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陽懶懶西陲,印著疊翠群山,染出一派姹紫嫣紅。山下碧色水流如玉帶,清波浩渺之上,一個人影踏著水波,逐風而來。水波之上,裴楚望著遠處三麵被浮雲溪環繞的一座孤山。


    一條山路上正有三人結伴而行。


    其中一人氣質溫潤如玉,五官清秀,身著道袍,卻是年齡大約有二十歲左右。


    其二之人卻是兩個書生打扮,隻是顯得寒酸,青布粗頭巾。


    這三人卻是那張涵虛與那張生與柳林二位書生。


    但見此時,太陽西斜正要落山。


    其中的張生扭頭朝張涵虛說道:“張道長,你看這就快要天黑了,我們可是如何是好。”


    此時的張涵虛卻是搖了搖頭,抬頭看了看天色,而後開口道:“張兄切莫著急,帶我們穿過前方的那座山,在那百裏之內必會有店家,以我們的腳程,卻是在天黑之前到的。”


    聽此,那張生與柳林卻是無話可說,便點了點頭,一行三人卻是結伴上路。


    大約半刻鍾後。


    三人進入大山之中,沿著官道而行。


    但在這時,張涵虛卻是開口道:“我們走官道還是走小道。”


    “小道。”


    那張生還未說話,這柳林卻是提前搶先道。


    隻是卻是不知這柳林-有何急事,卻是如此著急。


    聽見次,張涵虛便是點了點頭,沒有在說話。


    雖說此時的他法力盡失,卻是還有先天神靈的本質,這山中鬼魅魍魎卻是小菜一碟。


    於是,一行三人便向右轉,進入山道之中。


    但見古木參天,陰暗無比。


    腳下的泥土呈現一種沼澤的模樣,這是一種就不見天日的顯現。


    於是三人中的柳林與張生一腳深一腳淺的在這深山古道之中行走著。


    但在這時。


    自前亦或是自後,傳來一聲聲的呼喚之聲。


    細細一聽。


    “張生.........張生.....”


    “柳林.........柳林......”


    一陣陣,似從前後左右,無窮遠處,傳來。


    此聲音淒厲慘慘,但見那張生與柳林四肢僵硬,正要開口呼應。


    張涵虛麵容一皺,大喝一聲。


    而後,二人恍若重生。


    此時而後,回首,麵帶驚恐,看向張涵虛。


    “道長,那是何種妖物,卻是竟然好似要將人的靈魂鉤去。”


    但見這張生卻是惶恐不安的向著張涵虛問道。


    卻是不如,柳林鎮定。


    此時的張涵虛清了清嗓子,而後開口道:“卻是人首蛇。”


    古人以名字為“諱”,如無必要,諱於向陌生人透露,即使友朋相交,能稱呼別號表字的,一般也不肯直呼姓名,至於天子及家君的名字,等閑更不可宣之於口,儼然視名字為一種必須保守的隱私。這固然是儒家倫常禮法使然,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先民認為名字寄載著一個人的靈魂密碼,具有連通生命本源的神秘力量。


    名字禁忌,肇始於周代[1],起初隻用於死者,周人認為,名字帶有生命的烙印,即使人死之後,名字與其本人的關聯亦未消失。直呼死者之名,呼聲傳入陰界,深藏於幽冥的鬼神就會以名字為坐標,循由陽世的呼喚來到人間,危害與這名字有關的一切人事。因此對於死者,不可稱其姓名,假如一定要有所稱呼,應稱諡號,這就是“諱”的由來[2],也是中國曆史上垂兩千年之久的避諱傳統濫觴。


    到後來,諱的應用範圍擴大,不獨死者,在生之人的名字也需要避諱了。生者姓名之諱,倒不是怕與幽冥有所牽扯,但故老傳說,某些黑巫術是以名字為媒介發動的,術士竊取無辜者的名字,吸收他們的生命力量化為己用,不幸泄露了名字被邪術詛咒之人,從此厄運纏身,千災百病,至乎精魂耗散而亡。於是古人立起許多規矩,小心翼翼地守護著自己的名字,不肯輕易示人。此外,就算被叫到名字,最好也先確認發聲呼喚者是誰,再做回應,因為還有些邪法和妖物,能夠藉由喚名和應聲這一呼一應的過程,與應聲者建立起一種氣機感應。


    最著名的例子,非金角大王、銀角大王莫屬。


    “我是新任黑魔法防禦術老師,銀角大王,現在開始點名。孫悟空!”


    “……”


    “孫悟空,你發什麽愣,老師叫你,為何不應聲!”


    “有勁嗎銀老師,你就不要點名了吧,你點名誰特麽敢答應?”


    金角銀角的寶物,應用的正是氣機呼應原理,一旦答應,雙方氣機霍然連通,應聲者不免被吸入寶器,化為膿血。


    舊時粵西一帶,萬山叢中,也潛伏著一種妖物,專以此術呼喊過路行旅之名。那些過客跋涉莽荒山路,正走得焦躁,陡然聽一個聲音喊他的名字,


    [3]行旅不明就裏,往往糊裏糊塗便應了。這一答應,氣機交感,行旅就此被妖物牢牢鎖定,再也擺脫不掉。不論他逃出多遠,怎樣藏匿,當天夜裏,妖物總能藉由氣機的導引銜尾而至,行旅必死無疑。


    聽此解釋,三人繼續上路,卻是沒有再遇到,其他狀況。


    一行三人,大約行了有半個時辰之後,卻是瞧見一個酒店。


    如此,張生不禁喜出望外。


    “果然,如道長所料。”


    是夜子時,腥風湧樹,排闥而入,人首蛇果然來了。客人嚇得要死,但聽得枕畔盒子裏沙沙地一片密響,好似細雨打窗,忙掀開蓋子,“嗡”的一聲,一道赤光破空飛去,眨眼複又飛回,投進盒中,定睛看時,原來是條小蜈蚣,通體紅光流動,宛如冶鐵爐裏被高溫煆燒的鐵條,這時戶外妖氛都絕,慘霧銷盡,複歸平寂。次日早晨出門一看,一條丈許大蛇死在店外,蛇身漆黑如墨,生著一顆類人的頭顱,灰白的人臉又長又尖,長發披散,額頭正中洞穿一孔,周遭灼狠宛然。問起旅社老板才知道,人首蛇來去如電,無跡無影,萬難防禦,身中妖毒之人,就算逃出萬裏之外,終亦無可幸免。世上唯有這專吸蛇類腦髓的“飛蜈蚣”,與另一種“葛仙蜂”是其克星,此間逆旅無不豢養,以護衛宿客安全。


    此時數道妖氣彌漫。


    森然妖氣之中,數道身影正在激烈爭鬥,塗山夭,虎王一行四人正在圍攻兩頭妖王。


    一頭身化出奇異無比的蜈蚣真身,那是一頭全身籠罩在霜雪寒氣的巨大蜈蚣,周身還有八對薄如蟬翼的透明翅膀。


    每次扇動,頓時有無窮寒冰風暴湧出,化為無數冰刃寒光,朝著另外另外四道身影轟擊而去。


    而與此同時,旁邊還另有一位身穿土黃色道袍,麵容古怪,頭上束著道冠,插著靈芝發簪的古怪道人,周身黃袍抖動,手中另有一枚鈴鐺。


    鈴鐺晃動,碩大無比的七星宮周圍空地上,有無數劇毒蠱蟲從四麵八方而來。


    黑漆漆的黑暗中,可以看到許多詭異無比的厲害蠱蟲的身影。


    有碧磷蠱,銀蜈蠱,還有那凶戾無比的金蠶蠱,它們扇動翅翼,如同點點金色星光,星星點點從上到下,密密麻麻。


    ...............................


    人首蛇最早現身,是在東海蛇島:


    東海有蛇丘之地險,多漸洳,眾蛇居之,無人民。蛇或人頭而蛇身。[5]


    東海蛇島重洋遐阻,人跡難至,蛇妖無法渡海登岸,也就不能為害,是以上千年來,古籍罕見有載。到清代,嶺南山區突然出現了大量人首蛇,原因不明,由於此妖稟賦太過詭異,一時不知有多少山民過客回應了它的呼喚,被吞食於幽暗的夜晚。沒有人見過人首蛇是怎樣進食的,往往隻聽得一聲短促慘叫,被害者已經屍骨無存。在經過無數次失敗的試探後,人類才終於覓得飛蜈蚣和葛仙蜂兩種蛇妖克星,人首蛇種群數量就此銳減。


    到了後來,人首蛇幾乎被消滅殆盡,但這種倏忽來去的妖物,已在民間集體記憶裏留下了不可磨滅的恐懼烙印。舊時中國南地,人首蛇的傳說家喻戶曉,許多老人長輩常舉人首蛇的例子訓教孩童,警告小孩子不要輕易同陌生人搭話。魯迅先生孩提時代就曾聆受這樣的告誡,嚇得他夏夜在院子裏納涼時,甚至不敢看向自家院牆,生怕那裏探出一張人蛇的臉。為此魯迅表示,極想得到一盒飛蜈蚣,有這樣一條奇絢強大,仿佛劍仙法寶的靈蟲傍身,才可以大膽玩耍,高臥無憂。


    天下萬物相生,萬物相克,再厲害的妖物,也自有其克星。按照民間的說法,蜈蚣天生克製蛇類,蜈蚣噬蛇,如蛇食蛙鼠,尤其是深山之中,那些修煉了不知多少年月,已近通靈的奇形異種,更視毒蛇大蟒為以毒養毒的滋補珍饈,時時離穴捕蛇,偶爾為人類所睹。


    清朝江南名士袁枚自道,他的舅舅有一年路過溫州雁蕩山,見到了一場奇觀。當時日方過午,山氣雖然清佳,亦甚燠熱難耐,舅舅獨自一人借著林蔭掩映,沿山澗徐徐而行,極盼著能有陣清風一解暑悶。走了一陣,東北角上果然吹來一股強風,風中雜著難聞的腥氣,舅舅才呼吸兩口,便覺頭暈腦脹,煩惡欲嘔,他以為這是瘴氣,忙撒了一泡尿在汗巾上,掩著口鼻,望地勢較高的上風處爬去。剛一舉步,那腥風湧起的方向轟然衝出一條五色斑斕的大蟒,蟒身幾有水缸粗細,遍體鱗甲耀日生光,貼地奔遊如飛,直鑽入溪水,隱沒不見。把個舅舅嚇得僵在那裏,呼吸都要閉住了。他一縷驚魂尚未及歸竅,草木分處,蟒蛇來路又爬出一條六尺多長的大蜈蚣,甲殼油光紫亮,百足觸須粲然金黃,陽光之下,紫金輝映,真是威武到了極處。那蜈蚣喀拉拉爬到溪水之邊,駐足不前,在蟒蛇入水之處逡巡來去。


    舅舅猛然想起蜈蚣食蛇之說,方才的大蟒狂突急竄,說不定正是在躲這隻蜈蚣。然而那溪澗頗深,蜈蚣不能下水,空自群腳舞踔,颯颯作聲,眼看是拿躲進水裏的蟒蛇沒有辦法了。舅舅正在擔憂,這蜈蚣捕蛇不得,會不會轉而對付自己?卻見蜈蚣齶牙一張,吐出一顆珠子,約有雞蛋大小,殷紅如血,光芒四射,照得滿穀上下草木皆赤。那珠子滾入水中,隻聽“嗤”的一聲響,溪水立即便像沸了一般,水泡騰湧,整個山澗霎時熱氣彌漫。大蟒被煮得藏身不住,浮上水麵,扭曲掙動,顛撲不已,拚了命地想逃上岸來,才逃出半條身子,已經皮肉煮爛,鱗甲脫卸,死在了石灘上。蜈蚣施施然爬上蛇頭,吃盡蛇腦,反身向水中一吸,一道紅光“嗖”地飛回口中,全身肢節爆出鳴鞭般嗶嗶剝剝的脆響,理也未理呆立一旁的舅舅,徑自爬入茂林叢箐而去。[6]


    蜈蚣攆蛇,蛇給追得無處可逃時,似乎總喜歡躲進水裏,明代人黃衷也曾親眼見過類似的情形,他說:


    予村居時,見小蜈蚣逐尺餘小蛇於池塘,蛇懼沒水,蜈蚣於水麵布毒沫,蛇不禁自浮出,蜈蚣乃齧殺之,並去其兩目。鄉人雲,蜈蚣寄種於蛇目,是以毒也。[7]


    清末作家吳虞公所述的一件奇聞,更可見“蜈蚣克蛇”之說的深入人心。清朝末年,有個寧波學生在廣東讀書,偶然郊遊,道左遇一畫師,那畫師攔住他說:“小兄弟麵有青氣,近日恐有災禍臨頭,我這裏有一幅畫,可為你消災禳禍。”學生自命是受先進思想教育的新青年,對這些江湖術士的危言聳聽不屑一顧,當下婉言謝絕。畫師道:“我非是招搖撞騙之徒,這畫白送與你,分文不要。”學生不耐煩與他糾纏,隻好敷衍著道謝接過,看也未看,隨手塞進書包。


    一天遊逛下來,什麽也沒發生,學生漸漸便將此事忘了。當晚宿在旅舍,中夜時分,忽聞戶外窸窣有聲,像是什麽東西爬動,接著腥氣大盛,哢啦一聲,門板碎裂,撞進一條朱頭墨身的巨蛇。學生一驚而起,魂飛天外,眼看那逼近榻前,張開獠牙就要咬在身上,牆上的書包“瑟”地一聲輕響,跳出一條大蜈蚣,飛上蛇頭,與巨蛇翻翻滾滾,鬥出了室外。鬥了約莫半個時辰,巨蛇終於不敵,為蜈蚣所殺,蜈蚣也倏爾不見了。學生蜷縮在屋角,一夜沒敢合眼,第二天,他想起畫師之言,忙取出那畫軸展開一看,隻見通幅白紙中央,墨色淡淡,赫然畫著一條手指長的小蜈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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