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修行,作為一個土生土長在紅旗下的四有青年而言,理論知識杠杠的。


    不管是金庸、黃易的內力境界,還是傳統仙俠的“煉精、煉氣、煉神、煉虛”之道,或者香火成神、金丹修真、魔法異能、係統金手指,都能給你掰扯清楚,形成一整套修行體係。


    練肉練皮練筋練骨是武道,十二正經奇經八脈是內功,築基煉氣金丹元嬰是修真……


    至於怎麽去修,你問我我怎麽知道。


    這具肉身更是不清楚了,一介平民,身處深山老林的小山村裏,勉強能夠填飽肚子,過著得過且過的日子,如果沒有這場災難,被自己奪舍,娶妻生子一輩子就過去了。


    修煉,太遙遠。


    或許這個詭秘靈異的世界有修行之道,但不是他所能夠接觸的。


    不過,淩雲奪舍他之後,花去一天的時間去讀取記憶,倒也有所收獲。


    好像這具肉身十三四歲的時候,老村正領著村中十來個歲數相差不大的同齡人去了一趟青牛鎮,那天被一個老頭摸了全身,手掌就像鷹爪一樣將骨骼捏的生痛,所以記憶深刻。


    而那次去的焚石村十幾個小孩,隻留下了一個叫作虎子的,是村中鐵匠的兒子,格外的壯實。


    回來路上便聽老村正一邊抽著旱煙一邊感慨的說,虎子今後飛黃騰達了,你們這些沒用的小家夥,就老老實實種田打獵多下仔,說不定十幾年之後也能父憑子貴。


    隨著年齡漸長,村中每隔幾年便有一兩個適齡的小孩被選中,走出了這片大山,不僅包吃包住還能每月有三百文的銅錢寄回家中,讓人羨慕不已。


    所以,自然而然便也知道,那些被選中的小孩是去修行了。


    修行,等於人上人。


    鄉野之民,心智未開,也就知道這些罷了。


    羨慕之餘,還是種田、摸魚、下陷阱捕獵實在,這關係到肚子餓不餓。


    淩雲提著刀站在門口注目著黑夜,血氣逐漸平複,赤紅的雙目也漸漸消退,而雙腳四肢也不知為何出現了強烈的酸脹之感,就像跑了五千米後肌肉乳酸積累的結果。


    而那團鬼影竄入黑暗,立刻便不見了蹤跡,等了片刻,也沒有再見異常,淩雲知道,自己或許短暫的安全了。


    活著,多麽美好啊!


    就在他準備關上木門,退回床上好好休息之時,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在黑暗中猶如響起了一道驚雷。


    “苗老……是影鬼……”


    ‘影鬼?’


    ‘是說那團扭曲的影子嗎?’


    如果淩雲獲得的記憶沒有出錯串台的話,這吼聲如雷,是村正的聲音。


    越國規定,百戶為村,十六村成鎮,五鎮為縣。越都及州縣之城內,分為坊,郊外為村,坊村皆有正,以司督察。


    村正,乃越國最底層官吏。


    焚石村村正姓林,名豹,三十有三,本也是從焚石村走出去的被鎮上選中的修行人,三十歲的時候從青牛鎮返回,取代了上一代老村正的位置。


    這三年裏,在老村正的幫襯下,倒也將焚石村管理的井井有條,村子周邊並沒有過多的意外事件出現。為人正直,擅武道,農閑之餘,也時常教授村中年輕人習拳練武,隻是真正有天賦的不多,加上連飯都吃不飽,普遍也就學個假把式。


    至於他口中的“苗老”,是村頭土地廟的廟祝,焚石村真正的大人物,比村正的地位還高。


    “林豹,守好西邊,它跑不了!”


    黑暗中傳來低沉而沙啞的聲音。


    淩雲關門的動作停了下來,並朝著黑暗探出半個身子。


    人有好奇之心。


    隻見微微的月光下,有人影在晃動。


    同時,另一個方向的天空中,一道赤紅的光閃爍了起來,就像小時候放的煙花。


    雖然一閃而末,但立刻,黑暗中便傳出了一陣嬰兒啼哭般淒厲無比的嚎叫。


    那聲音落在人耳朵當中完全就是要讓人頓生出恐懼來,還要聯想到極其惡毒的詛咒。


    很顯然,那嚎叫的東西就是剛剛被林村正所稱作的“影鬼”了。


    而在淩雲心中,“影鬼”與之前從身體裏逼出去的那團扭曲的黑影,應該是同一種鬼物。


    “真的有道法存在啊!”


    淩雲感慨一句。


    突然,他眼角猛跳,黑暗湧動之間,一道濃鬱的黑影在月光下迅速的靠近,攜帶著刺耳的嚎叫以及濃鬱的腥臭之氣。


    淩雲這時候再想關門已經來不及,不過,黑夜中再次激射出來一道若火焰一般的光芒,仿佛自動導航一般擊打在那黑影身上,激蕩出十數點火星,威力驚人。


    淒厲尖叫之中,那濃稠的黑影上立刻便冒出了似被燃燒的青煙。


    淩雲瞪大了眼睛,這一次,他真正看清楚了這怪物的模樣。


    這團黑影,並沒有真正的形體,就是一團由糾纏的觸手構成的黑影。


    在重傷近乎快要被焚毀的狀態之中,慌不擇路的尖叫而來。


    淩雲握緊了手裏的砍柴刀,雖然手臂酸痛難耐,但這種情形,容不得他有任何的懈怠。


    一刀斜劈,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噗!”


    這詭異的影鬼,在並不鋒利的砍柴刀下,就像是熟透了的爛柿子砸在了刀尖上那般,“嘩啦”一聲,便爆裂了開來。


    霎時間,惡心無比的濃稠墨黑色液體潑灑而出,幾乎灑了淩雲半身。


    而近距離之下可以見到,在那些濃稠的墨黑色液體當中,居然有著大量的深黑色觸手在瘋狂的跳躍蹦躂著!


    這些觸手就像是離開了水麵的大蝦那樣蹦躂的奇歡無比,而在短短幾秒鍾之後,便又一個個自行炸裂,隨著墨黑色液體一起蒸發成一縷縷青煙,消失不見。


    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和手掌,沒有什麽汙祟,但卻有一股難以忍受的味道,濃鬱的腥臭味。


    院子外麵,破風聲響起,一個矯健的漢子提著一口鬼頭刀奔襲而至。


    他盯著淩雲手裏的砍柴刀看了幾秒,然後露出了一抹笑意,豪邁的大笑道:“淩子,沒想到你還有這種勇氣,這一刀斬殺了影鬼,我林豹拍著胸膛保證,你的婚事不用愁了……哈哈……有勇氣,有血性,一般邪物也就是刀下之物……不錯,你很不錯。”


    砍柴刀滑落在地上,淩雲倚著門,苦笑道:“村正,我現在全身都酸痛的厲害,半分力氣都沒有了。”


    “恩?不應該啊!”


    豹頭環眼的林豹露出疑惑之色。


    就在這時,籬笆門被推了開來,一個幹巴巴留著長須的小老頭將一張黃紙收入口袋中,背著手走了過來。


    “那隻影鬼應該是被你這個小家夥傷到的吧?!”


    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外貌幹瘦蒼老,但一雙眼睛卻是炯炯有神,在黑夜中都泛著精光,眼神盯在淩雲身上,說道:“以‘影鬼’黑遊級巔峰的偽裝能力,除非近距離接觸,否則便是我也難以察覺。但這影鬼今夜徹底暴露,將老夫和村正都給驚動了,問題應該出在你身上吧!”


    淩雲心驚,心“撲騰撲騰”的跳著,但表情倒也並無大的破綻。


    按照這具身體的本性,淩雲露出惶恐的表情,恐懼道:“苗老,村正,我也不知怎麽的,突然就被這影鬼給纏了身,我本以為我要死了,結果突然這影鬼便尖叫著從我的脖子上逃了出來,然後又被我斬了一刀,就尖叫著逃走了……”


    林豹眉頭一挑,臉上微微露出喜色。


    而苗老湊近了些,伸出幹瘦的手掌在淩雲胳膊上捏了捏,“嘿嘿”一笑:“生死間有大恐怖,生死間也有大機緣,你這娃子倒是好機緣……不過,可惜了,實在可惜了,錯過了最好的年紀……”


    不由搖頭不已,臉上的表情高興之中又帶著一半的遺憾和痛惜。


    林豹臉上露出無比震驚的表情,興奮道:“苗老,你是說……他覺醒了?”


    說完,他將手裏的鬼頭刀放在一邊,伸出手掌便朝著淩雲抓去。


    淩雲能夠幹什麽?


    全身酸痛,根本沒有掙紮的餘地。


    從胳膊捏到大腿,好像十三四歲時候的那段記憶。


    林村正捏完了淩雲的筋骨,立刻便大笑三聲,然後用力拍了拍淩雲的肩膀,將他拍坐在了門檻上,笑道:“好小子,竟然凝聚出了血氣,怪不得說全身酸痛的厲害。不錯不錯!這個世道,凡有血氣,才能震懾邪靈……淩子,你應該十九歲了吧?”


    淩雲不清楚這個世界的修行,更不知道“血氣”對修行的作用,隻能如實道:“已經過了十九。”


    林豹想了片刻,說道:“雖然年齡大了,鎮邪司不收,但也不是不能習武,能夠凝聚出血氣,你已經算是半個武者了。把身子骨養好,我來教你煉體,今後就不怕影鬼之流的邪靈了……”


    此時,苗老在黃土屋裏走了一圈,回到了門口,說道:“沒有什麽問題,老夫回去了!”


    林豹則再次拍了拍淩雲的肩膀,說道:“等明天我送點肉過來,你今晚好好休息,不要怕……我現在送苗老回去,順路巡邏一下村子。”


    本著言多必失的原則,淩雲木訥的目送二人走進了黑暗之中。


    然後艱難的將沸騰的熱水提進了屋內,關上的木門,插上了門栓。


    取過一個陶碗,到了一點菜油,將地上的燈芯撿了起來,重新點燃油燈。


    一燈如豆!


    就在這時,淩雲陡然發現,燈光的映照之下,眼角有一道灰白色的光在閃爍。


    心中大驚。


    淩雲再次拿起砍柴刀,如臨大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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