驚心。


    他遍尋了四周,卻是不見杜思思的蹤影,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了上來,杜思思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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