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秦衣想要迅速返回荻花客棧,但有些事情,就是造化弄人。


    計劃趕不上變化。


    過了燕渠關,他一路饑餐渴飲,曉行夜宿。


    幾乎片刻也沒耽誤,辰時啟程趕路,直到深夜才停下休息。


    一路上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


    短短兩天時間,橫穿六州之地,在歸心似箭的作用下,以日行千裏的速度朝帝都進發。


    這一日,途徑鞠州舂垣郡行山腳下時,他胯下馬累的口吐白沫。


    他一個扭身從馬上跳了下來,身子穩穩站在地上,回頭再看馬,已經軟倒在地。


    他蹲下身,伸手撫摸了一下馬脖子,歎息一聲。


    “苦了你了……看來是我太急了。”


    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從行囊中拿出苑騰將軍給他的地圖,辨認了一下方向。


    站起身來。


    手搭涼棚朝著山林間張望了一下。


    他的眼力極好,這一打量,就看到在樹林之中有成片的草房若隱若現。


    “運氣不錯,附近有個村子。”


    “不知道能不能討口水喝,再買一匹馬,幹糧也不多了,剛巧可以補充一下……”


    他心裏合計了一下,邁步朝著不遠處的村莊靠近。


    可當他靠近到距離村莊不足百步的時候,突然察覺到有些不太對勁。


    他腳步一轉,隱身於一棵柿樹之後。


    探出腦袋朝著村莊的方向打量一眼。


    眉頭微微一緊。


    這個小山村帶給他一種死氣沉沉的感覺。


    一般來說,隻要有人聚集的地方,就應有一種“人氣兒”存在。


    這不同於借劍山莊的索氣術,通過氣息識人。


    這隻是一種常識性的感覺。


    舉個很簡單的例子,一個很久沒住過人的廢棄院落,和一個常年有幾戶人家出入的大雜院,氛圍就完全不一樣。


    更別提是一個規模不算小的村子了,有人和沒人的區別很大。


    這座小山村,帶給秦衣的感覺,毫無半點“人氣兒”存在。


    就好像整個村子根本沒有活人似的。


    他心念電轉。


    遭遇這種情況一般隻有兩種可能性。


    一就是遭遇了什麽變故,整個村子的人全都搬走了。


    二就是,村裏人全都死絕了。


    如果是後者的話……鞠州位於北境腹地,不可能受到戰事牽連。


    那最有可能的就是鬼怪傷人。


    這一路,他穿山跨江,走的很安穩。


    基本上沒遇到什麽危險。


    可能有危險,可能存在惡鬼凶怪的地方,苑騰給出的地圖上都做了簡略的標注。


    他一路上刻意避開了那些凶險的地方。


    眼下這個位置,是地圖上標注的最安全的位置之一。


    基本不可能出現鬼怪。


    因為在行山附近,有一支一千人的北境守軍在,還有專門的獵妖師坐鎮。


    獵妖師隻要察覺到妖氣就會立刻出動,防止平民百姓受到鬼怪傷害。


    他鼻子動了動,嗅了嗅。


    空氣中沒有血氣。


    就連一絲殘存的都沒有。


    但這並不能讓他放下心來。


    一些實力強大的鬼怪,是能夠掩藏自身氣息,同時,也能夠完美掩藏自己犯下罪行時製造的血氣……


    如果真的是鬼怪作了案,滅了整個村子。


    還沒有驚動行山獵妖師的話……


    這個鬼怪至少也有第三步巔峰到第四步之間的實力。


    自己莫非是撞上了一尊惡鬼?


    他不僅沒有感覺到危險,反而躍躍欲試。


    一擼袖子。


    常年待在帝都平和之地,沒有見過血光,甚至沒有和人進行實際交戰過。


    他的戰鬥經驗無限趨近於零。


    與其說他是一位第四步的劍修,倒不如說他是空有實力境界卻從來沒出過手的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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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的他,就算是碰上一位第三步第二境、第三境但戰鬥經驗豐富的武夫……


    都斷無戰勝的可能性。


    凶險,意味著機會。


    哪個強大的武夫、劍修,不是通過長年累月的戰鬥成為強者的?


    一將功成萬骨枯。


    但他也不是愣頭青,在搞清楚對方實力到底如何之前,他不會貿然出手。


    如果確認真的超出自己可能對敵的範疇。


    他會選擇去找行山坐鎮的獵妖師。


    心念及此。


    他將自身氣息全部封閉在體內。


    同時將氣海爐、五內爐中凝如實質的劍氣提在掌心之中。


    不知道為什麽,他感覺體內的力量有一種噴薄欲出的感覺。


    在緊張的同時,又出奇的冷靜。


    這一刻的他,就仿佛是一柄久經打磨才鑄造而出的利刃,卻從來沒有出鞘的機會。


    他渴望出鞘!


    他渴望殺敵。


    他認真的再次感受了一下村子的空氣氛圍,暫時並未察覺到危險。


    猶豫了一下,一咬牙,邁開腳步,從樹後走了出來。


    快步朝著小山村的方向靠近,整個過程悄無聲息。


    腳步落在地上,有如蜻蜓點水。


    在他走過之後,哪怕是地麵上的枯枝碎葉,哪怕是一株細小的嫩草,都沒有任何晃動。


    就仿佛根本沒人走過一般。


    不帶風息,毫無動靜。


    當他靠近到一家院落之後,隱沒在角落的灌木叢中。


    在他另一側三米外,有一條很明顯是被人踩出來的土路,直通向村莊。


    他小心翼翼的探出頭去。


    整個村莊靜若空林。


    靜的可怕。


    沒有任何動靜。


    包括禽類,包括人聲,全都沒有。


    他內心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手掌悄無聲息的從地麵上拿起一截木棍。


    長約二尺七,比他平素使用的三尺鋼劍短了一截。


    但影響不會太大。


    他再次深吸一口氣,露出半個頭去,朝著村莊內張望了一眼。


    突然。


    耳邊傳來細微的腳步聲。


    細微的幾乎不可聞。


    但他還是聽到了。


    他眼睛一眯,朝著一個方向看去。


    視線盡頭被一個小草房擋住,腳步聲傳來的方向正在他的視線盲區。


    他形如鬼魅,一閃身到了那間草房之前,身軀一定,再次探出頭去。


    隻見高低錯落的村莊院落間,有幾道身影正在忙碌。


    一舉一動幾乎毫無動靜,輕微至極。


    應該是經受過特殊的訓練。


    他眯起眼睛,定睛朝著那一眾身影看去,立刻大吃一驚。


    那群身影的數量約莫有十多個。


    身形和人身頗相似,身高、體型,一般無二。


    沒有臉!


    沒有頭發!


    整個腦袋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光滑的圓球。


    站在一起的時候,整齊得就像是一套模具裏打造出來的似的。


    隻看了一眼,他就退了回來。


    心裏推翻了方才的惡鬼之說。


    這是一群傀儡!


    傳聞中隻有棋師才能鑄造並且操控的傀儡。


    道家吞黃派之學分為五步,修行至第五步者,稱為棋師。


    最強的棋師以傀儡列陣,身在家中坐,可決勝於千裏之外!


    據他所知,放眼整個大靖王朝上下,都沒有一位棋師存在!


    甚至是放在道門聖地的極北,也很少見到棋師。


    盡管萬全觀中也有吞黃一派的傳承。


    但萬全觀並沒有棋師坐鎮。


    清一色全是道師。


    在整個極北遍地道觀的情況下,充其量也就隻有一名棋師存在。


    吞黃一派,更像是獨立於傳統道家之外的一門新生學派。


    雖然很多基礎之學都脫胎於道門,可以算是道家一支。


    但實際上吞黃派的修行方法,是完全不同於傳統道家修行的。


    吞黃派並不發源自極北,而是發源自元晉王朝的北固山。


    大靖王朝皇室以道門全真派作為信奉之學立國,而元晉王朝的則是以吞黃派作為信奉之學立國。


    全天下的道師有七成都聚集在大靖王朝。


    而全天下的棋師,卻有九成都聚集在元晉王朝。


    棋師,是元晉王朝的象征。


    在大靖王朝北境腹地,見到棋師傀儡,這,代表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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