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羽兒也關切望著。


    “洛小娘子,您還好吧?”


    身後有人說話。


    是丫鬟知翠。


    她瞥了眼那邊對峙的兩人:“趙法師他看起來是個很有能耐的人,您也不用太擔心了。小娘子,徐夫人差我過來,想向您問點事。”


    不遠處,徐柳氏緊張看著局麵,似乎又無能為力。


    “什麽事?”洛羽兒道。


    知翠看看四周,放低聲音:


    “夫人想請問小娘子您,今晚在這院子裏,您兩位真的遇見那厲鬼了?”


    “對啊。”


    “那你們是在哪裏遇見它的?”


    “就在墳墓旁邊。我們正在給徐裏正兄長夫妻的墓鞠躬,那厲鬼就出現了,我們追上去,它又消失了。”


    知翠若有所思,又道:


    “這浮雲齋的院子也不太大,沒什麽可以躲的地方。那厲鬼,怎麽就消失了呢?


    它是躲在哪裏了嗎?”


    “我們也不知道,興許它有什麽法術,藏起來了吧。”


    “那你們還有沒有發現,”知翠的神情忽然有些神秘,“別的什麽古怪東西?”


    “有啊。”


    洛羽兒也沒多想,就把那個鎮邪法陣,那張血書,還有木塌上那個怪異圖案,說了出來。


    “哦,是這樣……”


    知翠點著頭,像是在想著什麽:


    “這邊廂多謝小娘子了,我這就給夫人回話去……”


    丫鬟轉身走開,洛羽兒立馬又關注前方。


    蛇形光鏈之中,薑無懼被凍得歪嘴斜臉,席天賜低著頭、身體顫抖不已,似乎非常痛苦害怕。


    許乘陽五指一收,兩條光蛇猛然一縮,緊緊擠壓著兩人的身體。


    “你就不怕,我真的殺了他們兩個?!”他冷冷道。


    “你可以試試。”


    趙寒手裏玄光湧動,往前逼近一步,他的聲音,鎮靜如山。


    “哼哼……”


    許乘陽一聲冷笑:


    “都這時候了,還想花言巧語,引我上當?妄想!”


    他右手猛然一抬。


    趙寒眼裏精光一閃。


    五指捏成個非常古怪的手訣,掌心黃光劇顫,好像個不安的妖精。


    嘭嘭兩聲!


    漫天光蛇亂舞。


    兩個身軀飛出了幾尺,跌落在人群的前方。洛羽兒一聲驚呼,跑了過去。


    “無懼,天賜,你們……”


    “哎喲我滴羊肉燒餅……”


    薑無懼突然坐了起來,“個臭姓許的僵屍臉,這使的什麽破法術,可把我凍壞了……”


    “你……沒事吧?”洛羽兒道。


    “咦對啊。”


    薑無懼自己摸摸頭、摸摸腰,又摸摸大肚子:


    “我怎麽就沒事呢?對了香兒妹,你這是關心我來了嗎?


    感動……”


    洛羽兒不放心,又仔細查看了一番。


    除了手腳上有些摔傷的痕跡,一切如常,確實不像受了重傷。


    洛羽兒又去查看席天賜的狀況。


    那柔弱少年臉色發青,渾身還在微顫,好像還沒從恐懼中走出來,可身上也沒什麽大礙。


    原來剛才那一下,許乘陽不是殺人,而是放人。


    “識相。”


    前方,趙寒的手收回。


    “賤種,我忽然改主意了。”


    許乘陽右手緩緩垂下,臂上青筋隱隱而現:


    “我決定,先把你渾身的經絡震斷,讓你徹底變成個廢人。再在你的麵前,把你這兩個跟班的肉,一塊塊割下來。


    讓你好好體會一下,什麽叫生不如死,痛徹心扉。”


    兩個人兩雙手,都垂在了身體兩側,掌心、身軀,元氣光芒隱隱而現。


    一股異常肅殺的氣氛,蔓延開去。


    人群刷的往後退開七八步遠,法師們也紛紛運起了玄光,護住全身。


    人群後方,有兩個人遠遠站著。他們沒有跟著人群後退,就孤零零凸顯了出來,變成了站在最前頭。


    “低階宗門鬥法,不值一提。”


    袁沐風道,“淩若,這似乎不值得你來此地。”


    身旁,白衣少女淡然前望。


    “我應承過,”袁沐風道,“對你的事不過問半分。隻是,你我同為化外修行之人,對鬥法戰局的預測,也是修行章目之一。


    不如就以眼前這一局為例,你我各自預判一下,孰勝孰負、是何原因?”


    淩若沒回答。


    “我先來。”


    袁沐風道,“殿山宗,晉末道門修士冷玄子所創,因其成法於殿山秋冥穀寂寒潭,遂以殿山為據,以水行‘陰元之術’為其立宗之根本。


    其創立至今不過區區百年,門內從未出過真正高法大能之人,可謂一不入流之宗門。


    這個許姓弟子的修為,更是平平……”


    在他的口中,那個號稱“隴右第一”的殿山宗,一出手就震驚眾人的“首席弟子”,就像個街邊的雜碎。


    “隻是,他的對手更為不堪。”


    袁沐風望著,那個曾經“設局”謀算自己的青衫少年:


    “從他剛才的真氣玄光可見,此人的真氣修為,更是平平無奇。


    雖說……”


    他想起了,剛才趙寒那個古怪手訣,那些跳動不安的黃芒:


    “那個道門手訣有些奇異,但術以氣為根,氣不滿,則術難成。


    以低階修為對抗高階,我料,此人必敗。”


    袁沐風看著白衣少女,似乎在等著回應。


    然而等到的,還是淡若冰霜。


    “上啊寒老弟,好好抽那僵屍臉的,給咱哥倆出口惡氣!”


    薑無懼喊著,洛羽兒望著趙寒。


    對他,她當然很有信心。


    可對手的實力,也擺在眼前。


    一出手就鎮住了磐雲寺的高僧,還把無懼和天賜兩人生生鎖住,這許乘陽,確是個法力很高的人物。


    趙寒,你一定要贏,一定要打敗這個無恥之徒!


    人群裏多數人不懂法術,可剛才許乘陽那下出手,他們可是親眼所見。這位趙法師,就是個十幾歲的小郎君,穿著件薄得透風的青衫,瘦削削的。


    他,怎麽可能打得過那位厲害的許道長?


    法師們,更是議論紛紛:


    “這小哥嘴挺能說,可從沒見他使過法力,他能行嗎?”


    “才十來歲的年紀,再怎麽修煉,也不可能打得過這首席弟子吧?”


    那些攀附許乘陽的法師,更是變本加厲:


    “這賤種,還想和許道兄較量,那就是餓狗進茅房,自己找死!”


    前方,夜色下。


    兩個身影雙手低垂、對視無言,仿佛一切的喧鬧都不存在。


    空氣中,隻剩下了風聲,夜蟲呢喃。


    一股莫名肅殺的氣氛,滲入了眾人的心。


    議論聲突然停止了,呼吸都幾乎屏住了。眾人死死盯住那兩個身影,院門前一片靜寂,靜得能聽見自己砰砰的心跳聲。


    夜風一陣。


    許乘陽渾身的錦服,突然鼓風而起。


    陰冷的眼猛然睜大,寒光閃現,直勾勾向著趙寒照射而去。


    猶如嚴冬臘月下,一股冰雪罡風。


    淒風裂,再起。


    “老套。”


    趙寒咧嘴一笑,就在寒光要碰到身體的一刹那,身軀瞬間消失了。


    寒光呼嘯而過,照在屋簷下的一條柱子上,瞬間凝成了一條冰柱。


    下一刻,許乘陽的身側,趙寒的身形閃現。


    咒文如流,吟誦而出。


    雙手,大食中三指相連,無名、尾指筆直,捏就“真元引氣訣”。


    咒、訣,兩法並舉。


    體內周天運轉、真氣遊走,貫四經、通八脈,往指尖一處凝聚而來。


    五行生克入玄微,水寒既生,土陽以鎮。


    “土行,飛岩訣!”


    雙手如劍,耀眼的黃光,從指尖爆射而出。


    半空中一陣激蕩,化成一塊碩大的光芒岩石,帶著凜凜黃光,往許乘陽的頭頂鎮壓而下!


    人群一片震驚之聲。


    這個瘦弱的小子,居然還有這等修為功夫!


    “區區的低階土行道術,也想克我的水寒大法?”


    許乘陽冷笑一聲,掐印念咒,腳出如流,踏出了某個星官圖案。


    咒、印、步,三法並舉。


    周遭的空氣一陣顫抖,陰陽二氣陡然聚集。一個冷色虛影,從許乘陽的背後騰空而起,化生成形。


    刀。


    長柄險刃,身彎如月。


    一把,陰氣遊走、寒光如蛇的,巨大光刀。


    “水行,冥月刃!!”


    冷喝聲中,光刀飛射而出,夾著刺骨寒風,往頭頂的黃光岩石斬去。


    嘭!


    狂暴的元氣激蕩,往四周洶湧而去。


    人群大多站得很遠,可有些不怕死的法師,還是走近來看。他們幾乎同時感到,胸前好像被塊大石頭狠狠撞了一下,倒地大口嘔吐。


    身後,一大片站在前頭的人群,也感到罡風撲麵,渾身打哆嗦。


    人群嚇得再次往後退出,法師們身上玄光大盛,滿臉驚訝。


    唯有淩若和袁沐風兩人,身上微光如玉,巍然不動。


    半空中,巨刀和山岩僵持著,不停撞擊搏殺。


    光華耀眼而出,幾乎把院門前的夜空都點亮了,讓火把都黯然失色。


    漸漸,巨刀的寒光越來越盛,山岩似乎有些抵擋不住,出現了一道裂縫。


    許乘陽冷笑一聲。


    “水寒冥引,破!!”


    寒光再度貫入光刀,巨響!


    黃光山岩裂成無數個光芒小塊,飄散而去,巨刀並未停止,往青衫少年頭頂斬落!


    “小心!”


    洛羽兒大喊。


    刀刃即將到頭。


    趙寒身形一閃,消失了。


    嘭!


    巨大的光刃砍在地上,碎石亂飛,一個丈餘寬的大坑出現了。坑四周的青石地上,無數條的裂痕出現,好像千百條傷痕。


    遠處的人群,又是一片震驚。


    之前的“淒風裂”、“燐蛇鎖”雖然也是威力驚人,可那畢竟隻是封印之術。


    而眼前這一刀,竟然把那些堅硬如鐵的青石,都打出這麽大的坑洞來。這等威力,可真不愧於這“第一”和“首席”的名號。


    看來那青衫小子,這回是死定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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