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七,c市陽光正好。


    豔陽高照的天走完了整個春節。


    昨日歸家的顧江年未歸夢溪園,反倒是回了顧公館。


    與往年不同,09年春節,顧公館的傭人沒有假期。


    新人入駐,多的是規矩要學。


    顧江年這人,出手素來大方,新年紅包數額也向來豐厚,給了一番禮遇,便立起了規矩。


    提及薑慕晚,他隻道了一句話:“太太是個小姑娘的性子,不跟你們計較不代表不計較,若是以下犯上,別怪我顧公館規矩嚴。”


    一句話,含著無限寵溺。


    初七上午,晨起蘭英便帶著人開始忙碌。


    隻因每年初七,君華老總都會在早餐之後陸續前來。


    這是多年延續下來的習慣。


    一場會議,持續到晚餐時分,有新來的傭人想窺探商界大佬的會議現場是何等壯闊,隻是尚未走近,便被管家冷眼掃了回來。


    那一眼,深意滿滿。


    晚餐結束,一眾老總準備離開,羅畢邁步前來行至顧江年身旁告知:“山下警衛說,薑老來了。”


    這聲告知,不大不小,但足以讓眾人聽見。


    顧江年站在屋簷下,眉頭緊蹙,未有不悅之意,相反的,細看之下有些了然。


    但那眉頭為何緊蹙,一時間,叫人難以琢磨。


    顧江年回眸望了眼蘭英,後者會意,帶著傭人連忙進了茶室,將將將空出來的茶室又收拾幹淨。


    “請上來,”男人話語沉沉,未曾轉身。


    “華眾現如今可謂是風雨飄搖,薑老今日上隻怕是想求老板伸出援手,”一旁,有老總分析道。


    顧江年將視線落在這人身上,笑問道:“那你覺得是伸還是不伸?”


    徐放也將目光落到那人身上,似是在等著他的回答。


    若自家老板跟薑慕晚沒有關係,他一定也會勸一勸,勸老板將這塊肥肉吃下去,華眾每年光是餐飲業的紅利都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實在是令人眼紅。


    c市多少企業望著華眾這塊肥肉虎視眈眈?


    “這----------,”老總進言的那瞬間好似忘記了自家老板跟薑副總的關係,被他這麽一問倒是想起來了,支支吾吾不敢言。


    目光偷偷摸摸的瞧著眾人,想尋條出路。


    顧江年倒是不以為意,隻道:“華眾是塊肥肉不假,但他此時是塊硬骨頭,多的是人想啃,隻怕是沒人啃的動,不急不急------。”


    他連連道出兩個不急,而後,淺笑了聲:“醫生說我牙口不好,要吃軟飯。”


    吃薑慕晚的軟飯。


    與其他費盡心思去啃華眾這塊骨頭,倒不如等著薑慕晚將華眾拿到手,他坐享其成不好嗎?


    君華老總聽聞最後一句話,均是麵麵相覷。


    可徐放莫名的懂了這其中深意。


    咳嗽了一聲,道:“不早了,大家都散了吧!”


    君華眾高管離去,顧江年未曾急著進屋,反倒是伸手跟羅畢要了根煙,站在屋外就著寒風抽了根煙,隱有那麽幾分提神醒腦之意。


    視線落向天空,眸色一緊。


    心道:天都黑了,小潑婦還沒回來。


    “去查查,太太坐的是哪班機。”


    “是。”


    中國人講究規矩,拜客不宜過早,也不宜過晚,而薑老今日前來,明顯是過晚。


    老爺子來時,恰好見君華老總車輛一輛接一輛的下山,顯然是剛剛議事完。


    顧公館地界,薑老第一次來,即便這人已年過八十,人世間的閱曆已賽過這世間的大半人,可深入顧公館時,還是被其的震撼到了。


    隱在園林中的一座現代風別墅,美的像一座國家現代博物館,一草一木都修剪得當,一步一景更顯這座園林的壯闊。


    入主宅,傭人引著他一路前行,彎彎繞繞進了茶室,暖光打下來,顧江年著一件灰色毛衣坐在茶桌前,整個人氣質非凡,大抵是燈光太過柔軟,以至於這人渾身多了些許暖意。


    身前陶壺上正燒著水,似是在等他。


    “薑老,有失遠迎,”顧江年見人進來,抬眸望向人家,並未起身。


    若換了地界,以薑老的身份,顧江年當會起身相迎,但這是在顧公館。


    他遠道而來,必是有求於人。


    又何須他起身相迎?


    客便是客,主便是主,誰該端著,誰該放下身段,不是由年齡與閱曆決定的。


    薑老爺子見顧江年未曾起身,心下明了。


    想必這人已經猜個八九不離十了。


    他跨步前行,往茶桌方向而去。


    中國人對座次也頗為講究,靠牆靠裏多為上座,靠門靠邊多為下位,而今日,顧江年上,老爺子下。


    其意,已經明了。


    這個出門被大半個商場眾星捧月的老爺子似乎也沒想到自己會有今日。


    似乎也想不到顧江年會這般狂妄。


    但有求於人,他得放低姿態。


    “老夫不請自來,還望顧董莫介意。”


    傭人隨著老爺子的步伐前來,伸手拉開人身後的椅子,隨著人坐下去的動作將椅子緩緩往前推了推,瞧了眼自家先生。


    見人視線落在門口處,微微頷首退步出去。


    “薑老光臨寒舍,蓬蓽生輝。”


    顧江年說著,伸手提起燒開的水壺,在跟前的茶盞上注入開水,霎時,本是在杯底的茶葉翻滾起來,他伸手,將茶蓋蓋上,,速度極快,頗有那麽幾分眼不見為淨的意思,修長的指尖將杯子緩緩慢慢的推至薑老跟前。


    老爺子將他蓋茶蓋推茶盞的動作收進眼底,落在身前的指尖緩緩爹在一起,磋磨了磨。


    茶室內,有片刻靜謐響起,能聽到的隻是壺水的嗡嗡聲。


    顧江年不語。


    而老爺子在斟酌。


    來之前想好如何開口的話,此時都推翻了。


    顧江年其人,不是個會心甘情願的做些吃力不討好之事的人。


    “此番前來,想請顧董幫幫忙,”須臾,老爺子掀開眼前茶盞的茶蓋,話語淡淡。


    “為華眾之事?”顧江年明知故問,提起跟前的茶蓋撥了撥還在漂浮著的茶葉。


    “讓顧董見笑了,”老爺子麵上有些許不自在一閃而過。


    顧江年恰好將這抹不自在收入眼底,在時代更前,被淘汰的人都得低頭認輸。


    “我跟薑老言語過,這事兒,得讓薑副總來,”老爺子開門見山,顧江年也沒有磨磨蹭蹭的道理。


    “此事、恐怕--------。”


    “我不是慈善家,薑老應當知曉,”老爺子話還未道出來,便被顧江年極其不客氣的截了過去。


    老爺子心底一哽,默了片刻,雖知曉顧江年早已會是如此態度,但知曉跟經曆全然不同。


    他在商場混跡多年,還沒這般被人踩過。


    “恕晚輩直言,明日大盤開盤,眼下於華眾而言迫在眉睫,如果我是薑老,跪著求我也會把薑慕晚求過來。”


    跪著求?


    老爺子此時恨不得捏死薑慕晚,見到人都覺得心氣不順,跪著求?


    此事可行嗎?


    “顧董與慕晚這般深仇大恨,靠老夫在中間,隻怕無用。”


    顧江年聞言,心裏冷嗤聲響起,無用是假,拉不下臉麵是真。


    “那晚輩也跟薑老說句實話,放眼c市隻怕是無人敢對華眾伸出援手,薑老與其浪費時間與晚輩周旋,不如去想想其他門路。”


    “顧董這話,是何意?”


    “華眾早年間確實無人能敵,在薑老的帶領下一度是整個行業的巔峰,但此時,早已不是早年間,更勿論,眼下c市商界人人對華眾虎視眈眈,銀行都不敢出手,我們這些靠賣命走上巔峰的人,怎敢隨意出手?”


    顧江年這席話可謂是直白明了,沒有半分婉轉之意。


    說著,顧江年拉開一旁的抽屜,拿出一張名片,緩緩的推到老爺子跟前,淺聲道:“國外投資商,您或許可以去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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