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張三摸著腦袋幹笑著,扭過頭來,問道:“誒呀呀,您在說什麽……”


    “嗯?”謝莊挑了挑左眉。


    “咦!我說怎麽走起路來有點硌腳!”張三相當浮誇地抬起了左腳,以走到路邊撿到錢的聲調,驚喜地叫道,“啊,什麽時候我腳下居然踩了一塊銀項鏈,我都沒注意到呢,這真是好運啊!誒呀呀,這怎麽辦好呢?我可是撿到錢都會交給警察叔叔的好人呢!”


    氣流拂去了塵埃,無形的手將那枚銀項鏈送到了謝莊的手上,這正是那位槐安的妖紋,他的妖紋就像普通的使徒一樣,依存在銀製品之上。


    但這些秘教信徒的銀製品也不走尋常路,在那銀項鏈之上,鑲嵌了兩個銀質的雕塑,其中一個是仿佛臃腫的肉團所組成的無貌之龍,而另一個則是兩層圓環嵌套而成的古怪符號,在外層的圓環之上,還雕刻了無數令人反胃的密集凸起。


    每一個雕塑都不過拇指大小,明明是銀製品,但摸上去卻感覺很粘稠,讓人不禁懷疑那位槐安到底用什麽東西保養著這些銀製品。


    將戰利品收進了兜裏,謝莊警告道:“別再耍小聰明了,走!”


    “是!”轉過頭,張三的表情頓時變得陰狠憤懣,但他卻也沒敢再耍小動作,徑直就走進了隔壁的房間。


    這裏隻有一盞煤油燈,在進門的一角,李四被泥土捆在地麵上,滿臉驚恐焦急,而在在這差不多五十平米的房間裏,則堆滿了孩子,不止有今天送來的,還有似乎在這裏昏睡了兩三天的人,也因此,整個房間散發著一股難聞的臭味。


    當然,這也怪不了他們,被化學藥劑迷暈了不知道多久,再被像死豬一樣隨便亂放,就算是正常人估計也顧不得整理清潔。


    “還活著就好,活著就還有希望。”謝莊低聲對這些熟睡的孩子說了一句,接著輕輕一揮,就像阿裏巴巴打開藏有財寶的大門一樣。


    泥質的土房子整麵牆呼地打開,將清冷的月光照了進來。


    “啊啊啊!”


    兩隻泥手將猝不及防的張三李四兩人高高高地舉了起來,下一瞬間,地麵像是海浪一樣運作了起來。


    溫柔的泥浪形成了綿延的推力,將那群孩子極有效率地送到了村口,而前方還剩下的,就隻有通向後院的門了。


    “開門!”謝莊將張三李四放了下來,讓這兩個家夥走在了前麵,而麵對著地刺威脅的兩個人販子,自然也沒有什麽反抗的念頭,乖乖地打開了那吱呀作響的木門。


    氣流穿堂而過,帶來了一種淡淡的清香,張三李四毫無所覺,但謝莊卻已經提高了警惕,在那片木門之後的土地,再也沒有了蟲鳴鳥叫,隻有河流的涓涓聲無休無止,令人煩躁。


    “這……”


    張三和李四對視了一眼,兩人都害怕地吞起了口水,雖然他們沒有察覺到異樣,但卻本能地感覺到了那片後院的不詳。


    但他們同樣能夠感覺到身後宛如冰霜的凝視,所以,不得不鼓起勇氣,邁過了這扇門檻。


    後院並沒有邊界,基本上就是一大片無人打理,荒草叢生的砂石地,而離門口差不多五十米遠的的地方,便是貝河的支流,在那支流的邊上,還矗立著一架巨大的水車,在高懸的銀月之下,水車龐然的影子緩慢地轉動著,似乎發散著紫色的微弱熒光。


    那熒光惑人心智,讓水車的影子像是流動得妖魔,擇人與食。


    但這樣的感受也不過刹那,當那吸引人注意的水車變得平常之時,張三注意到了地麵上的存在。


    “這,你,你有沒有看到!”張三的聲音顫抖著,渾身肌肉都在抖動,這讓他忍不住拉了拉李四的袖子,將被水車所震懾的同伴喚回了神。


    在眼前的砂石地上,以異常整齊的排列,擺滿了漆黑的半人高的水缸,而水缸之上鋪著暗紅色的紗布,一根根塑膠水管插在那些水缸上,宛如無數插在壇盂上的細香。


    而這水邊的荒地之上,橫豎一共擺了一百個水缸,就像是整齊的墓地,那黑暗中的影子,像是無數深海中晃動的肉瘤,也搖擺進了人的心裏。


    沒有人會害怕水缸,但在這荒地之上,以如此反常的姿態放置的水箱,不免激起了兩人的想象。


    “這,這,這這,這裏麵,難難,難道是……”李四的下巴抖動著,兩排牙磕摻著,就算是他們這樣的惡徒,也從未預想過這樣的事。


    而謝莊的表情倒是相當平靜,他邁步上前,掀開了那粘稠濕潤的紗布,將內部的罪惡展露開來。


    隻見那水缸之中,流浪兒的幹屍如同繈褓中的嬰兒一般,蜷縮著,幹枯的樹枝般的雙臂環抱著自己冰冷的身軀,他們渾身的肌膚蒼白無血,就仿佛一張皮耷拉在骨頭之上,隻因為所有的血肉,都被那插在肚臍上的塑膠管吸走了。


    他有什麽樣的表情呢?驚恐,痛苦,悲傷?在這位“嬰兒”的臉上,竟全然是喜樂的微笑,仿佛初次見到這片天地一樣的喜悅。


    謝莊咬了咬牙,靈力遵循著厚土生靈功的路線運轉,大地顫動,仿佛海浪一般的泥土湧起,一口咬掉了半個房子,在泥土的咀嚼聲中,將擺著槐安屍體的房子碾成了平地。


    “草!”一個好奇地眼神,張三瞟到了那水缸裏的東西。


    “嘔!”這讓他極為反胃地嘔吐了起來,而另一邊的李四更是顫抖得厲害,無論是謝莊反手摧毀房屋的力量,還是這嚇人的水缸陣列,都讓他低頭看著地麵,不敢多看。


    “不,為什麽?這,這樣的事……”嘔吐著,張三心神震動地呢喃著,就像每一個不殺豬的人不會感知到殺豬的殘忍,他也終於感覺到了某種強烈的負罪感,那是被死亡所纏繞,渾身冰冷的恐懼。


    但謝莊卻沒有給他緩一緩的時間,伸手一招,空氣手便拽著張三的衣領,將張三拖到謝莊的麵前。


    “啪!”


    “砰!”


    “啪!”


    謝莊一下又一下,沉默地錘著張三的臉,控製著自己的力道,謝莊感受著這拳拳到肉的暢快。


    “打我,打我吧!”


    “我活該!我活該,我,我,我……”


    但張三卻沒有痛叫,他隻是仿佛失了魂一樣,低聲呢喃著,甚至被打的頭破血流,被打得七竅流血,大腦眩暈,滿目飛星,他也依舊恍惚著,在那疼痛中尋找著活著的感覺。


    拳頭與腦袋的交互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突然,李四卻顫顫巍巍地大叫了起來。


    “你,你難道要打死他嗎?我,我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這,這兒也不是我們幹的!”


    “……”謝莊看向了李四,他終於平複下了激蕩的內心,沙啞地說道,“你說得對,你們還有點用!”


    言罷,空氣拽住了李四的衣領子,將他和張三一起拖著,走向了那矗立於河邊的水車。


    “等,等等,你,你要幹什麽?”李四有些驚恐地尖叫著,但謝莊卻一言不發。


    隻有水車,在淡紫色的熒光中吱呀地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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