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大人,賊軍前日已經進攻許州。”


    “再探!”鄂爾泰喝道。等探馬離開,鄂爾泰繼續率軍前往開封。他的探馬已經盯上了離開開封那股賊軍人馬,然而這支賊軍卻毫不在意,還是一個個縣城州府的攻打。


    鄂爾泰知道自己前去援助已經沒有意義,探馬前來稟報的乃是兩天前的消息。從鄂爾泰所在趕到許州起碼需要六七天,等他趕到許州,天知道賊軍已經到了什麽地方。搞不好賊軍按照現在的路數,都打到了信陽去了吧。


    正如鄂爾泰所料,此時的錢清已經在許州城外槍斃完了許州滿城文武。許州乃是個州城,如果提起另一個名字‘許昌’,想來對三國有了解的人都會知道這座曹魏的都城


    此時河南境內的開封府西邊就是位於洛陽盆地上的河南府。錢清可不想去爬山路,就沿著平原一路剿滅滿清官吏。


    在許州州城一千多守城的綠營隻被打死打傷一百多,其他都已經投降。裏頭六十幾名大小軍官與一百多名小文武官員全部處決。錢清有些意外的是,吏員倒是沒能殺多少。詢問被俘的官府門房夥夫,才知道本地吏員已經通過親人得知漢軍的殺戮目標,剛見到漢軍到來就逃出了城外。


    “切!倒是機靈。”錢清嘲諷了一句,卻也沒下令追殺。


    在許州采購了一批糧食之後部隊向著下一個目標汝州進發。汝州城頭竟然完全看不到防守的人馬,連城門都沒關。漢軍小心進了城,卻見官府裏空無一人。詢問之後得知官吏們已經跑了。


    錢清有些訝異,這麽多年,這是她第一次見到有官吏竟然拋下職務逃之夭夭。


    既然汝州沒有官吏,漢軍繼續在秋收後的市場上購買了一批糧食,轉而向東,前往陳州。


    陳州在河南也是膏腴之地,部隊沿著道路穿過一條條田間溝渠。與山東不同,這裏的水很多,錢清甚至懷疑江南水鄉會不會就是這樣隨處能見到水渠的模樣。


    到了陳州城下,就見城門緊閉,城頭空無一人。部隊花費了爬牆的功夫翻過城牆,打開了城門。衝進去之後發現城內衙門又是空無一人。難道官員又逃走了不成?


    錢清也沒有全城大搜索,與沿途一樣,在全城內大量張貼告示之後就離開了這裏。


    漢軍剛走,有些人就偷偷跟在漢軍背後盯梢。確定漢軍離開,這些人立刻趕回了本地的宅子裏,原來陳州知州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他沒讓綠營守城,而是把綠營放到鄉間。官吏們則躲在民房之中。


    眾人都不敢相信這種掩耳盜鈴般的手段能夠起效,然而滿清的製度規定,守土有責。


    雖然綠營受命離開陳州的時候隻恨爹媽少生兩條腿,跑的飛快。陳州已經沒有人馬防禦。但是這不等於官員也可以逃走。不管出於何種理由,戰時出了城就是死罪。


    沒想到漢軍竟然沒有搜捕,而是施施然而過。一眾膽戰心驚的官員們穿著平民的衣服,看著還穿著官服的知州,上前就是大拍馬屁。


    知州說道:“諸公何必謙讓,賊軍前來陳州,我等在城上嚴陣以待。賊軍見到我等上下一心,眾誌成城。覺得打不下陳州,就此散去。本官雖然奮戰,諸位也有功勞。”


    官員們聽著知州講述著仿佛做夢做做出來的場麵,個個瞠目結舌。然而大夥畢竟是官員,片刻愕然之後已經明白過來,立刻有人喊道:“我等在知州帶領下嚴陣以待,賊軍知道攻城必有重大傷亡,相持一日後撤走。知州有大功,我等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到了這個時候,所有官員全都知道該怎麽說。七嘴八舌間,眾人已經各自按照想象,把陳州知州大人率領官吏防禦陳州的故事完善了一番。


    隨即有人開始書寫,其他人都圍著這位看。大家都是文人,那人寫一句,大家讀一句。但凡有不合適的地方,就提出建議。很快,一份內容寫好,交給知州大人。知州大人回去修改謄抄一遍,派人趕緊送往開封。


    這邊開封城外的王維昌正緊張的打探著鄂爾泰人馬的消息。這支清軍距離開封城還有六七十裏路,就停下了行動。六七十裏說遠不遠,說近不近。


    若是鄂爾泰突然出兵,在這麽一個平原上,隻怕一天就能趕到。部下都建議王維昌撤退,王維昌卻狠下心不撤,“咱們現在不走,就算走,也得等清軍到了城外再說。”


    然而等了一天,又等一天,鄂爾泰竟然沒有靠近。這可把王維昌的部下弄得膽戰心驚。


    同樣搞不明白的也有鄂爾泰。探馬反複打探,都發現一支漢軍竟然在開封城外毫不動彈,好像等著什麽。


    鄂爾泰覺得這裏麵定然有問題。因為最新消息中,錢清的人馬已經開始進攻陳州。陳州位於鄂爾泰的南邊,隻要這支人馬北上,就可以與前麵這支人馬夾擊鄂爾泰。


    不僅如此,攻擊陳州的漢軍還能繼續東進,進攻濟寧。鄂爾泰很清楚,一旦濟寧失守,清軍在河南的人馬就完全沒了依靠。


    所以便是麵對開封城下的一支數量不到千人的人馬,三萬清軍也沒有動彈。而是等待著進一步的消息。


    錢清卻不知道王維昌竟然還在開封城下堅持。她派出的探馬同樣發現了鄂爾泰的奇怪舉動,這股援助開封的清軍既不進城,也不行動。就莫名的在距離開封六十幾裏的地方安營紮寨。好像等著什麽命令。


    將令們都勸錢清不如前往濟寧,錢清卻不想這麽走。她手下有三個團,六千人馬。還攜帶了六門十斤炮,十二門三斤炮。一路上也沒有消耗彈藥,更沒有人員傷亡。既然鄂爾泰這麽奇怪,錢清準備前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


    眾將都知道錢清的性子,雖然談不上魯莽,卻絕不會對見到的事情視而不見。大概能用較真來形容吧。


    等錢清趕到鄂爾泰駐紮所在,地上除了駐軍的痕跡之外,大概就隻剩下一些毫無利用價值的垃圾與遍地便溺能證明這次曾經駐紮過大量人馬。再向前追,錢清才發現王維昌竟然還在開封城外駐紮。


    便是剛毅如錢清也被王維昌給驚到了,其他團長營長都忍不住大讚王維昌膽子是真的大。王維昌並沒有吹熄,他趕緊把自己注意到的情報講給錢清。


    兩日前,一支數量龐大的清軍進入了開封城。這支清軍起碼得有幾萬人,此時開封城頭的守備力量已經從兵民混雜,變成了全部是由清軍組成。


    聽完王維昌提供的內容,眾將都激動起來。起碼也感受到了心髒的激烈跳動。既然清軍已經進入開封,殺進去就可以全殲清軍。以錢清的性子,怎麽能放過這樣的局麵。


    錢清思索片刻就說道:“既然如此,咱們去濟寧。”


    “為何?”王維昌大惑不解。


    “我們本來就是為了殺戮滿清官吏,順道讓河南百姓看到我們能在河南縱橫。既然已經達成目標,為何要讓大夥在開封城下平白傷亡。”


    “司令,咱們總得打一打吧!”有團長覺得這麽撤退好像不得勁。


    錢清嘿嘿冷笑:“要打仗,什麽時候都能打。既然清軍來了幾萬人,在濟寧的清軍就少了幾萬人。咱們到濟寧去打個痛快!”


    等錢清趕到濟寧,卻見城頭飄揚著漢軍的旗幟。進攻濟寧的雷虎已經迎了出來,見到錢清之後他苦笑道:“這嶽鍾琪賊精,大概是聽聞你來了,立刻率軍撤走。向著梁山方向去了。俺也不想亂追,竟然讓他跑了。”


    錢清並沒有太意外。不管是鄂爾泰還是嶽鍾琪,都是精明老練的將令。尤其是吃過漢軍敗仗的嶽鍾琪,更是小心翼翼,完全不給漢軍正麵擊潰他的機會。便勸道:“咱們也不願意小規模用兵,既然是大隊人馬行動,也不好抓住嶽鍾琪。”


    雷虎歎口氣,錢清的話點出了要點。雖然雷虎很想贏,卻不想額外損失人馬。對手畢竟是嶽鍾琪,雷虎擔心自己派遣團級人馬,一千多人隻怕會被嶽鍾琪給一口吞了。


    畢竟漢軍這麽些日子以來從來都是大規模作戰,除非是敵人數量不多,才會派遣和敵人數量差不多的人馬作戰。嶽鍾琪始終非常有效的操控著他的幾萬部隊,完全沒有給雷虎任何機會。


    雷虎隻能沒話找話:“都督不會怪罪咱們吧?”


    錢清不快的答道:“沒話找話!”


    尷尬中,雷虎訕笑起來。


    濟寧雖然重要,卻不是漢軍要堅守的地方。既然滿清放棄了,漢軍隻留下一個團在這裏防守,還交代鄭團長,一旦遇到優勢敵人圍攻,就撤出濟寧城,撤到運河以東,與泰安附近的漢軍匯合。


    雷虎與錢清則帶領著部隊返回臨淄。一路無話,見到霍崇之後,雷虎就忍不住抱怨,“都督,這次幾乎是空跑一趟。啥戰果都沒有。”


    霍崇擺擺手,“雷虎,你知道什麽叫做空轉麽?”


    雷虎立刻搖頭,“沒聽說這個詞!”


    霍崇這才想起,所謂空轉其實是個機械專業的用詞。指的是發動機在沒有掛擋的時候繼續保持運行狀態。不管發動機以任何不得了的高功率運行,依舊什麽功都沒做。


    解釋之後,霍崇問雷虎,“你覺得滿清得多久之後才能重新恢複對河南與直隸南部的管理?”


    雷虎一直在和嶽鍾琪糾纏,對錢清對滿清州縣的破壞完全不了解。隻能搖頭表示不知道,同時看向錢清。


    錢清自信的說道:“隻要滿清的官吏沒有跑的州城,起碼得幾個月。”


    “幾個月過去,今年秋糧不用想啦。哈哈。”霍崇笑道。


    “幾個月過去,今年秋糧不用想啦!”內閣總理大臣老十四對著吏部尚書喝道。


    漢軍在直隸南部清空了縣城的所有官吏,已經造成了直隸南部的秋糧征收全麵停頓。恢複過來得等官員到位。現在漢軍又在河南如法炮製,不僅河南的糧食無法征集後運往京城,原本想從河南抽調人馬的計劃也全麵落空。


    河南不僅沒辦法提供官員,反倒還要從其他地方向河南提供官員。


    吏部尚書查郎阿也不知道該說啥,這件事已經完全超出他的想象。可麵前的老十四神色仿佛要吃人,哪裏能讓查郎阿想辦法推脫。把心一橫,查郎阿說道:“王爺,不如就啟用旗人當縣令,派下去征收糧草。”


    老十四也知道翰林們不想到那些被漢軍肆虐過的縣城。這心情大概和現在京城的人馬沒有絲毫安全感差不多吧。


    某地的頭麵人物被殺過一次,大家自然而然就覺得這地方已經不安全了。誰又肯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非得去這些地方送死呢?


    即便知道官員的想法,身為內閣總理大臣的老十四還是忍不住急火攻心,想了片刻後命道:“從江南調官員過來。下令立刻調動!”


    查郎阿立刻答應。正要去辦差,就聽老十四叫住他。


    “王爺還有什麽吩咐?”查郎阿趕緊問。


    老十四咬著牙說道:“在京城的這些舉人,都先留下。把他們安排到各個縣裏先當著官。也比沒有人用好。”


    雖然運河已經不通,可書信傳輸本就不依靠運河。快馬立刻沿著道路出發,將京城的消息送到了江南。不到十天,也就是九月初九這麽一個充滿祝福與某種惆悵的日子,消息送到了江蘇。


    江蘇知府看完之後不敢怠慢,立刻向本省分派到的知縣發出了公文。不過是晚了幾天,浙江巡撫也接到了消息,他也不敢有絲毫遲疑,公事公辦的將命令發了出去。


    然而官場這種地方是藏不住消息的。早在公文抵達之前,霍崇肆虐河南的消息已經傳到了鎮江。不少人立刻相約前往陳銘泰這裏,見到陳銘泰,其中一人就送上一份東西。


    陳銘泰打開一看,就見是一份檄文。因為揭下來的時候不夠小心,不少地方已經破損。便是如此,陳銘泰隨意看了看,已經讀完了。


    這乃是將陳州那邊的漢軍檄文。檄文與其他地方檄文不同的是留白的位置上寫上本地的名稱。而不是更簡單的針對某個省份的範範稱呼。


    見陳銘泰讀完,參加考試的學生家長們不安的問道:“陳先生,難道檄文上所說的竟然是真的麽?”


    陳銘泰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評價。霍崇的檄文都擺事實講道理,尤其是關於雍正即位的長篇檄文,更是將複雜的皇室內部關係介紹的清清楚楚。


    隻是每一篇檄文的道理都一樣,‘胡虜無百年國運’。而這次檄文更是講述了滿清已經同時出現了北京政權與盛京政權。當下滿清八旗都要麵對到底承認誰是滿清正統朝廷的難處。


    霍崇甚至滿帶嘲諷的假設了一個問題。如果現在綠營還未滿清死戰,萬一他們支持的滿清朝廷在滿清內戰中失敗,這些人別說沒有任何撫恤。連被追封功臣的機會都沒有了。


    陳銘泰盤算著局麵,就聽有考生在京城的家長又問了一次,“陳公,胡虜無百年國運的說法,會是真的麽?”


    陳銘泰不快的答道:“霍崇說朝廷是胡虜,他又算是什麽。別忘了,霍崇可是在朝廷捐了官。如果朝廷是胡虜,霍崇就是個貳臣。”


    一種家長們被如此義正辭嚴的說法暫時鎮住,可還有有人嘀嘀咕咕的說道:“霍崇說的清楚,朝廷以前也不過是李成梁的家奴。若是霍崇當了皇帝……”


    當即有其他家長拽了拽這位,讓他不再嘀嘀咕咕。


    陳銘泰對霍崇毫無好感。畢竟朝廷已經請了文人聚集,告訴文人們,霍崇並不遵守孔孟之道,更是燒了衍聖公府。


    做出這等事的人當然是讀書人的敵人,陳銘泰可不想讓霍崇這樣的家夥當上皇帝。


    然而陳銘泰更清楚,他自己再不待見霍崇,也沒有要上戰場與霍崇廝殺。反倒是這位家長所說的有道理,如果霍崇當了皇帝,陳銘泰也毫無辦法。而且陳銘泰完全沒有給滿清當遺老遺少的打算。


    最後陳銘泰說道:“還是把子弟們都叫回來吧。”


    家長們其實也是想把自己的孩子們叫回家,留在身邊。隻是眾人心中還是有些遺憾,萬一孩子考上進士,把他們叫回來豈不是耽誤了前程麽?


    隻是陳銘泰都認為京城不安全,大夥都做了決定。滿清皇帝雍正有整個京城的人馬保護,照樣掉了腦袋。前程再好,也得有命享用才行。


    家長們不知道的是,霍崇這邊並沒有想再次進攻京城。對於霍崇來說,山東這地方有的是要幹的要緊事。土改自然不用說,擴軍到十萬也已經夠讓大家忙死了。


    這次對外的進攻與其說是進攻,不如說是以攻代守。先嚇唬住滿清,不讓滿清殺入山東。


    就在霍崇以為事情就會這麽忙忙碌碌的小事中消耗之時,卻有一人前來拜訪。聽到名字,霍崇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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