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離了雪川長城是非之地,秦衣本想徑直回帝都。


    這一次極北之行,未免有些過於驚心動魄。


    鴻觴跟在他的身邊。


    沒了馬車,很多能證明他們身份的印證、還有盤纏路費等,全都丟在了馬車上。


    回蘭摧城千裏迢迢。


    在住不起客店、雇不起馬車、買不起馬的窘境下,二人一時間迷失了方向。


    好在秦衣隨身的行囊中還有一些幹糧。


    一路之上靠著風餐露宿、打獵捕魚,饑一頓飽一頓。


    總歸沒餓死在半道上。


    曆經數日輾轉,終於從極北的一派風雪山林中走了出來,雄偉高聳的燕渠關出現在眼前。


    秦衣和鴻觴對視一眼。


    秦衣掐指一算,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已經是他們離京的十六天了。


    燕渠關的關卡守備一向非常鬆。


    因為出入極北的大多都是道教中人,沒有什麽防範的必要。


    可不知出了什麽情況,守衛在燕渠關外的甲衛,足足比他們出關之時增多了一倍還不止。


    而且對身份的審查非常嚴格。


    沒有路引和身份憑證的人,根本就不讓過。


    秦衣二人丟了路引,差點被攔在關外。


    還好當日鴻觴出關之時,曾與守關的苑騰苑伯瑞將軍打過招呼。


    給苑騰看過天子令牌。


    苑騰知道他們出身蘭摧,是天子身邊的人,這才免了審查,成功進了燕渠關。


    苑騰還特意提供了馬車和盤纏路費。


    這邊境造的馬車,肯定不如禦用的馬車舒適。


    看上去就簡陋不少。


    相比禦用馬車的金碧輝煌,這輛馬車略顯破舊。


    並不是二馬並乘,而是一馬馬車。


    但,有就比沒有好。


    秦衣對此千恩萬謝。


    “苑將軍贈車之情,我等謹記。”


    苑騰向著鴻觴二人深施一禮。


    “不敢當,二位貴人能來我極北這偏僻之地,是我等之榮幸。”


    “說來也巧,若是二位貴人晚來一日,隻怕就見不到苑某了。”


    秦衣和鴻觴二人來這裏到底是幹啥的,具體是什麽來頭,苑騰其實也不甚了解。


    隻是看著鴻觴麵皮光滑,不長胡須,說起話來相比常人尖細一些。


    所以猜測可能是宮中的某些“無根”人。


    但有些事也不好多問。


    思慮再三,最終以“貴人”相稱。


    秦衣眼睛微微一眯。


    他是開客店的。


    一些消息他就算沒有刻意打聽,但在平日裏一些客官交相談論之間,也能聽出個大概。


    北境最近並不安穩。


    大齊草原常年犯進邊境,打家劫舍。


    今年鬧得尤其的歡騰。


    在他們抵達北境之時,北境的氛圍還沒有像現在這麽緊張。


    他還以為那些傳聞隻是謠言。


    可這才短短幾天時間,守備調整變動的命令就已經下達到了大靖最北方的燕渠關。


    這就證明北境的形式惡化了。


    鴻觴常年跟隨天子,別看現在隻是個車把式。


    但在靖東王之亂時期,他其實是在情信司當差,主管陛下身邊的情信傳達。


    地位甚至不亞於陳角。


    對於這類事關兩國之爭的消息十分敏感。


    聽到苑騰這麽一說,他眉頭一皺。


    先是側頭看了秦衣一眼,猶豫了一下,才問道。


    “莫非是……葉司丞抵達北境了?”


    苑騰點點頭。


    “不錯,司丞大人已於三日之前抵達北境。”


    “並當即發布召令,北境十州之地所有萬夫長及以上軍級之軍將交接手頭一切軍務,趕往濟州大畔城候令。”


    這雖是軍報,可他卻並沒有隱瞞。


    一來這隻是最低等的軍報,隱秘性並不高。


    二來,他感覺對方有知道這些消息的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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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鴻觴盯著他。


    “你區區燕渠關守將,手下隻有三千守軍。”


    “軍級應是從六品鎮關守衛千戶司,未至萬夫長,為何也要聽此召令?”


    千戶司,俗稱千戶,千夫長。


    而所謂萬夫長,指的是正四品萬戶都司。


    苑騰的位階差之甚遠,本應該繼續老老實實的待在燕渠關守關。


    這一瞬間,鴻觴給苑騰的感覺,就仿佛是來自於上位者的威壓。


    令他下意識以一名下屬的身份回答說。


    “司丞大人除卻召集萬戶級軍將以外,還特單獨召令末將,似有其他事宜安排。”


    “具體如何,末將不知。”


    秦衣掃了鴻觴一眼,心下一動。


    這位禦用車官,對軍中之事還有了解?


    鴻觴猶豫了一下。


    “情信司燕渠站何在?”


    情信司,乃是專門為帝王家網羅情報線報的部門。


    在大靖王朝上下各地都有分站。


    分站有三級之分。


    最低等的是快馬站。


    由小官騎乘快馬傳遞線報,中途有驛站接應。


    數量極多。


    基本上邊境的每一座城池都有一座快馬站,也都有相對應的接應驛站。


    是最原始的傳信手段。


    第二等是飛妖站。


    顧名思義,由飛行靈妖來擔任傳遞線報的小官,速度相較快馬站要快得多。


    但飛妖站的數量遠遠少於快馬站。


    最高等的就是傳訊站。


    由傳訊靈妖在各傳訊站之間,直接以妖法傳遞訊息。


    隻是傳訊靈妖的妖術施展環境比較苛刻。


    而且傳訊信息量非常有限,傳訊靈妖的也數量極少。


    所以整個大靖王朝的傳訊站也隻有五個。


    大靖二十九州,可以分為五個部分。


    中土三州,也就是以蘭摧城為核心的三州之地。


    北境十州,西境四州,南境荊襄二州和東境十州。


    五大傳訊站分別是:


    蘭摧傳訊站,設立在蘭摧情信司總部之內。


    育繁傳訊站,位於中土三州最靠近南境的洪州育繁城。


    潁河傳訊站,位於西境潁州潁河城。


    抵江傳訊站,位於東境蘭川州抵江城。


    以及位於北境的貞州鴻運城的鴻運傳訊站。


    各有一到兩位傳訊靈妖負責,直接傳遞訊息回蘭摧。


    往常最為緊急的邊境急報,傳信的路線一般都是:


    通過快馬站接信。


    以最快的速度抵達最近的飛妖站。


    再由飛妖站趕至傳訊站。


    傳訊站直接傳訊上報給蘭摧情信司,再由帝政司親自進行甄別、匯總、記錄。


    如此,方能使重要急報在最短的時間之內直達天聽。


    苑騰道。


    “就在千戶府外不遠處,末將可以為大人引路。”


    鴻觴看向秦衣,另一邊的苑騰識趣的退開幾步。


    “奕才子,在出京之前,陳公公曾對鴻觴言道,回程之時要盡可能了解邊境情報回稟陛下。”


    “眼下看來北境情況惡化,鴻觴想走一趟大畔城,親身了解兩國爭端之事,也好回稟陛下。”


    “如若可能,鴻觴也希望能為司丞大人出使一事,盡一份綿薄之力。”


    “如若奕才子要回京與師弟會合,鴻觴恐不能再駕車相送……還望奕才子見諒。”


    如果現在要回京的人是秦衣和道和真人兩個人的話,鴻觴是說什麽也不可能在北境多留的。


    為道和真人駕車是他的第一要務。


    可眼下道和真人留在了萬全觀,隻有秦衣一人的話……


    秦衣說到底也隻是受到了天子的賞識而已。


    他身為天子禦用的禦車太監,沒必要一直把他送到蘭摧城。


    相比送秦衣回京,完成陳角說的匯總邊境線報一事,才是他更應該做的事情。


    秦衣也了解此中關節。


    自己一介布衣,的確沒有資格讓天子禦車太監親自相送回京。


    即便這一路上二人也算經曆過生死……


    但有些事就是這樣。


    宰相門前都是七品官。


    更何況是天子金階之下的近臣?


    “公公無需多送,北季自行回京就是。”


    鴻觴點點頭。


    “奕才子,就此別過,雪川長城前的救命之恩,鴻觴絕不敢忘。”


    二人互相一禮,秦衣沒有多留。


    拿了苑騰給的盤纏,卻並沒要馬車,隻是要了一匹快馬。


    北境大亂將至,葉司丞親自領兵……


    他心裏雖然有些想法,想去見證這場盛事。


    但他心念客棧,更想盡快返京。


    所以將腦子裏其他的想法丟之一空,一騎快馬絕塵而去。


    目標:蘭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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