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瑞雪城的劇烈震動,滿城惶恐。


    南城關外。


    數百名瑞雪守城甲被上方突然降臨的恐怖威勢壓的匍匐在地上,連腰都直不起來。


    剛剛的那一瞬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他們根本沒看清楚。


    隻看到一道鋪天蓋地的黑影,從遠處猶如電光一般,飛射而來。


    下一刻,他們就被壓覆在了地上,整個瑞雪成也跟著陷入了地動山搖之中。


    五座通天大雪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震動之中,仿佛要將天捅出個窟窿。


    也仿佛隨時都會坍塌。


    這一刻,瑞雪城烏雲蓋頂,天昏地暗。


    幾乎與此同時。


    瑞雪城中。


    三道身影當先閃身而出,立於南城關城頭之上。


    趙舞玨站在最前方,身後站著曲邪和趙同漳。


    三人紛紛抬頭斜視上方。


    瑞雪城本如同狂風驟雨之中的一葉扁舟,搖擺不定,卻隨著三人的現身,風波定,震動煙消。


    一眾瑞雪守城甲感覺到的那種鋪天蓋地,讓人根本無法抵抗的壓力,同時消散。


    他們渾身癱軟的癱坐在地上,滿頭大汗,麵帶震撼的盯著上方。


    這,這是什麽?!


    難道是有什麽極其恐怖的鬼怪現世了?!


    還是瑞雪城迎來了什麽大敵?


    這些年來,瑞雪城身在雪阻深處,與妖、獸、鬼對抗的戰鬥並不少,但也從來沒有感受過方才那種大災臨頭的危機感。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就算是劍仙,是強如第五步的強者,有可能釋放出如此恐怖的威壓嗎?


    剛剛那一刻,他們感覺天都塌了。


    滿心惶恐,不安。


    瑞雪三位劍仙現身,他們才稍微安心。


    在他們看來,沒有什麽事是趙城主無法擺平的。


    如果有……趙城主身後不是還站著兩個劍仙嗎?


    那可是現今瑞雪城的最強者,第五步第四境的劍仙。


    在三位瑞雪劍仙出現的下一刻,久居瑞雪閉關的殺劍仙楊霆也現身了。


    兩位四境劍仙,兩位五境劍仙。


    這樣的陣容,在所有人眼中,幾乎已經是當世無敵了。


    他們相信,有這四位在,哪怕是再恐怖的災難也能抵抗。


    城主府中。


    躺在床榻上閉目沉思的趙文曲,刷的一下坐了起來。


    抬起頭,目光帶著驚駭欲絕之色的盯著南城關的方向。


    身軀居然微微有些顫抖。


    這位當年多次占據宗師譜榜首的老劍仙,竟然感覺到了一種發自心肺的戰栗感。


    因為,那股撲麵而來的氣息,曾讓他那般畏懼。


    如此熟悉!


    是,是他來了!


    是那個瘋子!


    本該和趙舞玨一同現身保護瑞雪的他,卻始終拿不出直麵那個人的勇氣。


    他坐在床榻之上,眼神之中複雜已極,難以名狀。


    有恐懼,有膽怯,但也有來自於內心責任感、負疚感的抗爭。


    他想要站起來,他想要和兒子並肩作戰,可他卻沒有站起來的勇氣。


    心中仿佛有一個聲音在不斷的告訴他:


    那個人是無敵的!


    那個人是無敵的!


    是你一輩子也無法跨越的天塹鴻溝!


    哪怕是人世間的極點又如何,在他麵前,也隻如一個可以被隨意擺弄的玩偶!


    他不是人!


    他是天神下凡!


    而這個聲音,恰恰是他心中衍生多年的心魔。


    一步一步將他從一位無所畏懼的瑞雪城主,拉入了不敢一戰的鼠輩深淵。


    他的所有棱角,所有銳氣,從當年因怕死而從陳老道手下苟且逃生開始,就已經被磨得一幹二淨。


    當一個人失去了骨氣。


    當一個人選擇了跪著生的時候。


    那麽他就再也沒有了站起來的勇氣。


    這一點,趙文曲心知肚明,所以他也因此而陷入了痛苦的輪回之中。


    他不止一次大罵自己,不止一次痛苦的問著自己。


    為什麽自己站不起來?


    為什麽?


    為什麽自己連和他一戰的勇氣都提不起來!


    為什麽!


    自己明明也曾是這天下萬萬人之上的第一人!


    自己明明也曾是天下最強勢力的掌舵人!


    可憑什麽在他的麵前,自己卻隻剩下了苟且偷生,隻剩下了求饒!


    他永遠無法原諒自己。


    但沒有辦法。


    他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從一個無敵之人,變成了一個苟且殘生的鼠輩。


    連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正如這一刻。


    他心中的責任感告訴他,他需要站起來,他需要站出來和他的子民們一同抵抗災難的降臨。


    可他心中的心魔卻在不斷地拉扯著他,抵消著他心中的一切“正直”“責任”。


    這些詞匯,注定將成為陌生的名詞,永遠的離他遠去。


    他額頭上青筋暴起,他泣不成聲,他身似篩糠。


    但最終,他隻能無力的再度躺回了他的位置上。


    心中默默祈禱著,災難,快點結束。


    原來,從當年與陳老道打賭開始,那個趙文曲,就已經死了。


    現在這個趙文曲,隻是一個殘廢。


    ……


    白帝樹下廣場中的人們,也同樣亂成了一團。


    但畢竟這裏是瑞雪城,城規森嚴,且各個精英麵對災難均有經驗。


    人們雖然感到畏懼惶恐,但卻仍能勉強保持秩序。


    不至於因為惶恐而出現內部的悲觀態勢。


    有人站在高台上高呼。


    “別怕,我們還有城主!隻要城主在,我們就都能得救!”


    類似這樣的話還在不斷響起。


    回蕩在廣場之上。


    人們就如同吃下了定心丸一般,迅速鎮定了下來。


    江晚儀走上高台,平靜地說道。


    “大家別怕,事情很快就會解決的。請大家相信城主,相信總教習,相信趙同漳鎮守。”


    “災難很快就會過去的,請大家肅靜等待。”


    “劍道大會,照舊進行。”


    “請比試雙方登上高台。”


    有人站出來主持局麵,而且還是素來德高望重的城主夫人。


    台下迅速恢複了寂靜。


    人們的躁動之心得以平複。


    由於大多數人都把城主夫人當成是他們的救世主,並沒有注意其他不對勁的地方。


    但秦衣和趙奕晗,卻雙雙皺起了眉頭。


    感覺到了些許異樣。


    城主夫人的臉色,有些不太對勁。


    頗顯木然。


    秦衣雖然和這位城主夫人打得交道不多,但也能很明顯的感覺到不太對勁。


    因為從第一日見到城主夫人開始,他就記住了城主夫人身上的那種獨特的氣質。


    是一種能讓人的心安定下來的氣質,是一種寧靜祥和之美,是一種溫柔的美感。


    具體感覺無法言說。


    秦衣一直覺得,這種感覺源自於江晚儀那種盡心動魄的美貌,來源於常年身居上位的淡然處之。


    所以才能在無形之中讓人感到安心。


    可就在剛剛,江晚儀說話的時候,卻顯得如此呆板、木然。


    就好像失去了自身的思想,失去了心中最為堅守的東西。


    從活生生的人,變成了一具失去了信念的行屍走肉。


    怎麽回事?


    江夫人這是怎麽了?


    秦衣心頭不解,眉頭微微皺緊。


    眼神下意識朝著與他對陣的十人陣列之中望去,隻見江欲雪也是一副同樣的神態表情。


    前一刻,在他剛剛來到廣場,見到江欲雪的時候……


    這丫頭還是一副躍躍欲試,踴躍活潑的模樣,還自信的朝他比了比小拳頭。


    可隨著剛剛的地動山搖,她的臉色卻驟然變得慘白。


    變得心不在焉。


    時不時地就會將目光朝著南城關的方向看去。


    就像是意識到了什麽即將發生的災難。


    而且是讓她,和她的母親都無法承受的災難。


    終於,無聲的靜滯之中……


    江欲雪抬起頭看了高台上的母親一眼,劇烈的搖了搖頭。


    淚水決堤而出。


    “不!娘親!不!”


    她氣憤的將手中的劍一把摔在地上。


    一扭身,朝著南城關的方向沒命的跑去。


    江晚儀木然的眼神似乎注意到了女兒的動作,但她沒有阻攔,像是任由她去了。


    口中再度重複一遍。


    “劍道大會,照舊進行。”


    “請比試雙方登上高台。”


    人群傳來一陣躁動,議論聲隱隱響起。


    “怎麽回事?雪兒這丫頭怎麽回事?”


    “是啊,她不是一直等待著劍道大會這一日嗎?怎麽突然哭著跑了?”


    “她朝著南城關跑了!是不是城主他們出什麽事了?!”


    “不可能的,城主是五境劍仙,舉世無敵!怎麽可能出事?”


    “是啊,你沒看方才的地動山搖,因城主而停止了嗎?”


    人們議論紛紛之際,秦衣的目光一直注意著江欲雪離開的方向,心中突然也升起了一絲不妙。


    難道……是城主的身體撐不住了?


    他雖然之前猜到趙城主可能是一直在強撐,是裝著表麵的強大,實際上身體已經到了強弩之末。


    但這畢竟隻是一個猜測,沒有實質的證據可以證明。


    可眼下看到江夫人和江欲雪的反應,他突然覺得這個猜測很可能是真的了。


    趙城主……可能真的撐不下去了!


    他看到,江欲雪朝著南城關的方向飛奔而去,而人群中的趙奕晗也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臉色驟變。


    緊隨江欲雪身後,飛奔而去。


    秦衣眉頭一皺。


    自己……應該怎麽辦?


    南城關有那麽多劍仙在,根本就不是自己這個層次能夠插手的。


    他無意間一抬頭,卻看到江晚儀正直勾勾的盯著他。


    原本無神的雙眼中似乎充斥著希冀。


    江夫人她……是想將劍道大會繼續下去?


    這是趙城主多年來最大的期望,趙城主對自己不薄,也許自己現在應該摒棄一切的雜念。


    幫助這場劍道大會繼續下去。


    他朝江晚儀點了點頭。


    旋即手提興亡劍,飛身登上了高台。


    江晚儀木然的臉上露出一絲僵硬的笑紋,側頭看向瑞雪青年一方。


    剩下的九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現在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為什麽江欲雪會臨陣棄權?


    不過現在不是糾結這個問題的時候,秦衣已經登上了高台,就意味著是對他們瑞雪城的挑戰。


    而如果他們這邊遲遲沒有應戰的話,豈不是代表著瑞雪城怕了他這個外姓之人?


    這是他們決不允許發生的事情。


    幾人迅速作了個眼神交流,按照最初的設計,江欲雪是第一個出陣的。


    不過眼下江欲雪跑了,順位到第二個出陣的趙潤身上。


    趙潤字遜蕭,三十六歲,目前實力第四步第一境。


    雖然看上去實力隻和秦衣同等,可是他的師父乃是瑞雪長老趙懷。


    趙懷長老的劍道素來以“十年磨一境”而聞名瑞雪,獨創了“磨境”一道,實力境界是需要不斷打磨再打磨的。


    本來劍修第四步的境界跨步就很慢很慢。


    但如果按照趙懷長老的“磨境”方式來修行,這個跨步會慢上數倍。


    趙潤在二十五歲出頭的時候就突破到了第四步,曆經了十年苦修,才在近日裏達到第一境圓滿。


    而依照趙懷長老的磨境之道繼續修行下去,至少還需要五年左右才能破境。


    十五年打磨一個小境界,這是讓很多人都頭疼難耐的修行方式。


    所以趙懷長老的弟子不多。


    但所謂慢工出細活,磨境一道會經曆比旁人更艱苦的磨礪、修煉,但獲得的成效也要更加顯著。


    同等境界之下,磨境劍修的實力可能要比其他劍修的實力強上兩成左右。


    有人問了,就為了這兩成的強大,值得耗費這麽長的時間嗎?


    但別忘了,這是在瑞雪劍道的強度上再疊加三成,雖然後麵的破境難度會呈指數倍上漲,但這決定了磨境劍修的上限要比瑞雪劍修的上限要高。


    單單是這一點,就堪稱恐怖了。


    這次瑞雪青年一代讓趙潤在第二個出陣。


    一來是因為想要給第一個出陣江欲雪一個展現實力的機會,江欲雪的實力在他們當中最弱。


    二來就是為了讓秦衣止步於趙潤。


    讓秦衣真正明白瑞雪劍道的強大,知難而退。


    這個算盤打得極好。


    趙潤也是信心滿滿。


    與同伴們交換了一個眼神,便登上了高台。


    議論之聲隨著雙方登台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到了高台之上。


    雙方拱手為禮。


    劍道大會的第一場戰鬥,即將開始。


    而恰此時,一道洪鍾般的聲音傳遍瑞雪城,如同悶雷一般炸響。


    “瑞雪城,就沒有一個好東西!”


    “盡是些個陰險狡詐之輩!”


    “我當日一時善念,留了那趙文曲一條狗命,卻沒想到爾等鼠輩竟敢以我兒做質,逼我現身!好個瑞雪城!”


    “趙舞玨,我敬你還算是條漢子,今日你把我兒子交出來,我便不找你瑞雪城的麻煩!”


    “否則,休怪我翻臉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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