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長,我家錢清回家之後悶悶不樂。你欺負小姑娘,好意思麽?”霍崇盡量板著臉問。


    “若是興師問罪,何必還親自拿著茶來。老道雖然喜歡這口,卻不會因此占卜。”


    於是老頭子霍崇和老爺子長信道長大眼瞪小眼,對視一陣以霍崇苦笑著送上茶,結束了原本也沒啥意義的對峙。


    福建茶葉不錯,很快屋內就散發著茶葉的香氣。霍崇品了一口,再次確定所謂純天然綠色的茶葉也未必就比21世紀經過施肥的茶樹長出來的茶葉有多大不同。


    看長信道長麵無表情的喝茶,霍崇開口說道:“真不能讓錢清寬心?”


    “霍修士想聽什麽樣的話?”


    “說可勁的。”


    “我毫無興趣。你們自家養皇帝,和我有何幹係。說些俗世的話,若是小丫頭自己都不自信,怎麽教出她認同的孩子。霍修士,若是小丫頭承擔不住,再去找什麽狗屁和尚道士算命,你可不能隨她。”


    見道長對錢清還是有期待,霍崇歎道:“誰人不想知道前路是何方,尤其是關乎孩子的事情。信不信命,不信又如何。還是想知道。當個慰籍麽。”


    “我見了雷虎。當了官,卻是越當越俗。世間修行,大概就是如此。老道與小姑娘道不相謀,不見是好事。”


    見長信道長還是如此堅持,霍崇隻能放棄為錢清斡旋的努力。不過從心裏上感覺,霍崇甚至感覺很放鬆。長信道長不以玄學賣弄,對霍崇來說反倒是最好的。


    “道長此時可否想去開封?”


    “不去。”


    霍崇勸道:“我當然祝願道長長命百歲,不過這一分別,也不知道下次見到會是何時。”


    “以後的事誰也不知道。老道年老體衰,已經當不了什麽道教首領。霍先生若是想尋人選,還是盡快找別人。”


    “道長有沒有推薦的人物?”


    “這花花世界誰不想沉浸其中,修士下令,將宗教定為商業團體,這不是很好麽。他們既然是俗人,就把他們當俗人對待。”


    “見到道長之後,我才知道這世上並非都是俗人。”


    “見到修士之前,我還以為世上並無英雄。可修士這等人物,難道是隨處可見麽?老道我年輕時候也曾花天酒地,也曾風流快活。然而經曆之後,老道才明白自己其實不愛這些。道士就該是道士的樣子。若不是道士的樣子,便不是道士。便潛心修行,自以為做了真道士。然而見到修士之後,老道才豁然開朗。老道本就是道士,僅此而已。修士要用的不是道士,而是人。選合適的人就好,若是人不合適,便是真道士又如何。”


    霍崇明白了長信道長的意思,本能的還想勸,卻知道長信道長說的都是大實話。隻能作罷,不禁歎道:“我還是太狷介了。”


    “若無窮盡之心,怎能叫修士。在世間,你就是個俗人。除非修士有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神通,不然老老實實裝個俗人又有何妨。”


    霍崇聽到這話,不禁長歎一聲,“唉……其實想請道長去開封,是我的私心。真心想不開的時候,見見道長,也覺得煩惱盡去。”


    “哈哈。”長信道長笑出聲,笑罷,他說道:“這話老道愛聽。既然修士這麽講,老道卻也想去開封了。不過心血未動,此時還不是時候。對了,修士要不要卜一卦。”


    霍崇見長信道長說完之後竟然起身去拿銅錢,本能的就拒絕了,“算了。我雖然想要的太多,不過……”


    幾聲輕響在地上發出,長信道長已經將三枚銅錢先後拋落地麵。小道士連忙上前去看,隨即說道:“師父,是泰卦。”


    長信道長也不去看,淡然說道:“此次占卜乃是老道心意,修士也不用放在心上。泰,小往大來,吉亨。則是天地交,而萬物通也;上下交,而其誌同也。內陽而**,內健而外順,內君子而外小人,君子道長,小人道消也。”


    霍崇本就不信這個,也就是聽聽,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正想說聲謝謝就走人,就聽長信道長接著說道:“那些都是說說,老道想說的,隻望修士不要得隴望蜀,樂極生悲。”


    “多謝。”霍崇說著已經起身。


    長信道長也沒送,兩人微微點頭,就此告別。


    霍崇回去之後就把長信道長對於錢清的擔憂說給錢清,錢清聽完有些恨恨的答道:“我本就是俗人,當俗人又怎麽了。”


    “俗人沒什麽不好。別被那些裝神弄鬼的家夥們騙了就好。你現在值千值萬,想從你這裏騙好處的人要多少有多少。”


    錢清翻了翻眼,卻不回答。


    霍崇和錢清相伴這麽多年,知道錢清此時是聽明白了。既然錢清聽明白了,霍崇也有信心錢清起碼不會把那幫瞎bb的家夥當回事。才算是有點放心。


    華夏朝共和二年四月,朝廷從徐州遷都開封。昭告天下,以開封為京城,以河南為直隸。改原直隸為河北省。


    這消息當即震動天下。此時的甘肅等地,亂民作亂的勢頭已經在滿清剿滅下平定了大半。各路雖然出身亂民,卻並未加入作亂,反倒是支持朝廷的亂民團練紛紛前來效忠。


    滿清皇帝弘晝沒有苛責這些人,此時已經確定哪些人作亂,便命忠於朝廷的這些勢力前來拜見。共同約誓,亂民若是兩個月內不前來歸順,皆不赦免。其餘,朝廷不加殺戮。


    雖然解決了此事,聽聞霍崇竟然遷都開封,弘晝趕回西安,召集群臣商議。


    滿清群臣中當即有人建議,“皇上,開封無險可守,不如朝廷派遣人馬奇襲。”


    這建議從道理上看也沒啥錯。開封就位於無險可守的大平原上,真能派遣一支精銳殺進開封,理論上完全可行。


    然而滿清群臣對這等建議也沒啥興趣,連附和的人都沒有。更多官員擔心的是霍崇遷都開封,是準備西征,打進潼關。


    弘晝也有這樣的擔心,然而這事情主動權都在霍崇手裏,擔心也沒用。隻能故作高深的不置一詞。


    等軍機處開小會的時候,兵部尚書嵐桂問道:“主子,要不要派人去開封。”


    劉統勳一愣,對嵐桂的大膽十分佩服。雖然之前弘晝的確曾經派人去試探霍崇,可那時候霍崇連河北都沒拿下,試探不過是試探一下。現在局麵已經全數改變。中國最精華的地區已經落入霍崇之手。此時滿清手裏剩下的是關外、西北、四川、西南。都是窮地方。


    此時天下局麵已經形成,若是能通過出使斡旋,哪怕是先搞一個簡單的停戰,對大清也是大好事。


    可這話是真的犯忌諱,至少劉統勳自己沒有膽子說這話。


    弘晝並沒有生氣,也沒有意外,他淡然答道:“便派人前去,詢問霍崇,何時釋放傅清。”


    出使的差事落到了劉統勳身上。先聯絡了華夏軍之後,得到了準許的應答,劉統勳就踏上了出使之路。


    使團隊伍出了虎牢關,過了鞏義,站在高處就見一馬平川的平原在麵前展開。


    就見黃土遍地,上麵一叢叢的綠色都是田地。這景象與多山的陝西大大不同,與河北也明顯不一樣。


    有華夏軍護送,一行人走得很快。得知到了鄭縣,可以休息了。劉統勳突然想起,自己這已經是深入敵境了。劉統勳這才發現自己竟然並不害怕,不覺得有些自責。


    可自責歸自責,劉統勳卻也發現周圍這幫兵也沒害怕的。這可就讓劉統勳大大的不高興起來。現在朝廷的人馬中,比例最大的或許是曾經被俘虜之後又釋放的。因為人數太多,所以滿清也就隻能提也不提。


    這幫被釋放的家夥們在麵對華夏軍的時候也有些緊張,卻沒有害怕。不是那種因為實力強勁,所以不畏強敵。而是不怕華夏軍幹什麽出格事的那種不怕。


    在鄭縣休息,之後再出發。到了開封之後,劉統勳就見滿城的人竟然無一人留辮子,心中一陣傷痛。滿清當年為了讓漢人留辮子,用了留發不留頭的政策,幾十年下來才算是移風易俗。


    然而不過這幾年,霍崇治下就無人留辮子。這些百姓們如此拋棄朝廷,他們的良心都不會痛麽!


    劉統勳一行人被送去會館居住,侍衛們雖然沒能出門,卻也在門口張望。沒多久就會來稟告劉統勳,“中堂大人,咱們對麵住的竟然是西洋人。還有華夏朝的人帶他們走,不會是去見霍崇吧?”


    外國人此時在中國並不是珍稀動物。滿清朝廷裏就有些外國人,他們送來不少新奇的玩意。其中不少頗有用處,譬如現在清軍使用的燧發槍,就是完全仿造自這些西洋使節送的燧發槍機括,又抄襲華夏軍步槍造型而做出。雖然還是比不上華夏軍的火槍,比起清軍以往的火槍,那是強的沒邊。


    然而自從朝廷逃出京城之後,那些使節們也各自走了。到現在也沒見有使節再次前來。


    劉統勳不快的喝道:“不過是些西洋人,你們怎知道是去見霍崇!”


    侍衛們見劉統勳不高興,也都不敢說話,或者諾諾的答道:“中堂大人說的是。”


    然而外麵那些西洋人還真的是去見霍崇的,西班牙與弗蘭西,也就是法國。


    兩家波旁王朝的使者在警衛引領下覲見了霍崇,行禮後大聲說道:“弗蘭西使者,代表我國國王向尊貴的中國皇帝陛下問候。”


    “西班牙使者,代表我國國王向尊貴的中國皇帝陛下問候。”


    霍崇這邊的外交部長也替代霍崇表達了中國皇帝陛下對兩位使者的歡迎,之後兩位使者才以個人身份向霍崇行禮問候。


    “弗蘭西斯先生,聽聞令尊過世,還請你節哀。”霍崇向西班牙使者說道。


    弗朗西斯聽到霍崇提及使者的父親‘織田秀吉’,當即臉上就有了光彩。畢竟,在整個歐羅巴各國中,能夠說自己與霍崇有私人關係的,現在大概就隻有織田秀吉的兒子弗朗西斯。


    弗朗西斯趕緊抬頭挺胸的答道:“陛下,家父雖然在航行途中不幸去世,但是在他生前,一直稱讚陛下是偉大的人。並且一直以能與陛下相識為榮。”


    弗蘭西使者見到西班牙使者被優先問候,還是以這麽私人關係的問候,難免有些吃味。現在這位西班牙使者弗朗西斯男爵的父親早些年不過是一個小貴族,甚至被認為是個小騎士而已。


    西班牙的大貴族們誰會跑去呂宋混日子呢。


    不成想在運氣之下認識了霍崇。現在霍崇成為了中國皇帝,這就注定弗朗西斯家會成為代表西班牙的外交使命的使者。


    更重要的是,因為與中國的貿易大增,弗朗西斯家發達了。有錢後,用錢弄到了一個男爵的頭銜。甚至有說法,弗朗西斯家族正在努力花錢搞伯爵頭銜。


    身為騎士,就算在西班牙是個人了。男爵呢,就算是小貴族。一旦成為伯爵,那就是真貴族。一個小騎士家如此突飛猛進,真是令老牌弗蘭西貴族出身的使者不那麽高興。


    但是兩國使者到這裏來並非是與霍崇對抗,也不是互相對搞的。畢竟一筆寫不出兩個波旁,同為波旁家族的兩個王國此次派遣使者前來可是負擔著很不小的外交使命。


    第一個使命自然是要與中國建立正式外交關係,包括互設使館。


    這個要求隻花了不到一分鍾就已經達成。


    第二個使命則是雙方的武器貿易。弗蘭西與西班牙都對中國的火帽槍評價極高,在不久前結束的波蘭王位戰爭之中,西班牙軍隊靠著裝備了火帽槍的軍隊橫掃了神羅軍隊。


    波蘭王位戰爭中,西班牙、撒丁、法國為一方,以俄、奧為另一方。


    波蘭多數貴族一致提名斯坦尼斯瓦夫一世·列琴斯基為王位繼承人。列琴斯基是法國國王路易十五的嶽父,得到法國和西班牙的支持。列琴斯基以絕對多數票當選波蘭國王。隨之爆發了以俄軍占領華沙,列琴斯基逃到但澤(今格但斯克)。


    戰爭爆發之後,弗蘭西與西班牙聯軍共同作戰,一部分法軍在但澤保衛斯坦尼斯瓦夫一世,法國和西班牙聯軍則對付神羅。也就是奧地利。


    雖然對付奧地利的聯軍獲勝,但是俄軍攻陷格但斯克,消滅法國軍隊1500人。列琴斯基逃往普魯士。


    曆史上,戰爭打到這裏,也就結束了。然而此時的西班牙軍隊哪裏肯讓俄國佬逞凶狂。三千西班牙軍隊與兩千殺向但澤,與兩萬兩千俄軍激戰。不僅徹底打敗了俄軍,更是連俄國陸軍元帥彼得·彼得羅維奇·拉西都受傷被俘。


    此戰,西班牙軍作為絕對主力,大殺特殺,擊斃俄軍六千,俘虜四千人。更是抓獲俄軍元帥,威震歐羅。


    西班牙曾經歐洲各國普遍認為是日暮途遠的國家,更是歐洲第一陸軍大國法國的小弟。來自炎熱南歐的小弟支棱起來,在寒冷北方痛扁北極熊俄羅斯。真真是震撼了整個歐羅巴。


    所以弗蘭西國王當然不能讓小弟這麽出風頭,就半威壓的要西班牙帶著弗蘭西一起與中國建立正式外交關係。並且讓弗蘭西獲得與中國直接進行軍火貿易的權力。


    霍崇當然不在乎弗蘭西是不是也購買新式步槍。隻要肯出錢,中國當然願意基於公平貿易進行交易。


    弗蘭西使者見到自己的外交使命中相當重要的一部分如此輕易的實現,喜出望外。生怕霍崇反悔,就詢問霍崇何時能夠簽約。


    霍崇沒見過這麽猴急的,不禁笑道:“你難道是在質疑我的信用麽?”


    聽到這話,弗蘭西使者趕緊道歉。


    弗朗西斯也知道弗蘭西使者的態度,心中暗笑,卻提出了另一個外交議題,“陛下,請問我們之間的貿易能否繼續擴大。”


    霍崇很是不解,“這是何意?”


    弗朗西斯壓抑住心中的不安,盡量用平穩的語氣說道:“陛下對於中國與西班牙兩國貿易有額度限製?”


    霍崇覺得這話簡直是莫名其妙,西班牙大船隊現在瘋狂往中國運輸商品。主要是白銀、冰銅、北美優質瀝青,以及南美作物和動物。


    這份貿易中,有樣東西讓霍崇十分滿意。那就是十對‘王龍貓’。所謂龍貓,就是南美的一種金絲鼠。所謂王龍貓,則是體長超過40厘米的巨型金絲鼠。一半皮毛,一個毛囊有十根毛,就是很不錯的毛皮了。龍貓這種動物竟然能長出30-50根細毛,是絕佳的毛皮。隻是龍貓體格小,皮子不夠大。王龍貓體長就超過40厘米,如果養出體長超出60厘米的王龍貓種群,貂皮都隻怕不算事。隻是19世紀王龍貓在西班牙人竭澤而漁的獵殺下滅絕了,沒想到此時霍崇竟然得到了種群,那是趕緊送去氣候相對比較像的陰山那邊小心培育。


    有這樣的寶庫,霍崇怎可能設置貿易限製。


    但是霍崇卻沒有立刻答應,而是淡然的問道:“不知你說的額度限製,在歐羅巴是怎麽回事?”


    與會的中國官員聽霍崇這麽講,都是一愣。片刻後,有兩名年輕人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霍崇也不搭理他們,隻是聽這些外國使者怎麽講。


    弗朗西斯就將歐洲各國海關設置高額稅收不說,還對西班牙與弗蘭西的大宗貨物進行了額度限製的事情講給霍崇聽。


    這樣坦率的表現,讓出身弗蘭西貴族,有著豐富外交經驗的弗蘭西使者心中暗罵西班牙王庭這是瞎了眼,哪裏有把這樣的事情說出來的道理呢!


    以歐羅巴的經驗,各國比加稅,那是a家加了稅,設了限製。b家隻能變本加厲。


    心中怒罵著,卻礙於外交禮儀,隻能聽西班牙使者弗朗西斯繼續說著事實。弗蘭西使者恨不得弄死弗朗西斯。


    等弗朗西斯說完,就聽霍崇問道:“假如有這麽一個上限,你希望是多少?”


    弗朗西斯咬咬牙,“以現在的關稅,上限是現在貨物交易量的五……十倍。”


    這話氣的弗蘭西使者隻覺得腦袋暈乎乎的,他現在很懷疑是不是一路上的海路顛簸,讓西班牙人弗蘭西斯瘋掉了。在歐洲這麽講條件的,定然是瘋子啊!


    稅率不增,銷量增加十倍。弗蘭西斯認為自己是受到上帝偏愛的孩子麽?


    憤怒中,就聽霍崇說道:“這樣吧。我給你個十五倍,你先做到再說。”


    “稅率呢!陛下!”弗朗西斯連忙問道。


    “稅率當然不變。”霍崇和氣的答道。


    弗蘭西使者聽到這裏,又是一陣頭暈。他突然生出一個懷疑,是不是因為漫長的航行後,自己瘋了。所以聽到的一切都是幻覺。


    是的,這一切都是幻覺。如果不是幻覺,那就是這個世界哪裏出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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