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君他們走的時候我看了一眼玄君,我想他是明白我想說什麽,要是他辦不妥,我自然不高興,但他要是辦妥了,我也一定很高興。


    我隻是沒想過,我要是高興了,拿什麽答謝玄君,而他豈會做無酬的事。


    玄君走了我拉著羅綰貞去坐下,羅綰貞顯得心不在焉,坐著也沒精神。


    還不如周小良的精神,周小良在床上躺著竟然能起來了,我拉了一下羅綰貞很是奇怪。


    “他起來了。”


    羅綰貞強打精神:“鬼怪附體其實有一個極大的好處,可以讓傷患快速恢複。”


    “所以周小良因禍得福了?”我問羅綰貞,羅綰貞嗯了一聲,就沒有下文了。


    而且我發現,除了季末揚,她似乎對什麽都不感興趣,竟然告訴我困了要去休息一會,就把周小良扔給了我。


    邊上有病房,她幹脆征用,進去把背包放下躺著。


    我去看她,她已經脫了鞋,蓋上被子,在上麵準備呼呼大睡了。


    我忽然意識到,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句話的深切含義。


    失望還是失望!


    本打算勸說一下羅綰貞,離開季末揚那個人,找個什麽樣的都比季末揚好,結果沒等我開口,她就把我扔下不管了。


    季末揚對她冷暴戾,她就對我冷暴力,一報還一報,不愧是夫妻。


    我轉身去看周小良,周小良的同事從門裏出來,看見我點點頭,還來跟我說話:“你來找我們的頭?”


    我看了眼病房裏打量我的周小良,還敢看我?這年頭的鬼,是越來越猖狂了,他一個鳩占鵲巢之徒,還敢挑逗我。


    “之前見過,我是陪著羅綰貞來的,她去休息了。”提起羅綰貞的名字,大家都知道。


    跟我說話的人立刻跟我攀談起來,言語間跟我說他兒子剛出生不久,但總是哭,整夜整夜的哭,說來奇怪,他回去了就不哭了,但他不在就哭,而且專門半夜哭,白天的時候多半睡覺,但不睡覺也不哭。


    伏魔本記載,孩子的眼睛和心智都很幹淨,所以他們能看到一些大人看不到的東西。


    我肯定那個孩子是看見過什麽,但我也沒辦法現在過去。


    “羅綰貞在休息,等她醒了,我跟你過去看看。”我那樣說對方很高興,連連道謝。


    但就在我們說話的時候,周小良推開病房的門走了出來。


    “別等了,孩子要緊,先過去看看。”假良一本正經的朝著我和說話的人看來,我們看過去。


    說話的人起身走去看假良,假良說沒事了,還說能走能行的,不用住院。


    我瞧著假良,你是沒事,你也不疼。


    “我們去看看。”假良問我,他的目光烏黑,我忽然發現,如果一個人出了事,他醒來後從眼睛是可以看出與人不同的,當然泛指那些被不幹淨東西附體的。


    但我那裏知道,我是開了靈目,看見的東西與平常人不同,我能看見的平常人根本看不見。


    假良笑起來壞壞的,我估計他是鬼,所以沒什麽好心思。


    出了門我們上車,假良坐在後麵看車子外麵,好像很久沒回來了的樣子,開始四處打量。


    開車的是小王,我聽假良這麽叫他的。


    我想著,鬼還能接管宿主本身的記憶,這倒是意外。


    車子開了半個多小時,假良從車上下去,我們跟著小王到了他家,還沒進門就聽見孩子哭了,哭聲幾乎整個樓道都能聽見,小王一臉無奈:“在這麽下去,別說是我們自己,樓道裏都受不了,誰家的孩子這麽天天哭,能受得了?”


    小王去開門,我就開始打量樓道裏了,小王家住的是多層,沒有電梯,而且是六層,往上還有一層頂樓才對。


    樓梯的扶手上,有很少的一些陰氣,而且陰氣五層的時候沒有,這裏有。


    房門有,地上也有。


    假良站在一邊,一臉平靜,我看他穿著病房的衣服,我扭開了臉,他身體筆直,走起路像是受過訓練的人,比周小良本身還要挺拔,叫人不禁懷疑他的身份。


    房門打開,小王請我們進去,孩子還在大哭,但進了門孩子就不哭了,哭聲戛然而止。


    小王說:“每次我回來,就跟知道一樣,隻要一進門,就不哭了,我現在沒事就回家,就怕吵了樓裏。”


    小王換了鞋進去,他妻子抱著一個孩子走了出來,臉蠟黃蠟黃的,而且頭發也是亂蓬蓬的。


    孩子五六個月大,倒是白白淨淨很漂亮。


    “他們是我同事,過來幫忙看看,給我吧。”


    小王是個體貼的丈夫,進門先把孩子抱了過來,他妻子急忙請我和假良坐下,給我們倒水。


    我在屋子裏轉動,道了謝把杯子接過來,發現杯子上有很少的陰氣。


    我朝著周遭看,發現假良也在看,最終我們的目標一致,落在往樓上去的樓梯上。


    假良先開口:“樓上有人麽?”


    “沒人,我母親去世快一年了,原來她在樓上住,我們這房子是分我的,買的時候錢沒用很多,但是樓梯是在外麵的,為了我母親方便,特別改造了,改造沒少花錢,手續也很麻煩。


    但我們這樓上,我母親住了三個多月就生病去世了,現在樓上空著,一直沒人,放了點雜物。”


    小王解釋假良已經往樓上走了,他每走一步,手每次落到樓梯的欄杆上,都是有陰氣的地方。


    常人察覺陰氣不明顯,判斷的陰氣隻是有些冷,也看不見,但我能看見,也感覺得到陰氣裏麵微微刺骨的那種冰感,跟針紮一樣。


    往上走到樓梯上,樓上的陰氣就開始彌漫到每個角落,假良往前走我也跟了過去,他抬起手握住我的手臂,我本打算走在前麵,他這一握,我就到了他後麵去了。


    他走在前麵,神情嚴峻。


    我看他有些奇怪,鬼都這麽囂張麽?


    “你們……”小王從後麵上來,假良抬起手擺了擺,示意他下去,小王硬是沒敢上來,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


    等我們走到裏麵,就看見一個穿紅衣服,很凶的老太太站在裏麵,老太太短發燙卷,麵色烏黑蒼白,她看到我和假良,便凶狠的吼我們:“滾,給我滾開!”


    我捏了個訣,正打算要對付老太太,假良握住我的手腕放下,反倒是說:“老太太,差不多得了,您看您孫子,整天哭,您不心疼啊?”


    老太太愣住,發呆看假良。


    假良走去老太太麵前,朝著老太太說服教育,我這才知道,老太太不是別人,是小王的母親。


    老太太嗚嗚的哭了起來,坐到床上捧著臉。


    原來老太太和兒媳婦鬧矛盾死的,當時兒媳婦肚子大了,要吃點水果,但就是覺得心熱,給她水果她要吃點冰鎮的,還要吃冰鎮的西瓜,老太太不讓,說是吃了對孩子不好,結果兩個人就鬧了矛盾。


    一口氣堵著,老太太就病了,一檢查沒有多久的日子了。


    老太太活了沒有三個月,人就不在了。


    老太太不怪兒媳婦,年輕人都犯毛病,她後來病中,兒媳婦都是大著肚子伺候的她,心裏對她很愧疚,也總是哭,說是對不起她。


    老太太死的時候是安逸的,她覺得很滿意。


    但眼看著孫子就要出生了,她就舍不得走,偷偷的留了下來。


    可是她不知道為什麽,孫子看見她就哭,看見就哭。


    她是鬼,害怕兒子身上的震懾力,隻是偶爾在家穿便服的時候她才會出去,這也是為什麽,孩子看見爸爸不哭的原因。


    老太太說完跪在地上,連連祈求我和假良,隻是想抱抱孩子,沒有別的想法,她舍不得離開,讓她留下。


    我看了一眼假良,竟聽見假良說:“老太太,人和人就是因緣際會的事情,您看您現在舍不得離開,已經造成了整棟樓對您家的意見,您兒子也不好做人,您這麽繼續下去,您兒子就要搬家,但現在那裏不是高樓大廈,難道您想要您兒子去鄉下重地麽,那裏不吵別人。


    何況孩子那麽小,輕易不能靠近,要是您過去抱了抱,您是過癮了,可是您孫子沒有十天半月能好麽?


    人鬼殊途啊!


    您要留下就是害他們,您想過沒有,這孩子要是因為您的一抱,從小到大與藥物為伍,體弱多病,有個小毛病都要送到醫院去住幾天,那針頭紮進幼小的手臂裏麵,疼起來滿臉淚水,滿頭大汗,值得麽?


    生兒育女不易,老了更不易,您要留下看著孫子的心情我明白,我不在那會,我父母哭的死去活來,我跪在地上硬是進不去他們住的房子,隻因為我和他們陰陽相隔,他們住的宅院有威嚴護佑。


    但我們都痛苦!


    可仔細想,我沒進去就對了,我要進去了,以後牛鬼蛇神都要纏著他們。


    我一生大案小案無數,從來不敢說沒辦過冤案,但就算不是冤案,那些殺人惡徒,死的也不少,他們不甘心的,何曾想過放我家人呢?


    我要進去了,我家人還安生的了麽?”


    我沒想到假良還有這事,我不禁朝著假良看過去,假良走去蹲下看著老太太:“老太太啊!您圖什麽啊?是不是那孩子長大成人,健健康康啊?叫一聲奶奶,要緊麽?”


    老太太抬頭,眼含熱淚,那白色溫潤的霧氣就這麽散開了,我一臉驚訝,原來鬼也是可以渡惡的!


    假良起身,轉身看我,他一笑,依舊壞壞的。


    我被他笑的渾身不自在,轉身就往樓下走,一步就空了,他一著急,瞬間從周小良的身上衝了出來,在樓梯上托住我,抱我到了樓上。


    我抬頭看著他,到不是沒見過,夢裏我看他擠到了周小良的身上,但我記得當時看他就是個年輕人,但此時他眼角眉梢都很俊逸,倒是有些奇怪。


    我看他的時候,他也在看我,他比我想的高瘦,他應該有二十五六歲的樣子,將我鬆開他笑了一下,他那壞笑看的人不太舒坦。


    我一臉不解,打量起他。


    他穿著白襯衫,是規規矩矩的那種白襯衫,黑色的西裝褲,皮鞋是黑色的。


    他的身高和玄君差不多,而且他的氣質極好。


    讓我不禁想到那些教官之類的人,甚至是一些,描紅跟正的人。


    “看什麽呢?”假良問我,我亞曆山大的轉身看向倒在地上的周小良,指了指。


    “你先回去,別讓他出事。”


    “嗯。”


    答應的還很爽快,跟著就看他去了周小良的身上,周小良睜開眼睛從地上坐了起來。


    看我,假良把手伸過來,要我拉著他起來,我想了下,輕蔑的看向他幹淨的手。


    “你自己起不來麽?”我問假良,假良又開始壞笑了,我看著他透徹的臉,仿佛是看到另外一個人,眼前根本就不是周小良,而是假良。


    我忽然明白過來,男人壞才可愛那句話的本意。


    我走去拉了一下假良,假良起身就撞了過來,我就知道他沒按好心,眼看他撞到我,我立刻就躲開了,但他一轉身跟了過來,抱了我一下。


    隻是他臉一沉,立刻就躲開了,我胸口鎮魂鈴竟響了一下。


    假良看我,我也看鎮魂鈴,而就在我看鎮魂鈴的時候,聽見玄君染上怒意的聲音。


    “殤兒,本君不在,是思春了麽?還是想本君了?”


    “誤會!”我忙著承認錯誤,假良按了一下胸口,他抬眸艱難的看我。我感覺鎮魂鈴安靜了下來,我才轉身下樓,身後假良跟了下來。


    我有些無措,難道我要移情別戀了?就為假良的壞笑?


    我們到了樓下,就看小王走了過來,他很焦慮:“怎麽樣?”


    “已經沒事了,是外鬼,溜進來的,剛剛看到你母親了,她把那隻外鬼趕走了,你們有時間,抱著孩子去老太太墓地上看看,她也欣慰了。”大家都是聰明人,誰也不必太直白。


    小王當即就哭了,轉身抱起孩子就往樓上走,一邊走一邊喊媽!


    我和假良在樓下看了一會,真是撕心裂肺。


    小王在樓上喊,孩子哭的不行,他妻子就在樓梯口站著,一邊哭一邊捂著嘴。


    我本打算等小王哭完了再回去醫院,但假良拉著我的手腕就走了。


    我看他拉著我的手腕,想到他說父母的事情,也沒阻攔,就跟著他離開了小王家裏,離開前我回頭跟小王妻子說我們先走了,就先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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