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爺,隻要你肯按時交稅,兄弟就敢說句話。在臨淄縣,你隨便開牲口圈。”臨淄縣的劉捕頭露出那種俺能做主的神色。


    “劉兄弟,你這稅不會是把俺當肥羊宰吧?”


    劉捕頭連連搖頭,“霍爺,你這麽說就是看不起人!俺說的稅,就是官府定下的稅。俺怎麽敢對霍爺亂下手。”


    霍崇聽到這話,覺得有點和地方拉投資的味道。不過這時代肯定沒有這麽簡單。


    經過一番討論,霍崇表示自己要在臨淄開牲口圈。不過為了能滿足牲口圈的草料,霍崇還得再買些地。


    “不能買草料?”劉捕頭很是不解。


    “買草料,萬一人家不賣給俺可咋辦?讓牲口餓著麽?”霍崇笑道。


    劉捕頭還是不太理解,霍崇隻能再做解釋,“劉捕頭,草料啥的肯定要買。但是俺自己有草料場,別人就不會輕易對俺下手。俺這是給自己留個後手。”


    這下劉捕頭算是明白了。便不再對此做什麽質疑。


    霍崇說幹就幹,直接找上了放貸的兄弟。聽說霍崇要買地,這兄弟當即來了精神,“霍爺,俺正好知道有要賣地的。還是很近的地。”


    “中間被誰的地隔開了?”霍崇直接問要點。既然要地,自然是連片的最好。雖然連片地會引人注目,也會成為焦點。但是霍崇半個小時前算清楚了一件事,也放棄了治療。,


    “霍爺,俺先把話說頭裏。這幾片地本事淄川縣的徐舉人想要。隻是朝廷在山東試推行了攤丁入畝之後,這幾塊地說是每年田賦八分二厘。加上火耗,一年一畝地一錢銀子。”


    楊友芳被這個數字給驚到了,“一畝地一年要交一錢銀子。這些地有多大?”


    “現在的有五十畝,若是能把連一起的地買下來,得有一百二十畝。徐舉人可是想買的更多,按他的那個意思,把周圍的都給買下來,會有兩百畝上下。”


    “鬼鬼,兩百畝地,這不是一年就得交二十兩銀子麽?”楊友芳歎道。


    “一畝地又得多少錢?”霍崇直入主題。現在一頭驢怎麽都得賣五兩。兩畝地大概能養活一頭驢,按照最高效率來算,兩百畝地就是兩百頭驢,一千兩銀子。二十兩銀子根本不算什麽。


    放貸的兄弟也有些驚訝,卻也不多問:“霍爺既然這麽痛快,俺就幫你聯絡。”


    等放貸的走了,楊友芳很是不解的問道:“霍爺,俺看你以前不是這麽做事的。”


    “楊兄弟,俺想明白了一件事。”


    “什麽事?”


    “怕事是沒用的。”霍崇坦率的答道。


    最近霍崇已經發現周圍的人對他有種莫名的好,到了臨淄縣之後算是徹底明白了,這根本不是對霍崇有什麽好。而是大夥誤解了一件事,霍崇與十四爺之間關係很深。


    霍崇當然不可能去解釋,自己和十四爺有什麽從屬關係。在十四爺風頭正盛的時候,霍崇這麽說的結果就是自尋死路。


    其實霍崇與十四爺關係如何也不是那些人在意的。那些人在意的是老十四有沒有可能是康熙繼承人?根據最近發生的事情,很多人認為老十四就是康熙看中的繼承人。


    太多人基於對此事的誤解而對霍崇高看一眼。所謂站得高,摔的重。霍崇如果趁勢而起,結果就是老十四完蛋,霍崇跟著倒黴。


    霍崇知道曆史結果,所以不認為老十四在這種正常曆史局麵下能夠獲勝。


    如果想知道雍正上位到底是篡位還是康熙的安排,霍崇就運用培訓中學到的邏輯學做了一個邏輯推理。


    如果老十四是康熙認同的繼承人,老十四沒能登上皇位就意味著康熙是個無能之輩,一個連自己的繼承人都保不住的皇帝。


    康熙的的能力決定他認定的繼承人能否登上皇位。這就是邏輯關係。


    從曆史記載中看,康熙並非無能之輩,這麽多年來他打擊爭奪大位的兒子們,尤其是擁有了龐大勢力的八爺黨推舉的八皇子。並且讓老八徹底失去奪位的機會。可見康熙是有能的皇帝。


    如果認定康熙有能力,那就意味著康熙決定的繼承人最終登上了皇位。事實上,即便經曆了艱難的過程,雍親王還是繼位了。這就是符合邏輯的判斷。


    既然邏輯判斷得出了結論,霍崇也隻能認命了。自己這運氣真的差啊!差到幾乎沒辦法形容。


    沒有皇帝會放過政敵,清掃政敵又都是從外圍入手。康熙在位61年,霍崇好歹還聽說過。今年是康熙五十八年,自己倒黴的時間大概都能確定。也就是三年吧。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既然事情大概就會如此發展,自己貌似除了做好全麵準備之外,真的別無他法。


    先在臨淄縣搞了這麽一把,霍崇也不管楊友芳的不解,立刻返回淄川縣。開始做收購的準備。把消息放出去之後,霍崇就先回張店。


    隻是一進屋,熱情迎接的師弟們還好,錢清本來也看著很自然,慢慢的,看向霍崇的目光裏就有了疑惑。


    “老七,你準備做些計劃。”霍崇直接給錢清分配了任務。接著讓師弟們把那幫大概算是學徒的少年青年們都給叫來。讓他們去村裏,把霍崇想擴招學徒的消息放出去。


    幾天後,劉家村這邊已經有窮人試探著來找霍崇,詢問那些消息是不是真的。


    尤其是劉獵戶,更是直接問:“霍兄弟,俺家的老大已經十三歲,能不能讓他跟著你學門手藝。”


    “劉大哥,你家娃來我這裏學手藝不是應該的麽。”霍崇笑道。


    就這麽零零碎碎的,各個村子又送來了十四五個孩子。加上之前有錢人家的孩子,霍崇手下的少年和青年數量暴增到二十餘人。


    霍崇立刻製定了一個學院規劃,把這幫孩子先給組織起來。每天早晨,早操開始了。清晨的訓練之後,開飯。


    吃完飯,就是文化學習。現在已經沒辦法根據年齡劃分,直接按照是否認字學習。


    幾天後,這幫孩子至少都聽過了霍崇常用的標準用詞,霍崇就拉著他們找了塊地,親自帶著他們拔草,清理,修建房屋。


    以前霍崇還在意不要驚擾大家,此時也顧不上那麽多了。所有的流程全部按照現代模式操作,也就是說,每一個項目確定之後,每一個工作環節中,參與者都要分到工作。而且是盡量相同的工作量。


    霍崇親自帶頭,看到連霍崇都自己幹,這幫少年也不敢多說什麽。


    不過還是有少年不慎被幹草割破了手,痛的哇哇哭。先臨時編組的隊長氣的嗬斥起來。


    霍崇走過去,臨時隊長還向霍崇告狀。霍崇根本不搭理他,拉起孩子的手看了看,就取來酒精和煮過布條給傷口消毒,包紮。


    那臨時隊長看霍崇都沒生氣,也不敢再吭聲。等安排好的工作完成,霍崇讓年輕人們都坐下,然後說道:“第一,我們要都要學習怎麽處理傷口。第二,我會從你們裏頭選出衛生員。若是俺不在,有衛生員來給大夥處理傷口。第三,大家都要學著怎麽避免喇傷自己。”


    好像從這天開始,各種破事就接連不斷。受了小傷的,崴了腳的,還有吃壞肚子的,受涼感冒的。


    每一件事都得霍崇來解決,簡直如小刀細切的麻煩不斷。霍崇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做了錯誤決定。也隻能咬牙堅持。


    直到給這些人準備的臨時駐地終於完工,霍崇看著兩排茅草屋,突然有種不現實的感覺。


    房子真修的很糟糕,但是走進去看看,也不是完全不能住。如果能把用茅草牆慢慢更換成土坯牆,這住處和村裏的窮人家也沒多大不同。非得說有什麽不同,就是這些孩子們建成的臨時住所未免有些低矮。可這已經耗盡了霍崇的全部實力。在這麽一個村裏,也就隻能做到如此程度。


    作為成年人的霍崇正在懷疑自己做的夠不夠好,卻見少年和青年們一個個歡喜的在這個頗有原始時代風格的草木營地裏走來走去,到各個屋內看,甚至開始低聲和自己親近的小朋友們商議,要住在同一個屋裏。


    看著年輕人的反應,霍崇忍不住啞然失笑。看來自己是多慮了,並非所有人都和自己一樣想太多。大概這就是所謂的‘文明病’吧。


    年輕人的確沒有霍崇這樣的見識與經驗,卻正因為這樣,他們也沒有霍崇這麽多的計算。從和家裏人的群居變成能有更少人居住的環境,看得出年輕人們都很高興。


    不過霍崇作為成年人,很清楚房子想搬進去並不容易。為了讓大夥能住的舒服些,自然不能讓他們會這麽幹。霍崇繼續命道:“開始編幹草墊子。我不能讓你們就睡在地上。”


    錢清負責記錄流程。就是把工作步驟都記錄下來,並且執行步驟引發的結果記錄下來。


    到了晚上,她的房間裏依舊亮著油燈的光。霍崇覺得錢清還是太辛苦了,就敲了敲門,“老七,早點睡了。”


    “嗯。”錢清應了一聲,腳步聲響,錢清卻開了門。此時院子裏沒人,錢清低聲問道:“大師兄,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心事?”霍崇楞了楞,隨即歎道:“我已經沒心事了。想明白了。”


    這幾天霍崇的確不時的考慮自己的選擇是不是正確的。得到的結果其實很令人失望,因為這個結果是‘怕是沒用的。’


    怕死要是有用,世界上大概絕大多數人都能活到天荒地老。因為怕死是人類的本性,想到死亡,人類第一反應就是拒絕。


    這大概就是新中國與這個滿清時代的最大不同。新中國無論如何都會讓退出的人活下去,但是在滿是清代不太有這樣的可能。不管是否自願,被卷入之後就得走到底。按照統治階級定下的規矩,走到底就是死。


    知道了怕也沒用。霍崇就得考慮自己到底要怎麽才能建起自己的勢力。


    冷靜思考的結果是冷酷的結論。霍崇離開山東之後就寸步難行,帶著錢孤身跑去外地,就隻有怎麽死的問題。也就是說,霍崇隻能在山東這個舞台上開始玩命表演,直到死亡宣布霍崇下台為止。


    想到這裏,霍崇就覺得壓力極大,卻聽錢清說道:“大師兄,俺會全力幫你。”


    心中一暖,霍崇答道:“謝謝。”


    “大師兄救了俺,俺也隻能做這些。”錢清的聲音裏也有點感歎。


    霍崇心中一陣衝動,錢清在這幫師弟中是獨一無二的,霍崇不想讓錢清作為師妹存在。


    轉身麵對錢清,霍崇問道:“錢清,我不想讓你當我師妹。”


    “啊?”錢清呆了呆,看上去被嚇到了。過了片刻,錢清低下頭,用細微的聲音答道:“全憑大師兄安排。”


    “錢清,我要收你做我的弟子。我要把我的一切都教給你!”霍崇嚴肅的說道。


    此時霍崇隻覺得突然明白了為什麽那麽多人要收弟子,要收優秀的弟子。當生平的努力終於凝聚成某種知識與認識的時候,哪怕是敝帚自珍,也希望能將這些自己努力的結果傳承下去。


    血緣固然重要,但精神上的傳承更加重要。尤其是遇到一位優秀的孩子,看到自己的一切知識與認識都有很大可能被繼承,那種衝動與渴望就更加強烈。


    錢清低著頭不言不語,就在霍崇等的有些心急的時候,錢清抬起頭,翩翩的向霍崇跪下,“師父在上,請受弟子一拜。”


    霍崇坦然的接受了徒弟的叩拜,心中甚至有些不解自己怎麽能如此輕鬆的接受。但是霍崇覺得自己就是能接受。如果讓錢清繼續做自己的師妹,就意味著錢清的師父是那個懦夫劉叔。這不僅是對錢清的侮辱,更是對霍崇的侮辱。


    錢清三拜之後,霍崇拉起她,“明日我就將此事告訴眾人。以後你就是我的弟子。”


    “這……”錢清有些遲疑。


    “怕什麽?我敢收徒,難道就不敢讓人知道不成?”霍崇不快的說道。


    “一切都聽大……師父所命。”錢清很快的糾正了說法。


    “以後隻要我在,每天都會給你講述些知識。另外,你既然作為我的大弟子,督促其他人學習的事情要由你來做。”


    “大……師父,你上次說教授我武藝。”錢清低聲說道。


    “前一段我的確忙,可還有另外一件事,教授武藝就需要從基礎知識弄明白。你以前的確有根基,卻還是不夠。你做了我的弟子,這件事我也放心了。”


    第二天,霍崇宣布了收錢清當了大弟子,這幫少年青年們雖然都很驚訝,卻也沒有出現那種覺得‘女人怎麽能當徒弟’的愚昧反應。倒是有不少人直接嚷嚷著,也要給霍崇當徒弟。


    學徒和徒弟還是不同的。學徒麽,就是某種奴工。最後能得到的不過是‘學曆’證明。就是霍崇在學徒關係結束之後,給學徒證明,他們在霍崇這裏接受過培訓。


    但是徒弟就等於有學位了。霍崇不僅要幫助徒弟證明其能力,還要幫徒弟獲得與這種能力相應的地位。


    霍崇當然希望徒弟越多越好。不過這幫人距離錢清的文武能力還有不小的差距,霍崇對眾人說道:“你們不用覺得俺偏心錢清,等你們認夠了字,武藝上達到一定水平。俺就收你們做徒弟。”


    “認字俺不行,武藝還比不過一個女娃子麽?”有人在人堆裏低聲抱怨著。


    霍崇直接指了指那名少年,“劉三,你出來。”


    劉三倒是不害怕,大步走了出來。


    “先說清楚,若是打輸了。不能記仇。不能覺得你輸給錢清,是因為錢清不好。你聽明白了麽?”


    “霍爺,你真讓俺和她比試?”劉三立刻興奮起來。


    “當然。不過還是那話,你不能記仇。”


    “她不記仇才好。”劉三笑道。


    霍崇笑了笑,讓眾人讓開空間。錢清與劉三麵對麵站在圈裏。劉三此時倒是不好意思了,先說道:“俺不會用力打你。”


    等劉三說完,錢清才問道:“你說完了麽?”


    “說完了。”劉三應道。


    錢清這才突然發力,衝向劉三。一個簡單的摔跤動作,就把劉三給摔倒在地。


    周圍的少年青年們一個個都被驚到了,隨即發出一陣哄笑。


    劉三滿臉通紅的跳起來,向著錢清又衝了過去。錢清隨便抵擋了幾下,抓住劉三手臂,直接給他來了個背摔。這下劉三被摔的夠嗆,好一陣才爬起來。


    哄笑聲中,霍崇大喝一聲,“誰再笑,俺可就要打人了!”


    呼喝聲極響,少年與青年們都愣住了,場地上鴉雀無聲。


    在這樣的沉寂中,劉三臉漲的通紅,向著錢清猛撲而上,錢清一個箭步,搶入劉三身前,一個肘擊命中了劉三。劉三再也承受不住,歪歪斜斜倒在地上。


    霍崇不想讓孩子們真的打出仇怨。走到圈內,大聲說道:“這次錢清贏了!你們看清楚了麽?”


    少年和青年們都是山村的孩子,哪裏見過真正的格鬥。此時一個個臉色難看,卻沒人敢說多什麽。


    “把他扶起來。”霍崇對錢清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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