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一日,江州城,映月客棧。


    “掌櫃的,一間上房。”


    常笙站在客棧內,呼喚掌櫃,清亮的嗓音引得客棧內眾人側目。


    坐在角落的四個大漢正喝酒到了興頭,此時被人打斷,怒目圓睜,惡狠狠的看著常笙。


    “吵什麽?”


    常安站到了常笙的身前,輕輕一步踏出,那四個大漢隻覺一波又一波的氣流向他們衝擊而去,強壯如他們,竟被迫的生生退後了兩步。


    常安歉意的說道


    “幾位,舍妹不懂事,還請見諒。”


    四個大漢頭冒冷汗,忙笑道


    “哪裏,是我們兄弟唐突了。”


    說著,便又退了回去,旁邊看熱鬧的人低聲交談。


    “這燕州四兄弟真是點背,怎麽走到哪兒都能碰上硬茬,隻是江湖上什麽時候出了如此年輕的宗師了。”


    掌櫃的走了上來。


    “客官,本店天字號房已經客滿了。”


    常安說道


    “掌櫃的,你這兒生意可夠好的。”


    掌櫃的說道


    “哪裏,最近江南可熱鬧,連帶著小店也沾了點光。”


    常安給掌櫃的遞過一錠銀子。


    “敢問掌櫃的,你這兒是不是有位客人在這訂了兩個月以上的客房。”


    掌櫃的接過銀子,眉開眼笑。


    “有啊,不僅有,還有兩位,一位住在天字三號房,定了兩個月的客房,一位住在天字五號房,定了三個月,這兩位說來也怪,天字三號的那位定了房以後沒過多久就走了,但也沒退房,就說兩個月後會回來,天字五號房的那位更是整日離開,一出去就是好幾天不回來,這不,上次出去之後,我都快兩個月沒見著他了。”


    常安又遞給掌櫃的一錠銀子,說道


    “掌櫃的,不知天字四號房的客人在何處,我想與他商量一下,看能否行個方便。”


    掌櫃的突然神色怪異,朝著客棧的角落努了努嘴。


    “喏,剛剛那四個漢子就是住在天字四號房的客人。”


    常安麵色也變得怪異了起來,他不懷好意的走到了那四個大漢麵前,拍了拍其中一個大漢的肩膀


    “兄弟,商量個事兒。”


    四個大漢麵麵相覷,看向常安的目光皆很緊張,他們怎麽看常安,都覺得這小子來意不善。


    “你想幹什麽。”


    掌櫃的一臉搖頭。


    “唉,又要摔壞好幾張桌子了。”


    哪知片刻之後,燕州四兄弟和常安有說有笑了起來。


    “害,常兄弟,咱兄弟四個可敬您是條響當當的漢子,有事兒您吩咐一聲就是,咱哪有不從的。”


    常安滿意的看著他們,淡淡的說道


    “嗯,燕州四兄弟豪氣幹雲,常某也是久仰大名,小弟就在此謝過四位好漢了。”


    說著,燕州四兄弟喜笑顏開的離開了客棧,臨了還對掌櫃的說道


    “掌櫃的,我們的客房就讓給這位兄弟了,也不用退了,多的錢就當這位小兄弟的房錢。”


    掌櫃的一臉茫然的看著常安,常安見掌櫃的表情,一臉笑意,說道


    “掌櫃的,現在帶我們去天字四號房吧。”


    常笙不解的問道


    “哥哥,他們怎麽就把房間讓給我們了。”


    常安道


    “給夠錢不就行了。”


    說話間,店小二已經帶他們來到天字四號房的門口。


    “客官,這裏就是天字四號房了。”


    常安給小二遞了一塊碎銀子,店小二拜謝著退去了。


    一進入客房內,常安便對常笙說道


    “三兩,你在屋內不要亂跑,哥哥去去就回。”


    說著,常安打開窗戶,輕盈一躍,借著巧勁,躍到了隔壁的客房,天字五號房。


    房內空空如也,物件被擺放的很是整齊,常安看向桌子,桌子上疊了厚厚的一層灰,的確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人進來了。


    常安走到床前,翻開枕被,沒有任何發現,正當他要將枕頭放回時,在木製的床頭發現了一個記號。


    常安看著那個記號,眉頭微皺,他打開了屋內的櫃子,櫃子裏有幾件衣服,撥開衣服,發現在衣服後麵的木板上,用刀刻著幾幅簡略圖畫。


    仔細看去,這幾幅畫卻像是描述著一個莊稼人在澆灌莊稼,畫上有一人,從河邊挑水,然後灌溉了岸邊的莊稼。


    常安雙眼微眯,他正要關上櫃子,卻發現櫃門的背後還畫了一幅畫,那是一座庭院。


    常安自語道


    “你到底發現了什麽?”


    傍晚,店小二敲響了房門。


    “客官,小的來給您送酒菜。”


    常安喚他進來,待小二進來後,擺放好酒菜,又遞了一塊碎銀子給小二。


    小二見狀,嘴角不住的上翹


    “客官,您這也太客氣了。”


    常安說道


    “你可知道天子三號房客人定的客房何時到期。”


    小二想了想,說道


    “就在這兩天了吧,那位客官一直沒回來,估計這兩天再不回來,他留下的房錢也不夠了。”


    常安問道


    “你可知三號房和五號房的客人誰先來的。”


    小二又回想了一下。


    “三號房的客人,不過他沒來兩天,五號房的客人也來了,不過說來也怪,那個三號房的客人一直戴著鬥笠,一副不肯讓人看見的樣子。”


    常安點了點頭,暗想到,那林藺果然是先來了此處再去的賈家莊。


    小二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又說道


    “客官,我還想起來一件事,就在那兩位客人住進來沒幾天,又來了一位姑娘。”


    常安蹙眉。


    “姑娘?”


    “對,那姑娘問了跟客官你差不多的問題,也要了這間天字四號房,後來,有段時間啊,那姑娘和五號房的客人出雙入對的,似乎很熟,而且,我總感覺……”


    常安追問道


    “感覺什麽。”


    小二猶豫的說道


    “感覺那姑娘和三號房的客人也是認識的,雖然他們好像極力裝作不認識對方的樣子。”


    常安輕笑,又遞過一錠銀子,半信半疑的說道


    “哦?你為什麽這麽說。”


    小二見到銀子自然是喜笑顏開,當下便知無不言了。


    “倒也不是小人多厲害,幹小人這行的,哪天不得見個百十來號人,別的不說,看人咱還是有點自信的。那倆人看對方的眼神啊,我一看就知道不是陌生人,那眼神,分明就是兩個熟悉極了的老朋友。”


    常安神色一變。


    “那姑娘你可還記得長什麽樣。”


    小二回想道


    “那姑娘看上去也就十來歲,紮著兩個馬尾辮,模樣挺可愛的,不過,那姑娘在這沒住幾天就走了。哦對,五號房那位客人最後一次出門,便是和那位姑娘一起走的。”


    常安眼神微眯,暗自思忖了一番,隨即微微一笑,這下,事情便能說的通了。


    ………………


    七月二十三日,江州城外,清城山下。


    一座小酒肆內,大批的江湖人士正在休息,連從雲目光毒辣,盯著不遠處,正在樹下閉目的送棺人,嘴邊冷笑連連。


    送棺人在此處已經停留了數日,依舊絲毫沒有想走的意思,他似乎是在等人。


    其餘的江湖人士都有些疲累,他們跟了送棺人這麽久,長途奔波,早已身心不堪,坐在一旁的刀客葉絲青細心擦拭著手中的鐵刀。


    “連寨主,姬穀主,弟兄們都等了這麽些時日了,到底什麽時候動手,您二位給個準話呀。”


    也有其他的人附和道


    “是啊,連寨主,這老頭兒在這坐了幾天了,莫不是這天地福地就在這清城山吧。”


    姬如風眼神猶豫,事到如今,他也已然不太確定送棺人究竟要幹什麽。


    “連寨主,這送棺人怎麽停下了。”


    連從雲搖了搖頭。


    “我也不知道,傳說裏並沒有記載過,送棺人會在某一處停留,不過,那送棺人肩上的棺材始終不曾放下,這說明他還沒有到達目的地。”


    送棺人坐在樹下,這些人一路上的對話盡在他的耳中,他無動於衷。


    一陣秋風拂過,枯黃的樹葉凋落在地麵,太陽逐漸西落,晚霞照亮遠方的官道。


    兩道人影出現在了官道的盡頭,漸漸向著清城山靠近。


    大約一炷香之後,那兩道人影越來越清晰,一男一女,女孩紮著雙馬尾,麵容清秀,男的一身舊虎皮,不像是中原人打扮。


    正是陌北與初下。


    在離開朱門的數天之後,他們再一次回到了清城山。


    此時,已經數日未曾動過的送棺人竟然緩緩站了起來,身後,酒肆裏,連從雲等人的目光皆看向了送棺人和陌北。


    “這是誰?”


    連從雲沉沉的打量著陌北。


    “舊虎皮,用劍,年紀如此之輕,隻能是他了。”


    姬如風眼光老辣,一眼便將陌北看個透。


    “陌北。”


    眾人驚呼,竟是他,傳說中的少年大宗師。


    連從雲說道


    “這下有好戲看了。”


    姬如風眼睛微眯。


    “你不覺得,送棺人等的人就是他嗎。”


    連從雲恍然


    “原來如此,能讓送棺人親自等這麽久的,是他也說得過去,不過送棺人為什麽要等他。”


    姬如風攤了攤手。


    “我怎麽知道。”


    秋風卷著重重的死氣呼嘯著吹向官道,送棺人緩緩走到了官道中央,攔住了陌北和初下的去路。


    陌北停下腳步,靜靜的看著送棺人。


    送棺人破爛的褲腳邊迎風飛舞,沒有生氣的眼神,第一次有了波動,他入世之後第一次,張開了嘴。


    “幽府請您入棺,走一遭長生路。”


    陌北語氣冷漠


    “為何。”


    送棺人毫無感情的答到


    “您夠格。”


    理由很簡單,因為他夠格,這就夠了。


    初下站在陌北身後,拉了拉陌北的衣角,小聲說道


    “整個江湖都在盯著這送棺人,他卻在等你,你要不要跟他走一趟,說不準真的長生不老了呢,到時候我說不定也能沾沾喜氣。”


    陌北麵色依舊冷漠,指著送棺人肩上的棺材,說道


    “所謂的幽府棺中走一遭,便是指的它吧。”


    送棺人點了點頭。


    “您若有顧慮,我會替您解惑。”


    陌北點了點頭,問道


    “如何長生。”


    送棺人答到


    “踏入神明境。”


    陌北冷笑


    “與這棺材又有何關係。”


    送棺人答到


    “進入棺中者,可承劍神衣缽。”


    一語激起千層浪,陌北麵色驟變。


    “劍神衣缽,即便繼承了劍神衣缽,又如何能保證我一定會踏入神明境。”


    “因為千年以來,隻有您夠格。”


    還是那個答案,簡單粗暴。


    陌北沉聲說道


    “所以,江湖傳言,這棺材可將人送至天地福地,以待長生,都是謠傳?”


    送棺人搖了搖頭。


    “是謠傳,幽府並沒有能力令人長生。”


    陌北又問道


    “那千年以前,誰進過這口棺材。”


    送棺人淡淡的吐出兩個驚世駭俗的名字。


    “柳一刀,賈武。”


    初下倒吸一口涼氣,這傳說中的兩人原來都是繼承了所謂的劍神衣缽才踏入了神明境麽?


    “您若沒有問題,便請入棺吧。”


    送棺人冷漠的說道。


    陌北眼中寒芒一閃


    “我若不願去呢。”


    話音未落,送棺人眼中死氣彌漫,破爛的衣袖無風鼓蕩,海量的內力包裹著他,形成一股肉眼可見的實質屏障,衝擊著他人的眼球。


    遠處,連從雲等人睜目結舌,看著送棺人身外那幾乎實質化的內力屏障,瀑布般的冷汗冒出。


    姬如風顫抖著說道


    “不可能,這不可能,這幾乎都快跨越大宗師的屏障了,這世上怎還會有如此可怕的人物。”


    初下恐懼的看著送棺人。


    “陌北,我們快逃吧。”


    陌北抽出手中長劍,沒有回應初下。


    清冷的劍吟便是他最好的回應。


    他從來就不怕死,更不會逃,所以,此刻他隻願戰個酣暢淋漓。


    他大笑了起來,笑聲中毫不掩飾冰冷殺機。


    “我來此殺你!”


    “拿酒來!”


    他朝著遠處酒肆裏的江湖人士大喝一聲,渾厚的嗓音震的酒肆眾人魂魄皆失,竟無人敢動。


    “我來陪你喝酒!”


    遠處,一道輕靈的黑影以極快的速度出現,隻幾個呼吸間,一黑衣蒙麵男子出現在了酒肆裏。


    “老板,來三大碗上好的女兒紅!”


    眾人皆疑惑,為何是三大碗?


    黑衣蒙麵男子端過一碗酒,大口暢飲。


    “哈,好酒!”


    蒙麵男子端起酒,高高躍起,端的如蜻蜓點水,踏雪無痕,身輕如蒙在皎月上的輕紗,腰間的黑帶似水麵的漣漪般波動,身形好比沾墨的毛筆,在空中畫出一條優美的線條。


    當他落地之時,碗中酒紋絲未動,他將酒遞給陌北,爽朗的笑聲響徹天地


    “請!”


    陌北大笑,接過酒豪飲而下,餘酒劃出嘴角,滴落在敞開的胸膛,激起滿腔熱血。


    那蒙麵男子見狀,又是大笑


    “哈哈哈哈,果真好漢子。”


    望著送棺人,道


    “我賈離,來此殺你!”


    卻見他又轉身向著身後的酒肆大笑道


    “哈哈哈,最後那一碗是留給你的!”


    眾人茫然間,又一道聲音劃破長空。


    “哈哈哈,我來晚了!”


    長劍淩空,又一位錦衣少年奪路而出,躍入眾人視線之中。


    端起最後一碗酒,大口暢飲,飲到一半,少年長嘯一聲,提起手中長劍,將剩下的半碗酒澆於劍身,劍刃之上,酒意四散,蹦濺出灼灼戰意!


    “我常安,來此殺你!”


    少年江湖蕩豪情,一腔熱血撒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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