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柳青,一個年幼被父母丟下,被家族背叛的孩子,在重拾自己的武道天賦之後,難免不會放出心中的魔,去報複整個天下。


    柳青用自己那雙溫柔慈愛的手,在十年哄他入睡的夜裏,慢慢化解了他心中的魔氣。


    而後,他和柳青相處的一幕幕,也躍然腦海中的畫麵中。


    那樣清晰,曆曆在目,就仿佛發生在昨日。


    “柳姨!默兒按照你期望的路,一路走到了如今,希望您在天有靈,能保佑默兒還能活著回去看您和哥……”


    每當想起那個溫柔的女人,沈默內心所有的暴戾,都會消散的無影無蹤,隻剩下滿心的平靜和溫馨。


    他感覺得到自己在流眼淚,悲傷的情緒,在心底緩慢發酵。


    在所有的心神,都被過去的回憶填滿之後,沈默發覺,這黑暗其實並非不能克服。


    隻是難了點,他默默估算了一下,自己剛才所走的路,大概三四十步。


    這第三層,至少有一百五十步。


    沿途中,他走的有些踉蹌,毫無疑問,地上有人倒在這裏。


    沈默不知道是人族弟子,還是本來就存在於這裏的仙域武者。


    如果是仙域武者,時隔這麽久還活著的話,他感覺自己跪下來給這位大佬磕兩個都不多。


    這才是真正的猛士!


    就算他是距今最近的一批仙域弟子,距離上次李承玄離開這裏,至少也過去了整整十年時間。


    待在這樣一個環境十年,這得什麽楊的人物才能做到?


    沈默感覺,就算是大烏龜來這兒,絞盡腦汁回想自己活了幾千年的心路曆程,也早就活活無聊死了。


    才一會功夫,他感覺自己心底那一絲暴戾又漸漸升騰,心中像是被放在火上煎烤一樣難受。


    他腦海中閃過柳青的臉,又甩甩頭,不忍再去麵對那慈愛的目光。


    不知怎的,他腦海中突兀出現了一道金光燦燦的影子,看上去霸氣絕倫。


    “葉尋,我沒想你啊!”


    沈默呼吸一滯,趕忙在腦海中道:“換台換台!”


    “換個屁,是老子自己出來的。”


    腦海中,葉尋的身影緩緩開口。


    沈默心中本就有些戾氣,此刻一聽這花話,頓時火起。


    “你好好說話,要不然我……”


    葉尋淡淡笑道:“要不然你怎麽樣?還想弄死我不成?”


    沈默頓時猶如泄了氣的皮球。


    先不說他有沒有本事弄死葉尋,這家夥本來已經嗝屁了,也不需要他動手啊。


    “你的虛影從王印中掙紮出來,就是為了惡心我一下嗎?如果是的話,恭喜你成功了。”


    “也不全是,你現在是不是葬神宮裏?”


    “你你來過這地方?”沈默心中咯噔一聲。


    葉尋打了個響指,淡淡道:“當然……沒來過。正經人誰去那鬼地方?”


    “你特麽……”


    沈默鼻子差點沒氣歪。


    “你到底有事沒事,沒事別出來煩我。”


    要是平日裏,他看到葉尋傳承的麵子上,他還能一口一個前輩親熱的叫著。


    可現在,這老東西的虛影鑽出來氣他,屬實可恨。


    葉尋淡淡笑道:“好了,不和你開玩笑了,我雖然沒去過,但我知第九層最頂部,有一顆腦袋大小的珠子叫做滄海珠。


    如果可以的話,你把它弄到手。”


    “你一個死人,要它做什麽?這東西有什麽用?”


    沈默連忙追問。


    葉尋沉默了一下,模棱兩可道:“這東西,目前對你沒用,但對沈離有些用處,你別管那麽多,隻管幫我取來。”


    “嗬嗬,沒空,要取自己取去。”


    沈默擺了擺手,而後又像是想起了什麽,淡淡道:“對了,這地方聽說還有你的兩個老熟人。”


    “夜無歡和雲燼?”葉尋語氣冰冷,還夾雜著一聲冷哼。


    “啥玩意?”


    “就是西王和南王!”


    沈默:“……”


    差點忘了,大佬都是直呼名諱的。


    “這樣吧,你幫我拿到滄海珠,作為交換,我給你講講當年我和沈離的故事。”葉尋急促說道。


    沈默頓時來了興趣,笑嗬嗬道:“好說好說,就這麽定了,我全力以赴。”


    別的東西他不感興趣,但對於上古九王的故事,他還是很願意聽的。


    “對了。”


    “你先告訴我凝兒什麽來曆,當個甜頭總不過分吧?”


    葉尋沉默了一會,緩緩吐字。


    “是我孫女。”


    “臥槽!”


    沈默當場叫出了聲,眼珠子瞪得溜圓,像是聽到了驚天秘密。


    好在,他聲音傳不出去,要不然絕對會嚇死身邊的人。


    “沈凝變葉凝?你怎麽感覺你老東西在從我們家撬人?”


    “你願意,陪你留在你們家也行。”


    葉尋丟下這句話,便消失在了沈默腦海中。


    沈默在腦海中拚命大喊,“老葉,留下來陪我解解悶啊!”


    雖然仍舊發不出聲音,但剛才和葉尋交談了片刻,他感覺自己前所未有的良好。


    此刻葉尋一小時,他的世界又隻剩下了一片冷冰冰的黑色。


    這一會功夫,他大概走出了五十步的樣子。


    再往前,還剩下其實步不到,一小半的路程。


    這一路上,磕磕絆絆,沈默不確定沿途留下了多少人族弟子,但他感受到了幾次磕磕絆絆,想來倒在路上的弟子不在少數。


    他也顧不得旁人,隻能自顧自的咬牙前行。


    往前走不難,難的是忍受孤獨,這種仿佛全天下隻剩下了自己的那種孤獨,是會讓人崩潰的。


    好在,葉尋的出現,開掛似的幫他承擔了一段路。


    他不確定,以他現在的速度,身邊還會不會有人跟隨。


    蘇婉瑜,能一路堅持到這裏麽?


    慢慢的,沈默也絕對有些走不下去了,前方,是無休止的黑暗。


    腦海中無聲的畫麵隨著思緒跳轉,撥撩他心頭蠢蠢*的暴戾。


    七十步,五十步,三十步……


    距離在他掌控中一點點的縮小。


    走到這裏,沈默已是大汗淋漓,所承受的煎熬,遠要比之前要多幾倍。


    他也終於明白了,李承玄十年前為什麽會從這裏敗退。


    這份孤獨,的確不是人能忍受的。


    特別是李承玄這樣心高氣傲之輩。


    最後的三十步,像是一道天塹橫在麵前。


    每走一步,沈默感覺是那樣的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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