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好象變弱了一些。


    小育掀開睡袋的一小角,確定現在已經是傍晚,再過半個鍾頭,太陽就要下山了。


    「可以了嗎?」小育轉過頭去問繁離。


    「應該差不多了。」小育沒等繁離說完就掀開睡袋,繁離完全來不及阻止他,陽光就照在臉上,「……等等,你還沒有完全複原。」


    後半句話被繁離自己吃進了肚子裏。小育正沐浴在太陽光之下,卻沒有再增加新的傷痕。原本的燒傷雖然還是明顯,但是能看得出來正在恢複。


    「好舒服喔。」


    「你真的會嚇死我。」繁離歎了一口氣,他遲早會被這家夥搞得神經衰弱,成為史上第一個因為神經衰弱而死的吸血鬼,「萬一被太陽曬到之後又灰化怎麽辦?」


    「對耶,我差點忘了。」小育擊了下自己的手掌。


    「不是忘了,是根本沒記住吧?」


    「我是有點忘記了。」


    「我的天啊。」繁離邊苦笑邊搖頭,「我們得想辦法離開這裏,萬一夜晚來臨,溪雪又回來那可就麻煩大了。」


    「可是,這個金屬鏈要怎麽辦?」小育扯著鏈子,還是一點也沒有動的意思。


    「去拿斧頭來。」


    「那東西不是砍不斷。」小育揀起被他丟在一旁的斧頭,「還是要砍柱子?」


    「沒辦法,隻好砍手了。」


    「砍手?砍什麽手?」小育一時之間沒有意會過來。


    「我的手。」繁離頓了一下,很清晰地,一個字一個字慢慢說,「砍用力一點,準一點,不要讓我痛得要命。」


    「我們想別的辦法好不好?」拿著斧頭的手一直在抖,小育環顧四周,「總會有鑰匙什麽的吧,我們再找找看。」


    「我們沒有時間了。」繁離試著去說服小育,「溪雪不會在白天活動,但是天一黑他隨時都可能出現。」


    「他可能已經死了,我們可以慢慢找……」


    「我知道他沒死。」


    「繁離……」


    「這一點我感覺得到,他還在森林裏麵,一天黑就會回來這裏。」繁離明白溪雪隻是一瞬間無法承受失去而神誌恍惚了一陣子。太陽升起時他一定會把自己埋在土裏,大地具有安定的力量,溪雪應該很快就回恢複理智回來找他。


    至少也會確定他死了沒有。


    「這我辦不到啦。」小育拚命地搖著頭,眼淚幾乎要掉出來。不要說叫他砍自己的手他辦不到,叫他砍別人的手他同樣辦不到。


    「想象成切菜一樣。」


    「我不會切菜。」


    「小育……」繁離皺起眉頭。


    「斷掉一隻手會不會死?」


    「應該是死不了吧。」繁離說,「到底是一隻手重要,還是命比較重要,難道你覺得自己可以打贏溪雪了嗎?」


    「我會試試看。」


    「先把這鏈子砍斷給我看。」繁離挑起眉,從小育剛剛拉下動金屬鏈,他猜得出來小育雖然喝了他的血,卻沒有變成強力的吸血鬼。


    「好,我試。」小育擦掉眼淚,拿著斧頭的手雖然抖得很厲害,可是還是用全身的力量揮動斧頭,用力一擊在金屬鏈上。鏗、鏗兩聲,金屬鏈依舊沒有反應,反而是斧頭崩了一角,小育不敢相信這個結果,「怎麽會……」


    「以你的力氣砍不斷金屬鏈,忍耐點,痛一下就過去了。」


    「那是你痛不是我痛,怎麽講得那麽輕鬆。」小育一臉泫然欲泣的表情。


    「沒辦法,為了保命,痛一下還可以。」繁離淡淡地說,用腳輕輕踢了下小育,「把斧頭舉起來,對準關節的地方切下去,比較容易切斷。」


    「我不要、我辦不到啦……」小育邊哭邊舉起手,太陽快下山了,他知道自己的動作得要快點,可是他就是快不起來。


    「你可以的。」


    好沉重的壓力降臨在他的身上,「對不起,繁離,對不起……」


    小育舉起斧頭,對著繁離的手腕揮了下去。在快要砍到的那一刻他不忍地閉上了眼,他沒有辦法砍繁離的手……


    「唔。」繁離發出悶哼的聲音,嘴唇和舌頭都咬破了。但他的手還是掛在金屬鏈上,隻是痛到他幾乎要暈過去。這八成是他每一次做愛結束時都會把小育敲昏的報應——手腕隻被切斷了一半,血像是噴的一樣噴出來,「你在整我嗎?」


    「對不起,我……」


    繁離忍著劇痛,聲音仿佛是從牙縫裏硬鑽出來,「再砍一次,這一次下手俐落一點。」


    「我知道了。」小育眼前被眼淚搞得模模糊糊,他用沾了血的右手去擦,才發現那有一部份是噴到他臉上的血。但這次他不敢再哭了,舉起手,強迫自己要看到最後一刻。


    這一次,他忍著心裏的害怕,對準了同樣的位置,狠狠地砍了下去。


    「嗚、嗚……」看著血像噴泉一樣噴出來,小育整張臉都被眼淚淹沒了,「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要砍你的手。」


    「不要一直對不起,是我叫你砍的。」繁離忍著疼痛,將手從鐵鏈中抽出。雖然這個方法比較快,可是痛得像是要死了一樣,連繁離都得拚命忍著才不至於發出慘叫。竟然沒有昏過去,連他自己都很佩服自己。


    「怎麽辦,你會不會死掉?」


    「不會。」繁離咬著下唇,勉強地蹦出這幾個字,「把斷手拿過來。」


    「咦?」小育撿起掉落在地上的手,「你要它做什麽?它會不會自己動起來……」


    「你要是不把它拿過來也許就會了。」


    「拿來給你了。」小育別過頭,把沾滿了血的斷手遞給繁離。


    「把斷掉的部份接在一起。」


    「啊?」


    「靠近就好。」


    「喔。」小育閉著眼不敢看,隻是盡量地把斷手遞在繁離的麵前,感覺到繁離靠近了他一些,接著,那截斷手好象自己動了起來,「哇,哇,它在動……」


    「你不要亂動,它不會傷害你。」繁離的聲音像是在忍耐極度的疼痛,小育雖然怕得要命,但還是聽從繁離的話,拿著手在原地,靜止不動了好幾分鍾。


    好象有什麽東西在動?


    小育不由自主地睜開眼,慢慢地轉過頭,眼前的景像讓他嚇了一大跳。


    傷口正在自動修複,以他所見過最快的速度,神經自動連接,肌肉重新長出來,血管接起來之後開始有鮮血在斷手裏流動。


    一直到手指緩緩地動了兩下,繁離緊縮的眉頭才稍微舒展開來,「好了,現在可以放開。」


    小育放開手的同時,繁離也抽回了右手。


    斧頭砍斷的傷口已經消失了,手指靈活一如既往,剛剛的一切仿佛是一場魔術秀而不是真的斷了手。繁離這才露出笑容,「這樣就可以了。」


    「這是怎麽辦到的?」


    「我的自我治愈能力比一般吸血鬼好上很多倍。」繁離說完之後,用右手去扯金屬鏈,一開始金屬鏈紋風不動,但幾秒鍾之後開始慢慢地變形。


    「你、你……」


    「不要喊那麽大聲,會被發現。」繁離將左手也抽出來。手可以自由活動之後終於舒服一點了,但現在不是可以好好享受自由的時候,「東西收一收就快點起來吧,我們要快點離開這裏。」


    「既然會好,你幹嘛不告訴我?」


    「原來你是在哭這件事啊。」


    「不然你以為我在哭什麽?」


    「我還以為你在害怕。」繁離摸了摸他的頭,難得溫柔的安慰他,「好啦,你做得很好,不過現在把東西全都收拾好,我們要快點離開這裏。」


    小育點了點頭之後就開始收拾東西。在他收拾東西的同時,繁離又把金屬鏈扭回原來的模樣,這讓小育有點意外,「為什麽要把它弄回原來的樣子?」


    「要讓他以為我已經死了。」


    「為什麽?」小育愣了一會,他不明白為什麽要讓溪雪以為繁離已經死了,他們明明還好好地活著啊。


    「隻要溪雪認為我還活著,不管我們要去哪裏他都會一直追我們,如果我死了,他就會放棄,不會再找我們的麻煩。」


    「原來如此,我們不能住原來的地方了嗎?」


    「對,反正那是夏克斯的房子,還給他正好,省得他老是說我花他的錢。」繁離看得出來小育有點害怕,「你有很懷念,非得留在這個城市的理由嗎?」


    小育搖搖頭,「沒有,但是我們之後要怎麽辦?」


    「去旅行。」看小育一臉疑惑的表情,繁離肯定小育早就忘記之前的約定了,「你不是說要陪我去旅行。」


    「好象是有這麽一回事沒錯。」小育這才想起他們一個多月前的約定。


    「你該不會忘記了?」


    「我當然沒忘啦。」小育有點心虛,「那我們要去哪裏?」


    繁離看了看天色,太陽再過不久就要下山了,等到溪雪醒來找他們,一切都會白費,「我帶你去找夏克斯和希爾斯。」


    「是你常常打電話去……」小育想起繁離提過的夏克斯和希爾斯,「你不是說希爾斯是世界上最美的吸血鬼之一嗎?」


    「對,就是那個。」繁離拉著他往外頭走。


    「我真的好想見他,你知道嗎?我沒見美人……」


    「夠了,先給我閉嘴。」繁離回過頭瞪了他一眼,抱起小育在夕陽之中開始飛奔,「我說過那家夥隨時都會回來,難道你很喜歡被他抓起來嗎?」


    「當然不喜歡啦。」小育驚訝地看著底下,繁離抱著他就像是在飛行一樣。出乎他意料之外地,陽光照在他身上一點也不會不舒服,「陽光不會傷害到我了?還有……」


    「你都喝了我的血了,自然也分到一些初代吸血鬼的能力啦。」繁離靠在他耳邊對他說,「你的問題可不可以晚一點再問?」


    「好啦,另外我也很想試試看……」


    「晚一點再試啦。」


    ***


    紅姐伸手撈起鐵鏈,即使已經扭回原狀,還是可以看出被扭彎過的痕跡。


    「溪雪,你到底帶著他去哪裏了……」紅姐不自覺地自言自語。


    自從她將繁離交給溪雪之後,就再也沒有來過這裏。一開始她以為溪雪和繁離需要獨處一段時間,但經過了兩個星期都沒有任何消息,這實在很不正常。冒著可能會惹火溪雪的可能性回到這裏,不隻沒有見到溪雪,也沒有見到繁離。


    「你竟然還會想要回來找我?」溪雪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時嚇了紅姐一大跳,她一回過頭就看到見溪雪和一個男人站在一起,那個男人身上披著動物皮毛,身材高大,雖然皮膚顏色同樣黝黑,卻不是繁離。


    「他是誰?」


    「怎麽了,你很訝異嗎?」溪雪看了看身旁的人,「他是我的朋友,你叫他獵人就可以了。」


    獵人對紅姐點了點頭,一句話也不說。


    紅姐警戒地看著獵人,「……溪雪,你知道他是狼人吧?」


    她不是第一次見到狼人,不會被和人類相似的外表所騙。就她所知道,狼人和吸血鬼一直是世仇,即使目的在將敵對種族完全消滅的聖戰在一百多年前已經結束,雙方也握手言和,但她可不會相信兩邊真的會從此相安無事。不管是狼人還是吸血鬼,隨時都準備再挑起第二次的聖戰。


    「我知道。」溪雪冷冷地說,「反正我們和他的目標一致,是什麽都沒有關係。」


    「目標一致?」紅姐還是無法相信狼人,「也許等目的不同的時候,他就會反過來咬我們一口。」


    「那也是目的不同之後的事了。」溪雪不耐煩地回答,他走到鐵鏈旁拿起來看了一眼,「哼,繁離帶著那個小吸血鬼跑了?」


    「應該是死了吧。」


    「怎麽可能。他以為把這個弄回原狀就騙得了我嗎?」溪雪放開鐵鏈,讓它撞上柱子,「他沒那麽容易死。」


    「就算繁離沒死,恐怕也不會留在這個城市了,我們還要繼續找他嗎?」


    「當然,我可沒有那麽容易就放棄。」溪雪扯了下嘴角,露出一個笑容,「組織裏還剩下多少人?」


    「剩下不多。」紅姊說,「總部的菁英全都被繁離擺平了,總部也毀了。」


    「哼。」溪雪哼了一聲,「沒關係,你去聯絡神聖同盟。」


    「聯絡神聖同盟?」紅姊愣了一下,他們已經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沒有和其它對抗吸血鬼的組織聯係了。


    「我聽說神聖同盟控製了一些吸血鬼,其中還有一個是第一代的吸血鬼,透過神聖同盟去接觸那個吸血鬼。」溪雪惡狠狠地瞪著那條鏈子,恨不得把他當作繁離捏個粉碎,「我就不相信找不到繁離。」


    ***


    黑夜之中,這座不到一萬人的小鎮安靜到沒有任何聲音。


    習慣七點結束所有商店營業,沒有任何夜生活的鎮民,在半夜兩點鍾會發出的隻有鼾聲,唯一的例外是兩名從別的國家來觀光的吸血鬼。


    繁離站在教堂的屋頂上,對站在馬路對麵高樓頂上的小育揮了揮手,「沒問題,你可以跳過來。」


    小育往底下看,大概有四層樓高,光是看他就暈了,「我可不可以不要跳?」


    「有什麽好怕的,你可是吸血鬼耶。」繁離忍不住翻白眼,小育竟然有懼高症。小育很有可能是世界上唯一有這種毛病的吸血鬼。


    這一年多來,他發現小育的毛病實在太多了。除了容易貧血,沒有喝人血會營養不良,偶爾還會傷風感冒之外,他還有懼高症、怕鬼……不隻是不像是吸血鬼,絕大多數的人類可能都比小育健康。


    極度害怕陽光的敏感性肌膚倒是因為喝了他的血而大有改善,當然還是會怕正午的陽光,但也終於能陪他一起看日出日落了。


    「我也希望我不怕啊。」麵對繁離伸出來的手,小育露出抗拒的表情。


    「放心好了,你可是吸血鬼,這段距離還不到二十公尺,你一定跳得過來。」繁離鼓勵他,雖然小育的能力不強,不過跳躍這種最基本的吸血鬼能力應該還有吧。


    「好吧,我盡量……試試看。」小育勉為其難地退後幾步。


    「就算掉下去我也會接住你。」


    「不要烏鴉嘴啦。」小育用力地吸了一口,開始助跑。他數著步子,像是跳遠選手一樣,在踩到起跳點之後用全身的能力彈起。


    一公尺、兩公尺……


    有短短的幾秒鍾他以為自己在飛翔。


    吸血鬼的強力跳躍能力讓他能飛躍數十公尺不著地,在起跳到落地的瞬間,風在耳邊呼嘯,幾乎會錯以為自己有翅膀。


    小育閉上了眼,想要享受不受地心引力影響的快感。


    一切似乎都很美好,隻是,掉下去速度似乎快了一點……


    「喂!」繁離的聲音響起,小育才發現自己隻躍過了三公尺的空氣,就開始往下掉。


    「哇,哇。」小育手腳像是在遊泳一樣拚命擺動,卻沒辦法讓他多在空中停留半分,他就像流星一樣,往地麵墜落。


    「不會吧。」繁離忽然想起幾個月前他曾從暗青之月手中救了小育,那時小育想要爬上牆,卻隻能離開地麵幾十公分……繁離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很難看,連忙躍了出去,在空中接住小育。


    黑色的外套在空中揚起,仿佛是他背後的翅膀。


    「……謝謝。」小育緊抓著繁離,落到地麵時仍舊驚魂未定。他發誓以後再也不要爬到那麽高的地方了。


    「你還真差勁。」


    「那是你太奇怪了,一般人都會摔下去啊。」


    「拜托,我們可是吸血鬼啊。」繁離敲了一下小育的頭,「抓好,我要爬上去。」


    「爬上去哪裏?」小育有不好的預感。


    繁離沒有回答他,隻是看了一眼教堂,接著抱著小育,一個跳躍就翻上屋頂。


    「哇,哇,慢一點啦。」小育緊抓著繁離,頭埋在繁離的外套裏不敢往外看。


    「這種事情叫我怎麽慢得下來啊?」雖然嘴上這麽說,但繁離卻將小育抱得更緊。


    那雙手的溫度遠比氣溫還低,卻比世界上的任何事物都讓小育感到更溫暖、更幸福。


    空氣中帶著水氣的味道,似乎隨時都會下雨。


    小育和繁離坐在教堂的屋頂上,旁邊就是十字架,但對兩個人卻是一點影響也沒有。


    「哇。」讚歎聲不自覺地流泄而出。這是小育第一次站在教堂的屋頂上看這個世界。他們去過巴黎鐵塔和東京鐵塔,從兩者的最上層往下看世界,可以看到燈光在城市的每一個角落亮起,從這座教堂上也有同樣的效果。


    燈光早就熄滅,但卻能更清楚地看見這座小鎮的輪廓,甚至連遠處的山陵都看得一清二楚。在山凹之間的古堡透出些微的光線,據繁離所說,那是夏克斯公爵的古堡。


    小育發現自己有點愛上這裏了。


    「公爵和伯爵就住在那棟古堡裏嗎?」


    「如果他們這一百年來都沒搬家的話。」繁離懶洋洋地回答,他有一百多年沒有見到那兩個奇怪的家夥了,不知道現在是變得更奇怪還是更像正常人一點。他回過頭去看小育,發現小育坐在屋頂邊,隨時可能會掉下去,「小育。」


    「嗯?」


    「靠過來一點。」


    「為什麽啊?」


    「因為你會掉下去。」


    「我才不會。」雖然這麽說,可是小育也覺得自己好象往外滑幾公分就會掉下去。


    誰叫繁離哪裏不好爬,偏偏要爬上教堂最高的尖塔屋頂上。不知道設計的人是怎麽想的,但肯定沒有考慮過會有吸血鬼跑到屋頂上看風景,才會設計得這麽小。


    「叫你過來就過來啦。」


    繁離把小育拉了過來,兩個人硬是擠在不到一公尺的尖塔屋頂上。小育自認身材還不致於寬到超乎常人的地步,可是就這麽小的一點空間,他除了繁離的腿上之外也沒其它地方好坐。


    月光灑落在身上,溫和地治療被太陽燒傷的皮膚。


    生命和力量一點一點地,在月光中活了過來。


    經過兩個月了,身上雖然仍留下一些傷痕,太陽光的燒傷可不是能輕易恢複的傷口,但也不是永遠不會消失。除了傷口之外,還有另外一樣東西也正在消失——與溪雪之間的牽絆和記憶,正在慢慢淡去。


    他們沒有再聽說有關溪雪的消息,不過肯定還活著就是了。因為暗青之月的名字偶爾還是會透過其它吸血鬼——像是夏克斯——傳到他們耳中,既然暗青之月一直沒有停止活動,溪雪也應該還活著吧。再說,小育也想不出來溪雪有自殺的理由。


    「繁離,為什麽你會喜歡我呢?」小育終究還是問出了口,雖然是沒有道理的事情,可是沒有找到一個理由總是很不安心。


    「這個問題的答案對你很重要嗎?」


    「有一點啦。」看到繁離一臉竊笑的表情,小育連忙再補上一句,「隻有一點點喔。」


    「我想想……」


    仔細想想,這種事情還真的是沒答案呢?


    由誰生下來、和某某人談戀愛這種事,原本就沒有固定的答案。我想,我為什麽會以這種方式生存下來也是沒有答案的吧。


    關於答案這種東西,就算找了很久也不一定會找到,甚至找到了又會發現已經不再是原來的答案。


    現在,繁離也已經稍微明白一些。


    雖然說花了五千年的時間,但還不太遲。


    繁離將下巴靠在小育的肩上,想了很久很久,久到小育以為他已經睡著了。小育轉過頭用眼角的餘光察看,才發現繁離不但沒有睡,反而一直盯著他。這讓他有點不好意思,臉微微地發紅,「你幹嘛用那種表情看著我。」


    「我正在想你有哪一點和別人不一樣。」


    「想到了嗎?」


    「大概是……因為你說話的聲音讓我很安心吧。」


    「因為我的聲音嗎?」小育不自覺地清了一下喉嚨,也許他該開始保護嗓子了。順便研究一下吸血鬼有沒有第二個變聲期……


    「不是。」繁離露出他常常掛在臉上的笑容,那是被小育稱為壞心眼、狡詐的表情,「你是我認識的人之中說話最沒有內容,最沒有高低起伏的人……」


    「繁離。」小育一時之間哭笑不得,這家夥根本是隨便說說,耍著他好玩的嘛。


    「隻要聽到你的聲音,我就知道接下來的話不聽也沒關係,所以很安心。」


    「……真的是這樣嗎?」小育露出失落的表情,原來他隻是被當作催眠曲的替代品啊。


    「是啊。」


    「這樣我會很難過耶。」


    「怎麽會?我覺得這樣很好。」繁離吃吃地笑了。也許有一天他會告訴小育,他喜歡上小育並沒有特別的理由,就隻是因為小育是小育這個原因而已,「好啦,我帶你去見夏克斯和希爾斯吧。」


    「現在嗎?他會不會已經睡了?」小育擔心地問。


    「笨蛋,有吸血鬼會在晚上睡覺的嗎?」繁離敲了一下他的額頭,「我們頂多是打擾了他們的『好事』……」


    「什麽好事?」小育一臉迷惑。


    「你不知道就算了。」繁離笑了笑,抱著小育就往下跳。


    「慢一點、慢一點……」小育緊抓著繁離,手在發抖、腳也在發抖。


    「你怎麽現在還是這麽差勁啊?」


    「不然哪有你發揮的餘地,我是給你表現的機會。」


    繁離挑起眉,露出難得的意外表情,「我錯了,這幾個月來,你也不是全然沒有進步嘛。」


    「哪裏進步了?」


    「那張嘴。」繁離頓了一下之後補充說明,「不過,也隻有那張嘴。」


    「什麽叫隻有那張嘴……」


    「好了、好了,閉上你那張了不起的嘴。」繁離抓著小育的腰,「我要開始跑了。」


    「拜托,慢一點……哇!」小育看著身旁快速往後退的景物,開始放聲大叫,「我會暈車啦……」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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