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她沒有想到,這個小瘋子膽子這麽大,竟然敢明目張膽的出現在這裏,並且……還是以這樣的方式。


    仿佛無形之中是在威脅著她什麽。


    “顧司長?”霍知珩見顧明梓忽然低下頭怔怔出神,以為她並不讚許自己提出方案,遂開口喚了她一聲。


    顧明梓回神過來,抬了下頭,和霍知珩對視了一眼,放下手裏的水杯,輕輕分開紅唇,說:“改天再談這個吧。”


    她不清楚邢斯淇跑到這來的目的是什麽,霍知珩要跟她談的,明顯是沒打算讓第三個人知道的對策,為了尊重霍知珩,她覺得有必要打斷一下霍知珩。


    霍知珩似乎不太理解顧明梓為什麽突然態度轉變,明明剛剛她都已經做好洗耳恭聽的準備的了。


    他正打算進一步勸說顧明梓,但就在這時,身上的通訊器突然響了起來。


    霍知珩也沒怎麽注意去看來電顯示,就按下接聽切入了就耳麥模式,緊跟著下一秒,霍知珩聽到那道熟悉清冷的少年嗓音闖入耳中,原本略微前傾的修韌身段立即端正坐直起來——


    “珩哥,我看到你跟一名女人在一起進餐。”


    霍知珩正抿著紅酒,聽到這道聲音,險些沒嗆出來。


    他立即放下了酒杯,四顧了一遍餐廳周圍,卻並沒有發現那頭虎子的身影,霍知珩隻得收回視線,穩住情緒跟顧明梓說:“抱歉,失陪一下。”


    霍知珩說完,起身走到相對安靜的花廊台階一旁,開口就衝著星電那頭的虎子淩厲斥道:“你什麽時候來的聯邦帝國?你來聯邦帝國做什麽?”


    霍知珩開口劈頭蓋臉問了兩句,問完以後冷不丁反應過來錯了重點,又立即擰起眉,聲音也不由自主地沉了下來,“……你跟蹤我?”


    星電那頭,白虎隻沉默了一瞬,用一句話平平靜靜地概括了霍知珩的所有問題:“我來找珩哥。”


    霍知珩一聽他是專門跑到聯邦帝國來找他的,更是沒有好臉色了,卸下了剛剛在顧明梓麵前的優雅紳士的偽裝,冷冷斥道:“我讓你找我了嗎?滾,別讓我看到你!”


    說罷,霍知珩也不等白虎回答,直接狠狠掐斷了星電往回走。


    而在霍知珩和白虎通話的同一時間,顧明梓趁著霍知珩起身離開接星電了,直接伸手扒開了攥住自己衣角不放的那隻透明形態的手,用隻有她跟邢斯淇才能聽得到的音量警告他——


    “邢斯淇,滾回去。”


    那隻手又攀上來,這次輕輕扣住了她手腕,用很懶慢的語調貼近顧明梓耳鬢,“你們要說什麽,我想聽。”


    “邢斯淇——”


    “讓他說。”邢斯淇還是很固執的,一邊說著,伸出無形的利爪,像是透明的細薄刀片,在顧明梓的手腕皮膚表層上輕輕劃拉,好像稍一不慎,刀片就會劃破她的手腕。


    也因此,顧明梓雖然蹙緊了眉頭,但並沒有再跟這個小瘋子唱反調。


    畢竟他的利爪尖銳,一旦真的惹惱了這家夥,她也討不了好。


    正想著,霍知珩已經接完電話從外麵回來了。


    “抱歉,讓顧司長久等了。”霍知珩重新在餐桌對麵坐了下來,恢複回之前的紳士態度。


    顧明梓的右手被某個小瘋子拿捏住了,她隻得硬著頭皮對霍知珩開口道,“侯爵,我剛剛想了想,還是對你的提議挺感興趣的,你能接著展開說明嗎?”


    然而,霍知珩這次卻回答她說:“我剛剛想的還不夠周全,等我想到更好的方案了,我再跟顧司長說吧。”


    主要是現在還有一頭虎子不知躲在哪個暗處監視著他,他並不想將自己的計劃暴露給不相幹的人知道。


    尤其是那頭虎子。


    顧明梓聽他這樣說,心裏反倒是鬆了口氣,不過表麵上還是做做樣子表示有些遺憾,“這樣子。”


    霍知珩回以一笑,陪顧明梓用了一會餐,視線卻時不時往外望去,似乎是在找尋著什麽的。


    很快被顧明梓發現了這一點,顧明梓隨口一問:“侯爵在找什麽人嗎?”


    霍知珩立即收回了目光道:“並沒有。”


    霍知珩一邊說著,想到那隻虎子這會兒正在跟蹤著他,有意為之似的,又接著說:“一會顧司長有時間嗎?”


    顧明梓抬頭:“什麽事?”


    “附近有一家電影城,有空的話,可以順路一起過去看看電影。”


    霍知珩打的算盤是讓那頭虎子知難而退,他得讓那頭虎子明白,他並沒有將之前那件事放在心上,他早就將那件事翻篇過去了,不僅如此,現在還能從容欣然接受跟別的女人約會。


    他得讓白虎深知一個道理,他在他眼裏,並沒有那麽重要。


    隻不過是白虎太把自己當一回事了。


    然而,就在霍知珩話音剛落的同時,顧明梓忽然感覺原本隻是輕輕扣住她手腕的那隻手又伸出了利爪。


    仿佛是要撓破才罷休的。


    顧明梓穩住氣息的不平,很快開了口說:“……抱歉,我先去下洗手間。”


    顧明梓說著,匆匆起身,剛走到了洗手間外麵,就被邢斯淇的手拽住拉到了拐角的牆邊。


    下一秒,邢斯淇恢複回人形,將顧明梓牢牢禁錮在牆邊,雙眸宛若一汪深潭,幽幽盯住她說:“不準跟他去。”


    又接著輕慢補充,“如果不答應,我就把他殺了。”


    顧明梓幾乎麵無波瀾:“……邢斯淇,你幼稚。”


    邢斯淇仍然扣住她的手腕,不太明了地看著她,“什麽意思?”


    顧明梓不得不沉住氣,耐下心來教導這個小瘋子:“你可以好好邀請我,不用動輒拿別人的性命威脅我,我並不是什麽救世主,尋常人的生死對我來說也沒有那麽重要,如果不是怕牽連到我自己,我是不會在意的。”


    對於顧明梓這個答案,邢斯淇反倒好像挺滿意的,他眨了眨漆黑漂亮的眼睛,流露出有些好奇的光芒,“真的嗎?”


    他微微歪了下頭沉思了一會,接著問道:“那……怎麽才算好好邀請?姐姐會對我提很高的要求嗎?”


    顧明梓的注意力放在觀察四周,好在這裏處於監控死角,並不會被人發現邢斯淇的身影。


    顧明梓收回了視線,看到邢斯淇仍然在專注凝視著自己,一副很認真求學的樣子,像是一個渴望獲取到正確答案的學生。


    顧明梓被少年這樣純淨的眼神看得心頭莫名一晃,抿了下唇說:“你可以試試。”


    於是下一刻,邢斯淇微微低頭看著顧明梓,很乖地詢問:“姐姐,我可以跟你一起看電影嗎?”


    邢斯淇並不知道看電影的具體含義,但這是他剛剛從霍知珩那兒學來的,霍知珩想要跟他的姐姐一起看電影,他不允許,這應該是他跟姐姐才可以做的事情才對。


    顧明梓看了看他,說:“好。”


    她能夠感覺得到這個小怪物今天心情陰晴不定的,避免他一會真的腦子一熱跑去禍害人了,她還是……哄哄他吧。


    也不知是不是顧明梓的錯覺,在她答應了邢斯淇以後,她隱約看到邢斯淇眼瞳裏的光澤好像更亮了一些。


    從洗手間出來以後,顧明梓跟霍知珩道了歉,表示她還有事要處理,就先走了。


    好在羅宮那邊確定她跟霍知珩共同進餐了這件事以後,沒有再派人來做別的什麽事。


    顧明梓帶著邢斯淇去了電影院,最近上映的電影還挺多的,顧明梓對看電影沒多大興趣,就問了邢斯淇,讓邢斯淇自己選一個。


    “你想看什麽電影?”


    邢斯淇翻了一會光屏上正在上映的電影,指了指其中一個封麵,“唔,這個?”


    顧明梓看了一眼電影封麵,試圖提醒他:“……這個是人類消除煌族的題材電影,你確定要看這個?”


    邢斯淇注意力放在她臉上,乖軟地答:“嗯呐。”


    “行吧。”


    小瘋子想要看人類怎麽銷毀他們煌族人的電影,這很符合小瘋子的人設。


    顧明梓隻得心情複雜的買了兩張票。


    好在剛好到了下一場開場的時間,顧明梓就帶著邢斯淇進入了放映廳。


    選這個電影的人並不多,隻寥寥十來個人。


    電影開始以後,顧明梓就專心看起了電影。


    雖然她對電影並不感興趣,但此時在這裏她也隻能專心看電影。


    顧明梓本以為這電影是邢斯淇自己挑選的,邢斯淇總會認認真真看完它,但她很快發現她高估了這個小瘋子。


    邢斯淇比她還不靠譜,睜著一雙大大的眼睛,幹瞪著巨大的光屏看了幾分鍾不到,就很無聊似的抱起她的手,低頭專心玩起了她的手指。


    顧明梓被他捏玩了一會手指,皺著眉試著抽了一下手,沒能把手抽回來,隻得壓低聲音警告他,“專心看電影。”


    邢斯淇把她的手放到自己的手心裏比劃大小,一邊很無聊地說:“不好看,很假。”


    顧明梓解釋:“電影特效總是有些誇張的。”


    邢斯淇懶洋洋地糾正她的話:“不是,高階級煌族才沒有這麽低級。”


    顧明梓:“……”


    而邢斯淇儼然不覺得自己哪裏說得不對似的,玩了一會她的手,又微微側著頭抵靠在她肩膀歪下來,“姐姐,我困了。”


    顧明梓懶得搭理他了,轉頭目不斜視繼續專心看她的電影。


    等電影結束的時候,已經是差不多兩個小時以後了。


    顧明梓一側頭,才發現小瘋子真的靠在她的肩膀睡著過去了,她皺了皺眉,試著推了邢斯淇兩下,下一秒,邢斯淇的腦袋軟乎乎地從她肩膀落下去。


    顧明梓怕她摔倒,及時伸手扶住了他的腦袋。


    她低下頭,正好看到邢斯淇那張蒼白漂亮的臉,離她很近很近。


    指尖不小心觸碰到他的側臉,皮膚很滑。


    哪怕是閉著眼睫毛,他的眼角弧度仍然呈現出半弧形,像是微微挑著。


    鼻子挺挺,嘴唇形狀也很漂亮。


    這樣乖乖巧巧的睡容,大概誰也不會聯想得到,這會是一個嗜血的小惡魔。


    就在顧明梓怔怔看著邢斯淇的臉頰時,忽然有人從她這邊的過道走過來,顧明梓把邢斯淇叫醒了,拉著他從座位起來往外走。


    邢斯淇睡得迷迷糊糊的被顧明梓從放映廳拉出去,眼睛一下子適應不了強光,眯了眯,模糊地出聲:“姐姐,結束了嗎?”


    “嗯。”顧明梓想把這家夥先帶回家再說。


    剛走出來沒多久,邢斯淇被什麽吸引住了,又拉住了她,指給她看:“姐姐我想吃這個。”


    顧明梓為了快點把這家夥帶回去,也沒多說什麽,直接就過去給他買了他喜歡的香草味冰淇淋,拿給他。


    出了商場以後,顧明梓讓邢斯淇變回了透明形態,直接叫了輛車就回去了。


    一等回到別墅,內院的別墅大門剛剛關閉,顧明梓剛想叮囑邢斯淇一件事來著,一轉頭卻冷不丁撞上了透明形態的邢斯淇。


    猝不及防的,下頜沾上了一點冰涼的冰淇淋。


    下一秒,邢斯淇恢複回了人形態。


    他拿在手上的冰淇淋吃了一半,已經有些融化的跡象了,正好被顧明梓碰到了一點點。


    邢斯淇的目光停駐在顧明梓下巴那裏的一點冰淇淋,有些好奇似的,伸出手指,小心翼翼擦拭她下巴那裏。


    然後,再抿幹淨。


    他頭低得很低,靠得也很近。


    顧明梓沒由來的緊繃起來,她遲緩地反應過來氣氛不太對勁,抬手想推開邢斯淇往後退來著,但是緊跟著,邢斯淇根本不給顧明梓反應的機會,就低頭了下來。


    等邢斯淇終於將她稍稍放開的時候,邢斯淇手裏的冰淇淋已經化得徹底了。


    顧明梓一時邁不動腳步,靠在玄關邊上,微微側著首。


    矜冷的臉頰有些不太自在。


    她明明並沒有吃過邢斯淇手裏的冰淇淋,但這會兒好像嘴裏已經全是冰冰涼涼的香草冰淇淋味。


    過了好一會,顧明梓終於稍稍平複住了思緒,盡可能是讓自己冷靜了下來。


    她轉過頭,剛想要當作什麽也發生過抬腿走人,但冷不丁一抬眸,她突然發現了非比尋常的一點——


    邢斯淇淺栗色的長發間冒出了柔軟的一對小犄角。


    小小的犄角,伏在發間。


    會隨著邢斯淇的低頭,輕輕歪動。


    顧明梓有些被驚住了,以至於她一時之間忘了剛剛那個親吻帶來的尷尬,怔滯問道:“你……頭頂上這是什麽?”


    邢斯淇似乎是才注意到她的目光,順著她的目光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摸到了那一對小犄角,頓了一頓才回答說:“犄角。”


    顧明梓更加覺得不可思議了,“你們煌族人有犄角的嗎?”


    她才剛剛看過那部煌族題材的電影,裏麵的煌族並沒有什麽犄角啊。


    邢斯淇解釋:“高階級煌族才會有犄角。”


    顧明梓依舊還是怔怔地:“那怎麽……以前沒見過你……冒出來過。”


    顧明梓一眨不眨地盯著他腦袋上的犄角。


    邢斯淇這突然冒出來的犄角,給她的感覺,就好像是……


    惡魔的小犄角一樣,有點壞的,又……怪可愛的。


    邢斯淇聽到她這個問題,好像是有點不好意思了,抿了抿嘴唇才說:“這個……是煌族人最脆弱的地方,隻有在特殊情況下才會冒出來。”


    顧明梓好奇地抓住了所謂的關鍵詞:“特殊情況?”


    邢斯淇不說話了。


    他甚至有些不太高興被顧明梓這麽明目張膽盯著犄角看了,抬手擋了擋,見還是沒能阻礙顧明梓盯著他的犄角看,他賭氣似的,自顧自往客廳裏麵走。


    顧明梓卻像是發現什麽新大陸似的,又跟了上去。


    邢斯淇被她跟著沒法躲開,隻好捂著小犄角走到沙發後麵的落地窗角落牆邊,腦袋抵著牆壁,躲在牆壁後麵,背對著身後的顧明梓。


    不準她看他的犄角的意思。


    “邢斯淇……”顧明梓伸手拍了一下他後背。


    邢斯淇還是抱頭,悶悶地很短促應答一聲“嗯”。


    顧明梓咳了一聲道,“你轉過來,再讓我看一眼。”


    她剛剛就看了幾秒鍾就被邢斯淇的手捂住了,都還沒怎麽仔細看一看。


    邢斯淇不想給顧明梓看,但是又舍不得不聽她的話,隻好不情不願地扭頭過去,猶豫著,把手放了下來。


    他清楚看到,顧明梓的目光落在他腦袋上的犄角上,眼睛都亮了幾分。


    邢斯淇更鬱悶了,跺了跺腳,“姐姐喜歡這個?”


    “沒有。”顧明梓說這話的同時,眼睛仍然盯著他腦袋的兩隻犄角。


    她隻是……稍微有一點萌控。


    對邢斯淇這對可愛的小惡魔犄角,還……挺喜歡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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