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日,周家村。


    一場突如其來的爆炸,發生在了這個早已不該有活人的村子裏。


    腳步聲緩緩而來,停在了爆炸的屋子之前,來人正是魯先生。


    卻見他臉頰通紅,望著眼前火光衝天的屋子,嘴唇也是微微發白,雙眼之中充滿了驚訝,但隨後,又流露出一股難言的情緒。


    “死了?”


    他緩緩自語道。


    “死了。”


    他又說道。


    然後,他突然發狂似的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死的好!”


    可下一刻,他的笑聲卻又戛然而止。


    “咳咳……咳咳……”


    微弱的咳嗽之聲,從那火光衝天的屋子裏傳了出來,然後,濃煙滾滾之中,模模糊糊勾勒出了一道肥胖的身影。


    “不可能”


    魯先生麵色突然煞白,他搖頭說道。


    “不可能”


    他退了一步,又說道。


    “不可能!”


    他麵紅耳赤,怒氣衝天,顫抖地指著那身影。


    火光之中,張玉官的身形越發凝實,片刻之後,他徹底走出了濃煙,真切地站在了路先生的麵前。


    他身上的道袍盡數被炸毀,就連裏麵的內襯也幾片碎布條掛在身上,白胖的肚子挺得鼓鼓的,但臉上許是因為爆炸的緣故,卻是烏漆嘛黑,整個人看上去又狼狽,又滑稽。


    可不管他現在的樣子多麽滑稽,但那雙無情至極的眼睛,卻如一片漆黑中的夜光石,散發著冰冷而刺骨的光芒。


    此刻的他仿佛變了一個人,不僅是那淡漠的眼神,而是他的全身上下,都給人一種冰冷至極的感覺,魯先生的影子映在他的瞳孔之中,一片灰暗,仿佛眼前的這個人已然是個死人。


    “你,很好。”


    他突然張開了嘴,淡淡的說道。


    魯先生看著那雙冰冷的眼睛,心頭“咚”的一聲,仿佛被重錘重重的砸了一記,他麵有不甘


    “你為什麽還沒死!”


    張玉官邪異一笑,眼中的冰冷倏然消失,又變回了以往那雙清澈的眼眸。


    “你為什麽想我死?”


    魯先生聞言,卻是怒極而笑


    “哈哈哈哈,為什麽?”


    “難道不應該問問你自己嗎?此處隻有你我二人,你還在裝什麽!”


    張玉官一臉茫然,撓了撓頭,往前走了幾步


    “你什麽意思?”


    魯先生見他向自己靠近了幾步,卻是渾身一顫,也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幾步。


    張玉官見狀,臉上露出更加茫然的表情,搖了搖頭道


    “我是真的不明白。”


    說著他又往前走了幾步,而這一次,他似乎加快了腳步。


    魯先生見狀,便也往後退得更快,卻在此刻,張玉官又是眼神突變,卻見他周身突然華彩四溢,光芒大盛,不知不覺之間,金身咒已經覆蓋他的全身。


    “轟!”


    他眼中殺機畢露,恐怖的道韻在他腳下炸起,他隻是縱身一躍,腳下竟被炸出了一個淺坑,然後眨眼之間,他的身影便來到了魯先生的身旁。


    “呃!”


    他伸出手,輕易便扼住了魯先生的喉嚨,將他舉了起來。


    張玉官眼神戲謔,抓著他如同抓著一隻小雞仔,魯先生死命地用雙手扒著他的手指,想要將扼住喉嚨的手扒開。


    可如今的張玉官是何等道行,任憑他拚盡全力,張玉官的手卻紋絲不動。


    滴答滴答,時間一點一滴流逝,張玉官感受到魯先生的雙手越來越無力,麵色也越來越發白,眼球泛白,嘴巴呈圓形,舌頭微微吐了出來,他邪異一笑,淡淡的說道


    “不對啊,我想來想去,你我無冤無仇,實在想不明白,你為何對我有如此大的敵意。”


    說著,他捏住喉嚨的手又微微用了用力,魯先生的眼中已經布滿血絲,原本拚命掙紮的雙手雙腳此刻也已經難以動彈。


    “算了,我也不是個喜歡動腦筋的人,不管你是誰,既然想殺我,那我便隻能殺了你了。”


    頓時,他眼中殺機再露,手再一次發力,即將扭斷他的脖子,卻在此時,一道劍光從天而至,劍氣覆蓋了張玉官全身,如同在空中織成了一張大網,將張玉官籠罩在其內。


    張玉官麵色突變,見著那劍網,眼中露出忌憚之色,當下迅速放開了魯先生,金身咒幻化到雙足,以神行之速逃離了那張劍網。


    卻見一道聲音朗朗而來


    “哈哈哈哈,魯先生,張道長不是早就給你算過卦,你為何非要執迷不悟,做這必然要失敗的事情。”


    張玉官聞言,四處觀察,大喊道


    “常安兄,你終於出現了,這麽久杳無音信,我還以為你死了呢。”


    可他查探了許久,卻依然沒有發現常安在何處,卻聽常安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張道長,這話說的真是傷我的心,你這幾日不僅睡得香,還神功大成,我可是奔波勞碌不曾停歇,落下了一身病呢。”


    張玉官眼中微微閃過一絲震驚之色,隨即一閃而逝,又笑著向空中拱手說道


    “那既然如此,常安兄還不現身,我陪常安兄喝幾杯酒壓壓驚。”


    但他隨後又話鋒一轉


    “不過常安兄,現在有個要殺我的大仇人在此處,常安兄須得等我料理了這家夥,才能陪你喝酒了。”


    說著,他眼中又起殺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狂奔到了魯先生的麵前,剛剛死裏逃生的魯先生尚還在驚恐之中,卻又被他拎在了手中。


    “咚!”


    卻還未等他下手,形勢便又峰回路轉,一道內力充沛的指力穩穩的抵住了張玉官的手,張玉官隻覺源源不斷的內力在攻擊著他體外的金身,金身不斷震動,竟有碎裂之兆,他大驚失色,迅速退了開來。


    看著站在魯先生身旁,麵帶微笑的常安,張玉官麵色陰沉,說道


    “常安兄,你這是什麽意思?”


    常安將插在地麵的劍輕輕拔起,微笑著說到


    “張道長,你可是出家人,出家人不能妄開殺戒,張道長連這都忘了嗎?”


    張玉官眼神越發陰冷


    “看來常安兄都知道了。”


    常安笑道


    “看來張道長的夢也醒了。”


    “哦,不好意思,應該叫你張樓主才對!”


    聽到張樓主三個字時,張玉官麵色卻也緩和了下來,他低下頭,用自己白胖的小手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


    “難怪自從你消失在周家村之後,我便再也尋不到你的人了,難道你一直在暗中監視我?”


    常安沉吟片刻,說道


    “當我知道你叫張玉官,又是道門傳人之時,我對你已經產生了很大的懷疑。”


    張玉官冷笑一聲


    “常家的情報網卻是深不可測,我入夢一年,自己都不曾記得自己是何人,常安兄卻一個照麵,便認出了我。”


    常安說道


    “雖然懷疑你,但在當時的我看來,你實在不像是一個殺手,一個殺人無算的殺手,便是裝,也裝不出來你這般清澈的眼神,所以,在弄清事情真相之前,我隻能等你自己露出破綻。”


    張玉官笑道


    “可當時我已不是我,常安兄便是跟著我,又能查出什麽來。”


    常安道


    “確實,你與黃葉村村民相交甚深,對於周家村慘案又如此上心,素日裏待人和善,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來,你都沒有問題,但唯獨有一點,你永遠改不了。”


    張玉官皺眉道


    “是什麽?”


    常安說道


    “夢。”


    張玉官麵色一變


    “夢!”


    常安點頭


    “一個人,無論他變成什麽樣,都改變不了過去已經發生的事實,而對於十二樓的殺手來說,不論你如何斂去身上的煞氣,改變自己的行為,都改變不了你曾是一個殺手的過往事實,我當時不知道你用了何種方法,讓自己看上去變成了完全不同的另外一個人,但哪怕是失憶之人,也不過是將記憶封存在自己的腦海之中,記憶本身並沒有消失。”


    “你如此壓抑自己的本能,曾經的自己便需要一個發泄口,而最好的發泄口,便是你的夢,古代有莊周曉夢迷蝴蝶,夢境往往便也是實境,我跟蹤你幾日,午夜夢回之際,往往被血腥而又無比真實的景象驚出一身冷汗,為何血腥,又為何真實,因為那不是夢境,而是在你懈怠之時,那些被你親手封存的記憶,重新打開了。”


    “你身背周家村三百餘條人命,每每午夜夢回之際,又怎能安睡?”


    張玉官眼神忽然變得惆悵,他緩緩看向遠方,口中微微吐著濁氣


    “莊周曉夢迷蝴蝶,我今日大夢初醒,被常安兄這麽一說,竟然不知我是誰,道門傳人張玉官?還是十二樓的張樓主?”


    他搖了搖頭,有些迷茫。


    常安冷笑一聲


    “你自然不會是道門傳人張玉官,因為那不過是你大夢春秋之前,給自己設定好的一個身份,真正的道門傳人,不是已經被你吸幹了一身道行嗎?”


    張玉官狡黠一笑,舔了舔嘴唇,似乎回憶起了當時在準帝府吸幹那個道人時的舒暢之感。


    “說來也怪,我現在竟然有點恍惚的感覺,他曾有一段時間真的當過我的師傅,我隨他走遍名山大川,嚐盡人間苦樂。”


    常安的聲音越發冰冷


    “起初,我雖然懷疑你,但即便是看到你夜夜自夢中驚醒,也不敢確認你便是十二樓的殺手,可當我看到顧府內那奪人道行的邪異棺陣之時,我便終於確定你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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