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慶從拘留所裏走出來時,外麵的天,已然大變了模樣。


    夜色低垂,疏星高掛。


    現在的李慶,較之於之前,心中的所思所想已然發生了不小的變化。


    到拘留所大門口時,值班的人還是之前那位,見到張濤過來,立馬站得筆直,敬上了一禮,待看清李慶三人的相貌後,心中慶幸之餘也不由得暗暗咂舌,暗罵自己眼拙,沒能看出三人中最年輕的那位,才是真正的領導。


    這個領導,指的自然就是李慶了。


    大門外,早有三輛馬車在候著,都是張濤自己掏錢雇的外麵的,沒有占用任何公家的資源。


    這,或許就是張濤比劉勤華老練,甚至是高明的地方。


    其實在張濤心裏,對李慶很是好奇,寧浦最年輕的副局,有本事,精明強幹,卻沒有同齡人少年得誌的驕氣,這種種因素匯聚在一個人身上,總讓人覺得不那麽真實。


    就拿浦華公寓一事來說吧,現在治安局裏的一些人,簡直把李慶都有些神化了,但畢竟時間太短,這陣風暫時還沒有吹到拘留所來,隻是他這個所長消息靈通,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聽到了不少風聲。


    所以,張濤才會為李慶大開方便之門,親自督辦提審手續的事,還親自跑了一趟行政大街的治安局紅磚大樓,將蓋好章的文件遞到許子舒,不,現在或許得叫小許主任的手上。


    所以,在李慶開口讓張濤自便,不必陪同,按時下班時,張濤在短暫的猶豫後,仍是堅持以前的決定,留了下來。


    而張濤的猶豫,自然不會是因為加班雲雲,而是在考慮李慶話裏的真意,是不是有什麽不方便,所以要把他支開,事實證明,這一層,是他多想了,人李局做人辦事,磊落的很。


    現在的張濤,心裏不禁為自己的選擇感到慶幸,慶幸自己能夠聽到那些內容,借機保留了能夠與李慶走得更近的機會。


    這位李局,這一遭來拘留所的目的,恐怕真的不單純啊。


    還是為了“一二七”案。


    但張濤實在想不出,這個案子都已經結案了,而且還辦的這麽漂亮,縣裏、市裏的評價都極高,這裏麵,還能藏有什麽玄機?


    李局這麽做,又究竟圖個什麽呢?


    想不明白,實在想不明白。


    這件事,若是放在其他人身上,張濤隻會覺得那人是閑的沒事幹,吃飽了撐的,但現在這麽做的人卻是李慶,這就讓他不得不去思考,不得不去琢磨。


    思考到位了,琢磨通透了,就能順利攀上李慶這棵大樹,二十歲的副局啊,一上任就幹出了這麽一番大業績,這以後,還愁不能升官發財嗎?


    這樣想著,張濤就不禁有些羨慕許子舒了,這姑娘,人長得水靈,心思,竟然也這般通透,他的目光在李慶與許子舒之間來回徘徊了幾下,試探著開口道:“李局和小許主任一起回嗎?”


    他們分明有四個人,張濤卻隻叫了三輛馬車,深意,就在這裏了,若是李慶答應,那他就做成了這個順水推舟的人,不著痕跡地給了李慶與許子舒單獨相處的機會,而若是李慶覺得麵子上抹不開,或者出於別的什麽原因拒絕了,他也有理由可以自圓其說,不會鬧得尷尬。


    至於許子舒會不會拒絕,這卻是張濤不曾考慮過的事情,或者說與李慶的態度比起來,許子舒的想法就不那麽重要了。


    李慶看了許子舒一眼,道:“不了吧,我和她不是一個方向,不順路。”


    張濤“哦”了一聲,笑道:“那就一人一輛,正好。”末了,又說:“我住的近,走回去也是一樣,本來想著小許主任和李局一起的話,我就借機享受一把,現在看來,我這個人,跟享福確實沒多大關係。”


    李慶就也跟著笑了,跟張濤握了握手,“今天辛苦張所了,陪著我瞎折騰,加了這麽久的班。”


    張濤自然連聲謙虛,將李慶送上了馬車,目送他遠去。


    “小許主任,劉主任,咱們也就此別過吧,期待和二位,和李局的下一次合作。”


    許子舒似有些神思不屬,片刻後才回過神,道過別後,登上馬車離開。


    誰都沒有注意到,在張濤說出那句試探性的話語時,劉勤華的臉色有多麽的不自然,或許,是因為那一聲“小許主任”有些紮耳,也或許是張濤對李、許二人有意無意的撮合,刺痛了劉勤華的那顆心。


    ……


    李慶回到老胡同街時,已經是深夜了,今天正好是老葛值夜班,看著提著巨大光源在巷子裏巡邏的老葛,李慶果斷地選擇了遁入陰影。


    他可不想大半夜地被這個老頭揪住,借題發揮,對他近日的行蹤來上一番盤問。


    來到老屋門口,李慶拿出鑰匙,正準備開門,卻發現門鎖似有損壞的跡象,心念一轉,心中輕嗬一聲,從陰影中脫身而出,推門進入。


    邁入自家大門的瞬間,李慶目光一掃,便將屋內的情況盡收眼底。


    屋內,一片狼藉。


    自己的這個老破小,今天可是來了不少不速之客。


    日前曾打劫自己的陳天與周豪,還有幾個叫不上名字的青年,都是青麵幫的人,他們三三兩兩的坐在地上,或是低聲交談,或是在打著瞌睡。


    除了他們之外,還有兩個人,一男一女,則讓李慶有些意外。


    竟是後海六號裏的周琪姵和那個幫秦陽好傳遞消息的徐小可。


    此時此刻,他們兩人被反綁在一起,嘴裏塞了東西,徐小可還好,臉上還能有幾分鎮定,而周琪姵,臉上的妝容都哭花了不說,茶褐色的瞳孔裏滿是疲憊與絕望。


    劈啪一陣響動,老屋中頓時亮起三四團燈光,青麵幫的人聽到開門的動靜,知道是他們一直等的李慶,終於回來了。


    火光映照中,青麵幫的人個個麵色凶惡,手裏提著鐵棍、砍刀,像是集體出動的地府惡鬼,夜半索命。


    若是尋常人遇到這一幕,難免就會被嚇一跳,但李慶憑著超凡能力帶來的夜視能力,早就將屋裏的情況了然於胸,是故這一幕在他眼中,就是幾個人拿著武器一起從地上站起來而已,全沒有半點可怖之處。


    “正主終於回來了,可讓我這些兄弟一陣好等。”


    這時,從臥室中走出來一人,麵色不善地看著李慶。


    二三月的寧浦,正是霜寒露重的時候,這人卻隻穿了件單衣,渾身都是鼓起的肌肉,一條胳膊怕是比李慶大腿都粗,上麵還紋了一頭惡老虎,令人望之生畏,就連同屬一幫的陳天、周豪等人,見到這個身形如蠻熊的男子,臉色都不禁起了些變化。


    角落裏,徐小可臉色刷地一下變得蒼白無比,而周琪姵就更是不堪,嬌柔的身子隱隱都有些發抖。


    她謀生的後海六號,恰好,就是這個人管的地盤,每次周琪姵掙到錢,除了上交一部分給酒吧裏的媽媽桑之外,還要交一份給這些惡勢力黑幫,以求安穩。她曾經親眼見過有人因為交不出錢,被這個人遇上,一拳下去,直接就見了紅,後來聽說,那個可憐的女孩肋骨斷了好幾根,又沒錢治,很快就一命嗚呼了。


    馮虎,也是之前陳、周二人口中的馮哥,父母離世後,帶著人來抄李慶家的,就是此人,他也是青麵幫裏的排的上號的打手,是被人從死刑監獄裏撈出來的,曾經一個人追著十五六號人砍,也是那一仗,奠定了他在青麵幫中的地位與凶名。


    見到他,李慶眼睛微微眯了眯,尤其是在看到馮虎手中的銅書後,李慶帶著手套的右手張合了兩下,神情,愈發的危險。


    馮虎獰笑著上前,說:“大半夜的,也不跟你磨嘰,把錢交出來,再把你來錢的路數說給兄弟們聽了,保你平安無事。”


    打劫完李慶後,陳天、周豪二人便回去將這件事告訴了馮虎,說李慶找到了來錢的路子,發了小財,可以下手,至於什麽借債還錢,本就是可有可無的借口,李慶要是想聽,想從這裏找到心理安慰,那青麵幫可以編出一百個更好的理由,來向李慶勒索錢財。


    說起來,李慶發財這件事,還是從徐小可和周琪姵兩人這裏暴露出去的,是李慶在周琪姵身上花的錢太多,引起了青麵幫的注意,這才有了後續的一係列事情。


    李慶早就料到了這一幕,嗬嗬一笑,說:“那他們兩個呢?你抓他們,有什麽用?”


    “哪兒那麽多廢話,交錢就是!”馮虎顯然沒什麽耐性,說著,伸手就要來抓李慶的衣領,以他的塊頭,提起一個李慶真是和抓一隻小雞沒什麽兩樣。


    卻不料,這一下,馮虎竟然抓了個空,抬起頭,就見李慶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己,又說道:“怎麽突然就要動手了?”


    “你還敢躲?!”


    抓空事小,丟臉事大,馮虎怒上心頭,猛的一拳砸過去,胳膊上的肌肉擰成一股,帶著呼嘯的勁風,砸向李慶的肚子。


    這一下砸實在了,少說,得在床上躺上個十天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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