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鍾逸仍是將杜蘇這個名字暗暗記在心中,既然是馬遷推薦,便不是尋常官員,如今翰林院的編修是熬資質的差事,可真有人熬了小半輩子,什麽都沒得到,所在鍾逸在這個時候伸出援手,杜蘇就不感激涕零,也會把自己這份恩情記在心中。


    雪中送炭與錦上添花不是一個概念,趁杜蘇現在隻是個編修,鍾逸這時候的幫助便尤為重要。


    也正如馬遷所說,自己身邊的人莫不是粗鄙武夫,便是隻聽命令行事的木頭疙瘩,有個讀過書腦子靈活的幫襯一下,也是好事......


    “鍾逸,要想鬥過錢山,光憑你一人的力量是不行的,可就算與文臣們合作,也是表麵和睦內裏生有嫌隙,這時候有個自己的班底就重要很多,畢竟外借的力量,永遠不如自己的踏實。”


    “......馬老的指教,鍾逸記下了。”若非今日馬遷所說,鍾逸絕無這個心思,這在他眼中便是結黨營私,與那一眾滿嘴仁義道德,可實際上貪汙腐敗的官員有何異,但經馬遷的教誨,鍾逸明白了,黨派是一把雙刃劍,完全在於使用者的用法。


    “老夫這還有一人可薦,不過想來你應當認識。”


    “我認識?”鍾逸疑惑道。


    “是!此人正是與我同為閣老之一的趙衡!”馬遷腦子裏浮現出趙衡撫須的模樣。


    “不瞞馬老所說,在定我罪行那日早朝後,趙閣老特地在殿外等著我,與我說了一番話......”


    馬遷也露出一幅好奇的表情,問道:“何話?”


    “想要與我聯盟,一同對抗如日中天的錢山。”


    馬遷樂了:“如果老夫沒有猜錯的話,趙衡的請求應當被你婉拒了吧?”


    鍾逸點點頭:“自然。平心而論,錢山雖然是朝堂最大的禍害,我對他的憎恨程度不比你們任何一人低,但他一被滅......文臣們共同的敵人便是我了,所以我為什麽要幫一群想要害我的人呢?”


    馬遷當然理解鍾逸何意,他默默歎了口氣:“文武對立不正之風,著實可惡!”


    “雖是可惡,可一時半會也無法更改啊。文重武輕的觀念,早已在每個人心中根深蒂固......馬老,您放眼瞧瞧天下,有多少人擠破腦袋參加科舉做文官,那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可又有多少人願意苦練功夫成為武官呢?寥寥可數......這個現象未免太過畸形?難道這會對咱們日後的大寧有利嗎?”


    馬遷很難不讚同:“說到底,還是因為百姓們官員們生活在一個太平盛世,他們未嚐戰亂之苦,豈知將軍可貴呢?”


    鍾逸沉默了,戰爭,多麽可怕的一個詞匯,一旦有戰亂發生,便代表著家破人亡、妻離子散、流離失所,若經過這種事才得知一個道理,那代價也太過慘痛了吧?


    “扯遠了,不說這些了,說又有何用呢?這不是你我便能更改的事......”馬遷落寞道,他再一次唏噓自己的渺小與無能為力。


    馬遷望著鍾逸:“我尊重你所做的每一個決定。但我想與你說的是......趙衡是可以信得過的人,別瞧他現在事事中立,圓滑世故,可骨子裏,他是一個有理想抱負的人,他與我一致,將大寧放在首位,隻要能保持大寧的繁華富足,讓我們付出一切都值得。可與我不同的是......他的做法相對保守。我也可以理解,如今的內閣是劉康的一言堂,我一走,若他在跟著退了,那麽內閣便由劉康,或者說劉康背後的錢山一人掌控,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也正是因此,他‘賴’在這個位子上,承擔著比我更沉重的壓力。”


    臥薪嚐膽與霸王不過江孰能分辨誰好誰壞呢?鍾逸隻能說,麵前的馬遷與朝中的趙衡都是值得欽佩的人物。


    “趙衡,趙閣老......”鍾逸心中默默念著這個名字,與杜蘇一同銘記於心......


    酒幹飯盡,馬遷起身大笑:“送君千裏終有一別!鍾小子,今日有人能來送別我這個告仕的閣老,我很高興,而重新認識你,我更高興!”


    “能讓馬老開心,已不枉鍾逸今日之行。江湖路遠......馬老多保重!”鍾逸凝望著馬遷,正色道。


    馬遷以長輩的姿態拍了拍鍾逸的肩膀:“江湖雖遠,可不及朝堂水深,真正該保重的......是你。”


    “鍾逸今日應下的事,一定放在心上,朝堂這最大的奸邪,定會鏟除!”


    “盡力為之便可,有陛下護著,沒有那麽容易。”馬遷忽然之間也想明白了。


    太監,壞不了大寧的根基,真正腐敗在根裏的,反倒是這些存在於人們心中根深蒂固但卻錯誤至極的觀念。


    什麽文貴武賤,從來都是放屁!


    兩人並肩走著,一直走了很遠,鍾逸才道:“不知馬老故鄉在何處,鍾逸若有閑暇,去瞧瞧馬老退休後的生活。”


    “退休......好生新奇的說法。不過有緣再見吧......”


    這一聲有緣再見,誰知會不會是一生呢?


    ......


    離二人很遠,有人藏在樹後偷偷瞧著,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方才馬遷嘴中提及的趙衡。


    他望著並肩的鍾逸與馬遷,心中感慨唏噓,昔日內閣的二人終究是散了。他似乎回想起以前的一日,在某個醉酒的晚上,兩人一同定下約定,但有一人告老還鄉,另外一個絕不獨留。


    幼稚,卻也能表明二人之間的情義......


    但現在,他走了,自己還在。趙衡並沒有任何愧疚與虧欠,他不在乎眾人的誤會與曲解。他隻是覺得......身上的擔子愈來愈重。


    馬蹄聲響起,塵土陣陣飛揚,馬車在視線中逐漸縮小,直到再也見不到,趙衡這才轉身離去。


    隻是他的一雙眼睛裏,不知何時吹進了風沙,竟莫名有些淚花。


    ......


    西廠再遭大火,近來兩日正在積極重建當中,錢山整日為修建的噪聲困擾,便另尋去處,在附近不遠處一間空置的店鋪內安下了他的臨時辦公場所。


    說是辦公,其實就是喝喝茶聊聊天,順帶著思索禍害哪位得罪過自己的大臣。


    說起得罪自己的人,錢山腦子裏不禁浮現馬遷的身影,沒想到他臨終告仕,還要在朝堂上出言辱罵,這可著實氣煞自己。今日一早,錢山便派人在馬遷離京的必經之路上堵截,算算時辰,這幫屬下也該回來了。


    錢山很是興奮,他似乎已經看到屬下們提來的這顆血淋淋的頭顱......那屬於大寧昔日最風光權勢最大的內閣閣老之一。


    得罪自己的人都是這個下場!從今往後,錢山倒要瞧瞧誰還有這般骨氣敢不忤逆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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