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裏,蘇燦將邊關的地形圖攤展在桌案上。


    他研究黨項人的習性已久,現在駐守邊關的是個經驗豐富的敵軍將領,驍勇善戰,兩軍若要正麵迎擊,對己方並不利。


    若要穩住西北邊關,除了整頓軍紀、加強訓練之外,情報的掌握,可能是決定勝敗的關鍵。因此首要任務是要訓練頂尖的探子混入敵軍,但敵方當然也會派好細過來,若能善加利用敵方的好細反問回去,定能出奇製勝。


    現下他已經擬定了幾個致勝的策略,兩軍若交戰,他有信心一定能贏得這場戰事。而這一戰,同時也將是改變他命運的一戰。


    一想到此,他就熱血沸騰。


    急速的敲門聲響起,打斷了他的沉思。


    “二少爺,是我,阿鬆。”


    蘇燦聽阿鬆語帶急迫,先收起地圖。“進來。”


    “二少爺,方才我聽見一樁古怪的事。”


    蘇燦板下臉。“不是跟你說過了,我沒興趣聽那些說長道短。”


    “二少爺,這事兒您一定要聽的!”阿鬆急切地說:“方才我聽大少爺身邊的人說,老爺知道大少爺有意娶吳慮姑娘為妻後,正興高采烈地準備要媒婆上吳家提親呢!”


    轟!


    蘇燦仿佛被雷擊中,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不,這不可能……”他喃喃否認。那天在多以軒,阿慮已當著大哥的麵明說她死也不會答應。


    “是真的!”阿鬆肯定的點頭。


    “聽說是大少爺身邊的人稟告老爺的,這會兒隻怕全府的人都知道這個消息啦。隻是阿鬆不明白,吳慮姑娘如果若要嫁,不是也要嫁二少爺啊,怎麽是大少爺呢?”


    一把憤恨的怒火從蘇燦的胸口燃起。


    雖說他曾經猶豫過,自己是否配得上阿慮?她若嫁了他,是否真能幸福?


    但真正麵臨了即將失去她的可能,不想、不舍、不願與她分離的意念,壓過了那些不確定。


    阿慮隻能嫁他!她不能嫁給任何人!即便是自己的兄長也一樣。


    他立即往外走。


    “二少爺!”阿鬆緊追在後。


    “您要去哪兒?”


    蘇燦沒有回答。他心中隻有一個想法,就是找大哥理論。


    蘇燦在後院的池塘邊找到蘇齊,見他同管事正在議事。


    從小到大,他從不曾主動找過大哥,但這回,他毫不猶豫地上前。


    “大哥。”他嗓音緊繃。


    蘇齊訝異地回頭。“阿燦,你找我?”


    “是。”他臉上不再帶著笑意。


    蘇齊瞧他這模樣,立時明白他是為啥而來。先朝管事吩咐。“賬目上剩下的部分,你自己去處理吧。”見管事退下後,這才轉向蘇燦。“怎麽了?”


    蘇燦先穩下心緒,才開口道:“爹爹誤以為你欲娶阿慮為妻,正要媒婆上吳家提親,大哥是否該向爹爹解釋清楚?”


    蘇齊也聽說這樣的傳聞了!都怪那日在多以軒,他身邊的隨從在門外聽見一些話,也不知前因後果,便急著向爹爹稟報討賞。


    而那日之後,他不見蘇燦有任何改變,本以為這條計策算是失敗了,所以他已向爹爹解釋清楚自己當初的盤算。


    可這會兒見阿燦神情僵硬,不見一絲笑容,或許他的計策也並非全無效用。


    “就如同我當初所說的,娶阿慮對咱們蘇家有利無害,既然如此,我為何要反對呢?”蘇齊走向池邊,欣賞園林美景,一副就事論事的態度。


    “你這樣做會毀了她的一生。”蘇燦的話從齒縫裏進出來。


    蘇齊嗤道:“那是她自己要想辦法謂適,否則日後我若再納妾,她不是要尋死了?”


    蘇燦猛地抬頭。“你還想娶三妻四妾?”


    “咱們蘇家又不是娶不起。”


    “不,你不可以這麽待阿慮。”怒火熊熊燃起,就快要燒盡蘇燦的理智,此刻他對大哥隻有憎恨。


    “你在命令我?別忘了現在是誰當家。”蘇齊挑釁,那態度擺明了縱使他虐待吳慮,也不關蘇燦的事。


    蘇燦呼吸一窒,怒火直竄燒至他的腦門,他大拳一揮,擊中蘇齊的臉頰。


    蘇齊沒想到蘇燦居然會動手,毫無防備的他就這麽的跌入池塘裏。


    “你不可以……”蘇燦跟著進池塘,拳頭猛襲向蘇齊,再也不將他當兄長看。“你不可以……我不準……”


    蘇齊開始回擊,兩人在池塘裏扭成一團。


    周圍的家丁丫頭們不斷地驚叫,從沒見過兩位少爺打架,急忙去稟告老爺夫人。


    吳慮一踏入蘇府的後院,見到的就是這幅混亂的景象。


    “發生啥事了?”她攔阻一位奔跑而過的丫頭問道。


    “兩位少爺打起來啦!”


    蘇燦跟蘇齊?怎麽可能?


    她急忙往擠滿人群的池塘邊奔去,正好看見蘇家老爺夫人也來到了池邊。


    “下去把他們兄弟倆拉開。”蘇老爺喝道。


    “你不可以……我不準……”蘇燦已失去理智,他掙紮著還想撲向蘇齊。


    眾人一直以為蘇二少爺是最溫文儒雅的人,從不曾見過他有這麽狂暴的一麵。


    “到底是為了啥事?”蘇老爺怒繃著臉。“兩兄弟打架!這成何體統?”


    蘇齊被打得鼻青臉腫,而蘇燦則唇角帶血,雖如此,兩人皆靜默無語。


    “到底是為了啥事?”蘇老爺喝問。


    蘇齊根本沒法子開口,他往旁吐出一口血水。啐,他心裏狂罵。沒想到這小子發狂起來這麽猛,他隻不過是想逼阿燦去求功名以光宗耀祖,竟被打得如此狼狽。


    蘇燦冷睨抓緊他的家丁,直到他們害怕地鬆手,他上前一跪。“爹,兒子從不曾求您任何事,今有一事相求。”


    “你說。”蘇老爺從沒見過他這個兒子有如此激烈的一麵,看來他所求之事必定極為重要。


    “求爹爹別上吳家提親,大哥不可以娶阿慮。”


    眾人嘩然,原來兩兄弟鬩牆,竟是為了一個女人。


    站在假石後的吳慮一呆。這事竟與她有關?


    “你們竟為了一個女人打架?”蘇老爺氣得怒聲質問。“好,很好,我讓你讀書,你是讀哪兒去了!大白日的,為了一個女人跟兄長打架打到池子裏。這幾年我對你不長進已經夠失望了,這會兒算是死了心了!要你這兒子有何用?成日無所事事,居然跟自己的兄長爭起女人?你馬上給我滾!滾出這個家,我就當沒生過你這個兒子!”


    站在蘇老爺身旁的二夫人,蘇燦之母,聞言昏厥在地。


    蘇齊欲上前相扶,卻被蘇老爺喝止了。


    “你馬上給我滾,聽見沒有?”蘇老爺大吼。


    蘇燦神情恍若石刻般的僵硬,他固執地緊抿著唇,雖不發一語,但絲毫沒有妥協的意思。


    他怎麽會生出如此固執的兒子?蘇老爺有些後悔自己把話說絕了,萬一兒子真的走了,他可舍不得真不要這個才華洋溢的兒子,因此又補丁一句:“沒考中狀元,我不準你再踏入蘇家。”意思是考中了,阿燦,你還是要回家吧!蘇老爺默默在心中補述。


    “我不會上京應考的。”蘇燦淡然回道。


    “你說什麽?”蘇老爺語帶警告。


    “我會離開這個家。”蘇燦神情堅決。


    “難道你希望吳家姑娘嫁給阿齊?”蘇老爺威脅。


    蘇燦心一震,無法背叛自己的感情。


    “你不上京考試,情願在外頭流浪,難道要那吳家姑娘等你到年華老去?”


    蘇燦心又一震。想起自己到了西北邊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來,萬一戰死在沙場,他能叫阿慮等他麽?他根本不能給她任何承諾。


    蘇老爺緩下語氣。“你既然愛著吳姑娘,就應該擔起照顧她的責任,讓她日子過得安穩,讓她在人前受人敬重,讓她不必成日想著怎麽過活。聽爹的話,上京應考吧。”


    “我……”一邊是他所愛之人,但另一邊卻是他好不容易盼得一展抱負的機會,教他要如何抉擇,老天為何要如此捉弄人?


    “不,”一雙藕臂從後頭抱住濕淋淋的蘇燦,製止他說出終將悔恨一生的話。“讓大鵬展翅高飛吧!我誰也不嫁,等你回來娶我。”吳慮以堅定的語氣向在場所有人說出她的誓言。


    “你真是傻子,”蘇燦握住她的柔荑,轉身麵對她,苦笑道:“要是我沒回來,那豈不是誤你一世?”


    吳慮眸中泛著淚光,卻笑得燦爛。“你不負我,又怎會不回來?我性子不耐等,所以無論你想做什麽,都得快去快回,別忘了我在這裏等著你。”


    她那含情的凝睇、強笑的容顏、孤絕美麗的神態,看得蘇燦情潮激湧,心魂欲碎。若他這一去結果是死在邊關呢?以她的性子,一定仍會苦等下去,教他怎麽忍心?


    “答應我,三年之內我若沒回來就放棄。”


    她搖頭。


    他放開她,殘酷地說:“我其實沒那麽在意你。”


    “你是愛我的。”


    她如此肯定,他應該感到高興,可不知為什麽,她說出這句話,卻讓他隻感覺揪心的痛楚。


    過去的日子,兩人之間相處的點點滴滴,那些融洽與喜樂,一幕幕在他的腦海中重現,增添了更多的下舍……


    整個蘇府的人,圈圍著他們倆,看著他們一向喜愛的二少爺落得如此,也沒來由的一陣感傷。


    蘇燦收拾心情,神情一斂。


    他包裹住吳慮的雙手,將它們移至唇邊深情地親吻,他從沒想過兩人會是在這種難堪的場麵話別,未來沒有她的日子,光用想的就讓他覺得心恍若被撕裂了;而沒有他的陪伴,她日子可熬得過?


    像是要兩人深記彼此的愛,他不再偽裝,滿腔的愛意全顯現在臉上。那深情令吳慮心痛欲絕,也讓在場所有人動容。


    怕無法再控製自己的情感,蘇燦放開吳慮,眼眸低斂,不再望她。他轉身走向雙親,雙膝一跪。


    “爹爹、大娘,孩兒不孝,就此拜別。”見仍昏迷的母親,他歎了口氣。“請轉告娘親,別為燦兒擔心。”


    然後他起身,沒有回頭,連行囊也沒收拾,兩袖清風地走出蘇府大門。


    蘇老爺沒想到事情會變得如此,偏說出的話又收不回來。他倔著脾氣不回應,以往都有阿燦的娘會出麵緩頰,偏她又暈過去了;而阿齊的娘,對阿燦一向漠不關心……唉唉!眼見阿燦已離開,再無轉圜的餘地,他重重一哼,獨自回房生悶氣去了。


    下人們漸漸散去,蘇齊走向形影單隻的吳慮。


    “吳姑娘,你不用擔心,至少阿燦終於向前跨步了!我會派人暗中護著他,絕不教他受點傷。”


    吳慮幽幽一笑。“這就是你要的結果麽?你果然將他逼走了!當初我怎會迷了心竅,也跟著你一起壓迫他?我真後悔。”


    “誠如你所言,阿燦是鵬鳥,終有一天是要展翅的。”


    吳慮無心再續話。“我走了。”


    她沿著池塘走著,看著悠遊的白鵝。這些白鵝讓他們之間的關係起了變化,想不到多年以後,竟也參與了他與她之間的離別……


    幾日後,蘇齊神情凝重地拜訪吳家。


    吳慮相迎,急切地探問:“大少爺,可有阿燦的消息?”


    蘇齊的擔憂全寫在臉上。“我派去的人,見阿燦走進府衙內,他們在外邊守了幾日,但阿燦始終沒再出現。忍不住上前向衙役相詢,但得到的答案竟是阿燦從沒到府衙。”


    吳慮一臉驚愕地問:“怎麽會這樣?他們可跟對人?”


    “他們保證,千真萬確見到阿燦進了府衙。”


    吳慮決定不再依靠蘇齊的人脈來探消息了,她動用自家的關係,透過一切可能的管道尋找,但蘇燦仿佛憑空消失般,從此再無音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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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年後,西北邊關——


    大營帳外,曹將軍與諸葛軍師分坐磨盤兩側,正在下棋。


    將領們圍在大帳邊,觀看棋局。棋局陷入膠著狀態,曹將軍眉頭深鎖,而諸葛軍師則是嘴角含笑,似是早已胸有成竹。


    忽地,一軍官氣急敗壞地奔向大帳。


    “稟將軍,不好了,方才咱們有軍士逃離兵營,投奔黨項人去了。”


    周遭眾將領嘩然,軍士投向敵方,造成軍情泄漏,後果將不堪設想。


    曹將軍臉色一變,但見諸葛軍師神色絲毫不受影響,傳訊的軍官見主帥不吭聲,以為沒聽到。“稟將軍,咱們有軍士逃離兵營……”


    “你別嚷嚷,”諸葛軍師出聲抑止,然後低聲道:“那是我派過去的人。”


    原來如此。在場將領全鬆口氣,又繼續觀看曹將軍與諸葛軍師對弈。


    兩個時辰後,駐守前方軍士又來報。“稟將軍,咱們投奔黨項人的軍士,讓黨項人給殺了,首級丟回給咱們。”


    諸葛軍師驀地大笑。“我隻是略施小計,那黨項人竟然就陷入我的圈套裏。”


    眾將領方明白,軍師並沒有派軍士投奔敵方,隻是為了阻隔軍情泄漏給敵方,所以使出反間計,讓敵方混入軍中的奸細將錯誤的情報傳回去,殺了叛逃者,此為借刀殺人之計也。


    曹將軍咧嘴大笑,佩服道:“軍師,有你助我,如得百萬大軍。”


    諸葛軍師溫溫一笑,勝利對他而言如同下盤棋,再也興不起內心任何漣漪。


    他記掛的是在遠方,那個有雙慧黠的瞳眸、常帶著似笑非笑神情、隨時準備調侃他的小人兒。


    他對她的思年,日複一日,與日俱增,已經到了魂牽夢縈的地布。他有滿腔的話想對她訴說。她這兩年可好?可想念他?可還愛他?他沒法兒捎信給她,她可會怪他?可會忘了他對她已稠得化不開的情?


    “軍師,該你了。”曹將軍催促。


    他收起相思,取棋子衝破對方重重包圍,如入無人之境地直取核心。“將軍,你輸了。”


    對弈結束後,諸葛軍師隨曹將軍回到大帳裏。


    “阿燦,下回對弈,你好歹也讓我贏上一回。”曹將軍抱怨。“老是在部下麵前輸棋,臉上掛不住啊。”


    “將軍,你又泄漏我的身分了。”諸葛軍師提醒。


    “你放心,這帳內隻有你我二人,外頭又戒備森嚴,我看連一隻蒼蠅也飛不進來,諸葛軍師就是蘇燦的事,除了我,沒有人會知道的。”


    蘇燦抿嘴一笑,也懶得多辯,他走向地形圖前,望著黨項人的紮營區思索。


    “說實話,當年常挺之大人將你薦於我時,曾說你是這場戰事致勝的關鍵,所以為了防止橫生枝節,打一開始就對你的身分保密,甚至連家書也禁止往來;已經兩年了,難道你不思鄉麽?在家鄉沒有等你的人兒麽?”


    蘇燦心一緊。腦中浮現那清冷的眼瞳、絕美的容顏,分離時她不舍卻仍放開他的淒楚神情,那情景恍如昨日,勒緊著他的心,讓他一想起就錐心刺痛。


    他的小人兒啊……


    “阿燦?阿燦?”曹將軍推推他。“想啥想得傻了?”


    “唔……”蘇燦回神。暗下決定,他一定要盡快解決與黨項族的戰事!


    他等不及三年後才能再見到阿慮,而唯一的解決之道,就是他一定要讓這場戰事提早結束。


    一想到再見佳人時,兩人自此永不分離的情景……他胸口一熱,鬥誌激昂。


    “將軍,我有條計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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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順昌府的滿庭芳客棧仍如以往,日日賓客滿座。


    這裏的當家原本是吳極,但聽說他到京城認親去了,因此,現在吳家的產業全交給唯一未出嫁的老五吳慮管理。


    吳慮走出船塢的包廂,沿著回廊走向大廳。


    一年多前,她命人打造了這幾艘船,將它們停泊在主客棧的外圍河畔上,不但成了客棧的景觀之一,船艙上的包廂更是日日客滿。


    她唇角漾出一抹幽忽的淡笑。她憶起這點子,還是當年阿燦與她比對句時,她取巧勝了他,央他陪著她出城見識河畔酒坊時,所想出來的。


    歲月一晃,已過了兩年,吳家兒女全各自嫁娶了,如今隻剩下她形影單隻,益發想念起有他陪伴在旁的那些時日。


    兩年了!他為何音訊全無?他或許對人疏離冷淡,但絕不會如此待她的。既然如此,那他人到底在哪兒?他可還記得家鄉有個人像傻子般的等著他?難道他一點都不思念她嗎?還是他已變心做了薄幸郎,抑或是發生了不測……


    不!她下意識地搖頭。


    不要再胡亂猜測了!她告訴自己——


    再熬一年!她隻要再熬一年,他就會回到她的身邊。這是他給她的承諾。


    她回到客棧大廳。


    管事迎上前,指指大廳靠窗的角落。“五姑娘,蘇家大少正在用膳呢!”


    “知道了。”


    吳慮走向蘇齊。這兩年為了尋蘇燦的蹤跡,她不得不與蘇家大少保持聯係。


    “你不是嫌咱們客棧賣的酒菜是在搶錢,還來吃?”她在蘇齊對麵落座。


    “我今兒個來,是有個消息賣你,所以這桌酒菜算你請了。”蘇齊一副商人嘴臉。


    “阿燦的?”吳慮心一緊,不跟他計較飯錢的事了。


    “嗯。”


    “好,你說。”隻要是阿燦的事,就算要她在滿庭芳辦流水席都無所謂,何況是區區的一桌酒菜。


    “當年咱們不是在府衙前追丟了阿燦?”見吳慮點頭後,蘇齊續道:“雖說府衙對阿燦的行蹤一律否認,但最近我有個朋友從京城下來,說去年他在京城裏似乎又看見阿燦,他被軍隊官兵簇擁著進官口,就不知道他有沒有看錯。”


    “阿燦怎會被軍隊簇擁著?”吳慮滿腹疑問。“這怎麽想也不可能,這消息的可信度令人懷疑。”


    蘇齊也是這麽想的。


    吳慮立即盤算起來,既然消息沒用,那這一桌酒菜請了他還真不劃算。她故作深思道:“不過,我倒是可以讓人去打聽這消息是否真確,隻是,那人當然是要些……”她伸出拇指與食指搓了搓。


    “銀子事小,找阿燦重要。要多少?我出。”蘇齊根本沒發現已上當。


    吳慮算算桌上的酒菜。“十兩。”


    蘇齊當場拿出兩錠銀子。“是哪個人?我可認識?”


    吳慮收起銀子。“是我姐夫。你忘了我姐夫們可是個個有來頭的,之前是阿燦沒消息,我也不便擾他們幫忙尋他,現在既然有眉目,我飛鴿請他們替我查查。”


    “既然是你姐夫,你做什麽要收我銀子?”蘇齊不解地問。


    吳慮努努嘴。“飯錢。”


    “這些酒菜也不到十兩啊。”他心疼地計較。


    “總要賺些利息。”


    “你當真是……”見她說得毫不羞愧,蘇齊搖頭。


    滿庭芳外,震天的鑼鼓聲忽地響起,替府衙報信的小廝衝入客棧大廳。


    “咱們鎮守在渭州的曹將軍與諸葛軍師大敗黨項族,將他們打得潰不成軍,黨項族已向朝廷求和啦!聖上龍心大悅,命邊關將士回京,要論功重賞。”


    這消息一放出,滿庭芳裏所有賓客全歡欣鼓舞,舉杯同慶。


    “李管事,”吳慮也樂得同歡。“替每桌貴客送上一壺酒,滿庭芳請客。”


    眾人更是歡聲雷動。


    “送酒?你不心疼?”蘇齊方才損失了十兩,不是滋味地問。


    “國家大喜,豈會心疼?若曹、諸葛二位將士到順昌府,我必定盛情招待。”


    蘇齊讓歎道:“我聽說那諸葛軍師並不姓諸葛,是因為他在戰場上運籌帷幄神準如諸葛孔明,因此才以此名相稱。”


    吳慮接口。“沒錯,聽說是因為諸葛軍師屢戰屢勝,逼得黨項人下了格殺令,派了許多奸細潛入,說要對諸葛軍師的家人不利,以擾亂他用兵的思慮,所幸朝廷一開始就對他的出身極盡保密,因此這些奸細隻好無功而返。”


    “這兩年,常聽見他如何用計騙得黨項入團團轉,讓敵軍吃盡苦頭,他在朝廷尚未有封號,看來這次聖上肯定會重賞他了。”蘇齊語氣滿是佩服。


    吳慮靜默,心情忽地低落了,無意再接續話題。


    整間客棧鬧哄哄的,全搶著打探這場戰役,諸葛軍師是如何用兵於彈指之間。


    吳慮臉上雖強露笑意,與眾人共同歡慶國家喜事,但她心裏卻又想起那個不知所蹤的人……


    阿燦究竟到哪兒去了?難道真要她熬滿三年的相思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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