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幾乎完全荒蕪,雜草長得到處都是的傅家舊址,從傍晚走到天黑,直到夜幕低垂,四下都暗了,伸手不見五指時,才離開。


    晏予書對什麽都有興趣,哪怕是頹敗的地基、隻剩半截的磚牆、已經幹成一個大窟窿的蓮花池……他都一一走過,細細研究,甚至還反客為主地教導傅海悅哪兒是門、哪兒曾經有回廊、哪兒又栽種了一整片的木蓮,隻是混雜在各種茂密雜木中,看不出來了。


    “你為什麽會知道這麽多啊?”她跟在他高大的身影後,忍不住咕噥,“我是本地人,這兒還曾經是我阿公家,我都沒這麽熟!”


    晏予書隻是微微一笑,神秘地從口袋裏掏出一張折得小小的紙,展開了給她看。


    “跟你說個秘密。”他俯頭過來,在她耳邊低聲說:“其實,我有帶小抄。”


    誰讓他靠得那麽近的?害她耳根子開始發燙,不,不隻耳根,而是整個人的體溫猛地往上提升好幾度。


    拿出來的小抄,居然就是那一係列鉛筆畫作,縮小影印之後,方便攜帶。


    “我一直想找這些畫的原畫者。”他的眼睛離不開手上的鉛筆寫生,自言自語的說著。“如果可以找到的話……”


    “為什麽非找不可呢?”傅海悅困惑了,“依我看,這些也很普通,隨便有點基礎的都能畫。何況,畫出來不過是想象、捏造的景物,你為什麽如此執著?”


    “也不是執著,而是畫中的氣氛……”說著,他搖了搖頭。連他自己都搞不清楚的模糊感覺,又有什麽好解釋的呢?所以他也隻是笑笑。“算了,不說這個。你看那邊,那是柳樹嗎?”


    “應該是……”


    就這樣,兩人漫步在一片廢棄荒蕪中,遠離塵囂,最近的大馬路也在五百公尺之外,根本聽不見車聲,隻有隨風擺動的芒草中,偶爾有著不知名的蟲鳴。


    ……和她自己的心跳聲。


    在往回走的路上,晏予書一麵和她閑聊著,一麵順手拔了根芒草,像逗小貓一樣逗著她。癢癢的感覺真惱人,她揮開芒草,橫了他一眼。


    “別抓。”見她不自覺伸手,把雪白的臉蛋抓出淡淡紅痕,晏予書立刻製止。


    “可是會癢……”


    晏予書長腿一跨,拉近了兩人間的距離,芒草丟了,堅實大掌捉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眼睛閃爍著野性難馴的專注光芒,與他平時帶點痞、帶點慵懶的味道完全不同。


    下一刻,他已經俯下頭,一個溫柔的輕吻,落在她的臉蛋被抓紅了的地方。


    他的唇,線條那麽陽剛,觸感卻是那麽柔軟。


    “謝謝你今天陪我。”深濃到化不開的暮色中,他低沉的嗓音仿佛有著魔力,讓她暈沉恍惚,根本無法思考。


    晏予書的假期,結束在一個純情簡單的吻,之後,他駕車離去了,而傅海悅重新回到了現實。


    夜色中,她安靜地走向自家所在的小巷,帶著一點暈眩,恍惚。若不是手上的那根芒草,以及還留在臉頰的溫柔觸感,她會以為自己隻不過是作了一場夢。


    回到住處樓下,一個熟悉的身影已經在等在那兒。附近光線不足,人煙也稀少,要不是早就認出來人,傅海悅可能會警覺地不再前進。


    但她認得那人了,所以隻好走過去。


    “這麽晚?”約莫五十上下的男子,開口詢問,“去哪裏了?吃過飯沒有?”


    “小叔。”傅海悅硬著頭皮回應。


    “一個女孩子,不要這麽晚了還在外麵亂晃。”她的小叔,也就是她唯一還有來往的親人,此刻正嘮叨著。“你看看,衣服弄得髒兮兮的,是跑去哪裏?晚上等你吃飯,結果你也沒來,忙什麽忙到忘了?”


    啊,她真的忘了。這都要怪那個英俊得過分的惡魔,勾引她去閑晃了一下午,鬧得她心神不寧……


    “對不起,小叔,我臨時有事,該先打個電話的。”她有些心虛地說著,一麵急忙從隨身的背包裏找出一個信封,“我已經準備好了,本來要拿過去的……”


    “這些稅金的問題,實在很麻煩。”小叔接過了信封,點算著金額,一麵繼續嘮叨碎念,“可是也沒辦法,該繳的還是要繳。加上你也知道,你爸爸喔,用錢超不當心,隨便亂花,又鬧過那些事,政府一直都看得很緊……”


    “謝謝小叔幫忙打點。”她客氣得近乎生疏。


    確認無誤之後,小叔便離去了。她安靜地望著小叔略微佝淒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她的親人,總是以很奇怪的方式存在她生命之中。


    母親很早就過世,傅海悅甚至不記得她的臉;父親,從她有記憶以來都在忙,一直忙一直忙,忙著應酬,忙著振興家風,忙著選舉。結果因為在鎮長任內發生土地收購弊案,纏訟經年後鋃鐺入獄。出獄後鬱鬱寡歡,偶爾借酒澆愁,一次酒醉之後駕車回家途中,連人帶車翻落橋下。


    父親意外身亡那年,她才大三。身為獨生女的傅海悅繼承了祖宅的土地,钜額的稅金、繁複的各項手續,讓當時大學都還沒畢業的她完全茫然。


    最後,她僅剩的親人——小叔,勉為其難接過了照顧她的責任。而說是照顧,也就是幫忙出麵處理文書事宜。


    “保險金都給你了,土地也在你名下,雖然這地已經不值什麽錢了,可是每年還是要繳稅。”她小叔是這麽說的,愁眉苦臉,仿佛肩上有著千斤重擔。“小悅,你現在是一個人了,要學著照顧自己,叔叔家裏也有負擔……”


    她低著頭,仿佛是做錯什麽事情似的,“我會想辦法。”


    小叔歎著氣,“能幫的我會盡量。我回去幫你算一算,看看能不能辦分期繳納。”


    就這樣,傅海悅用領到的保險金讀完大學——當然,還要一麵打工,才能負擔自己的生活費,以及定期交給小叔補貼稅金的部分。


    畢業後她搬回老家,不用繳房租,可以省下一大筆。鎮上工作機會不多,她什麽都做,卑微簡單的圖書館約聘人員、臨時文書、接外包的案子,或是幫忙修電腦等等。總之,她的生活忙碌卻又簡單到極點。


    沒有比較,倒是不會有什麽感覺,但最近接觸到了晏予書,這個仿佛生來就是為了度假享樂、享受人生的天之驕子之後,傅海悅才清楚體認到,二十五歲的她有多麽蒼白而緊繃。


    怎麽會有人那麽好命呢?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去自己想去的地方,自由自在的感覺,到底是怎麽樣?


    回到隻剩自己一個人住的小屋,她開亮了燈,來到年代久遠的書桌前坐下,隨手翻開擱在桌上的素描簿。


    連續好幾頁,勾勒的都是一個健朗修長的身影,還有一雙帶著傭懶笑意的眼、性感到罪惡的唇,甚至是他的頭發線條、他真皮涼鞋上的紋路……


    事實是,她一直偷偷在觀察他,回家之後,依著烙在腦海裏的記憶,一筆一畫,忠實轉化到素描紙上。


    拿起鉛筆,傅海悅熟練地動手,刷刷幾筆,迅速把他今晚的模樣記錄下來。


    那一抹淺淺笑意,真難捕捉啊!要怎樣畫他眼中閃爍的光芒?他唇 辦的溫柔?


    越畫,她的心就跳得越快,體溫也漸漸上升,就像每一次麵對晏予書時的反應。


    終於,她拋下了筆,把發燙的臉蛋埋進臂彎。


    她趴在素描簿紙上,和她筆下清楚呈現、帶著笑意的俊臉,隻相距不到五公分。


    好近,可是,也好遠。


    台北


    周一早晨例行會議上,元豐集團投資部總監,在休假整整三個禮拜後,終於出現,帶著一身令人嫉妒的太陽棕,以及懶洋洋的微笑。


    “稀客!稀客!”寬闊貴氣的會議室立刻響起招呼聲,此起彼落。


    一列排開,全是集團的高級主管。晏予書麵對一室的長輩、上司,還是那個瀟灑自若、輕鬆愉快的模樣。


    “早。”他愉悅說著,把手上文件擱下,雙手順勢按住光亮桌麵,修長身形微微前傾,瞬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


    才進來沒幾分鍾,就已經成功控製了全場,這樣的氣勢,絕非尋常。


    “今天的例會,不知道能不能排出一點時間,讓我報告這次評估的結果?”晏予書不疾不徐地開場。


    “不先跟大家聊聊這次的假期?”長桌盡頭,坐著晏予書的大哥,也是集團的執行長,和他遙遙相對,此刻微笑詢問。


    問話一出,一個極為罕見,簡直可以列入世界幾大奇跡之中的情景出現了


    晏予書居然答不上來。


    更誇張的是,他的微笑突然有了微妙的改變,一瞬間,他笑得有些靦眺,耳根子隨即慢慢紅了。


    這太懸疑了!隻是去度個假,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反應?


    豔遇!一定是有豔遇!眾人都在愣了幾秒鍾之後,露出心知肚明的微笑。


    “看來你這次度假相當精采,有很多收獲。”晏予興笑問:“跟我們分享一下怎麽樣?遇到什麽有趣的人、發生什麽有趣的事呢?”


    麵對這麽多雙老謀深算、狐狸般精明的眼睛,晏予書知道自己不能失態,要不然被追問到刮一層皮下來都有可能,不能不小心應對。


    他們都在等著聽他報告,或者該說,等著看他出洋相。


    身為最年輕的高級主管,又是總裁鍾愛的小兒子,公司裏算是看著他長大的管理階層一向認為晏予書長得太好看、個性太瀟灑不羈、對工作也不夠認真,能不能適任賦予他的職責,還是個問號。


    不像他認真嚴肅的大哥一路扶搖直上,現在穩坐執行長的位置,運籌帷幄,儼然是總裁的左右手;晏予書剛接管的是投資評估部,雖說是在研究、開發新點子並加以評估,但看在老一輩的眼裏,簡直像在鬼混、不幹正經事。


    “有趣的事情很多,由我來為各位簡報這次的投資評估,保證各位會有興趣。”他收斂了微笑,巧妙地把話題帶回公事上,不讓他們繼續探聽他私人的事。


    比如說,一個道別吻,私密到讓他不想和任何人分享。


    那個吻雖然私密,卻非常紳士、非常純情,但效果非同小可,至今那柔嫩細致的臉頰觸感,仿佛還留在他的唇際。


    那個飄逸纖細、安靜得幾乎像透明人似的小姐,就像在荒廢的宅院裏,幹涸的池畔,突然見到的一抹清雅妍麗。


    想到她,晏予書的胸口熱熱的,耳根子也熱熱的。


    沒有人知道他用了多大的自製力,才沒有在荒廢的傅家舊址後院、深濃的夜色中,親吻那讓他從第一次見到、就無法忘懷的淡紅櫻唇。


    但這一切,是他的私事。


    “根據我實地的評估,簡單的結論是——度假村的投資計畫絕對可行,預計營運五年內會回本。當地的發展性前景很樂觀,交通、未來發展、人口、當地配合度等等,此次我都有一一評估過,詳細的書麵報告會在本周末以前送到各位手上。”


    如行雲流水般簡報完畢,全場一陣凝肅。他緊緊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要讓他們這些滿肚子算計的老狐狸有興趣,很簡單,隻要把握住“獲利”這個重點就對了,多講幾次“回本”、“穩賺”、“樂觀”之類的辭句,絕對有用。


    “土地收購方麵的問題呢?”當然,狐狸也不是隨便能哄騙過去的。他的狐狸哥哥就沒有昏頭,立刻敏捷的問了一個關鍵問題。


    “大致上沒有問題,書麵的同意已經取得百分之九十。”


    “百分之九十?所以,沒有完全收購成功?”晏予興的濃眉皺了起來,“之前說收購可能有問題的那塊地,地主好像是當地鎮長?談得怎麽樣?”


    “是‘前’鎮長。”晏予書再度巧妙地帶過,“這方麵不是我在談,是昌龍開發負責的。不過,我會去了解狀況。”


    “把事情交代下去,讓昌龍的人去收尾,你已經在這上麵花掉不少時間了。”威嚴的執行長冷靜下令,“接下來,要你去評估明年投資東南亞電訊集團的狀況,近期內最好寫份報告出來給我們看。”


    晏予書微微一笑,搖頭,“不行.”


    “什麽不行?投資電訊集團不行?”晏予興以及會議室中十來位的高級主管,都被他突如其來的拒絕給弄得有點困惑。


    “我是說,不行,我不會把這個案子交出去給別人收尾。”晏予書隔著長桌遙望他哥哥,堅定地宣布道:“這是我的,從頭到尾,我要負責完成。”


    迎著透過落地玻璃惟幕灑落的陽光,琥珀色的俊眸中閃爍謎樣的光芒。


    那是獵豹鎖定獵物時的眼神。


    深沉老練的晏予興表麵上不動聲色,心裏卻在納悶:他這個弟弟,是怎麽回事?去了一趟海邊小鎮回來,好像有點改變了?


    兩個禮拜後


    黑色敞篷跑車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就像帥氣駕駛的雪白牙齒一樣,超刺眼。


    傅海悅一從打工的圖書館走出來,就差點被閃到瞎掉。


    “嗨。”閑閑靠在車邊的男人,微笑懶洋洋的,嗓音也懶洋洋的,“漂亮的小姐,要不要一起去兜風?”


    別人說起來,一定是超白爛的泡妞劣招,但是由他說出來,卻瞬間成了最誘人的邀請,讓人無法抗拒。


    就是有人有這樣的魅力,傅海悅愣愣看著他。隔著一條馬路,仿佛隔開了兩個世界;那邊與這邊,富與窮,男人與女人。


    而他,跨過了那條分隔的馬路,朝她大步走過來。然後,就像是全世界最自然的事情一樣,大掌牽住了她涼涼的細嫩小手。


    “你怎麽又來了?”被牽過馬路、上車的傅海悅,困惑地問。


    “嫌我煩?”他輕笑著安置好她,才回到駕駛座上。


    他發動車子,性能絕佳的跑車引擎低低咆哮著,沒多久的工夫,就離開了熱鬧的鎮中心。


    風揚起她細軟的短發,一開始的拘束感很快被吹得無影無蹤。他果然猜對了。這位小姐看似沉靜內斂,卻極端向往自由自在的感覺。敞篷快車讓她的眼睛發亮,臉頰慢慢暈紅,就像是……動情時的美麗模樣。


    想到這裏,晏予書自己的心跳也加快了些。


    車在海邊停住,他們從破舊的水泥階梯走下去,沿著堤防漫步。


    午後的海邊,靜悄悄的,幾無人煙。晏予書還是牽著她的手,直到並肩走了一段路之後,他突然領悟到,傅海悅並不矮,在身高一八四公分的他身邊,沒有小鳥依人的感覺.


    “你有多高?”他突然問。


    “大約一七0。”博海悅說,下意識地縮了縮肩膀、低下頭。


    她一直試圖要隱藏自己,最好能像背景、家具一樣毫不引人注目,到後來,根本像是反射動作一樣,如此細微,他卻注意到了。


    “別擔心,我喜歡這個身高,你該抬頭挺胸的。”他偏頭在她頰上偷了個吻。“你看,多方便。”


    她還給偷香歹徒一個白眼,臉蛋慢慢的染上了紅暈。


    晏予書笑了。他喜歡看她的情緒波動,不管是冷淡、薄怒、不耐、微笑、羞赧……各種風情,都好。


    空曠的海邊,雖然沒有經過人工修飾,沙灘不是誘人的純白細沙,海浪也不是碧藍清澈,沿岸有雜草、亂石,偶爾還會出現莫名其妙的垃圾,但是晏予書感覺得到,身邊的她,在離開了打工場所、身邊少了人群之後,她整個人放鬆了,眉宇間那股淡淡的抑鬱,也舒緩了許多。


    “你常來這兒?”看她熱門熟路沿著小徑走下去,晏予書忍不住問。


    “嗯。”她點頭,抬起手,指向遙遠的另一端,“我家……以前在那裏,後院一直延伸到海邊,小時候探險,常常從後院溜出來,在海邊閑逛。”


    那是傅家荒廢的舊址。晏予書眯著眼看了看。


    “你在那兒住了多久?”


    “沒有很久。”她偏著頭想了想,“其實那兒也不太適合住下去,房子裏會漏水,那麽大的地方又常常隻有我在。”


    晏予書握著她的大掌緊了緊。


    不舍的情緒如此陌生,他似乎還不曾體驗過這樣的強度。


    但他珍惜她肯說話的契機。天知道要哄得這位小姐開金口,肯跟他鄉說幾句,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所以,他沒有打斷,隻是讓她繼續說。


    “有一次刮台風,把後麵廚房的屋頂吹走、牆也倒了,還海水倒灌,淹壞了大部分的家具,實在住不下去,最後隻好搬走。”她繼續說下去,“搬出去也好,因為後來我爸入獄了,我一個人也不需要太大的空間……咦?”


    一麵遙望著大海,一麵淡淡說著的傅海悅,突然被一個擁抱打斷了。


    晏予書輕輕一扯,把她圈入懷中。


    他全身上下都是硬的,精壯結實的肌肉,擁著她時,卻是那麽溫柔,小心翼翼,像是怕用力一點就會碰壞她。


    “怎麽了?”埋在他頸側的詫異,悶悶飄出來。


    晏予書擁緊她纖細的身子,忍不住低頭吻著她的發心,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沒人喜歡被憐憫吧,但是他無法克製自己想憐惜她的欲望,海浪一樣襲來,連他自己都險些無法招架。


    想象著她一路長大,都是這個安靜、疏離的寂寞模樣……他的胸口便滿溢著難以言說的絲絲心疼。這感受如此陌生,酸中帶甜。


    海風帶著特殊的鹹味,吹拂過他們被彼此、被陽光烤熱的身軀。他像是在海灘上曝曬了一整天,又熱又渴,無法克製地啜著她水嫩的肌膚。


    她的額、她的眉,她挺直秀致、很有個性的鼻梁,雪白到幾乎透明的嫩頰……直到要吻上她水紅的唇時,晏予書遇到了掙紮。


    懷中人兒猶豫了,她微微使力格開,小臉也偏了過去,不讓他吻。


    “我們……才見麵……沒幾次……”她微弱的抗議傳來。


    “嘿,我一天到晚去你打工的地方晃,那些都不算嗎?”追人還追到對方沒感覺,他也太失敗了。


    “我以為你是去找資料。”她略仰頭,望進那雙含笑的俊眸。


    “沒有資料那麽有趣,有趣到讓我天天跑鎮上、大學的圖書館、研究室。”他重新攬近她,柔軟腰肢在他臂彎裏,感覺太好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她皺皺鼻子。


    “說對了,真聰明,有賞。”


    獎賞是一個火熱的、纏綿的、甜甜蜜蜜的長吻。


    大海、烈日為證,廣闊的海天一色間,幾乎毫無人煙,如此空曠開放,卻像是世界隻剩下兩人的私密空間。


    傅海悅耳中隻聽見潮浪撲打沙岸的聲響——或者,那是她全身澎湃的血液在耳中造成的音效?


    男人以唇、以舌誘哄著她,她隻能乖乖順從,芳唇微啟,讓他侵入、探索,直至吮含住她羞怯的舌尖,火熱互動。


    第一次如此接近,親密,兩人的吻卻如此契合,毫無生疏或尷尬。


    是他……經驗太豐富了吧?迷糊暈沉中,傅海悅最後一絲思考能力,也被急速升騰的溫度給蒸發殆盡了。


    飛蛾,從此撲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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