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爾班一路東進,越過鞏義,直奔鄭縣。在山地末端,就見一片大平原在眼前展開。


    鄭縣這裏乃是黃淮平原的西部,在山地除了見到山,就是崗。在這裏,視野中的地麵依舊有起伏,然而視野盡頭卻是一條模糊的細線。這條細線就是天與地麵的交界線。在山地中無論如何都想象不到能有這樣的風景。


    這邊已經有人送來了糧食,卻是後世以康百萬著稱的康家。這家人已經在本地興盛了百年之久,當然是人情熟絡。見到官軍前來,也不敢有絲毫對抗。而且康家作為士紳,也樂見朝廷剿滅逆賊。


    可送了這麽多糧食,也沒見到烏爾班。這位滿清將軍正在全心全意準備接下來的戰爭。清軍一路前行,很快就找到了很好的地形。也就在清軍找好了與華夏軍交戰的場所之時,華夏軍已經出現在清軍的視野之中。


    黃土平原上,烏爾班縱馬奔馳,督促著清軍的土木工事。清軍占據了河流附近,方便取水。水是最重要的需求,隻要一天沒水,任何軍隊都扛不住。


    以水源為布局,清軍與華夏軍開始對峙。華夏軍在河南駐紮了七萬人馬。這次留下了五千人馬留守開封與幾個重要城市,其他全都出動與清軍決戰。


    丁帥民與李昊等人等人都是參加過演習,表現出色的年輕一輩軍官。也是最早成為軍級指揮官的年輕軍人。所以部隊就奉命打頭陣。後勤處的李昊也看了地形,就忍不住歎口氣。


    在演習中被演習司令部判斷為‘叛徒帶領清軍端了司令部’,所以沒能‘活著看到勝利’的丁帥民笑道:“不就是大夥想看他們怎麽打。咱們就好好打,讓清軍知道咱們的厲害。”


    李昊可沒有這麽樂觀,在大平原上根本沒有要害之地可以據守,雙方就要在這裏自由的野戰。然而其他部隊並沒有立刻靠上來,擺明了是因為之前得罪了河南戰區司令的事情而心有顧慮。


    留守開封的河南戰區司令就覺得等清軍散開也挺好。清軍越分散,部隊數量就越少。華夏軍單兵戰鬥力遠高於清軍,各部隊進行分散作戰,看著是更加有贏麵。


    然而討論的結果讓戰區司令大大不爽。因為丁帥民為首的年輕人都希望來次決戰,徹底解決前來的清軍。丁帥民的理由是,如果清軍各路作戰,華夏軍就得攆著清軍跑。未免太累。


    哪怕是戰區司令認為清軍一樣會很疲憊,各部隊也覺得這個想法的確靠譜,支持了丁帥民的決定。


    而李昊則提出了一個看法,如果能一舉殲滅清軍,河南的華夏軍就能調動部隊前去增援其他方向的戰場。讓清軍散開,難免會讓河南省的戰役時間拖長。


    人人都想立功,而且人人都不想拚行軍。最後禮部召開的會議上,戰區司令的建議硬是被否了。氣的司令就留在開封,等著看這幫家夥們在禮部的指揮下能打出個什麽結果來。


    或許是因為如此,各個部隊的心情大不相同。至少先與清軍交戰的就成了丁帥民率領的部隊。


    歎氣歸歎氣,華夏軍開始了準備。一個軍三個師。平原作戰靠懟人,一個滿編師有近萬人。一個軍三個師,部隊總數到了三萬。占了這次進攻部隊的一半左右。


    情報不斷傳入司令部,丁帥民在司令部裏麵聽著消息不斷傳來,戰爭進程就如參謀部所判斷的那樣,執行的相當公式化。有些令人意外的隻有清軍在工事上投入了更大努力。


    他們挖出了齊腰高的坑道,部隊就單膝跪地,在裏麵進行射擊。


    這種掩體的做法還是華夏軍先搞出來的,挖出這樣的淺壕溝用以遮蔽子彈,效果那是非常好。


    “他們能挖,咱們也能挖。”丁帥民冷冷的答道。


    果然,華夏軍的工兵們揮動工兵鏟,冒著槍林彈雨在戰場上不斷挖溝。一條條溝蜿蜒纏行進,直奔清軍的陣地而去。黃土平原上土質鬆軟,一鏟子下去就是一鏟土。


    華夏軍中不少都是安徽人,安徽籍的工兵們對這樣的土質讚不絕口。


    華夏軍們前線人員已經不是貓著腰,而是把自己隱藏在溝裏,靠匍匐前進的訓練內容前進。這也是年輕軍人們與老派軍人的分別。老派軍人將排隊槍斃玩的十分熟練,手下各路團長、營長、連長、排長都安排的是他們認可的人。不怎麽認可老家夥的年輕人想獲得新的機會,就隻能依靠全新的戰術。


    在演習中,年輕軍人能出頭天,靠的就是用戰壕延伸,先擊破了優勢敵人中的左翼,才有和敵人拚死一戰的機會。如果雙方都是排隊槍斃,無論如何都無法完成那次演習。


    聽報告說,清軍的反應依舊與預測的那般保守。依舊以排槍來對付華夏軍的進攻,丁帥民微微皺起了眉頭,覺得這麽說也不太合適。保守指的是絕不改變老派的方法,清軍的表現在華夏軍看來的確是‘華夏軍級別的保守’,然而從清軍角度,他們的改變可是夠大了。


    尤其是清軍在沒有火帽的情況下,還堅持把火繩槍都替代成了燧發槍。這進步無疑是飛躍,可見清軍現在的將令不僅不保守,甚至是很激進。


    看丁帥民竟然沒有跟著嘲笑清軍,司令部裏想借著這個緩和一下氣氛的眾人都不再提這個,緊張的等著新消息的同時,開始根據進行的程度準備接下來的應對計劃安排。


    計劃是戰前就做好的,每一個節點都有相應的標誌性事件,每一個節點也有接下來的諸多不同情況的應對。這是非常沉重的負擔,參謀們殫精竭慮,做方案都要做吐血了。


    正在此時,有通訊員衝進司令部稟報道:“報告,一支部隊已經衝進了清軍陣地,然後突然被包圍了!”


    “啊?”眾人都有些驚了。


    華夏軍衝進清軍陣列,接下來就是砍瓜切菜的大殺特殺。以往都是如此,這次怎麽會有部隊衝進去就被包圍了。清軍這是吃了什麽靈丹妙藥麽?突然就變的這麽能打了?


    不等問清楚,又有通訊員衝進來,“報告,前線部隊已經與清軍陷入激戰。十五師師長詢問,要不要開始全麵衝鋒!”


    眾人都看向軍長丁帥民。丁帥民差點就把突擊的話喊出來,然而話到嘴邊了,還是覺得不對勁。最後他強忍住衝動,命道:“把之前陷入敵陣的部隊救出來。先問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


    此時外麵炮聲隆隆,便是年輕軍人也能判斷出哪些是清軍打過來的,哪些是華夏軍打過去的。華夏軍的火炮正在猛烈轟擊,但是清軍的炮兵也在頑強的反擊。


    又打了一陣,炮聲才消停了一些。又過了一陣,這才開始停頓。丁帥民已經等不及了,叫上警衛員就直奔十五師陣地。


    就見十五師這邊正往回抬人。擔架一抬接著一抬,丁帥民與身邊的官兵都變了臉色。如果不是在演習中不得不搞出過這樣的場麵,華夏軍可從來沒有承擔過這麽大的損失。


    此時見到擔架上傷員們血肉模糊,丁帥民一時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弄錯了什麽,此時的全軍正在參加一場軍校進行的演習。因為在華夏軍老兄弟們的經驗中,華夏軍從來沒有過這麽大的傷亡。


    到了十五師師部,師長孫存仁額頭上大汗淋漓。熱固然是一方麵,可他是真的急的滿頭大汗。見到丁帥民,孫存仁當即衝上來喊道:“清軍搞了陷阱,他們用陰的!”


    丁帥民也不回答這個問題,直接命道:“不用給我說,先把撤下來的人叫來,讓他們說!”


    “沒撤下來多少。兩個連陷進去,隻撤下來了不到十個。還都有傷。送去醫院啦!”


    “那你怎麽知道清軍用陰的?”丁帥民喝道。


    被這麽一喊,孫存仁倒是有點冷靜下來,“我先問了幾句,大家都說清軍用陰的。”


    “去醫院問!”丁帥民大喝。


    天色晚了,雙方各自收兵。華夏軍司令部裏麵人頭攢動,參謀們按照問出來的情況,開始畫最新清軍陣地布置。在他們忙碌之時,各師來的首長與禮部成員在下麵議論紛紛。


    等圖畫完,孫存仁就走到黑板前,對大家介紹了清軍的陣地布置。


    戰場上能看到的是清軍挖了半腰深的壕溝,讓清軍跪在裏麵開槍。


    聽到這裏,大夥都皺起眉頭。挖掘戰壕一點都不奇怪,隱蔽自己,方便運兵。這些都是很好的辦法。華夏軍很早就采用了。


    清軍挖掘工事,有一部分是鐵家夥。大部分還是木質工具。所以利用地形搞出些工事,也不是不可能。根據熟悉這片地方的人所講的情況,清軍不可能弄出藏了大量人的交通壕。


    到現在為止,清軍的交通壕都是筆直的,炮彈打進去,那就是一群人要完蛋。而且根據炮兵搭起的高台觀測,不少炮彈打進了清軍那很窄的交通壕裏。不可能讓清軍有這樣的手段。


    抱著這樣的疑惑,眾人聽著丁帥民繼續講。很快,大夥就驚了。


    從外麵看,清軍不過是學著挖溝高防禦,衝進去的華夏軍人看到的又大大不同。其中一個受傷最重的排長,在臨死前的回光返照時刻,講述了他所看到的。


    清軍的竟然在壕溝靠外邊,挖了藏兵洞。等華夏軍衝進清軍陣線,突破了防禦之,把被撕開的清軍陣線拋到了後麵。結果被藏兵洞內的清軍衝出來從背後襲擊。這才出現了陷入重圍的局麵。


    有些人眉頭緊皺,被清軍的這樣變化給驚到了。就在沉默中,突然有人喊道:“這不就是陛下所說的反斜麵戰壕麽!”


    此言一出,不少人登時明白過來。於是會場裏立刻驚呼聲一片。


    所謂坑道,最早是從貓耳洞發展來的,貓耳洞就是在塹壕的內側或外側壁上再挖一個洞進去,最小的貓耳洞隻能容一個人蹲在裏麵,這就解決了炮彈落到塹壕裏爆炸,隻要它不是落在你麵前,它就不會對你產生殺傷。


    但是如果炮彈密度達到一定程度,直接落到你所在貓耳洞的麵前,裏麵的人還是會受到殺傷。那怎麽辦?繼續往裏麵挖,如果還可能被敵人打到,那就拐個彎,拐個彎之後,敵人的炮彈就很難直接殺傷到人了。


    這樣的貓耳洞逐漸發展成了一種最早的原始坑道“馬蹄型坑道”。左邊一個貓耳洞挖進去右拐,右邊一個貓耳洞挖進去左拐,在裏麵兩個貓耳洞就連接起來了,這就是最早的坑道工事。


    所謂反斜麵坑道,指的是坑道口向著自己陣地的方向。其中的一大目的就是在敵人衝進本方陣地之後,讓部隊能夠從敵人後方實施包圍的坑道。


    華夏軍年輕軍官們都被這樣的變化給驚到了。因為這些知識隻是在軍校講過,實踐層麵種也就是進攻壕溝。目的是雙方都在壕溝裏對射的時候,能夠靠近敵方。


    這還是年輕軍人們麵對演習中殘酷的設定才不得不學習的戰術,要是老兄弟們打仗,那就是排開陣列,平推上去。


    新人與老人之間的分別,其實未必是對禮部的看法,而是對於戰術的看法。年輕人更願意用新戰術來證明自己,並且靠著新戰術來獲得更快晉升的機會。


    此時見到原本新人都未必相信能看到的戰術,大夥回想起霍崇安排的種種看似不近人情的演習,不少人都冒了汗。


    見自己人有些受到影響,丁帥民大喝道:“陛下已經先說過這個,這就定然有可以破解之道。咱們先商議,定然有辦法。若是沒有,快馬前去陛下那邊,陛下也能解決。”


    聽丁帥民提及霍崇,軍官們倒也安心不少。霍崇畢竟是霍崇,乃是大家的主心骨。更不用戰鬥局麵雖然超出了前線的意料,卻沒有超出霍崇的預料。隻要霍崇給出辦法,定然能辦成。


    如果霍崇此時在的話,大概隻會搖頭歎氣。因為反斜麵戰術本來也不該出現在這樣的場麵裏。


    曆史上,美軍這邊火力無比強大。石頭山也給削幾米。


    表麵陣地失守後,幸存的指戰員立即轉入坑道,比如戰鬥骨幹八連就撤進了“f”形坑道。而當美軍興高采烈地衝上山來時,卻發現消滅坑道裏的誌願軍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從坑道頂部實施攻擊呢,上麵的石灰岩層厚達35米,炮彈炸彈根本無用,隻能采取挖掘豎井的辦法進行爆破,而打通35米的岩層談何容易?從主坑道口進攻呢,美軍就完全暴露在我軍後方炮群的火力覆蓋之下。


    盡管美軍第7師的炮火很猛(300門大口徑火炮),誌願軍第15軍集中的炮兵也是不弱,上甘嶺戰役10月14日打響,到10月19日秦軍長就調來了44門重炮和一個“喀秋莎”火箭炮團,所以美軍每次試圖從反斜麵進攻或者破壞坑道口,必遭五聖山方向我炮群的猛烈殺傷,再加上坑道裏麵的指戰員死守坑道口,所以美軍攻擊多次也不能得手。於是形成了美軍占領山頭、我軍據守下麵坑道的奇特戰場格局


    誌願軍也不可能讓敵人舒舒服服呆在上麵,每隔兩到三天肯定在晚上衝出坑道進行反擊,再把美國人趕下山去。爾後到了白天,美軍再調兵反撲,於是誌願軍再撤回坑道,如此往複,雙方的戰鬥傷亡一步步激增,這兩個高地就成為了“絞肉機”。


    不管是朝鮮戰爭的哪一方,都能輕鬆碾壓清軍,甚至是華夏軍。這個反坑道隻是霍崇覺得得說的內容,他自己都沒有真正研究過。


    不過華夏軍並不在意,主心骨是旗幟,讓大家安心就好。至於怎麽解決問題,大家自有辦法。現在是安了心,才能好好研究怎應對。


    就在這邊華夏軍正在緊張的尋求應對的辦法,清軍軍官們則是大為歡喜。大帳中,將軍烏爾班端起一碗酒,“諸位兄弟,我等殺了兩百多賊人,乃是勝了。軍中不得飲酒,我隻能請大家喝了這一碗。等我們打贏了,再請大夥好好喝酒!”


    說完,舉起酒碗一飲而盡。這時代的酒都是淡酒,以前滿清還在京城,霍崇沒有造反的時候。土豆燒酒倒是短暫流行過一陣。然而隨著滿清朝廷西狩西安,再沒錢買土豆燒酒。


    眾將聽完有酒喝,都歡呼起來。不過也沒人敢造次,趕緊舉起酒碗把酒灌下肚。不少人舒服的歎口氣,這麽兩年時間。大夥在西北這貧困之地,可是受了不少苦呢!


    與會的基本都是滿人將令,烏爾班放下酒碗就說道:“俺以為漢人的兵書都是雲天霧地,不成想卻是真有本事的。那幫讀書的漢人拚命翻,不成想讓他們翻出個藏兵洞的法子。這可是好東西。有了這個,就再不怕賊軍衝進來啦!”


    滿人將令們都很讚同,尤其是這次發生激戰的那位,他高聲喊道:“將軍,這藏兵洞可有更好用的辦法麽?若是能挖更多,以後就再不用怕守不住。那時候咱們就可以反過來把賊軍困死!”


    這麽一說,氣氛更加高昂起來。烏爾班沉吟了一下,其實他自己原本也不在意這藏兵洞。正如這位立功將令沒能說的更直白的,挖坑可不容易。這邊有了鐵家夥,才算是好些。木頭鏟子挖坑,就算是在黃土平原上也不容易。


    不過這辦法如此管用,當然不能放棄。烏爾班讓侍衛守好門口,把一張畫好的圖拿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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