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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起許攸寧這孩子,倒是生了好一張相貌。細皮嫩肉的,全不像鄉下的孩子,倒像是個權貴人家的公子哥兒。</p>


    及至等到他年歲漸長,五歲上就開了蒙,跟著許興昌在村學堂裏麵念書。</p>


    還是個極聰明的,竟能過目不忘。雖然年歲還小,但不論什麽晦澀難解的書,隻要許興昌稍微的解釋點撥下,他立刻便能明了。</p>


    不消說,許興昌極喜愛自己這個撿來的兒子。直說孺子可教,將來肯定能考一個進士,入朝為官。</p>


    等到許攸寧十二歲上的時候,許興昌就叫他去參加童試。</p>


    前麵的縣試和院試他都考了個案首,隻待院試一過便能得個秀才的功名。</p>


    但偏偏回來的路上不幸被失控的車馬撞到。雖然性命是保住了,右腿卻斷了,再不能正常行走。</p>


    殘廢的人,哪怕才學再高,朝廷也肯定是不要的。無奈隻得歇了讀書入仕的這條心。</p>


    許興昌自是不甘,但許攸寧卻很看得開,還反過來寬慰他。時日長了,許興昌才漸漸的接受這個現實。</p>


    心裏也越發的憐惜起這個兒子來,任憑旁人再如何說,都誓要養活許攸寧一輩子,無論如何都不會對許攸寧不聞不管。</p>


    但是這樣一來,就更加沒有人願意嫁給他了。</p>


    原就是個外鄉人。雖然是個秀才,但做教書先生每年掙的束脩也有限,還要養一個殘廢的兒子,誰願意來跳這個火坑?所以龍塘村的人每每罵自家的閨女或者妹妹時,大多要恐嚇一句,你若再不聽話,往後就將你嫁給許秀才做老婆,過一輩子的苦日子去。</p>


    柳蘭花這會兒也是心中有氣,所以才順嘴這麽一說。</p>


    不想葉細妹聽到,卻是立刻就道:“許秀才有什麽不好?便是他窮些,有個殘廢的兒子,那也好歹是個秀才。我最欽佩的就是讀書的人。若這輩子真要改嫁,我也寧願嫁許秀才,絕不嫁你說的那戶姓趙的人家。”</p>


    柳蘭花先是一怔,顯然沒有料想到葉細妹竟然會說這樣的話。隨後反應過來,她就冷笑一聲。</p>


    也不再裝剛剛的一心為葉細妹著想的體貼模樣了,說出來的話語極其嘲諷:“你也就會在我麵前說嘴罷了。既然你心裏欽佩讀書人,想嫁許秀才,怎麽不遣人去他家問一問?若你這會兒敢叫人去許秀才家裏問一聲,我才算真的服了你。往後再不上你家門不說,等到你和許秀才成親的那日,我還封了五兩銀子的賀禮給你,如何?”</p>


    葉細妹剛嫁給葉家的時候葉家雖然生計艱難,窮的揭不開鍋,但葉細妹是個勤快能幹的。家裏地裏的活都做得,閑暇的時候還會織了布拿到鎮上去賣。她男人也是個吃得了苦的。家裏有葉細妹照應著,自己就挑了貨郎擔子,每日走村竄戶的賣,日子竟然漸漸的好了起來。</p>


    後來婆婆和小姑相繼得了病,一撒手走了,夫妻兩個人更加一心一意的過起日子來。手裏攢了錢,就將原來的兩間破爛茅草屋推倒,蓋了現如今這座青磚打底,大塊土磚,青瓦覆頂的三間寬敞屋子。外麵還用土磚圍了一圈大院子。</p>


    除了族長他們家,這在龍塘村可是獨一份,誰不豔羨?也豔羨葉細妹手裏她男人留下來的那一份好錢。</p>


    若是能得她嫁過去,這一份好錢不也要帶過去?所以一等葉細妹男人死了,便立刻有媒人相繼登門。但葉細妹隻說要替她男人守節,絕口不提再嫁的話。</p>


    柳蘭花和葉大龍也是受了趙家的錢財,所以今兒才會登門來說這門親事。現在柳蘭花聽到葉細妹說出這番話來,心中篤定葉細妹隻是說說而已。</p>


    旁的不說,就許興昌家的那三間茅草屋,能抵得上葉細妹的這所房子?葉細妹嫁給他做什麽?放著大好的日子不過,難道要去過苦日子?</p>


    就是真的守一輩子寡,日子過的也比嫁給許興昌要好。</p>


    所以柳蘭花才敢說這篇話。</p>


    誰知道葉細妹聽了,立刻問她:“你說的這話當真?我不信,你須發個誓言來。”</p>


    柳蘭花給氣的,手都哆嗦了。</p>


    也是被激的。她當下就抬起右手,屈了拇指和小指,另外三指朝天,一臉堅決的就說道:“若剛剛我說的話有一個字不當真,就讓我的二狗子不得好死。”</p>


    二狗子是柳蘭花和葉大龍唯一的兒子,夫妻兩個人對他極其疼愛。現在柳蘭花竟然拿了他來發毒誓,葉細妹還是信的。</p>


    剛剛她家裏這一番吵鬧,隔壁的左右鄰居早就過來看熱鬧了。現在院子裏麵就很站了幾個人。</p>


    葉細妹往外麵望了望,隨即就揚聲開口叫:“荷花嬸子,剛剛你聽到我嫂子說的話了?勞煩你現在去許秀才家問一聲,就說我想嫁他,問他願不願意娶。若他願意娶,我不要他家一分彩禮。隻是一樣,我要帶了蓁蓁一起嫁過去。”</p>


    葉大龍原本還在埋怨柳蘭花不該拿二狗子發那樣的毒誓,忽然聽到葉細妹說的這話,整個人都呆了。抬起頭一臉震驚的望著她。</p>


    院子裏原本在看熱鬧的人也都傻了。一時屋裏屋外沒一個人說話,落針可聞般的靜。</p>


    葉荷花還是在旁邊人的推搡下才回過神來,不可置信的問葉細妹:“你真個要我現在去許秀才家問這個話?”</p>


    怎麽想,都覺得這是不可能的事。</p>


    葉細妹也是被柳蘭花給激的心裏有氣,隻想著怎麽讓柳蘭花沒臉,所以壓根就沒有細想。聞言點了點頭,說道:“怎麽不真?再真也沒有了。荷花嬸子,就起動您現在去許秀才家跑一趟。若這門親事成了,您就是媒人,到時我謝你一份媒人禮,如何?”</p>


    葉荷花將信將疑,依然沒有挪動腳步。旁邊那些站著的人倒是看熱鬧不嫌事大,一個兩個的笑著催促葉荷花。</p>


    “荷花嬸子,細妹叫你去許秀才家問一聲,你怎麽還不去?你若是拉不下臉去問,不如我陪你一起去?”</p>


    “荷花嬸子,這門親事你可一定得用心跟許秀才說。等說成了,細妹少不得的要謝你一桌媒人酒。還要給你媒人禮呢。”</p>


    還有人笑著衝葉細妹喊話:“細妹,若你和許秀才的親事真的成了,咱們這幾個人可都是見證啊。到你們成親那日,我們都要去喝喜酒。”</p>


    “去,都去。”</p>


    葉細妹原就是不是個會扭捏害羞的人,更何況現在隻想讓柳蘭花和葉大龍沒臉。當下就揮了揮手,豪爽的說著,“等真到了那日,你們都不用帶賀禮,帶著一家子,都來喝喜酒。”</p>


    院子裏的人聽了,都嘻嘻哈哈的笑起來。就有好事的個人,拉著葉荷花的胳膊一起轉身出了院子,往許秀才家裏走。</p>


    旁觀了這一幕的葉蓁蓁:......</p>


    她竟然都不知道該說什麽話,也不曉得現在她心裏該是個什麽感想。</p>


    就眨巴了兩下眼,目光崇拜的望著葉細妹。</p>


    心裏覺得這人蠻厲害的,最起碼不會被人欺負。有這樣的一個娘罩著,她覺得她往後的日子肯定差不了。</p>


    葉大龍這時已經氣的一張臉紅通通的,一雙眼仿似下一刻就要噴出火來一般,惡狠狠的瞪著葉細妹。</p>


    但葉細妹絲毫不怕,轉頭跟柳蘭花說話:“記著你方才發的誓言。”</p>


    她也不傻。知道自己相貌生的普通,是個寡婦不說,還帶著一個女兒,能再嫁個什麽樣的好人家?那些前來求親的人,多半是看中了她手裏的錢。</p>


    那樣的人家有什麽好嫁的?不如就趁著今兒這次機會,隻放話說自己這輩子要麽不改嫁,要改嫁就一定要嫁許秀才。</p>


    但許秀才是個什麽樣的人?人家可是滿腹詩書,見到縣官老爺也不用下跪的人,能看得上她這個連大字都不識一個,還帶著個女兒的鄉下寡婦?葉細妹料想葉荷花過去說明來意之後許秀才肯定會立刻拒絕。這樣也可以杜絕往後那些再上門說親的媒人的嘴了。</p>


    至於麵子不麵子的,她葉細妹不靠這個過活。再說了,龍塘村也有百來戶人家,挺大的。她住村頭,許秀才住村尾,平日很少見麵,也不用擔心兩個人時常見麵會彼此尷尬的事。</p>


    她心裏的這個盤算原本是很好的,隻是萬萬沒有料想到,這門親事最後竟然真的被葉荷花給說成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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