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日。


    天很冷。


    僧袍不夠厚,穿了多年,滿滿的汙垢。


    不敢洗,


    洗了可能就爛了。


    汙垢有時候也能成為保暖的外殼。


    一個眼睛非常漂亮的女尼,蒙著麵,弓著背在幹活。


    她重複的搗著手裏的藥,一錘一錘一錘,反複搗到藥都成渣成沫的時候,倒出來,繼續搗。


    屋子裏很黑。


    漂亮的眼睛沒有什麽用處。


    她重複機械的搗藥。


    她忘了曾經她有一張漂亮的繡床,有漂亮的繡鞋,出行有轎子,每日吃的都很精致,有爹娘,有弟弟妹妹,那些生活太過美好,恍若如夢。


    忽然有一天,她就被送到上丘院來了。


    她驚恐,憤怒,反抗。


    於是她的臉被畫花了。


    然後被丟到這裏來幹活。


    日複一日。


    日複一日。


    她漸漸忘了過去,忘了她是誰,忘了她活著為什麽,她就知道她是個藥奴,最低賤的藥奴。


    她機械的砸著藥,實在無力,差點把手給砸了,她覺得有些疼,卻沒有哭,哭會挨打。


    她聽到外頭的喧嘩,她沒有動。


    繼續錘藥。


    她聞到濃煙,她沒有動。


    繼續錘藥。


    她聽到推門聲,看到了陌生的人,她嘴巴微張,卻發不出聲音。


    繼續錘藥。


    有人把她拖走了,她看著身邊很多人都被帶走了。


    有衣裳襤褸的,有衣裳華麗的。


    有讓她見到就顫抖的人。


    上丘院等級森嚴。


    可是現在都被平等的帶走了。


    她看到了藍天。


    看到了雲彩。


    看到了佛。


    他身著白衣,騎著白馬,如真佛降臨,他舉刀殺了那阻攔的鬼刹,他嘴裏說著慈悲為懷。


    他一邊喊救人,一邊殺人。


    他肯定是一眼就看懂了,誰是人,誰是鬼。


    原來佛會顯靈的。


    ……


    荊州官場震動。


    江二那殺才把天給捅破了。


    真是別人都不管,就顯著他。


    荊州這麽多人,難道沒人知道上丘院的貓膩嗎?


    這麽多大人,大都是含辛茹苦,讀一輩子書考上來的,而且現在每日還在讀書,上丘院做的事情也不隱秘,大家怎麽會不知道。


    都是人尖子。


    隻是大家都按規矩辦事。


    沒人會去壞規矩。


    壞了規矩,很難混下去的。


    江二這個反賊不講規矩,必然會食惡果。


    上丘院被燒了,熊熊烈火,冒起來。


    整個荊州都能聞到焦糊味一般。


    燒的不僅僅是上丘院,燒的是盤根錯節的權貴窩。


    據說上丘院的靜仁師太是慧雲長公主的徒弟。


    各個權貴夫人想見靜仁師太一麵,都是要排隊申請預約的。


    居然被江二那殺才以照顧安全為由,請到了大牢裏去了。


    這一日牢房裏,陰陽十分平衡。


    從來沒有關過那麽多女子。


    江二做到了。


    江二簡直就是瘋阰神經病。


    眾人捋了一下事情,發現起因還真就是上丘院引起的。


    這兩日府城中興起的謠言,江司馬的幼女命格奇異,最好遁入空門,否則與家人親友都有妨礙。


    一般這種謠言興起,大概率有一個後果,那幼女被送進上丘院。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而江二選擇是把整個上丘院滅了。


    千年古刹,毀於一旦。


    想起來,還有點毛骨悚然。


    這江二就是徹頭徹尾的神經病吧,至於嗎?


    而在靈堂裏守靈的餘夫人,聽到這消息的時候,再看躺在棺木裏的自家死鬼。


    後背都驚出了一身汗。


    白日江夫人帶孩子來上香的時候,她心中不是沒有埋怨的,但是強忍著了。


    她雖然痛恨自家男人狠毒絕情,但是他畢竟還活著。


    他死了,自己母女該如何度日,她其實很慌亂。


    可是聽到上丘院都被拆了的消息。


    她忽然覺得司馬大人實際是對她們很仁慈了。


    自己和孩子還能坐在這裏守靈,還能以推官遺孀身份拿到不少好處,已經是人家網開一麵,放他們一馬了。


    那是江大人沒有對他們動手。


    江大人真開始動手,上丘院寸草不留。


    據說佛像燒起來,特別好燒,火苗劈裏啪啦的響。


    因為太震驚了,來拜祭的人,都多起來了,忍不住跟餘夫人打聽一下消息,分享一下八卦。


    最小的女兒,小米兒睡著了。


    秀兒和麵兒也一臉蒙圈。


    她們在和江夫人同行的時候,也注意到了江棉棉。


    大家身份其實差不多。


    但是她們就跟丫鬟一樣。


    江棉棉卻怡然自得,如同公主一般,同樣父親是反賊招安,同樣是鄉下來的,她一點都不局促,大大方方,得到別人的禮物,也不害羞,開心也不顯得諂媚,拿了就拿了,好像本該如此。


    這一刻,才覺得,江棉棉確實有資格。


    因為江棉棉的爹會因為她,去平了上丘院。


    有謠言,江棉棉的娘出來辟謠,江棉棉的爹直接滅了謠言的源頭。


    你說我一句閑話,我滅你九族。


    而她爹隻會因為爭夫人一句閑話,把她打的頭破血流。


    他死了挺好。


    他該死。


    ……


    此刻,眾人口中的江二回到了家中。


    洗了個澡。


    江長天喜歡幹淨,可以破舊,但是不要髒。


    破舊是外部狀態,髒是心理狀態。


    他洗完澡,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裳。


    頭發也洗了。


    霞妹幫他擦了許久,差不多幹的時候,就紮起來了。


    他今晚想下廚。


    在坎兒村的時候,他是經常做飯的。


    雖然許久沒有做,但是並不生疏。


    江棉棉看阿爹穿著白衣,戴上了白帽子,在切菜,阿娘揉麵,晚上又又又吃麵。


    江棉棉的小腦袋時不時闖到兩人中間。


    她長高了,腦袋可以夠到鍋台上方。


    “阿爹,我喜歡油渣,嗆點油渣,加糖。”江棉棉要求道。


    “行,你去外頭等吧,擔心燙到你。”


    廚房裏,阿娘也穿著白色圍裙揉麵。


    “這穿白的確實容易弄髒,你閨女偏要說在廚房裏就要穿白的,這樣別人看的幹淨,她哪來那麽多講究,肯定隨你。”


    “隨我也挺好,姑娘家就要幹幹淨淨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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