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水吧,林白藥轉身去了歸夢居,他並沒有把米玥的威脅放在心上。


    很多時候人在極度憤怒的情況下會說些不受大腦控製的狠話,等過兩天平複了心情,也就隻當那些狠話沒有說過。


    這才是普通人的常態!


    剛到後院,好幾天沒和他見麵的墨念兒直接撲了過來,緊緊抱著手臂,仰起小臉,目光裏盡是孺慕之意。


    林白藥輕輕的摸了摸她的頭,一大一小兩個人手拉著手,在後院裏一起散步。


    埋葬了劉漢源後,墨念兒逐漸從自閉中走了出來,雖然還不複之前那樣的古靈精怪,可至少願意說話,也願意和人溝通交流。


    “姐姐說要送我去學校……”


    “去學校好啊,我們要長大,要變得強大,知識是最好的力量,等墨姐姐選好學校,哥哥也去送你好嗎?”


    “嗯!我會好好學,以後像姐姐哥哥一樣厲害。”


    墨染時沒讓念兒叫媽媽,媽媽是獨一無二的存在,她不想自私的剝奪小女孩對曾經的那個家庭的所有的懷念和記憶,隻是認她做了妹妹,兩人以姐妹相稱。


    不過,以她們的年紀差,長姐如母,其實和媽媽的職責也差不多。


    “念兒,老師來了,該去學琴了。“


    墨染時從一樓出來,站在台階邊高聲喊道。


    這時候的她充滿了人間的煙火氣,穿著淡青色的旗袍,外麵罩著大翻領長款深色風衣,就像是後世那些操心自家兒女上輔導班的家長,讓人驚覺眼前的所有開始光怪陸離,連帶整個世界都變得不真實了。


    “好,我就來。”


    墨念兒應了一聲,又回身望著林白藥,滿眼的依依不舍。


    “去吧,我今晚有空,等你練完琴我們一起吃飯。“林白藥承諾道。


    墨念兒開心的用力點頭,快步向墨染時跑去。


    “哎,慢些,別摔了。”


    墨染時拉住墨念兒,溫柔的幫她整理下衣服和頭發,道:“去吧,老師在二樓等著。”


    等墨念兒進了樓,林白藥看著墨染時笑起來,墨染時奇道:“笑什麽?”


    “沒什麽……”


    林白藥當然不敢說看到你母愛泛濫的樣子,實在和前世裏的那個女人有些對應不起來。


    可這樣子的墨染時,才有了幾分真正活著的模樣,這是前世裏林白藥想做卻沒有做到的事。


    這一世,還不算晚!


    “今天回的越州?”


    “上午剛回來……”


    兩人隨意的聊著天,來到一樓的茶室,照慣例沏好茶,墨染時道:“你的事我都知道了,粉子門那邊我已經替你教訓了李胭脂,今後她不會再出現在你麵前,你也不要盤算著再去找她報複……小男人,這是為你好,李胭脂雖然不算什麽,可粉子門牽扯太廣,一旦招惹了腥膻味,終歸是個惡心人的事。“


    林白藥知道墨染時的能量,可自己僅僅離開越州三四天,她不僅查明了前因後果,還找到那晚給自己挖坑的粉子門的人,出手了結了這樁恩怨。


    這裏麵固然有幫忙的用意,更深的用意則是對林白藥的回擊和試探!


    林白藥送來墨念兒的那晚,為了在短時間內攻破墨染時拒人千裏之外的心理防線,他無恥的利用前後兩世的信息差,展現出匪夷所思的情報收集能力,對墨染時的了解幾乎到了可怕的程度。


    以墨染時的性格,她沒有退縮,收留了墨念兒,可既然敢接招,就會在你意想不到的時候進行反擊,如同潤物細無聲,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發現四麵八方全是羅網,再也掙紮不得。


    如果林白藥是敵人,很難不受到震懾,甚或會因此產生驚懼!


    但林白藥確實不是墨染時的敵人,他甚至樂於見到墨染時對自己的事產生興趣。


    隻有產生興趣,才能讓兩人的世界有更多的交集。


    何為交集?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這才是交集。


    “墨老板,多謝了。“


    林白藥笑道:“我正發愁怎麽去找粉子門的蹤跡,勞煩莫老板出手,實在慚愧。”


    “不用謝我!若非那晚你自己定力夠,沒有受李胭脂的誘惑,否則誰也救不了你。”


    墨染石突然笑的有些失態,這次輪到林白藥奇怪,道,“墨老板笑什麽?”


    “我在笑李胭脂,她號稱蘇淮粉子門的老大,自詡裙下之臣如過江之鯽,往往把男人視為掌中玩物。誰想這次親自出馬,卻拿不下你一個毛頭小子,也算是粉子門這麽多年來難得的奇恥大辱了……“


    林白藥無奈道:“可能她遇到見色起意的男人太多,以為全天下男人都一個德行。”


    “哦?”墨染時眼角含笑,道:“難道天下的男人不是一個德行嗎?”


    林白藥笑道:“墨老板這樣說,我可要為廣大的男同胞正正名。咱不說普通男人,畢竟普通男人也沒機會去麵對那麽多的美色誘惑。就說王佐之才的荀彧,終生隻有一妻,育五子。或許會說他有了孩子,沒了欲望,不足為男人表率。那貴為宰執的司馬光,名滿天下,夫人不會生育,卻一生未納妾,不蓄妓,三十年恩愛如一日。還有那明孝宗朱祐樘,偌大的後宮隻有皇後一人,別無其他妃嬪,君王至尊,王侯將相,這些男人又何曾見色起意?”


    墨染時靜靜的聽著,沒有做聲,那雙看破了世情的美眸盯著鈞瓷杯裏的茶水,思緒好像飛到了不知名的遠處,眼波流轉,漸漸的蒙上了層層的細霧。


    林白藥心知她必定是想起了那個人。


    因為前世裏聽起那人的故事,也是同樣的重情重義,雄邁豪氣,到死那日,心頭也隻愛著一人。


    良久,良久,


    墨染時重新恢複了平時的冷靜,輕語調侃道:““看來林總自視甚高,喜歡把自己和這些大人物相比……”


    林白藥有意紓解她的情緒,故意笑著說道:“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仕宦當作執金吾,娶妻當得陰麗華。大人物不是生來就是大人物的,墨老板,你說是不是?“


    “有野心的小男人……”


    “這不是野心!”


    林白藥謙遜的道:“這是小男人的上進心!”


    墨染時被他逗樂了,從抽屜裏拿出照片扔過去,道:“既然有上進心,那我就再幫你點小忙……”


    林白藥拿起一看,撲哧笑道:“崔良川這小身板,玩的夠辣眼睛啊……”


    “聽說現在你在學校人人喊打,處境艱難,這些照片交由你處置,若是膽子夠大,或許能借此把崔良川趕出財大,暫時緩一口氣。”


    林白藥認真欣賞完照片,道:“墨老板的心意我領了,隻是把這些照片放出去,除了搞臭崔良川的名聲,並沒有太大的作用。但凡他臉皮厚一點,照樣能在財大橫著走。”


    “那你的意思是?“


    林白藥斷然道:“簡單!揚湯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墨染時目光忽而一凝,語氣淡淡的道:“崔國明的地位擺在那,輕易是扳不倒的。年輕人,上進心不等於好高騖遠,做事還是腳踏實地,慢慢計較為好。”


    她顯然對林白藥的大言不慚有些不悅,沒有再叫他小男人,反而帶了點斥責的味道。


    不過,以墨染時城府,肯當著林白藥的麵,露出些許真實的情緒,從某種意義上而言,這其實是好事!


    林白藥笑了笑,道:“我沒有那麽不知天高地厚,更沒有得寸進尺,挑唆墨老板去鬥崔國明的意圖……“


    正在這時,電話響起,林白藥拿出手機看了眼號碼,歉然道:“莫老板,對不住,這個電話我必須現在接。“


    墨染時微微點頭,自去飲茶不提。


    等林白藥出去後,司馬錯從後麵的暗室走出來,笑道:“這就是你看好的年輕人?我怎麽感覺不太靠譜呢?說他膽子不大吧,還敢以卵擊石的盯上崔國明。說他膽子大吧,拿著照片也不敢去整崔良川,除了油嘴滑舌,逗女人開心,別的本事倒也稀鬆平常。“


    墨染時也是麵露疑惑,道:“可能我在歸夢居待的太久了,眼光跟不上時代,竟看錯了人……”


    司馬錯沉吟片刻,道:“要不我再去查查他?”


    “你不是查過了嗎?”


    墨染時端起茶杯,笑道:“不必再浪費時間,難道我還會栽在一個小孩子手裏不成?”


    司馬錯皺眉道:“我覺得還是不能大意,林白藥普通家庭出身,並無絲毫過人之處,突然崛起,背後必定藏有高人。不把這個人挖出來,很難猜到林白藥接近你的真正目的……“


    “他若包藏禍心,接觸久了,自然無所遁形,況且我現在的樣子,還有什麽可以讓京國柳的那些大人物惦記?”


    司馬錯見勸不動,也就不再勸,聽到外麵響起腳步聲,又悄無聲息的退回了暗室。


    林白藥推門而入,坐回剛才的位置,墨染時重新為他斟茶,問道:“瞧你滿麵春風,步伐輕盈,可是有什麽好事?”


    “這麽明顯嗎?”


    林白藥笑道:“也沒什麽,就是剛剛得到消息,崔國明被帶走了,如無意外,他的仕途應該走到了盡頭……”


    “嗯?”


    墨染時修長白皙的玉手停在半空,澄淨的茶水流淌如銀河墜地,美眸裏難掩驚訝,道:“這就是你的釜底抽薪?”


    林白藥平靜的道:“墨老板,這個可不能亂說,崔國明倒台,是他觸犯了黨紀國法,和我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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